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雪地陷阱

  為小奈美死亡之後,對哥哥來說,就像走在幽暗的隧道之中。

  看著前方的光芒,不知不覺中,一步又一步的走下去。

  不知盡頭在哪裡的漫長路途。

  什麼事都不記得,真的隻知道一步又一步向著前方光芒繼續向前走。

  哥哥就像一個被線牽引的人偶。

  由前方的光芒中,伸出的無數亮光細線,纏繞在他身上,一步步把哥哥往前方的亮光帶去。

  來吧~~~

  來吧~~~

  繼續向前走~~~

  乖孩子,繼續向前走吧~~~

  哥哥就此如孩子般,一直被牽引著向走。

  隻有幾次,讓他暫時回過神,停下腳步。

  是小奈美發自內心的淒厲哭喊。

  如同劃破黑暗的哭喊。

  「哥哥?!你要去哪裡?!」

  有如大夢初醒,黑暗中的哥哥停下腳步,轉過頭去。

  纏繞在身上的光芒細線,如同有生命的細線,稍微施力,牽拉著他繼續向前走。

  此外,哥哥更聽到光芒中有聲音呼喊,如同媽媽般的聲音,讓他安心的聲音,覺得那裡才應該是自己的歸去之處……

  身為鬼魂的他,傻傻愣愣的,並不瞭解呼喚的聲音究竟在說什麼。

  隻是如同不懂事的小雞,知道自己應該乖乖跟著眼前的母雞走……

  來吧~~~

  來吧~~~

  乖孩子~~~

  來我這裡吧~~~

  乖乖來我這裡吧~~~

  小奈美更急的哭喊:「哥哥!不可以!不要過去!……哥哥!回來我這裡!」

  哥哥再次停止移動,並且開始記憶起一個名字:『小奈美……?』

  甜美的呼喚,再次從前方的光芒傳來。

  有生命的光芒細線,同樣再次使力將他向前牽拉。

  來吧~~~

  我才是這座山的主~~~

  隻有我才能真正照顧你~~~

  過來我這裡吧~~~

  乖乖的過來我這裡吧~~~

  小奈美的名字,再次從心頭被洗去。

  哥哥又一次無神的被向前牽引過去。

  小奈美就此一聲又一聲哭喊著追在後頭,每次都讓他回復更多意識的停下腳步。

  終於,哥哥所有意識都被呼喚清醒。

  他從漆黑的隧道再次回到死亡禁區的冰天雪地。

  他憶起所有的事。

  他想起自己已死。

  他察覺自己似乎已是鬼魂之身……

  小奈美?!

  小奈美?!

  是小奈美?!

  為什麼不下山?

  不是說過要她下山嗎?!

  為什麼她不趕緊下山,一直追著我?!

  他顧不得自己成為鬼魂的詭異狀況,開始反抗。

  想以自己的力氣停止移動,回到小奈美身邊。

  但是山神強大的操控力量,又豈是一個單薄鬼魂可以反抗……

  從冰雪風暴中伸出來的這一絲絲光芒,依然緊纏他的鬼魂軀體不放。

  「哥哥!不可以過去!回來我這裡!

  我是小奈美啊!

  小奈美啊!

  哥哥不是說過,永遠都不會離開我嗎?!

  我是小奈美啊……是小奈美啊……你真的要拋下我嗎……

  哥哥……對不起……對不起……回來啊……回來啊……

  是小奈美錯瞭……是小奈美太笨瞭……

  你想大熊抱,我都會答應的……

  所以回來啊……

  回來啊……

  回來啊……

  是小奈美太笨瞭……一直太笨瞭……

  所以拜托你回來啊……回來啊……

  回來我身邊啊……」

  他聽著小奈美這一聲聲無助哭喊,真正心如刀割。

  他拼盡全力想甩脫這些光線,但越是反抗也越纏越緊。

  就算已成鬼魂之身,他也想回到小奈美身邊!

  怎麼辦?!

  怎麼辦?!

  該怎麼辦才好?!

  尤其,他更知道這樣下去絕對危險,隻要山神有意把他們往絕壁斷巖帶……

  哥哥張嘴大吼,想讓一直追著自己哭喊的小奈美離開。

  他一聲又一聲叫喊,但是所有聲音卻如同被纏繞全身的亮線吸收,小奈美明顯什麼都沒聽到,隻是一直在雪地上淒厲哭著追趕。

  絕境!

  如此下去,必然陷入絕境!

  哥哥非常清楚,但是他又被完全控制著,什麼都無法做……

  胖貍貓!

  狐貍妹妹!

  鳳凰!

  小咪!

  或者是莉貝亞!

  誰都可以!

  誰都好!

  快出來把小奈美帶走啊!

  快來把小奈美帶走啊──────!!!!

  然後,一直哭喊追在後面的小奈美忽然沒有聲音,更停下腳步。

  她的身體終於承受不住,倒臥下去瞭……

  哥哥……

  哥哥……

  誰來救救哥哥?

  誰來救救哥哥?

  誰來幫我救救哥哥?

  救救哥哥……

  救救哥哥……

  救救哥哥啊……

  ………………

  …………

  ……

  .

  哥哥非常緊張的放聲大喊:「小奈美──────!!!!!!」

  小奈美沒有回應。

  回應的,是更多的光亮細線。

  蠕動如蚯蚓,迅速穿越狂風暴雪,由四面八方大群大群直竄接近。

  這瞬間,哥哥真是萬念俱灰。

  不隻小奈美昏倒的事,身上這些光亮細線已經讓他難以反抗,現在又出現這麼多的光亮細線……

  但是。

  但是!

  但是──────!!!!

  不論你們到底是什麼,我絕不讓你們控制!

  我絕不讓你們這些嘔心的東西控制!

  我一定會拼到最後!

  為瞭小奈美,我絕對會拼到最後啊啊啊啊──────

  他絕不放棄!

  絕對不放棄!

  他如勇士掙紮,反抗賊臣官兵投來的繩索緊縛。

  這許多光亮細線終於纏上哥哥的身體。

  新的線,舊的線,觸碰在一起……

  萬丈光芒纏身的哥哥,看著引致的結果,真正是大出預料之外……

  ...

  白盲天中,天上不時傳來龍與山神戰鬥的爆炸聲。

  恢復行動自由之後,再看不見任何光亮細線的哥哥,背著小奈美,持續向前走。

  他們根本不知道前方究竟有沒有出路,不知道前方通往何處,但他們還是必須繼續向前走,就算是死路一條也必須走。

  因為聖母峰的山主(山神)不願意放過他們。

  這樣的環境,停下來一定會死,時間問題而已。

  這樣的環境,不停下來也可能會死,同樣隻是時間問題。

  既然這樣,不如走吧。

  走吧。

  繼續走吧。

  想活下去,就得繼續走。

  繼續保持移動,至少小奈美的活命機會要大點。

  不論是人生,或者是寶貴的生命。

  哥哥就此懷抱著如此想法,在死亡禁區背著小奈美,時走、時停、時迷途、時而再次撐不住的失去意識,讓察覺到的小奈美喚醒……

  白盲天中,哥哥就此掙紮著直走到午後,走進一大片雪地。

  這片雪地,跟其他地方不同之處是腳下好像踩不到堅實的底。

  雪。

  腳底下唯有雪。

  完全的雪。

  無盡的雪。

  自然背著小奈美的哥哥越走越深……

  起初,他沒有註意到,隻是繼續背著小奈美邁雪前行。

  走出大約五公尺,半截大腿都埋進雪裡,加上越來越難走,終於使他註意到這件事。

  他察覺不對勁,直覺認為這樣的環境危險,停下腳步,背著小奈開始原地轉身,想回到原本踏實的地面……

  忽然狂風大作。

  白盲天的風勢,本來就很巨大。

  此刻的風勢,更是大的可怕。

  如果不是雙腳埋在雪裡固定著,可能真的會被吹飛。

  這樣的情況,根本半步都不能走。

  哥哥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隻能彎下腰,雙手緊抬小奈美的大腿,努力抓著她。

  小奈美更是隻能緊抱著哥哥,雙手加倍緊摟他脖子,身體緊緊貼在哥哥背上,慌張不安。

  不論是察覺什麼動靜,或是透過什麼神通力,天上傳來龍娘的怒吼:「殺千刀的!你到底在做什麼?!」

  山神沒有回答。

  「敢給我亂來就有的你瞧!!!!!」

  聖母峰的山神依然沒有回答。

  「小奈美!跑!快跑!我不知道你們的情況,也不知道他忽然想做什麼,不過你們快跑!快跑!快點跑!!!!!!」

  天上龍娘一聲聲喊的急切,小奈美也急瞭。

  「哥哥?!」

  雪地中,聽不到龍娘說話的哥哥,不明所以然:「?」

  小奈美急促喊著:「跑!快點跑!」

  哥哥發愣。

  跑?

  這樣的雪地中,要怎麼跑?

  他正這樣想,忽然腳下整個雪層開始滑動。

  哥哥立刻警覺到:「糟糕……!」

  平靜不動的雪層,開始如水流滾動。

  白盲天中,腳下這片隱約看來平坦的雪地是個大假像。

  其實這是個堆積在斜坡峭壁上的平坦大雪塊。

  換句話說,這個地方隨時都會失衡,進而向下崩成雪崩。

  白盲天,看來平坦的峭壁雪地,非常可怕的組合。

  雪地環境有許多陷阱,這就是其中一項足以奪命的陷阱。

  哥哥想做些什麼自救,但是如此情況已經無力改變。

  腳下開始崩落的雪,迅速帶著哥哥和小奈美向下沖滑。

  哥哥隻能緊抓小奈美的大腿,努力讓自己平衡,不被卷進雪底下。

  同樣知道情況的小奈美,同樣緊摟哥哥脖子,緊貼背上,發出慘叫:「呀──────!!!!」

  但是,雖然哥哥是那麼努力想保持平衡,還是無法對抗大自然的力量。

  他們被卷進崩流的潔白雪中。

  被卷著向下沖走。

  向下直沖。

  向下直沖……

  然後,忽然間,像是從萬馬奔騰的洪流中解放瞭。

  像是失去一直壓在身上推擠流動的巨大力量感。

  一切輕飄飄的。

  輕飄飄的……

  包圍身邊的白雪迅速變稀變薄,很快的他們就能看見藍天、山壁和周圍成薄霧狀的白雪。

  深藍到幾近漆黑的藍天……

  處處覆有白雪的高聳壯闊山壁景色,幾乎一望無際,迅速向上飛去……

  『為什麼?』他們為此劇變還沒反應過來,忍不住訝異心想:『為什麼忽然能看見藍天?為什麼眼前的山壁會這麼迅速向上飛去?』

  兩秒之後,他們訝異發現,不是天色忽然晴朗,不是山壁在迅速移動,是自己已經被雪崩沖進半空中,直往下摔落!

  聖母峰山體,大約三千五百公尺的實際高度。

  最壞的可能,順著底下山坡一路撞撞摔摔的下降三千五百公尺,關節盡斷,內臟崩裂,支離破碎的直達基地營海拔高度。

  這瞬間,哥哥和小奈美,都訝異的無法反應,甚至心頭發涼,小奈美更是感覺全身漂浮的緊摟哥哥不敢放手。

  殺人的從來不是地面。

  殺人的,是地心引力。

  地心引力如同強力磁鐵,如同無底黑洞,直把他們往下吸。

  直往冥府吸去……

  哥哥心中完全的懊悔和絕望。

  正因為是他對於腳下的空虛無實發現太晚,才會淪落至此。

  驚恐的小奈美,幾乎想都沒想,立刻張嘴就喊:「龍娘──────!!」

  一頭巨大的龍。

  就是哥哥的凡人肉眼也能看見的藍綠色中國龍。

  顧一切扭動修長身軀沖進山神的領域范圍,吼叫著快速俯沖而入,準確把哥哥和小奈美接在龍頭上,拯救他們生命。

  一直保持沉默不敢透露位置的聖母峰山神,也因此打破沉默。

  笑瞭。

  山神狂妄笑瞭……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我贏瞭!

  我又贏啦──────!!

  一發又一發的銳利冰雹,持續由頂上雲層刺擊出來。

  雲層更是迅速轉黑,明顯準備向龍娘巨大修長的身體打落巨雷。

  龍娘吼叫著,用空氣中的水氣結出一層又一層無形厚墻阻擋冰雹,但是無法阻隔幾近無影無形的落雷。

  山神明顯想以全力一擊的落雷,一口氣燒殺他們。

  哥哥和小奈美都沒有反應過來,忽然刺目雷光一光,震耳欲聾的雷響……

  龍娘知道,一但電流打上自己,勢必波及載在頭上的小奈美他們。

  小奈美他們以凡人之身,怎麼可能經的起如此強大的電流?

  龍娘趕緊龍頭一頂,把小奈美和哥哥一起向上空頂飛。

  千鈞一發之際,巨雷擊打在身,電流遍身流竄,燒炙龍娘!

  龍娘發出痛苦吼鳴!

  再準確的把哥哥和小奈美重新接在頭上,繼續向最近的山腰地面飛去。

  山神發出更得意的狂笑。

  又是巨雷擊打!

  龍頭再次使力頂起,讓哥哥和小奈美離開身體,獨自接受第二次雷擊。

  龍娘再次痛苦吼鳴!

  承受兩次山神的全力雷擊,就算是傳說中的最強神獸也無法支撐下去。

  龍娘哀鳴著,帶著身上冒煙的焦傷,和頭上完全反應不過來的小奈美和哥哥,向半山腰最近的一小塊凸出雪地墜去,如失控的飛機……

  飛龍墜地!

  沖擊雪地!

  龍頭上的小奈美和哥哥一起唉叫著向前拋飛,摔到更遠方的雪地上。

  龍娘趴在雪地上,身體燒焦的地方還冒著煙,痛苦呻吟。

  山神再次笑瞭。

  毫不隱藏的放聲大笑。

  勝利者的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