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朋友

  (一)

  隔天中午,從校門口走出好一段路,從雲一眼就瞧見斜著身子懶散地靠在墻角抽煙的男孩,一頭染成金黃色的中長發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發光,襯托出白得有點透明的鵝蛋臉。一身純白搭配的韓版針織衫再加上一條修長的直筒牛仔褲,將他身上所有的優點發揮得淋漓盡致。

  這個男孩,很懂得揚長避短,這是從雲對他的一貫印象。說不上熟悉,眼前的這個人她是見過的,一頭黃的近乎發白的細發太過明顯,想不讓人記住都難。

  隻不過每次在路上碰見的時候,對方身邊都帶著一個女伴,兩人有說有笑地從從雲身邊走過,沒有一次正眼瞧過她。

  “嗨!美女!”

  沒想到一直悠閑地抽著煙的男孩會突然在她走近的時候開口,從雲不禁回頭看瞭眼後面。

  三三兩兩,甚至有些成群結隊的女孩,正嫋嫋婷婷地向前走來,有幾個正交頭接耳地對著她這邊的方向議論著,渾身散發著青春的朝氣。

  看來是叫她們的,從雲自嘲一笑,收回思緒繼續趕路。

  不是吧,這女人是眼睛瞎瞭還是耳朵聾瞭,沒見他一雙牛眼正在劈劈啪啪地使勁放電嗎?

  一臉不甘心的尤單羽長腳一邁,不到兩步就跨到她面前,加大電力,“美女,你好傷人心哦。”

  一張五官立體的鵝蛋臉突然放大到從雲面前,著實嚇瞭她一跳。對方一對亮晶晶的大眼裡面,水靈靈的。黑白分明的瞳孔裡面,倒映著的,是她的影子沒錯。

  傷心?她傷誰的心?不知如何回應,從雲一臉疑惑地對向這個男孩笑瞇瞇的小臉。

  一張壞壞的笑臉,連兩道濃濃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漣漪,好像一直都帶著笑意,彎彎的,像是夜空裡皎潔的上弦月。白皙的皮膚襯托著淡淡桃紅色的嘴唇,特別是左耳閃著炫目光亮的鉆石耳釘,給他的陽光帥氣中加入瞭一絲不羈……

  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毫無預兆地抓住從雲懶懶地搭在一側的小手,一臉受傷地說,“美女,喊你怎麼不應呢?”

  尤單羽暗忖,摸起來略有凸起,這個女人手感還真是粗糙。按住女人意欲拿開的小手,在他一起一伏的胸膛上緩緩流轉揉搓,委屈地說“你看,我的小心肝兒都被你傷得撲撲直跳瞭。”

  看來這個男孩一點都不記得就在前幾天,他還面無表情地從她身邊走過,那是絕對純粹地對待路人甲路人乙的表情。

  “你的心跳得好快。”從雲順著他的話說。

  尤單羽嘴角一扯,劃出一道好看的弧度,“那是因為等到你瞭嘛!”

  “你等我?”從雲驚訝地看著他。

  “你知不知道昨天我第一眼見到你,就被你身上那股特別的氣質給吸引。”

  說著,一雙亮晶晶的雙眼黯瞭下來,一臉幽怨地看著她,“可是,你連看都不看一眼人傢,就這樣目不斜視地從我身邊走過,這不是傷我的心是什麼?”

  昨天她是有印象的,她所瞧見的是這個男孩跟不久前被他批評的高幹子弟兩個人在商量事兒。

  從雲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對不起,我昨天沒註意。”

  濃墨般的眸子裡閃動著邪氣的波光,神情竟是裝得認真無比,清新而爽朗,這個男孩渾身散發著一股明媚的氣息。

  尤單羽扯開一抹大大的笑容,喜笑顏開,“那我們交個朋友,一起吃頓晚飯吧?”

  怕她不答應似的,男孩握緊她的手,誠懇地說,“我隻是想跟你做個朋友沒別的意思,你知道嗎?你的眼神好溫柔,就像我死去的媽媽,可是她再也……”

  男孩一臉深情地看著她,抓著從雲的另一隻手親昵地撫摸著他的臉。就好像一對輕薄的翅膀撫過絲滑的綢緞,從雲黑色的瞳仁裡蕩漾著異樣的柔光,“何馳?”

  不輕不重的兩個字,仿佛經過瞭無盡的等待,蘊藏著無窮的決心。

  聲音不高不低,緩緩道來。

  這個女人在嘀咕些什麼?沒聽清她的話,尤單羽不解地問“什麼何池?”

  知道瞭,知道瞭,為什麼她會對這個男孩印象如此深刻,這麼一雙美好的眼睛,是何馳的,何馳的。

  深情似地呢喃著,如果他也可以用這麼一雙深情的眼睛看著她,如果可以……

  從來都沒有覺得幸福離自己如此近。隻要她伸出手,就能觸摸到。她忍不住伸出另一隻手,貼上他的眼睛。“好!”

  不會吧,這麼容易搞定,這女人的腦袋是水做的嗎?

  尤單羽笑得微微瞇起瞭眼睛,清亮的眼睛彎成瞭一道好看的月牙,在陽光之下綻放出璀璨的眼波,盼顧之間流光溢彩,“太好瞭,謝謝你!”

  男孩額頭上溢出細密的汗沫子,白炙的陽光撒在上面,竟然被折射出五彩的光芒,從雲微微閃瞭神。

  (二)

  “你想吃什麼?”尤單羽笑著問,心底卻是興趣缺缺,這個老古董簡直比想象中好拐太多,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你喜歡吃什麼我就想吃什麼。”從雲說。

  嘴角掛著笑,尤單羽顯然沒想到她會這麼乖巧,忘記收回笑容,“那我們走吧。”

  兩人一路無話,走到學校附近的“川菜館”。

  “老板,四斤冷鍋魚。”尤單羽一進餐廳就招呼老板上菜,顯然是個熟客。

  從雲沒想到他會喜歡這麼樸實的地方,她一直以為這個男孩是個喜歡高消費的人,畢竟他的外表給人帶來的第一感是這樣的。

  眼見老板一臉殷勤地吆喝一聲,“好!,阿輝,上魚!”,從雲不禁疑惑地轉向一旁無聊地轉著筷子的男孩,“冷鍋的魚不是很腥嗎?”

  一臉看怪物的表情,尤單羽剛要諷刺,轉念一想,不對,馬上熱情地回答她,“你沒吃過嗎?這是火鍋的另一種延伸,自助性的火鍋魚,裡面有海帶,蓮藕,黃瓜各種蔬菜,想要吃多少就多少。”

  不到兩分鍾,老板就端著半冷卻半熱乎的火鍋上來,“小姐吃吃看,對你們女孩子很美容的。”

  整個火鍋表層漂浮著一層厚厚的油,真的能美容?

  見她一副不解的樣子,尤單羽諄諄善誘地勸導,“看見這紅油沒有?知道四川妹子為什麼皮膚都這麼好嗎?吃紅油和辣椒吃的。”

  從雲展開笑靨,這個年齡對她來說,美容早已是一件可有可無的事。夾起火鍋裡的海菜,即使平常不怎麼入味的蔬菜也在紅油的浸泡下變得可口起來。

  見她吃得津津有味,尤單羽才動起筷子,漫不經心地說“冷鍋魚這麼出名,怎麼你會沒吃過?”其實他隻是隨便問問,跟這麼一個個性保守的女人枯坐著,實在有夠無聊。

  繼續吃著手中的藕,從雲淡淡地笑,“這種東西不適合一個人享受的。”她剛才看見店裡的招牌上寫著,限制兩個人或兩個人以上。

  眼裡的落寞太明顯,尤單羽想不看到都難,他突然有點好奇起這種異類的生活來,每天這樣循規蹈矩地活著,東不成西不就的,有意思?

  “尤單羽,我的名字。美女怎麼稱呼呢?”說也好笑,他現在才想起問這個女人叫什麼名字,對方似乎一點也不在意他的疏忽。

  “葉落歸根,從一而終,雲淡風輕,葉從雲。”從雲微笑,原來他還記得問自己的名字。

  “好名字,就像你的人一樣。”尤單羽嗤笑,一樣無趣。

  吃完飯,尤單羽帶著她去校園的操場跑步,到這座城市的最頂端看夜景……

  坐在狹小的出租車後座,從雲不禁感嘆,原來,她也可以有回憶,有不再隻屬於她一個人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