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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元妃召見(四)

  寶玉玉莖巨碩非常,元春覺酥美透骨,張啟櫻口咬住一物,卻是纏繞在身上的那條果綠抹胸,模樣樂苦難辨,她原就嬌美絕倫,此際愈是可人至極。

  抽聳間,寶玉乜見元春那一對蓮花腳兒在兩邊不住亂晃,心頭倏地一辣,這可是與傢裡的幾個女人歡好時從未見過的景象,隻覺她兩雙蓮花腳丫兒誘人萬分,不單線條奇美,膚色更顯得滑嫩如酥,當下幾欲射出精來,昏昏想道:“原來女人的蓮花小腳竟然這等撩人……”

  …………

  李紈念一句,稱贊一句,眾人也都趕來同看。邢岫煙道:“紋妹妹‘洗淡風光,堆來春色’兩句不著烘托,全用正面寫法,真見功力。”

  探春道:“我倒愛綺妹妹‘妝濃、香暗’兩句,有底有面,不同泛作。”

  李綺道:“你看邢大姐姐那首,句句扣題,句句都有新意,那才是有底有面呢!”

  邢岫煙正要謙遜幾句,李紈夜道:“香都點完瞭,史妹妹到哪裡去瞭?怎麼還沒交卷?”

  探春便拉著邢岫煙去尋,尋到院外,見湘雲尚坐在太湖石上寂然不動,隻是入定的樣子,手中還拿著杏花。探春道:“我看她坐在這裡已經大半天瞭,別是坐化瞭吧。”剛好地下掉瞭一朵大玉半花,便拾起來向湘雲扔去,正打在臉上,不禁噯喲一聲,瞅著探春、岫煙還在發愣。

  探春笑道:“雲丫頭,你怎麼啦?有什麼不舒服麼?”

  湘雲方才覺悟,說道:“你們不好好作詩,瞎鬧些什麼?”

  探春道:“我們卷都交齊瞭,單等你呢!你向來催人的,今兒怎麼落在大後頭瞭。”

  湘雲也不禁自笑,忙至屋內,一面想著,一面寫著,眾人圍繞爭著。寫的是:

  裁綺為帷錦作幡,東風昨夜到閑門。

  李紈道:“這兩句就好,不用杏花的典故,又確是杏花。”探春笑道:“她拿著杏花,捉摸瞭那麼半天,把杏花的神都勾瞭來,焉得不好呢?”湘雲掩著詩箋道:“你們再打趣我,我就不寫瞭。”李紈忙道:“讓她寫吧,不要攪亂她的詩思。”於是眾人走開,自去閑談。等瞭一會兒,湘雲才寫完瞭,又圍著來看。接續寫的是:

  流霞引入花天夢,飄雨催醒杜宇魂。

  絳闕影回扶彩袂,朱樓春滿勸金尊。

  輕煙淡粉休摹擬,夢到江南牧笛村。

  探春看瞭笑道:“雲妹妹人有仙心,詩也有仙氣,真要讓她獨步瞭。”

  邢岫煙道:“此詩妙在一片神行,毫無斧雕痕跡,誰知道她是苦思得來的呢?”

  紋綺二人也痛贊瞭一番。惜春道:“詩都齊瞭,還不清社主評定麼?”

  探春便請瞭李紈過來,將各人所做從頭細閱。笑道:“都是好的,叫我怎麼去取呢?必要分給甲乙,當然首推枕霞,邢妹妹次之,再其次是綺妹妹紋妹妹,隻是三妹妹要抱屈瞭。”

  探春道:“公允得很,我那首本來不好,預備拋磚引玉的。”

  李綺道:“我們做的一樣是刻畫紅杏,隻不如史邢一首,把紅杏的神髓都透寫出來。邢姐姐那結句‘濃淡看渠總有情’更見得身分呢!”

  評論未瞭,翠墨領著鶯兒進來,手裡捧著一隻花籃,用新鮮柳枝編成,籃內播著玉蘭、木筆、繡球、鸞枝、金雀各色新花,配著色更見新鮮。見到探春諸人,都請瞭安,說道:“這花籃是我編的玩意兒,三姑奶奶留下解解悶吧。”探春細看瞭一回,說道:“這真難為你,我倒不知你有這個手藝。”鶯兒笑道:“這還是我小時弄著玩的,今兒進園子來,瞧見那堤上的新柳嬌黃嫩綠,怪可愛的,一時高興,插瞭些花兒,弄瞭這麼一個。若拿回去,我們姑娘又要說我,隻可送到這兒來瞭。”

  湘雲道:“我聽說你的手兒巧得很,還會打絡子呢,你明兒空的時候給我打一兩件吧。”鶯兒道:“我橫豎也沒多少事,姑奶奶要打什麼呢?”

  湘雲道:“明兒再說吧。”李紈道:“你們姑娘做什麼呢?”

  鶯兒道:“姑娘正做詩呢。姨太太叨叨著不叫用心,也攔不住,剛才太太和平奶奶都去瞭,說瞭半天話,等太太走瞭姨太太說給平奶奶,玉奶奶也說不要用心的好。那知道平奶奶剛走,姨太太在裡屋歇著,姑娘又動起筆來瞭。”

  李紈道:“太太、奶奶一大堆,你們聽她說得多麼利落,若是寶二奶奶當瞭傢,她不是第二個平兒麼?隻可惜寶二爺沒那福氣。”探春聽瞭,不覺長嘆。

  隻見秋紋匆匆走來,手裡拿著信箋折疊的方勝兒,一見鶯兒,忙道:“二奶奶叫你快回去!還說你這麼大瞭,還這麼貪玩,一到園子裡就不想回來瞭。”鶯兒答應瞭,先自趕回,這裡秋紋見李紈將方勝兒呈上。說道:“寶二奶奶叫我送來的,還叫我回大奶奶,若是詩社的詩看完瞭,交給我帶回去,寶二奶奶要借看呢。”李紈先展開信箋與眾人同看,那上面寫的是:

  名園清話,獨阻芳塵。吟社重開,欣傳盛箋,振璇閨之雅緒,知玉尺之總持。韻藻載揚,賡酬有續。溪桃堤柳,頓洗荒寒。鶯榭燕簾,復逢韶麗。幸叨分韻,俾遙附於驥旄。爰感求音,聊自鳴其蚓曲,敢惜畫脂之陋。請追結軌之歡,譬猶霜鐘有例,應以銅山,庶免春宴無詩,罰從金谷。

  眾人都道:“很好的一篇尺牘。”再看那詩,是:

  駘宕東風正及辰,九光散入綺羅塵。

  乍融絳蠟餘妝淚,錯認紅裙是幻身。

  春色酒痕仙苑夢,雨聲燈影小樓人。

  牽思愁問雕梁燕,明日來看綠葉新。

  湘雲道:“不但小啟雅雋,這首詩也要數她壓卷,隻是言外有無限感慨,她向來不肯說衰颯話,如今也未能免俗瞭。”

  探春道:“這詩隻覺淒婉,卻很含蓄,究竟是蘅蕪君的吐屬。”

  李紈道:“話到傷感,也不能怪她,一時有一時的心境,我們設身處地,又當如何呢?”侍書來回道:“飯擺齊瞭。”

  探春忙將眾人詩稿交秋紋帶去,一面邀岫煙、湘雲、紋、綺等入坐席間,肴饌不豐,卻甚精美,連替惜春預備的疏菜也非常可口。李紈正在稱贊,說道:“三妹妹真會調度,今兒倉促,主人也預備得如此齊整。”忽見彩雲走來,向探春悄悄的說瞭幾句話,探春登時變色,連忙催著上萊,眾人不便問得,一時飯罷,知探春有事,也就散瞭。

  原來王夫人尋探春為的是商量賈環之事。那賈環在東府裡隨同練習騎射,起先以為珍蓉父子必是借此為名,暗中有些玩耍。數日之後,見那幫都是正經人,弓馬以外不過飲酒高談,他就不願常去,卻要借此出門。尋著賈蕓、賈芹那些下流子弟,狂嫖濫賭、無所不為。在外用錢無非拖借撞騙,有時從傢裡偷瞭出去,賈政隻道他在東府習武,哪知道這些事呢。

  有一天,在錦香院挑瞭一個唱曲的,名叫紅嬌,那紅嬌另交瞭一位闊公子,乃是京營謝遊擊之子謝麟,見謝公子有錢有勢,自然傾心於他,哪裡把賈環看在眼裡。賈環心中不忿,暗地裡買瞭一幫地棍,在花街柳巷截住謝麟,飽打瞭一頓,謝麟本來地面熟習,偵知是賈環所為,恨之切齒,卻因老輩與賈府世交,又事由歌院而起,回傢不敢明說,想來想去隻可暗圖報復,尚未下手。

  賈環隻當他甘心吃瞭啞吧虧,那膽子越發壯瞭,勾結瞭許多狐群狗黨,在京城內外訛詐鋪戶,搶劫娼寮,已非一次。那天在西海子茶棚裡閑坐,跟著十來個地棍,都是他的打手。剛剛好遇見一個老頭子帶著女兒走過,那女兒才十五、六歲,油頭粉面,也有七、八分姿色。見賈環打扮得邪氣,無意中瞧他一眼,勾起賈環邪火,立時起個暗號,七、八個地棍蜂擁直前,把那女兒搶去,任她啼哭叫喊,也沒人理會。

  那老頭子如何肯舍,拼命大喊道:“救命哪!搶人啦!”卻被地棍們趕回來,找補瞭一頓好打,許多看熱鬧的心中隻管不平,卻怕吃眼前虧。等到他們走遠才敢去看那老頭子,有替他上傷藥的,也有替他雇跑海車,還有說幾句公道話安慰他的。這已經是仗義的瞭,你道那老翁是誰?等他說出姓名,方知也是賈氏同宗,單名一個沅字,論起輩分比賈政還大兩輩。隻因傢寒系遠,又不肯攀附華宗,所以榮、寧兩府沒人認識。

  回到傢裡,又是自己悲恨,又是心疼女兒,氣得要拼老命。幸虧受傷並不甚重,過幾天體傷平復,各處打聽,才知道搶他女兒的便是賈環。心想這真應瞭大水沖龍王廟的那句俗話,當下便自己做瞭一張狀子,預備向五營衙門及順天府各處投訴。

  他本是刀筆秀才,做的狀辭十分痛切,又想起告狀必得一筆需用,不是空手能進衙門的,此時身無餘錢,親友中隻有賈代儒敘過同宗,又同案進學,向來關切,聞說他近來光景還好,就特地來訪代儒,向他商借。代德剛從傢塾回來,見他名帖,忙即請進,賈沅氣憤未平,一見代儒,不及寒暄款敘,便將那天被搶被毆的情形都說瞭,又拿出狀詞和代儒商酌。

  代儒聽見賈環如此縱惡,也非常生氣,對賈沅說瞭許多氣話。及至看到那張狀詞敘述得淋漓盡致,並涉及賈政縱子,心中忖量,這張狀子出去,事情可鬧得大瞭,咱們姓賈的還有什麼臉見人。況且環小子又是己門教出這樣學生來,自己更沒有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