明若心中有事,胃口自然不好,吃得不多,舜元則是個沒心沒肺的,小肚子都撐圓瞭。他年紀小,活動量大,食量也大,明若都吃不過他。小東西用完膳後又吃瞭些水果,纏著明若給他講故事,明若無奈,隻好抱著他坐在床畔,邊捏他的小鼻子邊給他講。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沒過一會兒小東西就沒耐性瞭,從明若懷裡跳下去,沖到須離帝身邊,扯住他的袖子問:“父皇、父皇──”
須離帝心情也是難得的好,他揉瞭揉舜元的小腦袋,輕笑:“怎麼?”
“父皇給我講講端木將軍的故事好不好?母妃都不肯跟我講。”小東西很委屈。
“我在宮裡聽到的都是說端木將軍怎麼厲害怎麼聰明的事情,可是為什麼他最後打的幾場仗會輸呢?父皇為什麼不幫他?”
他摸瞭摸兒子的小臉,牽著他的小手到床邊,挨著明若坐下,然後將舜元抱到兩人中間,刮刮他的鼻子:“端木雲的確是個棟梁之才,但是……功高震主,舜元應該懂得。”他是將來要做皇帝的孩子,這些道理他早應明白。
舜元嘟起嘴巴,圓嘟嘟的小臉蛋上露出一絲不解:“兒臣懂得,可是他都已經打瞭敗仗,為什麼大傢還是對他稱贊有加呢?一個人真能做到連失敗都不讓人討厭嗎?而且他為什麼要殺三皇兄?”
“因為你三皇兄當時要輕薄你母妃。”須離帝淡淡一笑。
“什麼?!”小傢夥立刻炸毛。
“那該殺啊!”
須離帝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一語帶過,沒打算給他多講:“等你長大就知道是怎麼回事瞭,父皇以後會告訴你的。現在,跟你母妃告個別,回你的寢宮安寢去,我讓安公公送你。”
舜元很不滿,從鼻子裡哼瞭一聲:“不要,人傢要自己走。”說著便雙膝跪在床上站瞭起來,在明若額頭親瞭一下:“母妃再見。”然後又在須離帝臉上親瞭口。
“父皇再見。”說完便跳下來龍床,一溜煙地跑瞭。
明若看著那小小的身影瞬間消失,一句小心點還沒來得及出口就咽瞭下去。這孩子,總是這麼風風火火的。她的眼裡充滿瞭寵溺,嘴角也帶著微微的笑,剛抬眼就望進瞭須離帝眸底──他正凝視著她,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
“……父皇?”
“若兒,今日可有什麼事情發生?”他淡淡地問,聽不出什麼情緒來,好像隻是例行一問,類似於今兒個天氣如何那樣的語氣。
明若搖搖頭:“沒有,沒什麼事發生。”在須離帝的眼神下,她略略有些退縮,小臉泛白,怕會被看出什麼破綻來。
“那若兒是為何而哭?”冰涼的長指撫上她的眼角,淚痕早就幹瞭,但是卻仍瞞不過須離帝。
“若非是有心事,今晚又怎會那樣敷衍舜元?”
“真的沒有,父皇,你還不信若兒嗎?”明若怕他懷疑,隻能一半一半說瞭實話。
“隻是舜元回來的時候問我關於端木雲的事,我不知該作何回答,又想起以前,多愁善感瞭些罷瞭。”
“想起以前,所以哭瞭?”須離帝的語氣慢慢沈下來,空氣中似乎凝聚瞭一絲不悅的氣氛。明若心下一震,生怕他誤會,忙綻出甜美的微笑撲進須離帝懷中,柔美的小臉抬起來,露出如畫的眉目,淺淺淡淡的,好像一幅深邃遙遠的水墨畫,絕美清雅到瞭極致:“怎麼會呢,若兒隻是想起娘親和段嬤嬤,不知道她們現在過得怎樣,難免擔憂,所以才、所以……”
須離帝咬瞭她的臉頰一口,依然是似笑非笑的語氣:“所以小嬌氣包就哭鼻子瞭?都多大的姑娘瞭,成天動不動就掉淚,你是小娃娃嗎?”
被他糗的滿臉通紅,明若捂著被咬的粉頰藏進他懷裡,心上又是緊張又是松瞭口氣。她也不敢確定須離帝究竟相不相信自己,但暫時也隻能勉強這樣蒙混過去瞭。不是因為對端木雲有舊情,她隻是不想他死而已,畢竟是曾經的舊人,畢竟,他曾經待她那樣好。如今若是因為自己將他置於死地,那和忘恩負義的畜生有什麼分別?
須離帝似是相信瞭明若的話,抱著她滾倒在柔軟的被褥中,高挺的鼻梁不斷磨蹭著她的小臉,笑道:“過幾日烏桓會派人來,到時候和我一起出席,嗯?”
“烏桓?”明若愣瞭一下。
“是當年那個沙略王?他又要來?那大皇姐呢?大皇姐也來嗎?”
“大皇姐?”他似乎早已忘瞭還有個女兒嫁瞭過去和親。
“這一次沙略來大安,此事也算是緣由之一。沙略王後勾引烏桓一名重將被沙略王當場捉住,他想廢後,又沒得到我的允許,所以才借著此次進貢的機會來提出。”
“廢後?”明若驚呼。
“可大皇姐被廢之後要怎樣,遣送回來嗎?”
須離帝輕笑:“回來?就怕她回不來。沙略此人城府極深,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傢夥,背叛他的人向來沒有好下場。在被遣送回來的途中,說不定車隊就會遇到強盜或是土匪,所有人均被滅口。”
明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瞭什麼,不管怎麼說,沙略同大皇姐好歹也是夫妻九年,那男人居然能夠如此狠心?“那、那怎麼辦?”
“怎麼辦?什麼怎麼辦?”須離帝挑眉。
“生死是她的事情,與我們何幹?就讓沙略以為他的計策成功也沒什麼。”化外之民,不足為懼。
她其實也不喜歡那個大皇姐,畢竟自己是從小被欺負到大的。可一想起未來等待大皇姐的,明若心底就忍不住唏噓一番。自古帝王無情,果然不是空穴來風。不過……勾引重臣?大皇姐是瘋瞭嗎?!“父皇,那沙略王此番來京,除瞭這事兒和進貢就沒別的事情瞭嗎?我知道的……現在烏桓日益壯大,較之前些年被父皇滅掉的江國可是強瞭不少,此番他前來大安,定然包藏禍心。”她真是不懂須離帝的惡趣味,有人想吃掉自己的江山,他不僅不以為懼,還故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其壯大,直到足夠成為威脅瞭,他才有興趣去玩耍一番,這樣的男人,真是──難怪舜元這麼古靈精怪。
“若兒真是慧黠,且讓他玩著去,反正也掀不起什麼大波浪。這些年安逸慣瞭,父皇正愁沒機會教導舜元用兵呢。”眼下就有一個主動送上來的不怕死的,他開心都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