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走進關著上官果果的那間羈押室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來一個《笑林廣記》中的故事:
說某個寺廟裡,供奉有儒釋道三教的聖像:先是至聖先師孔子,次是佛祖釋迦牟尼,最後是太上老君老子。某天這寺廟裡走進來一幫人:道士見瞭這塑像的擺放位置,馬上將老君移到中位;和尚見瞭,又將釋迦牟尼移到中位;秀才見瞭,又將孔子移到中位。各自搬得滿頭大汗,相互又打得不亦樂乎。
三位聖人顯靈見狀,自相說道:「咱哥幾個原本都是好好的,倒被這些小人搬來搬去,搬壞瞭。」
笑話內容跟我遇到的眼前事不見得多契合貼切,但也足以表達瞭我心中的某些意思。近十幾年來,國內如果有好事的評比一個「全國十大惡人」,我見過的、認識的且能進這個榜裡面的,「冷血孤狼」夏雪平算一個,這個副相衙內上官果果也能算一個。
誠如我親眼所見,面前的這位上官公子,竟然是個長得極其白凈的男人,昨晚的一系列遭遇在他臉上烙下的還沒結痂的傷痕,竟會讓我多少有些心疼他細膩的肌膚。
這上官果果今年已經是二十八歲,且身為一個男人,皮膚看起來卻竟然像是用奶油打出來的,而再看看我,尤其是從九月份到現在經歷瞭這麼長時間的風吹日曬,來年過瞭生日我才二十二歲,但現在的我,臉頰上就已經開始爆幹皮、紅腫發癢。
同時,即便現在的他身陷囹圄,頭發卻絲毫不亂,雖然整個人用後背靠著墻、坐在那張單人床上,看著眼前的不銹鋼馬桶怔怔發呆,但他的坐姿依然挺拔且沉穩,顯得規規矩矩,姿勢看起來倒比辦公室裡的不少警察規矩又好看多瞭。
「打擾瞭,上官公子。您怎麼不吃東西呢?不合口味麼?」
我搬瞭把折疊椅走進拘留室,之後關門又坐在瞭門口,見到地上擺著的餐盤裡的食物——油條、豆漿、剛剛給他買的混味奶祿和羊角包——都完好無損地擺在那裡,我又收回瞭一些對他的趨於正向的態度認知。玩絕食,很可能是一種不配合的表現。
不過這也算是好的瞭,以我之前對他的那些傳聞的瞭解,在見到他之前,我可沒覺得這人看上去會有如此的規矩。
當然,我也不敢說他就是個風度翩翩的禮節公子;但倒也不像我預想的那種,是個體態臃腫肥胖的、隻會無能狂怒的官僚地主傢傻壞兒子的模樣,也並不是南港電影裡那些不可一世、動不動打砸狂怒的幫派敗類或者無良軍閥式的形象。
上官果果轉過頭,眨著他那雙明亮的無辜雙眸看著我,抽動瞭一下他那似桃花般的嘴唇,皺著一雙劍眉嘆瞭口氣:「我不喜歡喝甜豆漿,油條也炸得過頭瞭,太膩;羊角包裡的巧克力食用植脂末調的,有反式脂肪酸,奶祿裡的奶油脂肪太淡瞭。當然,我說這些不是表示我挑食,我知道在這種地方能給我這些,已經算好的瞭……可我其實就是吃不下。」
接著他又轉過頭,看著眼前的那隻不銹鋼馬桶:「在這種地方,誰能吃得下?」
「是因為環境不好啊,還是因為心虛吃不下?」我先這樣故意說道,縱然這傢夥是心理學專業的洋碩士,我還是想試著率先壓他一頭。
「我沒出過國,但我可是聽說,伊爾大學心理學專業的學生,每年可都會組織去東歐、中南美洲和非洲貧困地區的冬令營跟夏令營,一般去的地方條件可都不會特別的好,有些地方想找點凈水都困難。咱們這羈押室的條件,跟他們那邊比,算得上星級待遇瞭吧?」
上官果果看瞭看我,冷笑瞭一聲,並沒有搭話。狹小的房間裡,除瞭他和我各自仿佛一個藏著些密謀、另一個默念著兵法的試探般的呼吸,就是突然增大起來的暖風刮過風向板的呼嘯。
「吃不下,咱也不能浪費,對吧?您不喝甜豆漿,這個給我;您這麼大個人物,給個面子,面包和奶祿歸你,不然我一大早就白特意買瞭。」說著,我端起豆漿油條來——我這會兒可是真餓著呢。
而上官果果聽到瞭我說話時,故意強調的「一大早就白特意買瞭」這小段話,眼睛總算立刻露出瞭些許光芒,接著他看瞭看門口,又看瞭看自己頭頂的監控鏡頭,然後起身走到我面前,端起瞭飲料杯和面包,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瞭起來,又用著半警覺半期待的眼神看著我,卻仍不說話。
——我最擔心的事情就在這。
坊間總說,這個大員、那個老爺傢的子女,都是一群隻會驕奢淫逸、坐吃等死的廢物,並強調自己必然比對方天才許多;以前紅黨專政的時候如此,現在兩黨和解之後還是一樣。
我雖然也清楚,這個世界上很多東西確實是不公平的,但從小可以得到更多的、接受更好教育的、見到更廣闊眼界的、不費力就調動更多資源脈絡的人,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地就是一個什麼都不懂、智商為負的低能兒?
進到這間拘留室之前我就說,我最擔心就是這個上官衙內有腦子;就以剛才這傢夥的反應來看,他到底有多聰明我不敢說,但至少說他不是一個沒腦子的人,並且他警惕得很。
想讓他卸下心防,對我來說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您別這麼緊張。局裡都是自己人。」但我仍舊試著對著上官果果揚瞭揚下巴,試著讓他放松心態,「自我介紹一下:我叫何秋巖,負責上官公子您的這個案子,今早剛通知的;同時,已經有人跟我打招呼瞭,吩咐我代他向您問好。」
沒承想,上官果果聽到我最後面這句話之後,雙手卻放下瞭,臉上蒼白眼神犀利,什麼都沒多做,但他面前的空氣卻瞬間都像長起瞭一層刺:「誰跟你打招呼瞭?」
「上官公子這是什麼意思?」我心裡突然有點慌,不知道是觸動瞭他哪片逆鱗;但還不至於亂,於是我又緊跟瞭一句,「這種事情,呵呵,還非得說得特別明白麼?」
上官果果低下頭,用舌頭舔瞭舔上顎:「就我所知道的,我們傢老爺子,在Y省可沒半點枝葉。」
「嗬,您替您傢老爺子可謙虛瞭。Y省不少人,可排著隊想去攀上官相爺這棵大樹呢。大早上,咱們省廳胡敬魴胡副廳長跟我打的招呼。」我如實說道,接著抬頭盯著上官果果的反應。
上官果果卻開懷地笑瞭三聲,又警惕地抬起頭:「哈哈哈,就他?」
——我就猜,隻提胡敬魴的名字一點都不好使,否則,這上官果果從被轉送到咱們市局來就不用這麼繃著瞭;何況胡敬魴跟他們上官傢族關系如果夠緊密,直接安排上官果果去省廳好不好,省廳又不是沒地方讓人待。
——當然,像沈量才預想的那種單純的、如假包換的打溜須拍馬屁可能還湊合。
我低頭笑瞭下,用油條蘸著豆漿吃瞭一口:「我話還沒說完呢,公子:咱F市有一聞人大亨,叫張霽隆的,您可認識?」
「聽說過。」上官果果想瞭想,總算是又拿起手裡的熱飲料呷瞭一口。
「這個張霽隆是我大哥。他有個情人,名叫楊昭蘭,跟冷氏集團的總裁是不一般的交情——下面的事情,上官兄還需要我往下細說麼?」遇到這種事情這種時候,我就隻能往張霽隆的身上編,即便他沒給我打電話,但我卻也能把事情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不過也真是奇瞭怪瞭,出事的是紅黨的人,死的人裡頭其中一個還是他隆達集團聘請的法務部總監,可到現在,張霽隆竟然還能依舊一聲不吭;若不是就在剛剛進到羈押室之前,我正好看到韓橙的朋友圈裡,曬瞭一張張霽隆穿著她新買的Banana Republic毛呢風衣的照片,弄得我都有點懷疑張霽隆是不是也遭遇到什麼不測瞭。
上官果果想瞭想,又把手中的熱飲料放下,但幾秒鐘後卻又拿起瞭羊角包吃瞭起來:「那到底是我姑姑從冷姐的渠道找上的F市這邊,還是這個楊昭蘭的父親、貴省楊省長托那個張霽隆吩咐的你呢?」
緊跟著,上官果果又冷冷一笑,不屑道,「可千萬別告訴我真是楊君實要你們這些警察照顧我。楊君實為人倒是挺世故的,待人接物向來若即若離又不偏不倚,可他幾十年前在首都幹部學校進修的時候,是給易瑞明當學生的。自古以來,弟子門生的情誼,遠遠大過一群人的面子。他楊君實跟我們傢老爺子根本不是一卦的,算不到一塊兒去。」
看來網上傳說的易瑞明元首跟上官立雄不和的傳聞,基本上是真的。
隻是再往下的事情,我沒興趣聽、也不敢聽,看樣子上官衙內也沒興趣說。不過貌似楊君實的名字,對我來說此時此刻確實要更有用得多。
於是我腦筋一轉,立刻說道:「具體是誰讓我大哥找的我,我就不知道瞭;您說的關於元首跟相爺之間的事情,說實話,以我這麼個小刑警的身份和見識,我也聽不懂。隻是您想,以您的身份,在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出瞭這檔子事,尤其還是在我們F市出的事,咱不聊首都乃至全國,隻聊我們Y省:上官公子,您說說,誰會高興、誰會揪心?說破瞭天,楊省長在我們這兒是頭把交椅、封疆大吏,但跟您傢上官相爺比,根本不是個兒;說到底,楊省長跟您傢相爺,畢竟都是紅黨的同志,總不能讓藍黨那幫人、跟Y省這幫地頭蛇看笑話吧?您說呢?」
上官果果看著我的眼睛看瞭半天,我尋思著他總該松瞭一口氣瞭。沒想到他竟然又把紙杯放下瞭……
我心想,這下壞瞭,我是不是用錯招數瞭?
而就在這時候,上官果果卻突然別過身子去,把臉扭到瞭墻角那邊,身子還一抽一抽的——我惶然以為,他是在笑我;過瞭差不多十五秒,我才反應過來,這傢夥竟然背過身去哭瞭。
「您怎麼瞭?」深吸一口氣之後,我又恢復瞭氣定神閑。
「嗚嗚啊……呼……我必然是又給我們傢老爺子丟人瞭!」上官果果抽著鼻子嗚咽道,但同時,他又轉過臉來,鼻涕一把淚一把地看著我,然後又拿起瞭餐盤裡的紙巾收拾著自己的臉。
「現在……呵……外面的報紙、電視、廣播還有網上的新聞,肯定都是我今天這檔子事情吧?尤其是全國各地都在地方大選的時候……嗚……呼……他們那幫人……唉……更有得新聞報瞭!」
看他的紙巾不夠,我又給他身邊放上瞭一包面巾紙:「正是。要不然,怎麼會有這麼多人跟著你著急呢?」
上官果果擤幹凈瞭鼻涕、擦幹瞭眼淚,順手把廢紙團丟進瞭面前的馬桶裡,但他的臉上依舊滿是惆悵。
他閉上瞭眼睛,接著不停地嘆著氣:「唉……這外人,都覺著我成天花天酒地、無所事事而隻會享受……呵……可他們哪知道,我從小受到的,是多麼嚴厲的傢教呢?從小我父母就專門請瞭部隊裡的人來用軍事化方式訓練我、管教我,我爺爺更是希望把他年輕時候在舊時代受過的苦、讓我經歷一遍,美其名曰『薪火相傳』……唉……再後來,我就去瞭國外念大學,遠離父母、遠離人人都盯著自己的國內,再面對海外的那個花花世界,我一下子就成瞭被突然放進森林裡的囚鳥,不知道該怎麼撒歡瞭……是,我那些年,的確幹過不少沒邊兒的、不著調的事情……結果從那以後,呵呵,人人就都以為我是個壞人,人人都以為,上官果果什麼事都能幹得出來的十惡不赦的傢夥……」
說著,上官果果還懊悔地搖瞭搖頭,並苦笑瞭一陣。
「您別這麼說,至少在這個世上,還有一個人不會相信那些傳言、不會認為,上官公子您十惡不赦。」思忖片刻後,我依照我內心的想法,說瞭一句我自認為最妥帖的話。
「還有誰呢?」上官果果再次抬起頭看瞭看我。
「當然是您傢上官相爺。」我答道。
「呵呵,算瞭吧……我們傢老爺子,早對我失望透頂瞭!當然,我也明白,就我之前鬧出來的那些事情,確實給我們傢老爺子在官場上掣肘不少,我也確實沒少給他丟人……呼……要不是因為我,我們傢老爺子,早就能跟姓易的分庭抗禮瞭。」
「您傢相爺如果真的對您失望透頂,那今天就不會有人來跟我打招呼,讓我問候您瞭。」我對上官果果說道。
上官果果低頭沉吟片刻,又抬起頭看瞭看我,接著拿著那半個羊角包繼續吃瞭起來:「說吧,我該怎麼做才能配合你呢?」
「您不是配合我,是您得賞光配合一下楊君實省長。如果您聽說過楊省長的為人,主動瞭解過他,您應該清楚,楊君實省長是個極其註重體面、是個愛惜羽毛的人。有些事情,不能省略,該走的過場必須得走,您該告訴我的也必須的告訴我——這也是早上我大哥張霽隆跟我聯系的時候,特地囑咐我讓我務必勸您的,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他們都得知情,才能把事情幫到徹底;否則,這Y省這麼多雙眼睛、這麼多張嘴,很多事情故意遮著,反倒是沒辦法過得去。」
上官衙內惆悵地想瞭想,同意地點瞭點頭:「是這個道理……我也是真倒黴!兩件最晦氣的事情,全他媽讓我遇到瞭……」
「那就請您把昨晚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我吧。」看樣子,上官果果倒是對我說的話相信瞭,所以我才敢進一步開這個口。
「那我有個請求……兩個請求,可以嗎?」
「隻要不違反警察守則和其他法律的,我能幫的盡量幫。」
這個時候在我的心裡,多多少少還是哆嗦瞭一下:即使他提的要求不違法、不違反守則,萬一他提出一些諸如要吃參燕鮑翅、要喝拉菲芝華士、要擺個電視看花花公子成人臺、再找個按摩小妹、陪酒女郎之類的忙,這得該讓我上哪去弄呢。
上官果果卻一直面色陰鬱地低著頭,深吸瞭一口氣,稍作思考後說道:「嗨……我估計,我們傢的律師應該正在來F市的飛機上。請何警官幫個忙,告訴我們傢的律師,我不想見他。」
這個要求,真心讓我詫異。要是我沒記錯的話,之前在我跟著夏雪平剛抓到那個退伍特種兵周正續的時候,明明一個把不少警察用手雷炸傷的周正續都還嚷著要見律師;可這上官果果卻提出不見律師,他這是什麼意思。
「上官公子,您不見律師?您可知道麼,現在所有事情看起來,都對您非常的不利,您正面對著兩項謀殺罪名指控:一個是那位蘭信飛先生,另一個,就是您的女友顧紹儀。」
「我知道,但我就是不想見律師。」上官果果抬起頭,眼神憂鬱地看著我,「我是清白的,我沒有罪。這也是我為什麼一直都對F市本地的各位警官很配合的原因。何警官,您說您能幫我,我非常感謝。」
「根據國傢法律,您是有權利跟律師見面談話的,我們警方也不會進行幹涉,而且這是也算是必要的法律程序……」
說到這,我才突然害怕起來,這上官公子可別是拿見律師這件事來對我進行反向試探,因此我來不及咽唾沫,趕緊找補道:「少瞭這一環節,倘若被外頭的人看出來有漏洞,我和那些跟我打過招呼的人,可都不好辦。」
「但我就是不想見……」上官果果又想瞭想,道,「你就跟來人說,我不太想丟老爺子的臉,我想自己先反省反省;老爺子給我這個不肖子擦屁股的事情,做得已經夠多瞭。這些話如果傳瞭出去,應該不會讓其他對楊先生有心的人做什麼文章……而且我暫時也真沒臉見任何我們傢的人,我不想讓父親這時候再被人找小鞋穿。」
聽罷,我隻好點瞭點頭。他說的話倒是合情合理,隻是上官果果的為人,也確實開始令我對他改觀更多。
「那第二個要求呢?」
「哈哈,實在不好意思,我有點『這個』的習慣,」說著,上官果果橫著舉起是指和中指,擺成剪刀的姿勢,對我問道,「請問何警官,您這邊有麼?」
「有是有,但是警局裡的規矩,羈押室裡不能抽煙。」
「哦……」
「不過對您,可以例外。」
我直接拿出瞭那包邵劍英送給我的香煙來,遞給瞭他一根,又拿出打火機幫他點上,但同時我又怕他搞什麼幺蛾子,直接把打火機放進瞭自己的西裝裡懷口袋裡,跟錄音筆放在瞭一起,並扣緊瞭口袋的扣子。
上官果果似乎並不在乎我的舉動,他倒是被香煙煙身上的商標跟那串字母吸引瞭,他抽瞭兩口,好奇地問道:「這是秘魯的香煙麼?」
「上官公子果然懂行。是秘魯的香煙,是個挺小眾的牌子,叫……叫什麼……」
「『Lujuria』,這是西班牙文。呵呵,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這個單詞,在西語裡本身是『淫蕩、好色』的意思。」上官果果笑道,「但據說在南美洲,『Lujuria』好像是一種草藥的名字。這香煙裡應該是加瞭那種草藥來提味。」
「哈哈哈,怪不得這香煙抽起來的感覺,好像有股女孩的體香。」
上官果果突然對我側目:「看不出來,何警官也是個懂生活之人。」
「謝謝。」
上官果果猛抽瞭一口香煙,任由尼古丁、焦油,跟其他香料灼燒後產生的化學微粒侵蝕著自己的肺臟,美滋滋地咂著嘴巴:「唔……品這香煙,最好能再配上一口九一年的克裡米亞產的伏特加,酒中透著杏仁甜香的氣味,再混合著略帶丁香、茉莉外加麝香的味道,那感覺……嘖,可沒誰瞭!」
「上官公子對這香煙很瞭解,以前抽過?」
「抽過,但也就一次而已。我去我姑姑辦公室的時候,看她桌上擺瞭那麼一條,我就順瞭兩包抽瞭。嘖嘖,這煙真是有意想不到的作用!而且抽舒服瞭,再抽別的,忒沒味道。」
「意想不到的作用?」
「嗯!怎麼,何警官有這香煙,難不成都不知道這香煙的作用嗎?」
「啥作用啊……」被他說得我都有點慌瞭,可別是裡面加瞭海洛因麻黃堿之類的東西。
「嘿嘿,慢慢的,你就知道瞭。」說著說著,上官果果又突然十分戲謔地看向瞭我,「說起來,我姑姑可是個大美人。像何警官這麼帥氣又幹練的年輕男生,正好是我姑姑喜歡的類型,她可是會對你很鐘情的。況且我們上官傢族最近真的缺人,尤其是需要形象好、又有能力的。在F市這麼偏僻的地方,當一個小警察多沒意思,何警官要不要來我們傢試試?」
上官果果的姑姑上官麗萍是個大美人,這點我認同,但同時我又一股腦地把思緒繞到瞭魏鵬和餘佑君這兩人的身上,這難免會讓我的心裡別扭些許。至於說讓我給上官傢族幹活的邀請,別說這不是我的本意,在這個時候提出這樣的事,我反而覺得是這上官衙內在消遣我。
「承蒙錯愛,您姑姑的事情,咱們就先不聊瞭吧。上官公子,您還是跟我說說昨天晚上的事情吧。」
上官果果收起瞭笑容,安靜地喝瞭一口奶祿,抽瞭一口煙,緩緩敘述道:「十天前我來的F市。我的那本《墮落象牙塔》不是馬上要拍電影瞭麼?角色已經敲定……原型事件發生的的地方就在你們F市,再加上我跟小儀在F市這兒還有常年住的酒店套間,所以我也讓他們把拍攝地設置在瞭你們F市——我喜歡這個地方,我瞭解你們F市,就像我瞭解生我養我的首都、還有我的老傢白銀谷一樣。」
「而到瞭F市以後,我跟小儀每天都在忙著根本地的攝制團隊、投資公司、廣告商、電視臺接觸。說起來,你們或許不知道,小儀喜歡讀小說。你們F市本地有傢名叫『墨林廂文學網』的網絡文學出版公司——就是那個先前給《殘花弄影》做出版宣傳的那個公司,在原來那位老板出問題之後,墨林廂就是由小儀她們傢出資收購的。所以這十天裡,我們其實一直都很忙,白天我們忙著各種洽談拍板,晚上她回傢,我則是跟著那些合作方,還有一些其他相關人士一起應酬——也少不瞭F市本地三個黨派的一些政客,當然,還有很多是從你們D港、G市和Q市來的。我每天都會應酬到很晚,你如果查一下『仙樂大酒店』的『博源廳』、『苗蕙廳』和『盛世皇朝』的『蟠桃園』『群英會』宴會廳的出席人員名單,你就知道我沒說錯,我們這幾天的應酬,都是在這四個地方舉辦的。」
上官果果說起話來,多少讓我覺得磨份得很,而同時就在我馬上要對他發問,他的女朋友顧紹儀怎麼沒跟他一起去應酬的時候,正巧,上官果果又說道:「唉……小儀生性恬淡,還有點宅,她向來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也不善於社交。小時候我們倆就認識,從小她就不怎麼會參加任何的應酬或者聚會。哪怕是跟我在一起之後,在我給她舉辦的生日宴、還有我跟她的訂婚宴上,她也不過是吹完瞭蠟燭、切瞭蛋糕,或者在眾人面前接瞭我的戒指、照瞭相片之後,就拉著我一起到別處過自己的閑暇時光去。所以,這幾天我在外面應酬,她就自己在酒店裡宅著等我回去。」
「您二位的感情,可還算好?」聽他說到此處,我馬上岔瞭一句問題。
「何警官,你是覺得,小儀不願意跟我在公眾場合之下出雙入對,就是跟我同床異夢的象征麼?」
這句突兀的反扣水盆,頓時讓我警惕瞭兩倍:「呵呵,我可沒這麼說……」
隻聽他解釋說道:「小儀不喜歡應酬、不喜歡鬧騰,純粹是因為,她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如果周遭的環境嘈雜一丁點,她的血壓跟心率就會出問題。因為害怕噪音,她這輩子連飛機都沒坐過。而且一般的聚會、飯局上,賓主之間會翻來覆去地提杯敬酒,因為她的心臟病,小儀滴酒不沾,所以一般情況下的應酬她都不會去。」
上官果果微笑著看著我,但緊接著,臉上的甜蜜瞬間化作瞭無盡的惆悵,「我們倆的感情,可以說是到瞭羨煞旁人的境地。唉……我也不是自誇,呵呵,我倆從小就認識,但是我倆在一起的時間其實也不算很長;兩三年前的時候,那還是她追的我……唉,當時我在環線立交橋上的那檔子破事被人曝光瞭,本來我是想跟著當時跟我一起在車裡幹……幹那個事情的那個姑娘一起面對的,我其實很喜歡那個姑娘,可是老話說得好,『婊子無情』,我這邊還沒想好怎麼面對媒體,她卻趁著亂,遠走他鄉瞭,還幫著『轉輪教』那幫人連真帶假地爆瞭不少我們傢的料,聽說現在在巴拿馬,跟瞭個早先就逃出去富豪當情人。我那段時間可以說低落得很,正巧就在我來D港這邊散心的時候遇到瞭小儀。我萬沒想到,她居然能傾心於我,並一直對我不離不棄。得情人如是,夫復何求。幾年之前,荒唐的事情我確實幹瞭不少,可自從有瞭小儀,我就一直在收斂我自己,所以我也挺願意照顧她的……」
「我知道瞭。請您再講講昨天晚上的事情吧,昨晚您應酬之後回到長島酒店之後,您都做瞭什麼?」這上官衙內也真是厲害,如果我再不趕緊攔著點,他都能把話題帶出去十萬八千裡。
不過他說的話,倒有多半可能是真的,兩三年前他跟這位礦業大王的女兒開始戀愛之後,上官果果就再也沒發生過什麼負面新聞;當然,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為愛管住自己瞭,這個還是值得商榷的,而且按照網上那幫人的說法,畢竟如果這個上官衙內再出點什麼事情,國傢行政議會大會就有借口,直接把他老爹彈劾掉瞭,同時紅黨內部還有一系列的審查等著他們上官傢族呢。
「嗯,抱歉……」
上官果果抽瞭口煙,又喝光瞭那杯奶祿,繼續壓抑著自己的情緒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參加完昨天晚上在『盛世皇朝』的宴會之後回到酒店,一進門就看見小儀倒在迷你吧前的地上,她的後腦還應該是撞到瞭迷你吧的大理石臺,石臺上面……有小儀的血……而她的血也流瞭一地,整個人已經身體冰冷……我當時很慌、非常慌,我給她喂水、做心臟按壓復蘇、為她做人工呼吸,卻……唉……卻都沒有半點辦法。於是我趕忙打瞭酒店的前臺電話,我知道他們有急救工具;可是……七分多鐘以後,等他們到瞭,小儀也徹底停止心跳瞭……」
看著上官果果越說越淚眼潸然的樣子,再想想剛才他還在跟我就著香煙的事情上談笑風生,我心裡對他的懷疑越來越濃重的同時,也越發地覺得不舒服:一個人遭受到瞭這麼大的變故,還被逮到瞭警局、面臨的還是謀殺罪名指控,他的情緒,可能在短時間內變化得這麼快嗎?
「然後呢?」我故意把他的話往下引。
「然後……唉……」上官果果囁嚅瞭一陣,接著卻隻是啜泣跟嘆息,並沒再往下說些什麼。
羈押室裡沉默瞭三分多鐘後,我究竟是沉不住氣瞭:「然後你為什麼打暈瞭那兩個前來幫忙的保安?——哦,對瞭,從抓捕你的分局的同事的記錄上來看,你先前跟酒店前臺打電話時候,說的是需要急救幫忙,可怎麼等他們人到瞭,你卻又讓他們幫你作證瞭呢?」
上官果果擦瞭擦眼淚,哽下一口氣,抬頭看著我:「我當時是真的慌瞭,不知道該怎麼辦瞭……呼,而且事情,也並不像何警官還有你在分局的那些同事們聽說的那麼簡單:那兩個保安來到我房間之後,是給小儀用電擊儀器做瞭強制心脈復蘇的,同時也測量瞭一下小儀的血壓跟心率——他們來的時候,小儀的生理體征已經都沒有瞭……她在那一刻,已經永遠離開瞭我瞭……嗨!都教我之前作孽太多瞭!或許,那兩個保安其實也應該是好心吧,他們在看到大理石吧臺和地上都都有血跡、再看看倒在地上的小儀後腦部位的創傷,再加上他們一直知道我是誰,聽說我我之前幾年少不更事時候做過的那些破事兒,於是他們兩個,便都很主觀武斷地認為,是我殺瞭小儀……可問題在於,在我回到酒店的時候,我其實正巧看見他們那兩位就在酒店大堂的值班崗上跟其他的保安和服務員聊天,好像還喝瞭點酒……呵呵,我也是一廂情願地以為,他們當時能註意到我剛回酒店……可他們偏偏就認定瞭,小儀是我殺的,還要把我帶到警局來……我不想傷害他們……嗬……我完全是……是出於下意識吧,我也確實跟著部隊的專業人士學過幾年功夫,所以三下五除二,我就把那兩個保安都打暈瞭……」
「然後您就逃出瞭長島酒店,一直開車開到瞭天翔路跟濱松街附近?」
「是……我……我當時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瞭……沒想到心越亂越慌,越容易出事,竟然還出瞭車禍……」
「您當時沒想著馬上報警,叫急救車來再看看能不能搶救一下你的女友嗎?」
「我說瞭,我當時實在是慌亂到不行!而且……即便是兩個保安而已,都懷疑是我殺瞭我女友;萬一警察來瞭,他們……你們也認為,是我殺瞭小儀,那我該怎麼辦?」上官果果有些急躁地沖我大叫道,接著又把香煙放進嘴裡,猛吸瞭兩口後,把煙頭摔進面前的馬桶裡,隨後他又深吸瞭一口氣,調整瞭一下自己的情緒,「我當時的確是這麼想的……我確實六神無主瞭……」
我站起身,看著身旁的上官果果,然後也把手裡的煙蒂扔進瞭馬桶,然後按瞭按沖水鈕,連著沖瞭兩次水我才作罷。
「然後呢?您出瞭車禍,但為什麼不等交警處理現場,怎麼跑去蘭信飛的傢裡去瞭——對瞭,您之前認識蘭信飛麼?」
上官果果對我搖瞭搖頭:「我隻是聽過他的名字,之前都沒見過本人,連照片也沒見過,」隨即,他還酸溜溜地補充瞭一句,簡直就像是在訴說自己情敵的事情一般,「哼,雖然我們傢自己也有律師,看著我長大的,但我還真的想地圖炮一句:當律師的,一般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所以我也不太喜歡去關註律師們的事情。」
加完瞭這一句話,上官果果又如夢方醒般地轉頭,小心翼翼地看瞭看我,然後繼續講述道,「昨晚本身地上就一半雨水一半雪的,我心裡也十分的慌亂,沒承想……當然也是情理之中地,我開得雖然不算快,但居然就出瞭車禍……警察把我從車裡拉出來之後,就一直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看著我——現在想想,當時他們可能隻是認出來我是誰,畢竟我跟那位王校長一樣,我的這張臉早就是全網頭條的常客瞭;可當時以我那心理狀態、我剛遇上小儀突然暴死而我又被保安懷疑殺瞭小儀的事情,再被倆警察那樣不停地盯著,我當然就有點慌不擇路瞭……更別提我還受瞭傷。昨晚剛出車禍的時候,我這額頭前面都是血。眼看著周圍越來越多的人跑過來圍觀,而且大都在關註著我那輛被撞壞的車子,於是我找瞭個那倆交警疏忽的當口,就立刻跑掉瞭。正正好好,旁邊的那個高層公寓裡有人出來,我趁著大門沒關上的時候,就跑進瞭樓裡……」
「那你又是怎麼去瞭蘭信飛的傢裡,遇到瞭他的妻子萬美杉的?他們傢可在九樓呢。」
「這我該怎麼解釋?」說到這,上官果果立刻變得焦慮起來,「可能我這麼說,聽起來特別像編的,可就是這麼巧合——我跑進樓裡之後,本來也沒打算能去那傢住戶那裡去躲一躲,這種高層豪華公寓,一般一樓都會設有門禁。我隻能跑進一樓的垃圾間,看看回收廢紙的地方,有沒有什麼東西能讓我止血的……」
「您也真不怕傷口感染?」
「以我當時的情況,我也顧不上那麼多瞭。恰巧,我一推開垃圾間的門,就遇到瞭那個女人。大半夜11點的,一個女人穿著睡裙跑到樓下倒垃圾,呵呵,我現在想想都覺得不大對勁……我一開始沒想著搭話,本來就像在垃圾間裡好好躲著的,沒曾想我也被她認出來瞭,她還說她一直都很喜歡讀我寫的小說,而且她在看到瞭我額頭上的傷之後,還十分熱切地表示好奇,問我是不是遇到瞭什麼麻煩、需不需要幫什麼忙。我看她一介女流之輩,看起來人還挺善良的,於是我便先跟她說,我需要處理一下傷口,所以,她就帶著我上樓瞭——而且她好像看出來我遇上瞭大麻煩,於是還給瞭我一本《世界時裝匯》雜志,讓我用右手拿著擋在額頭前,還讓我把我的外套披在瞭她身上,說這樣的話看起來我倆就是很熟識的朋友瞭,如果有人要查監控攝像的話,也不會懷疑什麼。」
——呵呵,也不知道究竟是另一個拘留室裡的萬美杉當時真的這樣出的主意,還是眼前的這位上官衙內就是在編謊,短時間內如果真能做出這樣的建議和舉動,倒是都挺有心機的。
「那麼上樓之後,你們之間又發生什麼瞭?」
「上瞭樓,她便給我用酒精跟紗佈、白藥幫我處理瞭傷口,我腦門上的這塊紗佈,就是她那時候幫著我處理的。她給我處理完瞭傷口,我才徹底覺得這個女人真的可能是個好人,看她住的地方挺不錯的,我想她在F市多多少少也應該有點能力,所以我便將之前我發現小儀突然離世、我又被人當成殺人犯的事情,全都跟她說瞭……正巧這時候,那幢高層公寓的物業經理帶著警察去瞭她傢門口敲瞭門,她便示意我躲到玄關後面,而自己去應付物業跟警察——我其實還挺想藏著他們傢臥室的,可沒想到我剛要往臥室進,卻被她拉住瞭。我看她面有難色,心想可能是不方便吧,一個陌生人闖進人傢的臥室是不禮貌,而且人傢是無償無私幫助我,便也沒多想,就立刻繞到玄關後面、躲到瞭她傢客廳。可一進客廳之後,我卻又看到,她傢裡客廳中央的那臺茶幾,玻璃茶幾面竟然全都碎瞭,滿地都是玻璃碴子;而且在沙發旁邊電腦桌下面的廢紙箱裡,還有剛燒過的、卻沒燒的徹底、又被茶水泡瞭的照片……等她應付完瞭警察,我才對她問詢瞭一下那茶幾是怎麼回事,而她隻是含糊地說,那是她不小心砸碎的……至於照片的事情,我也沒多問,她自己也沒提——我自己這邊還一屁股事情呢,於是我也就沒多想。」
「那當時她老公呢?她領你上樓的時候,就她一個人在傢嗎?」
「我……我真的不知道!」
說到這裡,一直表現得要麼淡定、要麼單純地悲傷的上官果果,臉上終於有瞭慌亂的內容,語言也開始有些錯亂起來,「我其實當時也有點覺得不對勁:一個女人大半夜的傢裡沒人,去樓下倒垃圾幹,再加上她那臺碎掉的茶幾……我……但我當時真的沒註意她的事情,隻著急自己來著……而且我還沒反應過來呢,小儀就死瞭,我從長島酒店裡跑出來之後,她的屍身就一直那麼在那躺著、涼著,我當時也是越想越愧疚……其實我當時,有那麼一瞬間、有一種沖動想去找警察自首瞭,畢竟人不是我殺的,小儀也確實有心臟方面的問題……她對我挺好的,她死瞭,我也得對得起她;而那個女人,卻把我拽住瞭……」
「你是說,你想去找警方自首,可萬美杉卻突然把你拽住瞭?」
「是的。其實本來我就沒想好,我到底要不要自首,她及時把我按住瞭……也不知道該不該叫做『及時』……她來到我身邊坐下,在一直安慰我……她說她理解也相信我說的是真的,我可能就是被那兩個保安誤會瞭;但如果那時候我就那麼出去瞭,以我昨天兩次突然跑掉的表現、再加上當時我的情緒和精神狀況好像也有點失控,我可能會把事情搞得更糟糕……而且她說的也對,畢竟遇上這種事的是我,以我前些年做的那些不著邊際的事情,如果被輿論鬧大,假的也成真的瞭。她勸我別去自首……而她還說,她老公是著名的大律師,黑的也能說成白的、死的也能說成活的,她還說,就算是我真的殺瞭人,如果能給她老公足夠多的錢,他老公也能幫我脫罪;我一時間無言以對,甚至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所以我就在她傢留住瞭。而且我也挺好奇:敢如此誇下海口的律師,該是個什麼樣的人。沒幾分鐘,她傢的門鈴又響瞭……然後她開瞭門,把人領進來,對我介紹瞭一下:那是她老公,著名的大律師蘭信飛;隨後又轉頭對那男人介紹瞭我一番。那個男人正好是那幾張還沒燒完的照片上面的人,於是我就順著眼前看到的事情猜想,剛才這兩口子可能剛吵完架,然後這個蘭信飛冷靜瞭一圈之後又回傢、跟自己妻子和好瞭吧——哼,他一開始還真誤會瞭我和那個女人的關系,而經過那個姓萬的女人解釋瞭一番之後,那男人也很慷慨地跟我保證,他一定會幫我,並且先讓我在他們傢休息一晚,明天他就會派人看看長島酒店那邊到底是什麼情況,之後,他們二人就進瞭臥室,也不知道在商量什麼……」
說到這,上官果果疲憊瞇著眼睛、張著嘴巴、吃力地深呼吸著,悔恨之意一時間全都擠到瞭他的眉梢:「我原本真的以為,可能這一晚上就這樣過去瞭……就在那時候,說巧不巧,我一個不經意抬手,竟然碰到瞭電腦桌上的鼠標——我看到瞭她傢電腦屏幕上的屏保和桌面壁紙,那是那個女人的夫妻結婚照;而兩張照片上的新郎,全都不是那個時候剛剛進屋的那個男人!我這才明白,那個男生根本不是蘭信飛——我就說嘛,能跟那個老混賬色狼王八蛋魏鵬齊名的蘭信飛,怎麼看起來那麼年輕呢!我以前不認識這個蘭,我隻是聽說他年輕有為……算算年齡,他好歹也該三十三、四歲瞭,可那個男生才二十多的樣子……」
——什麼!還有第三個人?
「那個二十多歲的男生,他長什麼樣?」我立刻問道。
「哎呦……這可怎麼說呢?我在首都是很少見過那種類型的男生瞭……你別說我搞地域歧視,但他的模樣真的是個很典型很東北的小混子打扮——就是身材很瘦、看起來半陽不陰的,穿個淡藍色高領毛衣,留瞭個『炮仗鍋蓋頭』發型,下面是一條黑色緊身褲,腳上還是一雙很紮眼的黑色白沿兒高幫板鞋——我沒記錯應該是阿迪達斯的限量款,625一雙,我記得清楚是因為我之前也買過一雙,價格貴、看著漂亮,但是那雙鞋特別磨腳踵和小腳趾,穿那雙鞋跟上刑一樣。」
梳著炮仗頭、愛穿鮮艷的淡顏色的衣服還緊身褲、腳上又是白崖子板鞋、身材又很瘦……還跟萬美杉有關系……
我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上官果果說的是誰瞭。
「然後呢?」
「再然後……我就反應過來,我好像確實來錯地方瞭,我這是主動跳進瞭一個圈套裡;於是我馬上想要離開,我想著去自首,怎麼都要比繼續留在那戶人傢裡強吧;但就在我剛把房門打開的時候,我就感覺有人在我後腦勺上用木棒還是什麼東西猛揍瞭一下……一瞬間我就兩眼一抹黑瞭……呼……等我再醒來的時候,我就發現我被人拖到瞭客廳裡,而在我面前,那臺碎掉的茶幾和玻璃碎片上面,正躺著蘭信飛本尊,並且我的手上,也都是血……但還沒等我反應過味兒來,那個女人就帶著警察回來瞭……再然後,我就從那附近的分局帶到瞭這……」
說著,上官果果又滿臉可憐地望向我,「我說的這些都是真的!我真的沒殺人!小儀怎麼死的我也不太清楚、我也不知道!而那個蘭信飛……我估計早就是被人殺瞭的,說不定就被那個姓萬的女人藏在臥室裡的!所以警察第一次跟物業經理找上門來的時候,她才不好讓我進她的臥室呢!」
「我知道瞭……」我點瞭點頭。當然,我點頭也不是表示我就此相信瞭上官果果說的話,但我現在的人設就是上頭派來幫著他做特殊情況的疏通工作的,所以我必須得穩住他。
而下一秒,我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我便又對上官果果問道:「上官公子,您說的那個跟著萬美杉坑害瞭你的那個男生,他後來去瞭哪呢?」
「我不知道……啊呀,是不是趁亂跑瞭?我自己都沒註意到這個事情……何秋巖警官,我也不需要你聽我姑姑、或者那個楊君實、胡敬魴的,讓你幫幫我之類的話瞭!我敢保證我自己是清白的!隻要你們能把那個炮仗頭男生抓回來,就能證明我根本無罪瞭!」
這下一來,我的心思反而全都亂瞭。因為其實根據我在進到這件羈押室前、我從監控錄像上對上官果果的觀察、還有我一進這間單間之後,對他的初步接觸,我預想的最有可能的情況是誤殺,也就是上官果果失手殺瞭顧紹儀和/或蘭信飛;哪知道現在然還涉及到第三個人,而且就目前來看,上官果果說的話大致都是條理清晰的,而且從他的表現和情緒來看,也基本符合邏輯。
但我還不能完全判定,他說的東西就是真的,而且我還想再試他一手:於是我打開瞭手機,找瞭三張快手播主的照片:「你看看,昨天你見到的那個被萬美杉謊稱是自己老公的男生,是這個人嗎?」
上官果果湊到我的手機前,仔細地辨認瞭一番,然後搖瞭搖頭:「不是他,長得一點不像。」
「那是這個人麼?」
「呃……也不是。」
「這個呢?」
「這個……對!就是他!錯不瞭!他本人有點黑、額頭很飽滿、但是臉頰上有麻子!而且眉毛挺濃的!」
——第三張照片上的那個人,正是我那初中同學、在聚會時候跟萬美杉一起跑到廁所隔間「激情洋溢」的田復興。
「原來是這樣,那我知道瞭。」我對上官果果說道,可雖然我臉上平靜得很,內心卻早已萬般波瀾,「這樣,上官公子,我們可能得先委屈您三天,隻能把您先安排在這住著,當然,沈副局長已經把您的到來當成現在咱們市局的頭等大事瞭,隨後我也會安排制服組的員警來照顧您,您看……」
「什麼?我是不能出去嗎?我不是把我的所見所聞都告訴你瞭嗎?」
「但我們也有我們的規矩,任何事情都得有個調查過程。您不是也清楚麼,外面那麼多眼睛都盯著您、盯著紅黨,因此越是這樣我們就越得謹慎。」
「那好吧。」上官果果嘆瞭口氣,卻仍然不作不鬧,「那我就待在你們這瞭。」
——卻在我合上瞭折疊椅準備從這間拘留室中離開的時候,上官果果又突然叫住瞭我,並且用著一種冷森森的堅毅的目光註視著我:「何秋巖警官,您可一定得給我個清白啊?」
「您先休息。」
出瞭拘留室後,我立刻找到瞭一直在隔壁操控室進行監聽和觀看監控的胡佳期跟白浩遠。
「趕緊給我一口水喝!渴死我瞭!大氣差點沒喘上來!」
白浩遠見我如此慌張,驚訝地瞪大瞭眼睛,但我也沒來得及等他說什麼話,直接搶過瞭手中的礦泉水瓶,一口氣就把裡面的水喝得見瞭底,甚至我隱約感覺似乎有個身影從裡面的小機房裡出來,從我背後迅速走過、並且像故意躲著我一般地離開瞭這羈押看守操控室,我卻完全慢瞭兩個八拍才發覺。
我這麼大的反應,確實是被上官果果給嚇出來的——其實剛剛試探性地問話的時候,整個過程其實都還好,但是最後他在我臨走前跟我說的那句話,再加上他那陰冷的目光,實在是讓我的心裡面毛瞭一下。
我從小也算是見過不少大人物的,而從九月份開始到現在我也的確見過瞭不少殺人犯,可是他們那裡頭,沒有一個人在看別人的時候,會很駕輕就熟地傳達出一種「視生命如草芥」的怨氣的。
「您可一定得給我一個清白。」這句似囑托、似請求、似詢問又似命令的話,仿佛是他反過來對我下達瞭一份通牒:言下之意,如果我不給他上官果果清白,那我是不是就沒有好日子過瞭?
不過換個角度想想看,如果上官果果真的像他所說的那樣,一點問題都沒有,從頭到尾都是清白的,那他至於如此之怨麼?
當然,也可能是我自己嚇唬自己罷瞭。
「秋巖,受驚嚇不輕吧?」等我把氣喘勻瞭之後,胡佳期才關切地對我問道。
「媽的……畢竟他爹是上官立雄。倒是比我想象的好多瞭——說實在的,剛進去的時候我都怕他突然撲過來跟我打起來,所以我在進去前一直猶豫要不要把手槍保險打開……」我仍心有餘悸地說道。
「哈哈哈……」在一旁把腳丫子搭到瞭桌子上的白浩遠立刻笑瞭起來,「要麼我說你剛剛進去之前,在他門口晃悠半天幹啥呢……要我看,這傢夥沒那麼厲害,瞧瞧他那樣子,富貴人傢的公子王孫,都嬌生慣養長大的,肯定一身的富貴病。」
「那可說不好!別忘瞭,他可是昨晚把長島酒店的倆保安同時揍暈瞭的,我可不敢托大!」
「不過你的反應倒也真行,」胡佳期在一旁誇贊道,「你能想出來往張霽隆和楊省長身上使活,而且還真把他鎮住瞭。」
「呵呵,張霽隆那麼大個人物,我不能讓他白跟我交朋友啊……但我也是誤打誤撞,好在瞎貓碰上瞭死耗子;要是楊君實在紅黨內部真的跟上官傢族有什麼不共戴天的仇,那我早就廢瞭。再者,地方大選的事情,無論他是誰兒子他都得好好想想,尤其是現在出事兒的是他,這可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事情,搞不好紅黨在全國的全面執政基本盤都得出問題,換到古代,這可是動搖朝綱的事情。這兄臺不怕我、不怕咱們F市局、不怕咱們Y省的警察,那麼因為他導致紅黨集體下野,這事情他怕不怕啊?」
「那倒是。」胡佳期點瞭點頭。
「哼,真要是這樣,我保證他爹能活剮瞭他。」白浩遠一邊擦著手上的槍,一邊優哉遊哉地說道。
我揉瞭揉眼睛,琢磨著心裡隨之而來的一大堆困惑,又睜開眼分別看瞭胡佳期白浩遠這一對兒各一眼:「話說您二位,對咱們這副相衙內剛才說的這番供詞都有啥看法沒有?」
「這個……」胡佳期苦惱地搖瞭搖頭,「我剛才聽他說的那些話,從邏輯上來說挺合理的,而且言語之中也沒什麼硬傷……但是光從她說的話是證明不出來什麼的吧?」
「是啊。而且你們不覺得,這傢夥說的話,有點太符合邏輯瞭嗎——情理之中又把自己都給擇出去瞭:一進傢門發現自己妻子喪命,叫來保安、保安剛好懷疑他是殺人兇手,他打暈保安之後剛好在萬美杉和蘭信飛傢樓下出瞭車禍,上樓之後又剛好是闖進瞭——按照他說的——萬美杉給他設的陷阱之中。這是不是有點太巧合瞭……」
胡佳期也連連撓頭,想瞭想她又扭頭看瞭看右側身後悠閑的白浩遠:「我說那『驢小閑兒』,你有啥想法沒?」
「驢小閑。」——她對白浩遠的稱呼倒還真有趣;不過「小閑」這倆字我覺得白浩遠還稱職;至於「驢」這個字,呵呵,頂多是從耐力上還有的比,外形和體積就算瞭,要不然那天欲火焚身中的胡佳期見瞭我的小帳篷也不至於一下子就心亂神迷起來。
隻見這「驢小閑」打瞭個懶瞌睡,瞇著眼睛看著胡佳期道:「來前兒我不是都說瞭瞭麼?我這回隻出力跑腿兒,不出智商。我現在身子骨累著、魂兒也沒醒過來,腦子自然也是沒清醒。況且,就我這點腦細胞,上一個關於羅佳蔓的案子我早就累沒瞭,姑奶奶,您就讓我緩一緩行不行?」
「呸!你管誰叫『奶奶』呢?」本來就是年齡差距有點大的年上姘頭,又是被丈夫先拋棄的,爾後聽說跟她有過交媾經歷的親兒子,後面幾回見她卻也不再管她叫一聲媽,而是叫「淫賤的老女人」,所以她平時大凡再聽見跟「老」有一點關系的字眼兒,她都會難受半天。這會兒胡佳期一聽白浩遠順嘴跑出來的稱呼,臉上頓時紅瞭少許。
「誒呦喂!我錯瞭!」白浩遠立刻睜大瞭眼睛,身上的睡衣倒也有一半化成瞭腦門上的汗,胡佳期哀怨的眼神,弄得他連連扇自己的巴掌,「你不是『姑奶奶』,你是我妹妹……女兒!你是我女兒好不好?乖女兒?」
「滾蛋!哼……誰是你女兒?噗哧……」
胡佳期跟白浩遠打情罵俏這一會兒,她的雙手便從桌上抬瞭起來,我立刻發現,原來她一直在用手壓著自己筆記本上的幾行字。她正為剛剛那句「姑奶奶」上頭,白浩遠也正說著騷話哄她,註意力便全不在自己的筆記本上,我一見便直接拿瞭起來,隻見上面如是寫著:「-回去時間、心臟病。-保安懷疑?-出酒店掉頭?-第三人!打不過第三人?-蘭具體死因。」
我仔細辨認瞭一番,字確實都是胡佳期寫的,但是從剛剛上官果果說的話裡頭挑骨頭的角度,怎麼這麼的不像胡佳期。
「姐,這些都是你寫的?」我對胡佳期問道。
胡佳期一回頭,看我捧著她的筆記,也不再氣那個「姑奶奶」的詞兒瞭,立刻而是緊張地把筆記本從我手上拿瞭下來,隨即合上也不是、繼續攤開也不是;另一旁的白浩遠沒她這麼緊張,卻也把腳從桌上放瞭下來,坐直瞭身子,多多少少也有點不自在。
「這具體都是啥意思?」
「哦……我也是……我也是剛才聽咱們這位上官衙內說到哪,我就寫到哪的——這……第一個麼,等下鑒定課的小吳過來瞭,找咱們一起去現場也好,等他們的報告也好,咱們都得看看這個顧紹儀,到底有沒有心臟病,是不是?而且她的死亡時間,跟上官果果自述的回傢時間前後距離到底是不是挺近?調查一下上官回酒店的時間到底是不是他說的那個點兒?」
「那什麼叫『保安懷疑』?佳期姐你是的意思說,你認為那兩個保安有殺人嫌疑麼?」我思考片刻,故意對胡佳期問道。
「呃,不是這個意思……」胡佳期稍加思索,對我解釋道,「就是,趕過去之後,那兩個保安立刻懷疑可能是上官果果殺瞭顧紹儀,他們倆為什麼能那麼篤定?當然也不排除那兩個保安有嫌疑可能,等下我們去長島酒店的時候,一定要調查一下的。」
「『出酒店掉頭』……你是說,上官果果出酒店之後的路線不大對勁是吧?明明出瞭長島酒店就可以一直朝著順向開車;他偏偏要掉個頭,把車子朝著逆向,直接開到瞭濱松街附近。」
「對啊,原本問話之前,天翔路分局的報告上是以為,他最開始是想往浪速廣場開的麼。如果他是有目的往濱松街開的話,那就得查查他是要去幹嘛瞭?而且,很可能他是不是本來就認識萬美杉或者蘭信飛、隻是他故意編謊話呢?」
「長島酒店出瞭門,如果想往浪速廣場、濱松街那邊開,用得著調頭麼?」我故意追問道。
「這個……我真不知道,我也不總去濱松街那邊。」
實際上,這是我故意給胡佳期挖的一個小坑。她連長島酒店的位置是什麼樣的都不知道,有這麼推測的上官果果把車開出酒店以後是需要調頭的?
——我拿出瞭手機,查瞭查地圖,不過果然,長島酒店靠近一個小路口,如果想朝著浪速廣場方向行駛,必須得先在和解路那裡掉頭,沿著反向開車,順撇下去走右岔口才能到天翔路。那看來上官果果這車子可不是隨便開的,很可能他是有目的。
「我的好姐姐啊,白師兄早上還說你越來越稀罕弟弟我瞭,這怎麼有招兒瞭,還跟我這藏著掖著呢?嗯?你剛才還跟我說你對上官衙內說的話沒有什麼思路,你看看,這不是很有想法嘛!哈哈!」我假意對胡佳期稱贊道。
「嗯,呵呵,我也就是隨便瞎寫的……」胡佳期汗顏道。
而坐在一旁的白浩遠,雖然一直沒說話,但他的喉嚨和臉頰卻都在微微地動著,顯然是有話不好說,而且整個人還有些坐立不安的意思。
但實際上我已經清楚瞭,筆記本上寫下來的這五點疑慮,應該沒有一個是胡佳期想出來的。
胡佳期為人確實很心細,可以說在這個魚龍混雜的市局裡,她的平均水平已經算中上瞭,但問題在於她隻對眼前看得到的、具象的東西比較細心,比如現場的陳設和物證、比如嫌疑人被害人和證人的表情神態,但是如果涉及到事件,她就理不清瞭。
最典型的事情,比如最開始她著瞭王楚惠的道兒,以為引誘兒子跟自己做愛、就能拉進母子關系、並讓逆反期的日子跟聽自己的話,不就是這麼回事麼?
她能不直接逼問,而隻是利用觀察就可以從自己兒子的表情、跟那小子房間裡的蛛絲馬跡等事物上,輕而易舉地就發現那孩子對她這個親媽確實有性愛方面的想法;但結果輪到具體處理問題的時候,就徹底拎不清瞭。
不僅沒讓自己兒子對自己敞開心懷,還被王楚惠忽悠著跟傢外頭的男人發生瞭肉體關系,而且還是跟白浩遠聶心馳兩個男人玩瞭亂交,並還傻乎乎地以為這樣就能「誘惑到」自己兒子瞭;結果最後卻搞得一地雞毛,雖說白浩遠多少還算是個有良心的。
——而能這麼在一個人說的話裡,這麼挑骨頭的,並且跟我一樣,確實很在意第三個人的存在,上官果果對付長島酒店保安能一挑二、卻打不過田復興,還有蘭信飛到底是怎麼死的人,在我認識的人裡面,大體上就隻有那麼一個人。
想到這兒,我也沒對這個事情多糾結,隻是疲憊地揉瞭揉太陽穴道:「唉,這案子不好搞啊!刨除上官果果跟蘭信飛的身份這一層事情,這個案子的難度,可能並不比羅佳蔓那個案子簡單多少……」
「那接著就該問訊那個萬美杉瞭吧?」胡佳期拿起筆記站起身就要往操控室外走,「行瞭,小秋巖你就好好休息一會兒吧,這個萬美杉我去會一會。」
「不用,佳期姐,」我立刻拽住瞭胡佳期的手腕,等我自己站起身後,我又沖她擺瞭擺手,「還是我去吧,畢竟我跟她曾經是同學,雖說人肯定是會變的,但咋說也是知根知底;瞧她現在這樣,如果是別的警察去找她問話,指不定會出什麼事,讓我去找她的話,多少也能跟她拉近點距離。您二位繼續在這屋幫我盯著點她的反應就好瞭。」
此時的監控屏幕上,左邊的萬美杉又開始在自己的那間羈押室裡發瘋瞭,而且是站在床鋪上沖著四處亂扔著枕頭和被子、以及配送給她的硬紙牙刷、牙膏、香皂和搪瓷杯,還有剛才我給她帶的奶茶跟面包——東西揚瞭一地還不夠,她又繼續發著瘋,用拳頭朝著床鋪和圍墻上亂砸亂掄著。
相比之下,右邊屏幕上的上官果果可就安靜多瞭,他打開水龍頭漱瞭漱口,又平靜悠閑地撒瞭泡尿,隨後就在鋪位上安安靜靜地躺著,閉目養神起來,也不知是不是在心裡盤算著些什麼。
「我靠,不用這麼拼吧秋巖?你這拼命勁兒真趕上夏組長瞭。」白浩遠在一旁看著我,眼睛裡似乎還有別的深意。
「是因為這案子是從頭就是你自己真正主要負責,你這才這麼拼麼?這麼想超過雪平呀?」胡佳期也意味深長地笑瞭笑。
我深吸瞭一口氣,點瞭點頭:「或許吧。那我去瞭。」
「小心別被那個瘋女人吃瞭!跟狗似的!我可隨時打電話給警務醫院,當他們準備狂犬病疫苗瞭啊!」
走進萬美杉的拘留室之前,我硬收起瞭被白浩遠這最後一句話逗出來的笑容,又安排一個值班制服警幫我辦瞭剛才那把折疊椅,並跟我一起走瞭進去。
「砸,使勁砸!咱們市局大樓裡墻最厚的地方就是這瞭,而且外面是石磚,墻芯最裡面還是鋼板,墻芯和石磚中間還註瞭水泥的,理論上除非你的拳頭能當導彈,才能把這面墻砸漏。你要是想自殺,那不有毛巾和給你加的被子麼?你要是能夠得著,把被子掛最上面那個窗戶的鐵欄上去,你就可以上吊瞭——不過你放心,如果正常情況下局裡沒有配合你自殺的,在你徹底咽氣之前,肯定會有值班員警先用電棍把你電暈。」
一見我,瘋瘋癲癲、淚流滿面的萬美杉,一下子就沖我撲瞭過來,先是給瞭我一個熊抱,接著又緊緊地握著我的手:「秋巖……秋巖!嗚……你終於來瞭!你是來救我出去的對不對?我知道你在這說話還比較好使,你跟他們說一聲,放我出去!他們草菅人命、顛倒黑白!他們……」
「你起開!能不能老實點?你都鬧瞭兩個鐘頭瞭,不嫌累啊!」值班員警直接把萬美杉推開,用警棍把我和她之間隔開;萬美杉被推到床鋪上去之後,整個人一下子就像一直泄瞭氣的娃娃一般,她開始有氣無力地坐在床上低著頭,哇哇大哭起來。
「哎呦我的媽呀……」值班員警厭煩地搖瞭搖頭,又看瞭看我,對我問道,「秋巖,要不要我拿銬子把她銬住?」
我想瞭想,對值班員警擺瞭擺手:「這倒不用。錢哥你去忙吧,我能對付得瞭她。」
畢竟現在名義上,萬美杉是被警察帶來「配合調查」的,如果給她上瞭手銬,萬一她並不像上官果果說的那樣,她跟蘭信飛的死一點關系都沒有,那麼將來她在外面肯定是要對警局進行投訴的。
「我知道瞭,有事情隨時叫我……我活瞭這麼久還從沒見過這麼討人厭的女孩!」
值班員警一臉惡心地瞪著萬美杉,氣沖沖地走出瞭拘留室。而隨著值班員警的離開,萬美杉的哭聲,竟然卻開始變得越來越小。
「你可真行啊,一哭二鬧三上吊……美杉啊,你以前在國中當英語課代表的時候,你可不這樣。」
看著這位在青蔥歲月中讓我心戀不移的、曾經跟窗外那皚皚白雪一般純潔,現在卻頭發亂蓬蓬、動過刀子的次數可能要比一個出生入死的資深警察身上動刀的次數還要多的那張臉、挺著胸前的矽膠扭著屁股上的假體,撇著嘴巴別扭地半躺半坐,我的心裡真不是一般的苦澀滋味。
當然,這種滋味近來都快讓我習慣瞭,畢竟在我身邊,人設崩塌的又不止她一個。
沒想到,就我這一句話,讓萬美杉的眼淚居然止住瞭。她擦瞭擦臉頰上的殘淚,並攏瞭雙腿,挺直瞭身子坐好,然後又睜大瞭眼睛,神色空洞地看瞭看我,冷笑瞭一聲:「你們的手足把我帶到你們局裡,就是讓你跟我說這個的啊?小石頭,以前在國中的時候,你一直默默無聞,現在咱們當年那班的同學都知道你是個警界新星瞭,你風光瞭,對吧!我也特想問問你,你現在這麼趾高氣昂地看著我,哼哼,是不是心裡特痛快?」
「我一點都不痛快。」我冷冷地看著……或者更多的,是木然吧……我麻木地看著眼前的萬美杉,卻說出瞭我內心最真實的話。
「有些話,同學聚會的時候我就想說瞭,當著大傢夥兒的面兒,我沒好意思說出口——按照咱們警局的規矩,這些話本來我也不該在這跟你說,但你現在的狀態已經影響到我們辦案子瞭,你別怪我說話直。」
「哼,有啥說啥唄。」萬美杉眼睛一紅,臉上肌肉一橫,就仿佛任由我看她的笑話一般,就仿佛我確實隻是來看她笑話的一般。
「我初中的時候,覺著你是塊玉器。那時候的你長得多漂亮?學習成績也好、為人落落大方,文靜但也熱心。你知不知道,曾經有個傻小子,語文數學物理化學生物地理這些科目的學科全都一塌糊塗,一點都不愛背書記東西,但就是為瞭能多跟你擦出來點火花,鉚足瞭勁買瞭俞敏洪的單詞紅寶書、薄冰的語法和新概念教材,看美劇看原聲電影,起早貪黑地學英語?」
「呵呵,我知道,那個小子是你。」萬美杉冷冰冰地笑著。
「你初三那年,被那個姓郭的小混混表白,從此你們倆就好上瞭。但你知道我想的是啥麼?你倆早晚得分手。他配不上你。當時我們國中全班的、全年級的男生其實都配不上你。我覺著,就依你的資質和頭腦,不說你出國去名校留學吧,起碼的你也應該在首都或者滬港的一流大學讀書……」
萬美杉打斷瞭我的話,但她表現得,卻有點雲淡風輕:「卻沒想到我現在是這樣的,對吧?」
「我是真沒想到。」說著,我特意朝萬美杉的眼睛和嘴角看去,「而且我沒想到,在聚會的那天,你竟然很不嫌棄地跟田復興,一起單獨秘密地去『交流』瞭。他田老板上學的時候,你可是連睜眼都瞧不上他一下的。」
我一說出「田復興」這個名字的時候,萬美杉的眼睛立刻睜大瞭一些,接著雙眼的眼珠左右又搖擺個不停,雖然幅度很小,但是她理我坐的不遠,我很清楚地看得出來,這是慌瞭神的表現。
緊接著她稍稍來瞭一次深呼吸,這才把目光重新放回到我的身上,且犀利的眼神緩緩被醞釀瞭出來:「你他媽幹脆直接說『打炮』不就完瞭麼?何秋巖,你不就是想罵我婊子嗎?還跟我文縐縐地拽文明戲呢是吧?對!老娘就是接著婚呢,又出軌瞭!你們當初不都管我叫『班花』麼?本班花就是給那個上瞭初二還喜歡往別人後背和椅子底下蹭鼻涕痂的田復興給肏瞭!還他媽內射瞭五次,肏得老娘腿都軟瞭,屄水噴得嘩嘩的!怎麼,這事兒你們警察也管嗎?還想往下聽具體的嗎?」
——我知道她是在故意激怒我,我承認我也確實被她激怒瞭。但我對她的感情早就煙消雲散瞭,而且出一個警校畢業生的基本素養,我瞬間又冷靜瞭下來。
看樣子,田復興似乎跟這件事有點關系。否則如果她單純因為我提到那天她跟田復興在洗手間交合而生氣,那麼當我剛說完話、甚至把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她就應該立刻炸毛瞭,而不是故意等瞭一會;而且她的反應,應該是完全的感受到冒犯,並不是在聽到田復興的名字之後,先在一瞬間表現出慌張。
我這邊正分析著萬美杉的反應,她那邊自己說著,倒是越說越動瞭情緒:「……說風涼話倒是挺起勁!是,我也曾經以為我自己,就像你說的,現在我不是該去國內高等學府讀書,就是在國外留學深造。結果呢?哼……就是初三那年,我父親跟著別人投資生意,結果被人騙瞭,血本無歸;好死不死,我那個老媽還愛好上瞭賭博,三天就從帶走的兩萬現金,換成欠瞭人傢十五萬的債——我媽媽你也應該見過,鋼琴老師,客觀地說,她比我漂亮,你知道幾年前她跳河死前她折騰成瞭什麼樣麼?你們任何一人,恐怕這輩子都不會感受到,你一回傢之後,看見五個大漢當著自己和自己父親的面,輪奸自己媽媽的場景……而我老爸,急火攻心,得瞭肝癌,傢裡又沒錢治,隻能躺床上看著那幫人跟他妻子一起凌辱自己……呵呵,那些男人裡頭,其中有一個還是郭子新他老舅,看在他老舅的面兒上,他們當時才沒輪奸我讓我肉償。哦,對,咱們當年中考沒多久,我就懷上瞭,郭子新的……我跟他處瞭一年,外加我的處女膜,換來的卻隻是兩百塊錢:打胎費和分手費……你不是好奇我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麼?我就是這麼過來的。你們大傢都在上高中、上國際學校、上中專、上警校的時候,我他媽的沒學上啊……我他媽的在給爹媽上墳啊……我他媽的在為瞭傢裡無端端出來的那些外債在被一群陌生男人上啊!」
聽瞭她的這些自述,我竟無言以對。
何況到現在這階段,她已經在無所不及地口吐真言,後面她再說什麼也應該大抵有一定的真實性,我不用、也不能繼續再刺激她瞭,否則她很可能對我產生抵觸情緒,轉而不合作起來。
「誰又過得順風順水呢?」我深吸一口氣,試著把她的話茬兒往昨晚的案情上引導著,「那蘭信飛對你好嗎?」
她聽我問她這問題,忽然若有似無地抬瞭一下眼睛,絲毫不假思索地說道:「說不上好不好吧……到瞭一定年齡,人人都希望有個所謂的歸屬麼。我叫他老公,他叫我老婆,也不過是演一場戲而已;本來我就是靠男人吃飯的,我跟他雖然領瞭證,但說到底他也不過是我的一張長期飯票,而我也隻是他的一個合法妓女罷瞭。他搞他外面的女人,我也是隨意被外人肏,他在外面有多少女人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他還有個兒子,親媽不要瞭,跟他的另外一個情人一起生活;他供我吃、給我住,最後那點外債也都是他幫我擺平的,所以他也算是我所見過的對我最好的男人瞭。」
說到這兒,她突然又把眉毛一挑,理直氣壯地看著我,「還說我『一哭二鬧』?哼……我老公被殺瞭,你們不去查案子、不去審訊犯人,卻把我抓起來瞭還當成犯人對待,這啥意思啊?我這麼委屈,我還不行哭瞭?」
「我想一定有人跟你說過很多遍瞭:茲事體大,把你帶來是想讓你配合調查的——好吃好喝伺候你,你不領情,還各種鬧騰,不嫌丟人?更何況,每人真正看見是上官果果殺瞭你老公蘭信飛,也沒人看見蘭信飛究竟是怎麼死的,根據這一點,你還是有很大嫌疑的。」
「我也有嫌疑?呵呵……是是是!反正你們警察都喜歡多心,哈哈,要麼成天疑神疑鬼的,要麼就總是過度自信。」
萬美杉冰冷地嘲笑道,接著她眼睛一瞇,故意地挪瞭挪屁股,躺在鋪位上斜側著身子看著我,也不知道她是真不舒服為瞭調整姿勢,還是有什麼別的企圖,話說著說著,還故意抬瞭抬右腿,稍稍用力地把自己的雙腿夾瞭幾下。
「十一月初我在我們傢樓下那個酒吧認識一個,也是當警察的,好像是什麼搞網絡安全的,跟咱們倆年齡一般大,他就總懷疑跟自己從小一起長到大的女朋友和自己一個好哥們兒總看不起自己,完後又總覺得,自己辦公室裡新來的一個小姑娘暗戀自己——那傢夥長得那個樣兒就是個屌絲!別說,跟我做愛的時候,猛勁兒有瞭,奈何他那玩意不行,得靠著吃『生死果』才能頂事兒。我說何秋巖,你們當警察的男的,那玩意是不都不行啊?嘻嘻!」
她說完話,整個人笑得花枝亂顫的,並把那兩隻安瞭假體的胸脯抖得不停——我這才發現,此刻的她上半身裡面是沒穿乳罩的,那一副黑色蕾絲露乳頭文胸,就在床頭枕頭邊上擺著。
看到這一切的我,從臉頰到心裡再到陰囊裡面,都感覺到瞭一股強烈的躁動——這種躁動,實際上在我從上官果果那屋裡出來之後,我幾次看著胡佳期的身段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心裡癢癢的瞭。
我一直在無法抑制地想起胡佳期那軟嫩的會陰、堅實的翹臀和緊致的菊洞,要不是我一直告訴自己要忍耐,很可能最起碼我都會直接去大膽地摟抱住胡她……
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瞭,從夏雪平離開傢以後,由於我一直沉浸在一種悲傷的情緒之中,這樣的狀況就一直沒有發作,即便這段時間裡我喝瞭酒,也確實用吃棗子的方式把這種生理反應化解瞭。
可現在,隻是看到萬美杉幾個輕描淡寫的動作,我卻全然無法淡定,這讓我對自己隱隱擔憂的同時,又困惑不已。
「生死果……你還知道生死果呢?」我深呼吸著,試圖調節自己的心跳和陰莖的變化,並且還心虛地有些不敢迎接萬美杉的目光——一個警察面對自己的嫌疑人,尤其是女嫌疑人,突然不敢直視她的眼睛,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對啊,我不僅知道,我還吃呢,我老公送我的。那東西可神奇瞭,既能滋陰又能壯陽……而且經常吃那個東西,我皮膚都變好瞭。我自己在傢的時候,我都沒事兒吃著玩,吃一粒,就能讓下面濕上一整天……」
她似乎看出來我身上的細微反應,得意地微笑著,又迅速地坐瞭起來,並且俯著身子緩慢地像一隻懶洋洋的、又狡詐的蜥蜴一樣,在單人床鋪上爬行著,將身子一點點挪到瞭我的眼前,並在自己的那張滿是玻尿酸的臉龐挪動到我的眼前的時候,還故意擺出瞭一副睡眼朦朧的姿態,嘴巴微張著,並伸出瞭那條粉嫩的舌頭,輕輕舔著自己的嘴唇。
——這幅景象,是我在國中前後開始在傢用暴露陰莖的方式恫嚇欺負美茵時,經常會幻想的景象。萬美杉的臉早已不再像以前那樣清爽,她的眼睛也早已沒瞭青春期時候的澄澈,但人還是那個人,尤其是在她不斷地提起她自己被人蹂躪、摧殘的那段經歷之後,又對我擺出瞭這幅充滿誘惑意味的表情,真讓我不禁血脈噴張。
但我的內心還是理智的,我知道現在的她就是一付低劣的毒藥,別說現在她是個案件嫌疑人、我倆現在身在她的羈押室,就算是在外面、沒她老公蘭信飛被殺的事情,她也是碰不得。
何況跟已經被立項的女嫌疑人或者女證人在調查期發生什麼情況,是妥妥的違反警務人員行為守則,一定會被開除不說,搞不好我也會被拘留;以前我那些諸如用指奸段亦菲報復段亦澄、被劉虹鶯色誘而跟她做瞭好幾次的事情都能算作胡鬧,而這次倘若我沒把持住的話,就算是徐遠想要保全我,恐怕也是行不通。
「蘭信飛還送你那東西吃呢……」我依舊咬著牙克制道,「美杉,咱們聊點跟昨天晚上有關的行嗎?」
「哼!你騙人!我剛想明白的……你把我弄到這兒來,真的是想跟我聊昨天晚上的事情的嗎?你我單獨在這個小房間裡,這還有張床,你是不是想跟我做點別的什麼事情呀?說真的,要是不跟你在這幹點什麼,我都覺得有點浪費瞭……而且你說說,你在過去那麼喜歡我,現在看到我這麼開放,是不是其實心裡很激動的呢?偷偷告訴你,我呀,內褲裡現在一直是濕濕的!」
萬美杉輕笑瞭一聲後便下瞭床,緊接著,她突然跪在瞭我的雙腿前,把雙手搭在瞭我的膝蓋上,並且順著我的膝蓋摸上瞭我的大腿,可憐兮兮地對我乞求道,「秋巖,我想讓你肏我!現在就肏我!」
我的內心早已無法淡定到崩潰,同時褲襠裡早已緊繃到要爆炸,甚至如果萬美杉把自己左手大拇指稍稍往下一勾,就會勾到我那已經硬似鐵燙如火的肉棒,但我仍然在不斷地堅守著自己的理智,直接站起瞭身,憤怒地對她吼道:「你別這樣!你站起來行吧?不像話!你把警察局當成什麼地方瞭?」
「啊呃……」萬美杉很做作地嬌吟瞭一聲,隨後又笑著看著我的眼睛,「粗暴的男人,我最喜歡瞭……哼哼,你說你初中的時候如果一直是這種態度的、而不是每天都默默無聞的,那我是不是早就是你的人瞭麼?說不定我過去的那些罪早就不用受瞭,而你又何必吃瞭那麼些的幹醋、受瞭這麼多年的相思之苦……誒呀!你的雞巴原來這麼的大呀!」
完瞭,我這麼一站起來,頂在右邊褲腿裡的勃起到底被她看瞭出來。她立刻流瞭滿嘴角的口水,如饑似渴地在我的襠側凸起處猛抓瞭一把,另一隻手則直接摸到瞭我的腰帶扣上,二話不說就要解我的褲子。
「你這樣幹嘛?你起來!」
「嘿嘿!真是個寶貝,這真是我摸過的最大的!嗯……秋巖……小石頭……你以後就是我的大雞巴老公瞭好不好?」
「你把手放開!萬美杉,你現在怎麼變得這麼惡心!」我現在是真後悔,沒早點讓那個值班員警把她的雙手銬住。
「我就惡心瞭!我本來早就不是什麼幹凈人兒瞭!乖乖,這大牛子!可把我饞壞瞭!讓我看看你的大牛子好不好!大雞巴……好秋巖……讓我解解渴!」
「這是警局!你看看你在幹嘛!」
「好秋巖……你要是覺得在這不行,那你就帶我出去,讓我離開警局這個鬼地方,我倆找個別的地方,你隨便對我怎麼樣,想怎麼肏我玩我、就怎麼肏我玩我,我以後就是你的騷屄情人、你的肉便器好不好?大雞巴老公小石頭……隻要你能帶我出去……」
「秋巖,辛苦你瞭,呵呵,我要的效果達到瞭。」正在這時候,萬美杉的拘留室的鐵門突然打開瞭,並從我的背後,傳來瞭一陣熟悉的得意的冷笑。
——好死不死,我現在這幅窘迫的模樣竟然被她看到瞭,我真恨不得馬上把手槍拔出來、崩瞭萬美杉後再自殺……
可我轉過頭後,卻立刻心領神會地看著來人說道:「你來的正好!就像你說的,這女人就是想找機會出去。什麼低三下四的撒潑打滾、淫俗諂媚都用上瞭,看來昨晚的事情她確實是有問題的。」
一轉頭,她正面無表情地看著我,等著身後的兩個值班員警進入到羈押室,把地上被萬美杉揚得亂七八糟的東西簡單清掃瞭一下。我其實沒想到,幾天不見,的整個人竟然瘦瞭一圈,嘴唇輕微地幹皮,額頭、眼瞼跟臉頰上不少地方都皴瞭起來,眼眶周圍似乎也是因為沒睡好而保持著紅腫狀態,她整個人看起來確實憔悴瞭不少,更加招人憐惜、招人心疼。
她看向我的時候,目光依舊是極其柔和的,而她身上特有的,屬於夏雪平的芬芳的幽香,也確實讓我身上每一顆躁動的細胞,全都變得安穩瞭下來。
隻是我依然忍不住地想起周荻對她所做出的那些曖昧的舉動,以及他日記裡繪聲繪色的露骨描寫,再加上她對自己那無法對我提及的過去的藏匿。再加上,現在當著跪倒在我雙腿前的萬美杉,我實在不好跟夏雪平再說些別的。
「辛苦你瞭,秋巖,喏,獎勵給你的。」夏雪平想瞭想,走到我面前,抬手塞給瞭我兩顆迷你包裝的黑蜜棗——天啊,此時此刻我真是太需要這玩意瞭。
而讓我更加困惑的是,她在自習嗅瞭嗅我身上的味道之後,也給自己嘴裡塞瞭一顆;然後她倨傲地站在萬美杉面前,冷淡地看著依舊擺弄著我褲腰和陰莖的萬美杉:「玩夠瞭沒?借你過過幹癮,差不多行瞭吧?」
夏雪平的這句話,再加上我剛剛的詐和,讓萬美杉突然意識到自己被套路瞭,她惶恐地松開握在我肉棒上的手,羞怯又憎惡地同時看著我和夏雪平。
當然,夏雪平的那句話,很顯然是出於上次她跟著我那幫初中同學一起去瞭那傢Livehouse酒吧時候、她被在座全體當成瞭我的上司兼女朋友,所以為瞭在萬美杉面前保持這個人設所脫口而出的。不過這仍舊讓我出瞭一身冷汗。
萬美杉不知道夏雪平是我的親媽,在我倆身後清掃著地面的兩個值班警、還有隔壁操控室的白浩遠胡佳期可是知道的;同樣的,他們可不知道我在萬美杉面前曾經說過夏雪平是我女朋友這樣的話。
這兩邊隻要有一邊穿瞭幫,那我和夏雪平可真的都社會性死亡瞭。
「呵呵,這小妞可真行!敢當著雪平組長的面兒,玩秋巖的牛子!」
「咱們的蘭大律師,到底娶瞭個什麼樣的騷女人啊?」
「哈哈哈!妹妹,哥哥我的牛子也挺大的,要不要跟哥哥……」
那個值班警話說到一半就住瞭口,原因是他一轉頭,就看見瞭夏雪平睜得大大的犀利雙眸。
「想都不要想。」夏雪平用著冷峻的聲音對那值班員警說道。
「呃……我就是來個玩笑,雪平姐!我……我倆才不敢拿自個飯碗開玩笑呢!沒啥事我倆就先出去瞭。」
接著,他倆幫著我和夏雪平重新擺好椅子,就把鐵門關上後,又離開瞭拘留室。
黑蜜棗下瞭肚,我身上那股躁動的欲火也徹底不再瞭。我和夏雪平並肩坐著,看著面前怨念十足的萬美杉——此刻的她,已經被帶上瞭銬子,又轉過頭來,都故意地用一種輕描淡寫的目光看瞭一眼對方。明明才分開幾天而已,可距離上次我和夏雪平這樣肩並肩坐在一起,好像已經過去瞭幾個世紀。
半分鐘後,還是夏雪平率先發瞭話:「看來你真是不經試探啊,萬美杉女士,我跟秋巖先前還都以為你真的是無辜的,沒想到你在警局裡這才過去幾個小時都待不住,還如此無所不用其極地想要離開。看樣子,天翔路的同事們把你也帶回來真是帶對瞭。」
「怎麼就帶對瞭?我怎麼就不無辜瞭?」萬美杉棱著眼睛看著夏雪平。
「就根據你剛才對何秋巖警官這樣的行為,我們市局是完全可以對你進行刑事指控的。」
「什麼指控?」
「再怎麼說,從法律和名義上,你也都是蘭信飛大律師的妻子,你還對我問這樣的問題,你這該不會是明知故問吧——對警員進行性騷擾、或企圖予以性賄賂的,可以直接拘留二十日,情節嚴重的可拘留三個月;如果是涉案嫌疑人員企圖用這種行為來幹擾辦案的,可判處有期徒刑最高兩年。並且,我們可以直接加大對你的懷疑和調查力度,然後直接放瞭上官果果。」
萬美杉終於又一次氣急敗壞起來:「哼!『冷血孤狼』夏雪平是吧?我聽說過你!讓自己傢男人來做引子、釣我的魚;還說出什麼要加大對我的懷疑和調查、放瞭上官果果這樣的話!你就是這個水平的嗎?就這個水平,也好意思妄稱『F市第一女警』?要我看,你們無非就是想給權貴找個替罪羊、放瞭真兇而草菅人命!」
「釣你的魚?剛才何秋巖對你主動做瞭什麼嗎?相反的,對他進行性騷擾、甚至想要進行色誘的那個,是不是你呢?」
「我……」萬美杉立刻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
「而且我一直想問你關於昨天晚上的情況,你剛剛在除瞭想引誘我犯錯誤並把你直接放出去之外,你就在那兒拉東扯西的。你不是在拿我當星期天消遣麼?」
「我……」
「從現在開始,咱們可以聊聊昨天晚上的事情瞭吧?」
「好吧……」萬美杉既委屈又怨恨地看著我和夏雪平,目含淚光地說道,「那你們兩個想問我什麼,快問吧?」
「你昨天晚上下樓之後……」
「你昨天晚上下樓之後,」我竟然和夏雪平異口同聲地說瞭半句,但在我對這樣的巧合有些驚愕的時候,夏雪平卻用瞭另外一種不同於我腹稿的問法,對萬美杉提問道,「究竟是怎麼碰到上官果果的?你昨天晚上是下瞭次樓的,對吧?你們傢在九層,上官果果在你們傢附近的地方出瞭車禍,他想去你傢的話,肯定是要麼他上去、要麼你下樓迎的他,是不是這樣?」
如果要換成我問的話,可能我就直接就著上官果果的供詞來進行驗證,問她是不是在垃圾房見到瞭上官果果、是不是自稱她自己是上官果果的書粉之類的話瞭。
「是……我昨天晚上的確是下樓瞭。但是跟你說的不一樣,我根本沒去『迎他』,他也並不是一般的『找我』……」
萬美杉深吸瞭一口氣,哽著喉嚨慢慢地說道,「我雖然是——就像我剛才跟何秋巖說的那樣——我早就不是什麼幹凈人兒瞭,但是從小養成的幹凈習慣,我還是留著的。我傢的垃圾不能隔夜,所以每天晚上十一點鐘,我都會準時去把傢裡所有的破爛兒都收拾收拾倒掉。按說物業的保安系統還說得過去,我一般也都不怎麼會在意安全問題,所以一般情況下,就算是信飛在傢,我也會一個人下樓倒垃圾……」
「等一下,」夏雪平突然叫停瞭萬美杉的講述,「所以在昨天十一點鐘的時候,你丈夫蘭信飛是不在傢的?」
「對。」
「好吧,你繼續說,你去瞭垃圾房之後又怎麼瞭?」
「我本來就是簡簡單單倒個垃圾,結果沒想到突然有個男人從我的背後捂住瞭我的嘴巴,並且勒住瞭我的脖子,他手上還握著一把鋒利的碎玻璃,頂在我的左胸口,威脅我要我幫他忙,不然他就殺瞭我!我當時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情況,但我為瞭保命,我隻能點頭答應。他為瞭不引起別人懷疑,還把他自己的外套披在瞭我身上,但同時他還用著那柄玻璃碎片頂著我的腰,還裝作是他摟著我的樣子,讓我帶他進瞭我們傢——要知道我昨天就穿瞭一件睡裙下的樓,他想捅死我,我估計那也就是分分鐘的事情……」
——我在內心裡直呼「好傢夥」,這萬美杉的講述從目前來看,具體要素倒是都沒差,但跟上官衙內說的故事可是大相徑庭。
隻聽萬美杉委屈地講述道:「其實起初我以為,那男的就是個搶劫的,而且我昨天下樓的時候,穿的那個睡裙也是漏乳溝的,我心說昨晚遇到的最不幸,無非也就是被他強奸而已唄……強奸這點事,對我來說早就司空見慣瞭;說起來,他長得也不賴,他如果強行上瞭我,誰占便宜還不一定呢。所以進瞭傢門後,我看他臉上有傷,便主動幫他處理瞭傷口,一來是不想讓他傷害我,二來麼,如果他真是沖著我身子才挾持的我,我這也算是跟他作前戲調情瞭……可我哪知道,這傢夥竟然是個殺人犯啊!剛把他傷口處理好瞭之後,物業的經理和警察就來敲瞭門,給我看瞭他的照片,要我指認他——可他當時正拿著那把碎玻璃、躲在我身旁、用玻璃尖兒從後面頂著我的心臟部位……我是實在是害怕極瞭,所以當時才沒敢跟警察說明白,那個男人就在我傢裡!」
說到此處,萬美杉又突然悲憤地看著我,帶著哭腔對我質問道:「何秋巖,你說說我這過得,都什麼日子?我這是什麼命!你剛剛還說我也值得懷疑,對吧?你就說說,他連自己女朋友能殺的人,什麼事情幹不出來?」
「呵呵。暫且就算我說錯瞭話吧。」我看著萬美杉,繼續對她問道,「那天翔路分局的警察和物業經理從你傢門口離開之後呢?他又在你傢幹瞭什麼?」
「我當時當然是怕極瞭,我生怕他一上頭把我也殺瞭,於是我隻好告訴他,傢裡的東西有什麼他看得上的,他隨便拿。他本來還在嚇唬我,這時候他突然發現我放在沙發上的那本《劍俠神探傳》,他對我笑瞭笑說,他不會殺自己的小說讀者的,然後就在我傢的客廳裡到處亂翻——我這時候才發現,原來這傢夥居然就是《劍俠神探傳》的作者、上官立雄副總理的兒子上官果果!我知道這麼大的人物,就算是以信飛這麼厲害的人都惹不起,但同時我也真害怕他會殺瞭我……於是趁著他不註意,我就悄悄拿瞭電視旁邊的手電,朝著樓下打瞭『SOS』的信號;不過,可能昨晚那時候正下著雪,外面的人好像大多數也都在註意街面上的東西,根本沒人註意到我傢窗子……除瞭上官果果那傢夥,我打信號的時候,倒是被他發現瞭!他一把就攥住瞭我的脖子,說著還要把我掐死!就在我快窒息的時候,信飛終於回來瞭……他直接跟上官果果打瞭起來……呼……嗚……而我趕緊趁亂跑出瞭樓,叫住瞭馬上要撤退的警察……嗚……嗚哇哇……可是等我跟警察回去的時候,信飛已經死瞭!信飛已經死瞭……從今以後,我怕是又要變得無依無靠瞭……」
萬美杉說罷,聲淚俱下地痛哭著。
可我和夏雪平又對視瞭一眼,而從我倆各自的眼神中,都看出瞭萬美杉剛才的這些話,咱們倆其實誰都沒信。
「那田……」
我剛準備問關於田復興的事情,夏雪平卻咬著牙,果斷一把握住瞭我的手,並且用手指在我的掌骨上輕捏瞭一下;接著她馬上搶話對萬美杉問道:「萬美杉女士,那昨天晚上除瞭物業經理、天翔路分局的警察、上官果果之外,還有沒有別的人去過你傢呢?」
萬美杉聽到這個問題以後,哭聲突然斷瞭一陣,接著她滿臉掛淚地抬起頭,看著我和夏雪平,神色凝重而且極其認真地說道:「沒有。就他們來過。其他時候完全是我一個人在傢,沒有別人。」
「那你說,你被上官果果掐住過脖子,你能讓我看看你的脖子麼?」
聽瞭夏雪平的話,萬美杉又看看我,思忖片刻後,她抬手脫掉瞭自己的那間高領毛衫——緊接著,身上白花花的肌膚、兩隻卷心菜一般的加工乳房都露瞭出來,尤其是那兩顆粉嘟嘟的乳頭還在翹著,就像兩隻招人厭惡又頑皮狡猾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著我一樣……
我轉頭看瞭看夏雪平,夏雪平卻隻是拿餘光掃瞭我這邊一下,之後便註視著萬美杉的脖頸處。而我這邊,因為剛才吃過兩顆蜜棗,所以我現在的生理狀態仿佛進入瞭「賢者時間」一般,面對上半身赤裸的萬美杉,整個人冷靜得很。
又加上剛才她如饑似渴並撒潑打滾的那一套,徹底讓我反瞭胃——如果說今天在審訊她之前,我還對國中時期的那個清純女神萬美杉留有一點點美好的記憶,那麼剛才她那一套表演,則徹底毀瞭我內心深處對她的唯一的美好。
而且,這塞瞭矽膠的胸部,尤其是這種能讓人看得到假體邊沿的,看起來實在是讓人感覺不像自然生長的那麼自在。
但萬美杉的脖子上,確確實實有一組環繞在其上的淤紫指印。從大小上推斷,那也確實應該是一隻成年男性的手掌留下來的。
——這可怎麼辦?
這指印如果不是上官果果掐她的脖子造成的,那能是誰留下的呢?田復興麼?如果按照昨天事件的發生時間和順序,如果說田復興和萬美杉聯手做戲,想掐成這樣的程度,起碼是需要一定時間和力道的,真是這樣那搞不好警察來的時候田復興是跑不掉的,或者有可能天翔路的警察直接拔營撤退瞭。
上學的時候,刑訊學的老師總說的一句話,叫做「萬真中有一假,則可全假;萬假中有一真,則可全真」。
上官果果跟萬美杉他倆的各自的敘述,簡直分別驗證瞭這句話的兩半:上官衙內的話,怎麼聽怎麼邏輯通順,但其問題就在於太通瞭,可以目前已知的情況,沒有一個事實條件是能傾向於他的供述的。
而萬美杉說的話,怎麼聽都感覺她像是瞎編的,尤其是在夏雪平進來之前,她一個勁兒地撒狗血,再加上她單薄地對昨天案情經過的描述,最重要的是,在她的講述中,田復興從頭到尾都沒出現過,但現在來看,確確實實她的脖子上有這麼個指痕,而且所有的客觀事實都表明,萬美杉應該跟蘭信飛的死沒有直接關系,更別提顧紹儀瞭。
「把衣服穿好吧。」夏雪平對萬美杉說道,接著眼神一直在遊離著,總是想盯著我,卻又不總在把目光貼到我的輪廓之前迅速地挪瞭回去,也不知道她是賭氣、是在吃醋、還是根本就是冷血、嘲弄。
萬美杉羞惱地看瞭看我,又看瞭看夏雪平一眼,先把自己脫在一旁的文胸掛上拉好,然後又默默地把毛衣穿上。
「我還有倆問題,你能告訴我麼?」
「我剛剛已經啥都說瞭……我都把自己最不堪那一面兒抖摟給你瞭,還有什麼話我是不能告訴你的?」萬美杉氣惱著瞪瞭我一眼。
「你之前跟上官果果,確實不認識嗎?」
「我不是告訴過你瞭嗎?我是喜歡讀他的小說,但見到本人之前,我哪對得上他的照片和他本人?」
「那麼蘭信飛認識他嗎?這是我的第二個問題。」
「我也不太清楚……據我所知,他從燕平大學法律系畢業之後,就再沒去過首都。當然,首都圈他倒是有一些朋友在,不過上官果果這一號太子黨的人,他認不認識,我是真不知道瞭,我也沒聽他跟我提起過。」
「行瞭,今天就到這吧。」夏雪平先站起身來,鄭重地看著萬美杉,「你畢竟是秋巖喜歡過的女孩,剛才被你丟掉的那些吃食飲品,還有被褥,全是秋巖特意找人安排的,房間裡這麼暖和也是我同意他去跟後勤打招呼的,就是怕你涼著。姑娘,希望你能自重。」說著,夏雪平還像模像樣地看著我,對我微笑道,「我們走吧。」
「秋巖……」一聽夏雪平如此這番話,萬美杉徹底愣住瞭。
我也沒多理睬她,隻對她扔下瞭一句「先好好休息」,便跟著夏雪平離開瞭萬美杉的單間。
等我離開瞭羈押室之後,從鏡頭裡來看,萬美杉一直抱著雙膝,坐在床鋪上委屈地哭著;等過後總務處又來人給她送瞭套被褥、一根油條一碗豆漿之後,她竟然安安靜靜地吃瞭油條喝瞭豆漿,然後躺進被窩裡睡著瞭。
「上官衙內那邊怎樣瞭?」我對胡佳期和白浩遠問道。
沒想到我這一問,倒弄得這倆人一時間樂得找不著眼睛:「啊哈哈哈……秋巖,你怕是不知道:你剛一進去萬美杉那屋,咱們這位高高在上的上官公子,居然對著洗手盆打瞭兩次飛機……哈哈哈……」
「他那東西……長得也太短瞭吧,哈哈……還沒有拘留室裡的肥皂那麼……呃……」
胡佳期剛把話說到瞭一半,一見夏雪平走瞭進來,她馬上不好意思地住瞭口;但她本來都已經轉過身瞭,又想起瞭什麼,才立刻裝作驚訝道:「呀,雪平姐你來瞭?」
「呃……組長,來瞭也不……不打一聲……招呼……」白浩遠也立刻收起瞭淫笑,應和著胡佳期的反應說道。
「行瞭吧,你們倆還裝呢?幹脆當你倆不認識她不更好麼?」我怒也不是笑也不是地看著這一對兒憨憨,哼,還真當我傻。
「啊,呵呵,這個……」
「秋巖,我倆也是不知道……」
「行吧,你們倆也辛苦瞭,回去休息休息吧。」夏雪平看瞭看胡白二人,對他們點瞭點頭,「我還有些話要跟何秋巖說。」
我坐到瞭沙發上,想瞭想又站起身,分別接瞭兩杯溫水,一杯放在夏雪平的手邊,一杯端在手裡,默默地喝著。
「哦,這樣,那我倆就不打擾瞭。秋巖,組長,你們自便咯。」
於是,操控室裡暫時就隻剩下我和夏雪平。我倆一個坐在沙發上,一個坐在辦公椅上,各自低著頭、默默地喝著水,又時不時地望著對方,沉默瞭半天。
「你倒是挺聰明的,好像一下子就猜到瞭我會過來。」
還是夏雪平先打破瞭沉默,好像在我們倆之間每次出現這樣尷尬的清冷的沉默的時候,最先開口說話的總會是夏雪平。
但每次面對她的率先大方開口,我似乎每次也都是有些無所適從:「嗯。」
「你是不是早就看見我瞭?」夏雪平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帶著點羞怯的尷尬。
可能她是覺得,剛才在我從上官果果的拘留室裡出來、趁著我瘋狂喝水的時候她從我身後走掉的行為有那麼一點一葉障目和弄巧成拙,不過也的確,操控室裡面的小機房大都是兩米左右的信號接受裝置和繼電器等亂七八糟的東西,如果剛剛她一直就在裡面躲著,我也確實不會發現她的存在。
「這倒沒有。我是猜出來的——剛才胡佳期筆記本上,寫的那些關於上官果果供詞裡面的疑點,完全不是她的手筆。」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夏雪平,「所以很簡單,當時我就大概猜到瞭,快五點多鐘的時候、胡佳期接到局裡的電話,聽說是上官副總理的兒子在咱們F市犯瞭事兒,她必然是慌瞭。這樣的大案子,你『冷血孤狼』不在,誰敢接啊?誰有你的膽子大?」
「你膽子不就挺大的?我看你審問這位上官公子的時候,不就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麼?」
我一時間,竟也聽不出夏雪平這是在誇我還是在揶揄我;當然最主要是因為看著她那一雙大眼睛,嗅著空氣裡她的發香和體香,於是我一時間多少有些出神。
「那也是被徐遠和沈量才那兩個傢夥逼得!唉……而且光指著我能幹啥啊?我也隻是強行拿著一口氣,硬挺著精氣神,不能讓這上官果果小看瞭。但是論起經驗和頭腦,F市有人比得上你麼?我估計,胡佳期跟白浩遠這一對兒也是怕出事,所以就打電話把你也叫來瞭……」我尷尬地低頭笑瞭笑,「你說,這也真夠討厭的哈?」
「討厭什麼?是討厭他倆,還是討厭這個案子,還是討厭我?」夏雪平的語氣,平靜得仿佛一汪沒有風浪的水潭。
而我卻隻能含糊其辭、似答非所問道:「呵呵,大早上就這麼把你叫來瞭唄。」
緊接著,我連忙喝瞭一口水,又不知道為啥自己控制不住地,小聲念叨瞭一句:「……也不知道你現在住哪。」
但夏雪平那一雙水潤的眼眸,就像是故意挑釁似的,仍在目不轉睛地望著我:「你覺得我現在能住哪?你覺得我現在能跟誰住一塊?」
「哼,這個問題你還故意問我……」我本來聽到她那後邊的問話,心火一下就竄得老高,可我再抬起頭,對上她的目光,而我明明在她的眼睛裡,也竟看到瞭少有的「委屈」二字。
——何秋巖啊何秋巖,你也是挺「偉大」的,在這世上能讓夏雪平感到委屈的,可能也就隻有你瞭。
我忍不住自嘲瞭一番,又忍不住想瞭想前些天在那傢夜店裡看到她時候的場景,又忍不住想到前些日子我病得一塌糊塗的時候也聽說她病瞭,又忍不住想到她過去經歷的種種,而這一切,全然都是我和她兩個人在相互折磨,又彼此承受著自己給對方制造的痛苦。
至於那個周荻,他在日記裡把他跟夏雪平的關系描繪得那麼水乳交融、他那麼地聲稱自己如此傾慕夏雪平、他在我面前表現得那麼地不自在、又讓我極其不自在,可自始至終,他就像一隻鬼魂似的,正在你毫無防備又最脆弱的時候猛嚇唬你一下,把你嚇得半死,等你反應過神來後,他又不見瞭;又像是後背處棉線衣上的一陣癢疴,撓不到、揪不出、還來回亂竄,但等你把衣服徹底脫瞭,卻發現自己後背上什麼都沒有、衣服裡面也什麼都沒有。
總之這一切,實在是太離譜。卻依舊無法讓我確定,夏雪平跟周荻的過去和現在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誰啊?」
就在我低頭發呆的時候,夏雪平突然對門外叫瞭一聲。
我這才緩過神,發現有個人正站在門口,似順著門縫觀察著我和夏雪平。完全是下意識地反應,讓我直接蹦著站瞭起來,走到門口猛地打開瞭操控室的門。
那人卻是早上我在總務處-後勤辦公室見到的那個值班的少婦文職女警,在我把門完全打開之前,她已經向後退瞭兩步。等徹底看見我站在她面前的時候,她的臉上竟寫滿瞭驚恐。
說實在的,這女人的長相和身材在整個市局裡都算得上出眾的,可就不知道為什麼,我似乎一直不知道局裡竟有這一位漂亮少婦——相貌不一般但卻能一直默默無聞,要麼是這個人性格或者品行有問題,要麼她是故意為之;其次,她的確是個貌美的少婦,但她的面相,卻讓我覺得,這女人並不像是個好人。
「哦……是秦苒嗎?」夏雪平望瞭她一眼,立刻收起瞭臉上的委屈,換上瞭一副冰冷又攻擊感極強的面孔。
「啊,夏組長……你……還沒走呢?」這個叫秦苒的女人躲避著我的眼睛,望向夏雪平,舌頭打著結地說道。
「你來找我?我剛才去找你配的兩盒子彈有問題麼?」
「呃……我沒什麼要找你的,呵呵,那兩盒子彈也沒問題。」秦苒對夏雪平口吃著說著,聽她說起話來,真是幾次都怕她咬著自己的舌頭,「我是……來找那個誰……找何秋巖代理組長的。」
這就有意思瞭,一個聲稱是來找我的人,竟然不敢直接看著我的臉。
「哦,秦姐,您是來找我的?有何貴幹?」我對她問道。
「那個……小何代組長,我剛又給你們新來的這兩個嫌疑人送瞭一床被褥,已經叫拘留室的制服警簽字收下瞭。就是來告訴你一聲。」
對我說話的時候,這個秦苒也依舊目光閃躲著——我的天,她的眼神就像是Window Xp系統裡那個自帶的《三維彈球》遊戲裡的彈珠球似的,就她這眼神,要不是她喜歡我暗戀我,就應該是做瞭什麼虧心事。可我實在是想不起來,今早之前我跟這女人到底有什麼交集。
「這還用您親自跑一趟跟我說?謝謝,辛苦您瞭。」
「呵呵,別客氣。」
秦苒說完,便立刻有些灰溜溜地下瞭樓。
她這麼一來,反倒有點讓我忘瞭我接下來要跟夏雪平說什麼瞭。夏雪平抿瞭抿她那柔軟的嘴唇,似乎也跟我一樣忘瞭要說什麼。
於是,又是一陣相顧無言,但也確實要比剛才少瞭些許尷尬,畢竟有的話咽進肚子裡、爛在心裡,或者直接忘在腦子裡,反而要比直接說出來好很多。
「倒也不是全因為佳期叫我過來……」又是夏雪平先開瞭口,「你忘瞭,我現在雖然被借調到國情部情報局,但我工作關系歸根結底還在這麼,我每周可是都要回來去人事處簽個到的。」
「這麼早人事處開門瞭嗎?」
「他們也24小時值班。」
「哦,呵呵。」我不是不知道人事處也全天候,我其實也是沒話找話。
「我聽說你跟周荻……又有別的任務瞭?」
「是。不過我跟他不是一起。我主要負責市裡,他那組的人改為歸我管瞭,他跑去負責市郊的事情。你和小趙也換組長瞭,等你忙完瞭上官果果的案子,回特別調查組之後你就知道瞭。」
「我聽說是葉茗初直接領導我和冰格格。她直接和我說的。」
「嗯,那就是吧。」
「那你現在在查什麼呢?」
「呵呵,」夏雪平嫣然苦笑著,「你怎麼這麼多問題?你到底想問什麼?有些東西,你忘瞭國情部的紀律是不讓我說的麼?說出來犯法。」
我看著她那雙能夠融化一切的眼睛,心酸地對她點瞭點頭。
「說說你這案子吧,你現在有什麼想法麼?」
我連連搖頭:「就像佳期姐說的那樣,光聽倆人的供詞聽不出來什麼真假。還得去現場看看,查查證據,再看看那兩個死者的死因,才能下決斷……」
沒想到,夏雪平在聽瞭我的話後,卻如同離題一般地,狠狠地、對我輕聲地埋怨道:「你個小混蛋!你說你如果對於所有的事情,都是這種認真的態度,該多好?」
「嗯?」
「沒什麼。」
「那我想看看,你這個『F市第一女警』對這個案子有何高見?」
夏雪平想瞭想,從桌上拿過瞭一張紙,寫下瞭兩個字,然後對折在瞭一起,拋給瞭我。
「涉及到上官傢族這樣的案子,我以前也沒遇到過。不過類似的案子,很久很久之前倒是發生過那麼一起,我看過卷宗。所以其實,我倒是覺得這個案子本身沒那麼難;最難的,反而是結案之後怎麼收場。」
「還跟我猜謎語?呵呵!」我接過瞭那張對折的紙,隻要是放到之前,我還會覺得她這小行為挺有趣的,但她現在這麼做,卻又讓我想到好多事情她都不跟我直接說明白;於是一時間,我又突然有點負氣加賭氣地沒把那張紙打開,隻是隨手放到瞭手邊,「我說夏雪平,你現在什麼話都不能跟我輕易清楚是不是?還得跟我玩這一套……」
「你不看?我這可算提前告訴你答案瞭,在這種事情上小孩子氣什麼?」
「小孩子氣」這四個字,可算徹底紮到瞭我的心臟深處,尤其再加上這案子被她說得這麼簡單,我和胡佳期和一幹天翔路分局的警察卻早就頭疼不已,我的心裡多多少少更加不舒服瞭一些。
而且,還是像剛才胡佳期所說的那樣,這個案子畢竟是我第一次需要從頭到尾負責的案子,現在在我胸腔裡多少有那麼一些自認當仁不讓和想要證明自己的自尊心;剛才我故意不讓胡佳期去審問萬美杉,而是自己親自去,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我猜到夏雪平就在一邊看著,所以我才要故意「拼」給她看——當然,我沒想到自己居然玩砸瞭,還得她站出來救場。
但是再往後的事情,我保證不會再掉鏈子瞭。
「你的答案就都是對的哦?那艾立威在你身邊潛伏七年,你咋都沒發現呢?」我故意刺激她道,並且多給夏雪平寫字的那張紙對折瞭兩折,「我還就『小孩子氣』瞭!我就不看!」
「不看就不看,」夏雪平面無波瀾地側過身,低頭道,「跟你重新相處這麼久,我也發現瞭,你這小混蛋愛任性的臭脾氣如果上來瞭,九匹馬都拉不回你!也真是難為讓勁峰把你從小帶到這麼大!」
「你還好意思說呢?你不也是麼?今天來之前不打招呼、玩突然襲擊,剛才又跟我打謎語,你昨天回傢拿東西,也不事先說一聲,還好意思指責我?我都是隨你你不知道麼……」說到這,我又馬上跟她擺擺手,「算瞭,不想跟你鬥嘴:有個事情跟你說一聲,老爸從外地回來瞭。」
「說的像誰想跟你鬥嘴似的……勁峰回來瞭?他怎麼連電話也不打一個?」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搞得灰頭土臉的:電話、錢包、隨身的行李箱好像都丟瞭,走之前帶瞭天冷時候能穿的衣服,結果昨晚他回去的時候,從頭到腳穿瞭一身地攤貨,感覺還是臨時淘騰出來的。而且他神秘兮兮的,跟你一樣,也不把話說清楚自己去南方到底幹啥瞭——我反正感覺他不像是去進行一般的采訪。他說過兩天可能還要往北走,具體幹嘛也不說,隻是說他可能要跟你見一面。手機和電話號我已經幫他都辦完瞭,估計上午九點多鐘會送到傢。」
「那他現在就是還在傢唄?」
「對。」
「我知道瞭。」夏雪平想瞭想,又輕輕地吸瞭吸鼻子,然後對我認真地說道,「那盒秘魯煙你別抽瞭,對身體不好。」
「這你可就管不瞭我瞭。呵呵,你都從傢裡搬出去瞭,還管我幹什麼?你該管的不是周荻周先生麼?我這位『金句師兄』在警校當『專業學生』的時候,他抽煙可比任何人都勤快。」
夏雪平冷笑瞭一聲,點瞭點頭,背過臉沉默瞭片刻,又轉過頭對我說道:「行吧,不管你就不管你瞭,反正這話我已經告訴你瞭,愛聽不聽……你到瞭年紀瞭,也該找個好女孩瞭。」
「是麼?呵呵,你還想像之前那樣,搞一大堆女生排著號坐我對面吃飯?」
「呵呵,算瞭吧,你上次都給那些小姑娘惡心成什麼樣瞭?」夏雪平嘆瞭口氣,看著監控顯示屏上的萬美杉,指瞭指她對我問道:「你真喜歡過這樣的?」
「哼,你不也喜歡過於峰那樣的麼?」我咬著後槽牙反過來問瞭一句。
夏雪平不再掩飾,繼而那層委屈和苦澀,又全都掛在瞭臉上。
「咣咣咣——何秋巖?何秋巖在嗎?誒,你還真在這……」
正和夏雪平面臨著再次陷入沉默的困局的時候,穿著一件白色派克羽絨服的小C竟風風火火地從走廊外一路小跑到看守操控室的門口,敲瞭一陣門又發現門沒鎖,便推門撒丫子蹦瞭進來。
她喜出望外地便看著我便坐到瞭我身邊,剛對著我抬起雙臂,一轉頭卻正好撞上夏雪平幹涸苦楚的目光:「喲……夏……阿姨,您……您也在呢?我……我聽說您……」
夏雪平看著小C,馬上對她溫暖地笑瞭笑,又對我揚瞭揚下巴,同時指著屏幕上的萬美杉道:「她也挺不錯的……至少比這個強多瞭。」
「啊?雪平阿姨,您在說……在說什麼呢?」
「沒什麼。」我低著頭對小C敷衍道,「找我來去現場?」
「嗯,我去你們一組辦公室找你,胡姐和那個姓王的女人說你可能是在這,我就找你來瞭。」說著,小C又小心翼翼地看瞭看夏雪平,對我問道,「咱們……走啊?」
「你們去幹正事吧,我還有別的任務,也就不在你這兒多逗留瞭。」說著,夏雪平又看瞭看我手裡捏著的那張疊起來的打印紙。
「嗯。」我隻是點瞭點頭,依舊坐在沙發上無動於衷。
夏雪平再次動瞭動嘴唇,隨後她直接推門離開瞭。
而我向前傾瞭傾身子,坐也不是,站起來也不是。
「還不追啊?」
一轉頭,小C正眨著眼睛,用著一種極其復雜的眼神看著我,這眼神裡充滿瞭期盼,我隻是不知道她到底是期盼我去追夏雪平,還是不期盼;同時,她的眼神裡同樣充滿瞭委屈,甚至比我和夏雪平都委屈。
「什麼追不追的?下樓!」
「去哪?現場還是先去你辦公室?」
「什麼去哪不去哪……先下樓。」
說著,我便也邁著焦急的步伐走出瞭操控室,並且捏緊瞭夏雪平給我的那張紙。
——還好……我是說果然……不,其實是剛巧,當我走到二三樓之間的緩步臺的時候,便又聽見瞭夏雪平的聲音。
「……楚惠,咱們倆也是老同事瞭,好多事情也算是風風雨雨一起經歷過的。我這個人,平常也不大會說話,但有些事,我還是想跟你提一句。」
「瞧你這麼煞有介事地……都是姐妹,你又是我領導上峰,這話叫你說的,還沒說事兒呢就讓我下不來臺瞭,哈哈。有啥話,雪平你直說吧!」站在樓梯階上的王楚惠,沖著夏雪平大大咧咧、嘻嘻哈哈地笑著。
「我聽說你對秋巖有點誤會。」
「這話怎麼說的……」
「秋巖這孩子還小,年少輕狂,免不瞭會有心思馬虎、沖撞別人、一碗水端不平的時候。楚惠你都算是我的師姐,更是秋巖的前輩,有些事情秋巖如果做得不周到的,我希望你能多擔待點,照顧照顧他。我雖然暫時不在咱們一組工作瞭,但我還是會回來的,我請你千萬別難為他。」
「嗨……一定一定!你放心吧!」
「嗯,那我先走瞭。」
夏雪平轉過身後,颯爽地抬手攏瞭攏右側的長發、撩到瞭耳後,雙手插進上衣口袋裡,頭也不回地走下瞭樓。
而王楚惠訕訕地看著夏雪平的背影,神色陰鬱地朝著辦公室走去。
站在緩步臺上的我,終究是沒忍住自己的本意,打開瞭夏雪平拋給我的那張紙。
上面隻寫瞭兩個字:「猜珠。」
小C好奇地探過瞭小腦袋,看瞭眼那兩個字:「這是什麼意思啊?」
的確,這倆字除瞭我和夏雪平以外,這世上根本沒人能看得懂是什麼意思。
這得把話說到十一月份之前,那時候我和夏雪平還在R省,幫著徐遠送完瞭東西後,我倆就在R省遊玩。某天在住處附近的小超市,竟然發現瞭那裡有賣玻子汽水的,汽水瓶口到瓶頸處卡瞭顆玻璃彈珠,喝之前必須先把玻璃珠摁下去才能喝到裡面的果味汽水——這個東西因為給不少9歲以下的小朋友的喉嚨造成過卡塞、甚至窒息導致死亡的也有,國內已經好久都沒有賣的瞭。
夏雪平也是,從小她就對這個東西有興趣,但外公外婆生怕她把那玻璃珠卡進嗓子眼裡,因此她在那之前,就喝過一瓶,是舅舅偷著買給自己和她喝的,結果當年上小學四年級的舅舅還結結實實地挨瞭外公一頓「棒子燒肉」。
於是我為瞭給夏雪平解饞蟲、外加讓她回憶童年,就買瞭二十多瓶的玻子汽水,一口幹後,再把彈珠摳出來。
她一個40歲的女人,我一個21歲的男人,我倆都把這世界上最禁忌的事情做過瞭,結果那天我倆卻就窩在酒店房間裡,跟兩個幼稚園的小孩子一樣,趴在地上打彈珠玩,玩瞭一整天——當然,後來我倆又慢慢地相互挑逗著脫光瞭衣服,在彼此的身上玩著彈珠。
我還因為做「倒平橋」的時候,根本沒辦法用肚臍好好盛住彈珠,而被她各種笑話笨,不過好幾次,都是我已經找到平衡之後,她或者在我的肋下活肉上抓癢,或者朝我的腋下、龜頭吹氣,讓我根本撐不住。
她倒也是厲害,雖然她也是極其怕癢的,但無論我怎麼捉弄她、哪怕是故意抓一把散珠在她的陰阜上揉搓、把她的軟穴搓得都是蜜水,她也竟然能撐住保持紋絲不動:「倒平橋」的時候她最多能在肚子上放八顆彈珠,而平板撐的時候,在她的臀窩那裡竟然能放得下十二顆。
後來我跟她一起在浴缸裡泡澡的時候,我也是想故意報復捉弄回來,攥著彈珠的我靈機一動,便哄她說要給她變個魔術並玩個遊戲:讓她猜我哪隻手上沒有彈珠,而且左手右手若是猜錯,都會有不一樣的「懲罰」。
「你還能變出什麼花花來呀?那好,開始吧……」
「你得閉上眼睛,不能偷看啊!閉上眼睛查五個數!」
「行行行,我不偷看……一、二、三、四、五……嘻嘻,你個小混蛋,像回事似的!好瞭沒?」
「好瞭,你猜吧。」
「猜哪隻手裡沒有小球球是吧?行……嗯……我猜左手!」
當我左手一打開,裡面卻有一顆小彈珠。
「嘿!行吧……有什麼懲罰措施啊?」
我故意嘿嘿一笑,把她死死按在浴缸壁上,用舌尖和嘴裡事先含著的彈珠,來回舔弄瞭一番她胸前的兩顆奶茶色的小葡萄。
「哎呀……你討厭!討厭的小壞蛋!嗯……嗯……我就知道沒好事情!」夏雪平嘴上嬌嗔著,卻任由我把她的雙乳乳尖舔弄到比那玻璃彈珠還要堅挺。
「嘿嘿嘿!行啦!第二回合開始瞭啊!」
「行!但是這回可說好,我如果猜對瞭,我也得懲罰懲罰你!」
「你想咋懲罰我啊?」
「先不告訴你!快點吧,我可閉上眼睛瞭啊!一、二、三……」
「嘿!你等會兒呃……」
「……四、五!我睜眼瞭啊!這回我猜是右手!」
「你玩賴!我都沒準備好呢……」
「哈哈哈我不管!我就猜右手!」
「那你確定是吧……好吧,右手——你看看,哈哈哈你又輸瞭我的小孤狼大人!」
「你?」
夏雪平立刻同時攥住瞭我的兩隻手,一打開,其實在我的左右手裡面都有一顆小彈珠;
但我也一直懷疑,夏雪平當時根本不是不知道,因為我忘不瞭在我打開雙手之後,她的眼神中,除瞭滿滿的寵溺愛意之外,還有一層早就把我這小把戲瞭然於胸的含義,隻是她嘴上不服道:「你個小傢夥,對你媽媽我還玩這套路啊?欺負人!」
「我就欺負人瞭!我這個小混蛋,就是要欺負媽媽!嘻嘻嘻……我可要懲罰你瞭啊!」說罷,我趁著浴缸裡的天然溫泉加上泡泡浴的膩滑,把夏雪平的雙腿拽瞭起來,扛到瞭我的肩頭,又用著自己的舌頭和嘴裡的彈珠,磨弄著她的陰唇和石榴籽一般的陰蒂珠,瘋狂吸舐著甘咸中帶著那股專屬於夏雪平的、帶著淡淡麝香味道的嫩汁香蜜;同時,自己的雙手又肆意地,在她那對兒柔軟溫熱的豪乳上盡情揉抓著。
「哦……啊!你個小壞傢夥!啊……小混蛋……還能這麼算計媽媽呀?哦喲……啊……小混蛋……我不許你這麼抓媽媽的胸……啊……哼,小混蛋!兩隻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
——兩隻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也就是說,這就是你對這個案子的推測麼?
我看瞭看身邊的小C,苦笑瞭一聲:「沒什麼意思,呵呵。走吧,叫上胡佳期白浩遠他們倆,咱們一起去現場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