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

  把重要的資訊和彧潔分享後,特別是關於染色體嵌合的理論,我和曉倩母女就心懷感激地前往空軍基地。

  “平,保重囉。”彧潔把圍巾圍在我領口,像在跟上戰場前的情人告別般,欲言又止地囑咐。

  “等我回……”呸呸呸,幸虧我隻能說出三個字以內的句子,不然就不小心立下flag瞭,好險好險。

  “對瞭,空軍基地附近有些穿不一樣制服的人出沒,你小心一點。”話雖如此,末日來臨前每天隻會追韓劇的彧潔常識缺乏,任憑我怎麼問也問不出所以然,隻知道有不是穿迷彩服的軍事人員出現。

  “小心。”我叮嚀著彧潔。不隻是在外面的我們,即使待在傢裡,我也希望彧潔凡事謹慎,尤其是她有那麼多傢人要照顧。

  空軍基地前的省道,早已被廢棄的車輛堵住,除瞭一般民車之外,不乏軍事車輛,有十噸半的大卡車,也有V-150裝甲車,CM21裝甲運兵車,還有CM22,也就是CM21加裝120mm口徑迫擊炮的版本,甚至有些軍車離空軍基地還有一點距離就堵在馬路上,應該是途中拋錨,而不是被活屍攻占。

  總之,整條路上除瞭廢棄車輛外,隻有零零星星的活屍,軍、警、民都有,我的腳踏車穿梭在車輛之間。

  看到騎腳踏車的我們,大部分活屍隻是好奇轉頭看瞭看,但愈接近空軍基地,對我們的出現而反應激烈的活屍就愈來愈多,而且多半是女性,男性則保留初階活屍的特徵,除瞭好奇之外並沒有太大反應。

  突然我的前輪卡死,前座的苡瑄由於慣性而從側面飛出,曉倩也往前跌瞭出去,母女雙雙在地上翻滾,幸虧我騎得不快,勉強穩住身子。

  我剛要過去探望她們母女的傷勢,旁邊廢棄的裝甲車下竟伸出一隻竹竿,打算把我絆倒,剛剛前輪卡死也應該是他幹的好事。

  不過我不像其他活屍笨拙,對於這橫揮過來的竹竿,我像跳繩般輕易地跳瞭過去。

  能做出這麼高難度的動作,想必是人類幸存者,但是人類怎麼有辦法混入這麼多的活屍中?我心存懷疑地拿下背上的T91,趴在地上瞄準車底,才發現拿著竹竿的竟然是活屍!

  “你們是?”第一次看到除瞭我們之外會使用工具的活屍,我又驚又喜,但是不敢松懈,槍口始終對準他。

  “你也是半人半屍?”牠放下手中竹竿,同時曉倩和苡瑄已經被其他兩位所謂的半人半屍扶瞭起來,站在我身邊。

  等等!牠竟然可以說出這麼長的句子!

  牠拍瞭拍身上的塵土,笑著道:“我就知道我們不是唯一的幸運兒。”

  “我姓楊,楊志。”

  “青面獸?”我想起水滸傳裡面的人物,青面獸楊志。

  “對!你不覺得我現在很適合這個稱號嗎?”他大方地自嘲著,確實他現在臉色鐵青,但其實已經很接近人類,不知道他是經過什麼樣的特殊變異。

  “其實我名字是三個字,隻是我忘記最後一個字瞭,你也常常有這種狀況對不對?”他自來熟地和我聊著,可惜我隻能斷斷續續說出三個字以內的句子,大部分時間都是他自言自語。

  我確定他也很清楚藉著內射女活屍而進化的方法,隻是不知道他內射瞭多少人才進化到今天的階段。

  “你隻『經過』這兩隻,就進步到現在這樣?”他隱晦地把內射用“經過”

  取代,我不敢讓他知道我還有其他夥伴,大部分的資訊我都避重就輕分享。

  “對不起,剛剛看到女性我就想要,你知道的,嘿嘿!”他又故作親昵地槌瞭我上臂一拳,想讓他剛剛的無禮沒事般帶過。

  這傢夥也是大有問題啊,既然知道大部分的理論,還那麼粗糙地讓別人冒著受傷的風險攔車,看來心也滿黑的,我心疼地檢視著曉倩母女的傷口,幸虧都是非常小的擦傷,而且由於活屍的特殊體質,傷口已經瞬間就癒合。

  我回想剛剛沿路上女活屍的表現,難怪女的都頗有人性,男的就跟一般活屍沒兩樣,原來那些都被他嵌合過瞭!種馬哥啊你!

  但是我的心隨即沉瞭下來,他和一般人的心態是一樣的,隻顧自己,不關心其他人的未來,如果有天世界真的恢復瞭,那幾百隻他中出過的女活屍,沒有他持續的“關照”,可不知道要流落到哪裡,無依無靠啊!

  簡單瞭解一下他們的成員,是由三個男活屍為首組成的團體,我以附近腹地的面積來粗略估算,有近萬人!當初是楊志先因緣際會變異,之後才招募夥伴,但是也隻找瞭兩個男性幫手,而且他自己進化到如此高階,卻讓其他兩人維持在二階高一點點而已,除瞭他們三個以外,其他都是二階女活屍,而且是最低階的二階,就是兩人中出過後就不再“臨幸”,射後不理讓她們自生自滅。

  而男性活屍則是跟著“屍潮”來的,單純隻是跟著其他活屍遷徙,以為有飯吃就跟過來瞭。

  平常他們以空軍基地附近為根據地,而且附近有知名的“豆幹厝”,也就是花個1000到1500臺幣,可以15分鐘內春宵一度的地點,所以貌美的女活屍眾多,也讓楊志瞬間恢復到和一般人隻有一線之隔。

  看到這麼高階的活屍,就像以前我還是人類時看到魏應充、趙藤雄一樣,雖然他們等級很高,傢財萬貫,看似在金字塔頂端,但我一輩子也不會想要變成那種人,不是酸葡萄心態,而是如果真的為瞭自己好,可以任意犧牲他人,那我就繼續當活屍就好瞭,幹嘛還一心想變回人類?魏應充、趙藤雄這樣的人類不僅比活屍還不如,比畜牲也不如!

  我不跟他撕破臉,但是在心中鄙夷地省視他所做的一切和說過的所有話語。

  “你們來幹嘛?”

  其實我會想去空軍基地看看,除瞭想知道他們還有沒有和中央政府聯系,一方面是裡面有我的國高中同學─梁仲修。他堪稱我國中時的死黨,每天上課不認真上課都在畫軍艦、戰鬥機,夢想是成為戰鬥機飛行員;到瞭高中雖然不同班,卻都是嘉義高中的同學,也常在校園或保齡球館遇見,維持一定的交情。所以當他真的成為F16飛官時,對我來說真的是最棒的勵志故事,我總是和學生分享他的成功,讓他們知道有志者事竟成。

  “探查。”

  “不用查瞭啦,裡面還有人類,可是全部都是男的,我留他們一命,他們則提供補給。”原來彧潔說的制服人員就是空軍基地的幸存者。

  楊志果然已經進化到極高階的階段,懂得理性分析,活屍如果真的和武裝人類對幹,固然有贏的機會,但是也會有生命危險,倒不如包圍人類卻不取人類性命,平常活屍還可以幫忙驅趕其他外來的活屍維護人類的安全,讓人類從倉庫搬東西出來進貢資源,雙方達到一個恐怖平衡。

  看得出我對他們行為的不屑,楊志拼命地想要做解釋,我卻隻是騎著腳踏車頭也不回地往空軍基地出發,我倒不擔心他背後偷襲,因為他知道曉倩和苡瑄的兩條X染色體都已經被嵌合過瞭,再中出也沒意思,而殺瞭我也隻是浪費子彈和力氣,所以道不同不相為謀,他沒有為難我。

  “自己不先變強,怎麼保護別人!你有天會想通的!”楊志的聲音在我背後不斷刺激我的思考,但是我很堅持我的作法,因為人是貪婪的,到底到什麼階段我才會認為我已經不再是個活屍而是人類,在那之前我要內射多少活屍,什麼時候才該停手?而被我內射的活屍豈不是幾乎喪失恢復的機會,因為我沒有餘力把她們都射好射滿。

  我驕傲地認為現在的我已經比他還像個人瞭!

  到瞭空軍基地,門口的衛哨不耐煩地問道:“還沒到繳交的時候吧?”

  我仔細看瞭一下,衛兵竟然是個上尉,穿著空軍軍種的軍便服。

  “梁仲修。”我雖然從頭到腳都是個活屍樣子,說出的這三個字卻讓他瞬間把我當成人對待。

  “咦?你找梁少校?”

  我點點頭。

  “梁少校,門口有人找。”他透過對講機呼叫。

  遠遠地看到英挺帥氣的他,我感到有點雀躍,看到我的鬼樣,還有身上些微的腐臭味,他先是皺瞭皺眉頭,後來認出我來之後,他也興奮地大叫:“小平!”

  “仲修……”我無奈地接受他的擁抱。

  “你怎麼搞成這樣子!?”他打量著我,阿就死掉瞭啊幹!

  “死掉瞭。”其實我也不太確定我是怎麼變成活屍的,但總是要經過死掉吧,所以就隨便回答他。

  “你和楊志他們是?”他也不是第一次看到有人類意志的活屍,所以直覺聯想到楊志他們。

  “不同掛。”我不齒地說著。

  “來來來,坐著聊。”他殷勤地招呼著我和曉倩、苡瑄走進大門旁的會客室。

  其實我和苡瑄提過這個國高中同學,所以苡瑄看著仲修的樣子有點害怕又有點尊敬。

  知道我們的狀況後,仲修也大方和我分享他所知的一切。

  臺北和高雄的人類社會還維持相當的穩定度,當然也有很多區域淪陷在活屍手中,但中央政府基本上還有作用,北部國軍炸斷各大橋梁後,臺北市還維持完整的陸上孤島態勢,沒被活屍侵略,隻怕轄區內自然死亡變異的部分,高雄就危急一點,隻有少數特區還在堅守。

  空軍基地中還有許多軍官,仲修隻能算是小咖中的小咖,他憑著交情拜托剛剛的上尉隱瞞關於我和曉倩母女的訊息,然後讓我們三人睡在他的寢室,我和他徹夜未眠,懷念過去的美好青春。

  人類社會既然已經淪落至此瞭,空軍基地內就沒有很嚴謹地維持平常運作的規范,但是低階軍官和士兵還是要集合點名維持一些基本設施的運作,例如跑道的凈空等等。不過據仲修所述,已經有四個多月沒有飛機起降瞭,活屍病毒剛爆發時,地勤人員幾乎都陣亡,隻有少數中高階軍官和一點點士兵據守營區逃過一劫,後來楊志他們來瞭,雙方經過磨合慢慢達到今天的平衡,基地內也沒有活屍瞭。

  我大量從仲修口中獲得情報,就這樣過瞭兩天,第三天早上我被軍機起降的刺耳聲音吵醒。

  咦?難得有軍機,是補給嗎?不過這聲音之大,應該會吸引附近方圓十公裡以上的活屍聚集,到時候就是楊志處理不瞭的數量瞭,我為仲修他們感到擔心。

  “小平!快起來!”我還睡眼惺忪,剛被軍機聲吵醒不到一分鐘,仲修已經帶著背包沖進他的寢室,也是我和曉倩母女睡覺的地點。

  “快走!這裡有食物和水!別被人看見!”他罕見地斜背瞭步槍,腰際也戴上S腰帶和手槍、彈藥,滿頭大汗地四處張望,確定我離開的路線避開人群。

  “怎麼瞭?”

  “小英政府空運武器彈藥和人員,機場指揮官決定進攻,看到活死人就殺!”

  仲修口中的活死人就是活屍。

  我記得我也和他聊過關於活屍可以變回人的理論,難道他忍心殺害這些未來可能再變回人類的同胞?

  “變回人?”我指著外面,意思是活屍可以變回人類!

  “我知道!上面不聽!”他戰戰兢兢盯著門外。

  “嘉中!”我指著日歷,然後比著七十一,我要他回想以前我們當學生時是怎麼唾棄這種單方撕毀和平協議,發動進攻的卑鄙行為!

  七十一年前,我們嘉義高中的學長,在對方背信棄義的行為下死傷多人,國際知名畫傢陳澄波和更多社會菁英更含冤被槍決,你他媽現在做的事跟當初那些畜牲有什麼兩樣!

  “可是我隻是個少校,外面梅花加起來好幾百顆,抱歉!”仲修幫我把風,要我趕緊帶著曉倩她們走。

  我不想看見人類活屍自相殘殺,更不想冤枉死在空軍基地,我能諒解仲修的作為,我收拾滿腔怒氣,以曉倩和苡瑄的安危為首要事項,小心地從側門離開,而水上機場的大多數人類幸存者則從正面往外進攻活屍。

  我看著從機場內往外發射的120mm口徑迫擊炮,心中滿是酸楚,120口徑炮彈一但炸開,半徑十公尺內隻剩斷肢殘臂,活屍們連重生進化的機會都沒有!

  然後就是不絕於耳的槍聲,一方面對於楊志好不容易進化到這麼高階卻要被撲殺感到惋惜,一方面也希望雙方傷亡人數愈少愈好,尤其是梁仲修少校,可千萬別有意外啊,最好是讓小兵去沖就好。

  可是想起以往同班時他表現的滿腔熱血,我不安的感覺愈來愈強烈,人類雖然有武器和重裝備,但是活屍海一淹過來,再多的子彈也擋不住活屍沖鋒,我們在郊外聽著槍炮聲和活屍“啊啊啊……”的吼叫聲度過忐忑的半天。

  等到接近黃昏,戰鬥聲音也逐漸停止下來,我要曉倩和苡瑄在原地等我,我自己騎著腳踏車摸黑靠近水上機場,繞瞭一圈確定狀況。

  仲修那高大英挺,有點像混血的輪廓非常好認,尤其是橘色的飛行裝更是顯眼,即使在一群活屍中也瞬間就被我找到……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傻啊,兄弟……我抱著雙手被咬傷而變異成活屍的仲修,彷佛小學生般哭得淒慘,隻是他的眼神中隻剩下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