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重重之下,寐生索性不睡瞭,他又去瞭那個瘋婆子所在的宅院。上次回來後,他越想越感覺不對勁。那個宅院在豪華的斛律府裡顯得有些邪門。而那個神秘瘋婆子更有些不尋常,所謂反常必有妖,其間肯定有些貓膩。
西北角的院子裡依然沒有一絲生機,還是那麼破敗陳舊,充斥著一股陳腐的氣息。
寐生如一隻野貓般小心翼翼地靠近房門,他偷偷開門,閃身進入房內,閉門四下打量,卻並未見到老婦。
“咦?人呢?”寐生疑問。
他走進昏暗的房間內,頓時就被一股陰寒的氣息包圍。寐生感覺這不像是人住的房間,而像是一間停擺死屍的義莊。和伏屍嶺外倒是有的一比。
“這裡陰氣太重!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屋內擺設和之前並無兩樣,大櫃子,床榻,案幾。寐生在床榻上掃瞭一眼,上面除瞭油膩的被褥,別無他物。
他繞過蚊帳,直接來到櫃子前。
櫃子上面佈滿瞭塵埃和蜘蛛網,看樣子許久未曾開啟瞭。
寐生摸瞭摸上面厚厚的塵土,扶住蓋沿稍一用力,便將蓋子打開,露出瞭裡面的真容。
一眼看去,裡面盡是些女子的褻衣,甚至有些珠寶首飾。
“嘖嘖,看來這個老婦和斛律傢淵源頗深。”
寐生便在裡面翻找起來,層層疊疊地找瞭一會,忽然瞥見櫃角有一個木盒,看起來極其樸素,很不顯眼。
他拿起木盒,打開一看,裡面竟然裝著一封書信,展開看去,竟然是封情書!
文字間情意綿綿,隻是落款已被人撕去,看痕跡似乎撕得很幹脆。
“這莫不是瘋婆子的相好?”寐生暗自腹誹。他將信放入盒中,又將盒子放回瞭箱底,將櫃子規整完好。
接著,寐生又重新打量這間屋子,上下四周似乎都很正常,並無異樣,隻是那股森寒的陰氣一直縈繞不散,一直籠罩著這裡。他索性直接翻上房梁,用望氣之術窺察整間房屋。
“陽清則上升,陰濁則下沉。”
“這房間地面盡是陰氣,且渾濁不堪,陽氣幾乎被完全壓制出去。那個瘋婆子能住在這裡,也是命大。”
“原來如此!”寐生眼中精光乍現,他發現瞭一個問題!這陰氣全部是從地底下流竄上來的!他心中暗暗思量:“看樣子,這地底有些不尋常?!”
“莫非地底有僵屍?或是其他什麼東西?”
寐生立即落地,用臉貼向地面,頓時一股冷意就襲瞭過來,看來地下的陰氣極其濃鬱。
“嘟嘟嘟!”他從一塊塊地板上敲擊過去,想看看下面有沒有什麼機關密道,但直到敲擊完所有地板,也並未發現空心之處,這不禁讓他有些失望。
“有陰氣環繞,必有聚陰之地。這塊地有問題!”寐生心中作瞭判斷。
隻是要從哪裡先入手呢?他這樣想著,便又站起身,打開火折子朝墻壁處細細探去,寐生用手在墻壁上小心翼翼地開始敲擊。
“嘟嘟!嘟嘟!”四面墻壁敲擊完,寐生還是沒有發現疑點。
他索性退出瞭臥房,往客廳處走去。
他再次啟用望氣之術探察,發現和房間內一樣,客廳的地表同樣也升騰著陣陣陰氣,較上次似乎更加濃鬱。
他又在客廳在轉悠瞭幾圈,見拐角處堆放著一堆雜物,便覺似有蹊蹺,正欲走過去細看時,突然!他猛地感到自己後腦勺突然被什麼東西盯上瞭!
那似乎是一道森寒的目光!
寐生驀然回頭,朝後看去,隻見一道詭異的殘影劃破月光落在瞭房梁上。
月光下,兩隻金黃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格外刺目,正死死地鎖定著他!
那是一隻貓,一隻黑貓。它的身子如黑色綢緞般光滑油亮,顯得極有靈性。
“喵!”它張開口,露出白色獠牙,挑釁似地看著他。
“它是什麼時候進來的?簡直無聲無息!”寐生心中驚訝。
寐生與之互相對視瞭一會,見對方都毫無動作,便輕輕走近那根房梁處。
黑貓見他朝自己走過來,便警惕地躬著身子,眼神露出警告之色。
“喵!”它低低一叫,從房梁上往下一縱,猶如竄起一朵黑雲,身法靈巧而矯健。
“嘿嘿!身法如此輕巧,還是隻靈貓!”
“喵喵……”寐生輕輕呼喚,嘗試著能不能與其建立聯系。
“喵……”黑貓繞著他踱起步子,那兩隻亮堂堂的眼睛無時無刻不在鎖定著他,似乎對他很好奇。
“有靈貓的地方,陰氣聚集,看來我的判斷沒錯!”寐生心想。
“你?有事?”寐生輕輕問它。
“喵……”黑貓極有靈性,像人般地點點頭。
然後它轉身朝著門外走去,到門檻的時候,它回頭望瞭寐生一眼,又叫喚瞭一聲。
寐生已然明白瞭它的意思,這隻貓怕是要引他去什麼地方。但他並沒直接跟過去,他在猶豫,這隻貓出現的實在是太過詭異突兀瞭,萬一有陷阱的話。
“喵……”黑貓見他未動,又叫喚瞭一聲。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寐生心裡響起這個念頭後便義無反顧地跟瞭過去。
此時也是深夜,大多數人都已經熟睡,估計隻有巡邏的衛兵還在外面站崗,但這裡是西北角,是沒有人巡邏的,寐生自然也敢走出來。
黑貓帶著寐生來到院角的枯井旁,便停瞭下來。
枯井一半在月光下,一半在陰影裡,寐生剛一走近,卻見枯井背陰的地面上似乎躺著一個人!
寐生湊過去一看,竟然是那個瘋婆子!
“喵……”黑貓對著寐生叫喚瞭一聲。
“它應該是這個瘋婆子養的,這老婦倒地不起,所以找我來幫忙。”寐生猜想。
“還是少管為妙,我的目的是找到無頭盔甲,而不是治病救人!”寐生轉身便欲離開。
“喵!”黑貓似乎看出寐生的意思,它雙腳刨地,張著嘴斷斷續續地低叫著,那眼神滿是哀求,看起來頗為可憐。
“這隻貓倒真有靈性。”他不禁有些觸動。
“你住在這裡?”寐生問。
“喵……”黑貓叫瞭一聲,飛快地跑到老婦身旁,用身子輕輕地蹭著她。
“也罷。”寐生蹲下身,探瞭探老婦的鼻息,見其還有喘息,便也顧不上幹凈與否,一把抱起來便回瞭房間,黑貓緊隨其後。
寐生將之放在床榻上,觀察瞭一下老婦的面色,其印堂嘴唇黑紫,瞳孔泛灰,這的確是陰氣入體鬱結的癥狀。
他掌心對著老婦口鼻一罩,體內玄功運轉,隻見從老婦口鼻間有道道灰色陰氣升騰而出,逐漸被吸入掌心。不一會,老婦的瞳孔便動瞭動,口中發出幾聲痛吟。
寐生見老婦面色恢復瞭大半,便停止瞭動作。這時黑貓湊到近前,在老婦臉上蹭瞭蹭。
老婦緩緩睜開眼,痛苦又茫然地道:“我……我還活著……”她茫然著望瞭望四周,見到身前的寐生,便問:“你一個府上傢丁,怎麼深夜裡來這我這裡啊?”
這問得寐生一個措手不及,確實,他和這個瘋婆子說自己是府上傢丁,可是自己的行為還真不像是一個循規蹈矩的傢丁能做出來的,倒像是一個梁上君子。
寐生見其神智非前日所見瘋癲,便端正行禮道:“前輩,晚輩被這隻黑貓所引,見您昏倒在井邊,便將您帶瞭回來。”
“是你救瞭我……謝謝啊。”老婦道。
“舉手之勞,您……您住在這裡嗎?”寐生趁機問。
“呵呵呵……”老婦倚著墻壁坐下,仔細地端詳著寐生,嘆道:“是啊……三十五年瞭,這裡三十五年都沒有人進來瞭。”
寐生問:“前輩在這住瞭三十五年?敢問前輩是?”
老婦低頭嘆道:“能茍延殘喘到現在也不知幸還是不幸,這腦子時而清醒時而混沌的,很多事都記不大清瞭。自己姓誰名誰更也記不清瞭,也不知下一次失去理智是什麼時候。”
寐生見她不願說,便故意問道:“前輩是斛律將軍的傢人嗎?”
老婦表情一變,嘆道:“哪能是呢!斛律將軍聲名遠揚,我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嫗哪裡高攀得起啊!”
“那這裡是?”寐生又問。
“這裡是被一個拋棄的院子。”老婦漠然地道。
寐生聽出其中似乎話裡有話,莫非她與斛律山之間有些瓜葛?若是問出斛律山的一些事情來,可能對尋找冥盔也有幫助也說不定。
於是他又問道:“您知道斛律山將軍吧?”
老婦定定地望著門外,眼神有些飄忽。唏噓道:“哪能不知啊,他當年可是祖桓將軍的部下。這將軍府一開府,我就在這裡瞭,得有四十多年前瞭吧。”她的眼中浮現一抹懷念之色。
“什麼?祖桓將軍?!”寐生心內大驚,他萬萬沒想到眼前這個看起來平凡的老嫗竟然突兀地提到瞭無頭將軍祖桓!這對於當下的寐生來說可是驚濤駭浪!
要知道,他現在急於擺脫被人控制的困境,據祖桓所說,那頭盔裡可是藏瞭一張寶圖!那是個極大的契機!現在既然這個老婦提到瞭祖桓,那麼應該還知道其他的一些秘事。難道自己歪打正著瞭?
踏破鐵鞋無覓處啊!誰能想到這個藏在斛律府西北角的一個瘋婆子能知道斛律山和祖桓的將軍。她哪怕是再透露一星半點兒的秘密,可能對於尋找盔甲也能多些幫助。
寐生接著話題繼續道:“祖桓將軍名震東土,晚輩也是聽他故事長大的,前輩瞭解祖桓將軍?”
老婦神色有些黯然,唏噓道:“知道一些,這府上主人斛律山就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隻可惜祖傢煙消雲散,斛律傢卻人丁興旺。”
聽話的意思,老婦對斛律山的為人似乎很不滿。隻是她這般惡諷斛律山,卻為何能一人獨處這斛律府,有人送吃喝呢?寐生有些納悶。
寐生決定趁熱打鐵,他追問道:“晚輩對祖桓將軍欽佩無比,尤其對他最後的蜀南之戰頗為好奇,東土傳得神乎其神,不知前輩能為給晚輩講些他的故事。”
“當年祖桓將軍號稱天朝第一猛將,東土第一武者……可惜呀!”老婦欲言又止,語氣中滿是唏噓。
“咳咳咳……”老婦咳嗽瞭幾聲,又道:“夜已深瞭,年輕人,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啊!”
見她不願意再往下說,寐生隻好轉開話題道:“前輩今日恢復瞭清醒,還是要住在這裡嗎?這裡陰寒,對您的身體並無好處!要不要晚輩幫您……”
老婦指瞭指案幾上的饅頭道:“有饅頭在餓不死就夠瞭。我這病時好時壞的,這般情形都反復多年瞭,早習慣瞭。”
“那前輩保重,晚輩告辭。”寐生說著便走出瞭房間。
他剛走出房間,裡面便傳來老婦的話語。
“好多年沒人和我說這麼個瘋婆子說話瞭,謝謝你瞭,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