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十一點半。
叮呤呤,叮呤呤,隨著一陣急促而又刺耳的鬧鈴的響起,斷斷續續的鬧鈴聲響不斷地幹擾近天亮才入眠的男人。
睜開惺忪的眼睛,梁胤鳴疲憊地從被子裡伸出手,摁掉按鈕,然後利索地跳下床,晃瞭晃酸麻的脖子,伸瞭個懶腰,走到窗前拉開舊得發黃的窗簾。
有點發白的光線透過拉開的窗簾照著這個潮濕的小房間,那些肉眼可見的小灰塵在陽光中慢慢揮發,定定地站在窗前看瞭一會兒,梁胤鳴才懶散著身子走到浴室刷牙洗臉。
從浴室內出來,梁胤鳴一個輕輕地彎腰,撈起昨晚丟在地上的衣物隨手扔在臉盆上,抓過洗衣粉,走到走廊處的公共盥洗室。
盥洗室的水池邊正站著一名年紀輕輕的打工女,叫青蓮,跟在工地上搞建築的民工丈夫剛結婚不久,兩人一直租住在梁胤鳴隔壁。
見到端著臉盆的梁胤鳴,青蓮沖他友好地笑笑,將洗菜的盆子端上來放到一旁,把水龍頭的位置讓給他。
“小梁,又過來洗衣服啊?”將爛掉的菜葉撥掉,青蓮趁著梁胤鳴出來的時間熱情地打哈哈。
平時見這個鄰居要麼早出晚歸,要麼一個人關在房間裡面大門不出的樣子,實在非常難得才能見到一次。
梁胤鳴簡明扼要地“嗯”瞭聲,倒瞭一大堆洗衣粉在衣服上面,埋頭抓起刷子就用力的刷洗。
見他刷得如此賣力,青蓮不禁好心提醒道:“衣服不能這樣猛刷,會破。”
沒有理會她,梁胤鳴埋頭一聲不吭,繼續奮力地刷洗他那條臟得有點發黴的牛仔褲。
見他一副不愛搭理人的樣子,青蓮隻好識趣的閉上嘴巴,暫時放棄瞭跟他打好鄰裡關系的念頭。
洗完衣服,再將那些衣服拿到陽臺上去晾曬,已經將近一點。
到瞭租屋樓下小飯店叫瞭份炒米粉,梁胤鳴三兩下草草吃完,才匆匆忙忙地搭著一輛計程車到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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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人民醫院606病房。
“你們幾個人,把他抬出去。”說話的是醫院裡面最負盛名的院長何郝易。
站在院長後面的幾名護工有點遲疑地向前一步,又畏畏縮縮地後退一步,隻因床上那個人是院長的外甥。
躲在床角處,一手如救民稻草般,死死抓著一床搖搖欲墜的棉被不放,另一手舉著采血用的靜脈輸液針,孫茗卓斬釘截鐵的說:“我不走!”
頗有一番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的豪邁與英雄氣概,有句中國話怎麼說來著,請佛容易送佛難!要想送走孫茗卓這尊大佛,八抬大轎都抬不走。
被他氣得憋瞭一肚子重重的悶氣,何郝易上前一步,嚴厲的說:“你以為這裡是小孩子過傢傢的地方?醫院裡面都是酒精和消毒水的味道你知不知道?”
緩瞭緩面色,何郝易坐到床上,苦口婆心地勸撫著自己的小外甥:“聽小叔的話,傷好瞭就早點出去,外面好玩的東西多的是。”
說完,騰出一隻手想要將孫茗卓手上的輸液針搶過來。
早就猜出他的目的,孫茗卓趕緊將輸液針藏到背後,執拗地說:“我就不走!”
噴出一口憋在胸腔的悶氣,何郝易臉色沈瞭下來,這孩子,都讓姐姐給慣成什麼樣子,就現在這種個性能成什麼大器?
何郝易正欲繼續安撫,門口有人走瞭進來,回頭一看,是最近跟孫茗卓關系打得火熱的小夥子。
“何叔叔,要不讓我來勸勸孫茗卓吧?”玫瑰色的薄唇輕輕開啟,梁胤鳴客氣地說道。
隻要他能幫他把茗卓帶出這個魚目混雜的醫院,他當然不會有異議。
站直身子,何郝易意味深長地看瞭梁胤鳴一眼,和顏悅色地說:“希望你能把我們傢的獨苗照顧好。”
聽出他話裡有話,梁胤鳴不置可否地笑笑,當做回應。
見何郝易離開,孫茗卓趕緊扔掉輸液針,巴巴地湊到梁胤鳴面前,一副乖乖小兔子的模樣:“好哥哥,你終於來瞭,胖女人有沒有跟你說什麼?”
一碰到好事就知道叫他“哥哥”瞭?梁胤鳴在心裡悶笑道,故作無奈地搖搖頭說道:“沒說什麼。”
“怎麼可能?”孫茗卓兩眼瞪大,頓時原形畢露,就要從病床上跳起來跟梁胤鳴發飆。
想到自己的終身幸福還握在這隻死狐貍手裡,孫茗卓有點不甘心地眨瞭眨眼珠子,喪氣地說:“你不是說胖女人嫌棄我不給她錢嗎?”
他不是把錢都給她瞭嗎?雖然,他剛開始聽到梁胤鳴這麼說是有點傷心,才會趕胖女人走,可是就傷心瞭那麼一小小會兒,他不是已經及時補正,馬上“悔過自新”瞭嗎?
“為什麼不離開醫院?”自動忽略掉他那張心事重重的臉蛋,梁胤鳴坐到床沿,儼然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悠閑。
將自己的身子重重地扔到床上,孫茗卓把兩手交叉枕在腦後,翹著二郎腿,歪著頭看向梁胤鳴,不假思索道:“我怕胖女人回來找不到我。”
這是一張很癡情的臉孔,如果不去看他那雙單純像玻璃一樣的眼睛,梁胤鳴扭頭看著他不語,突然想到一句話,男人莫笑癡情男,古來自是有情癡。
“我很好奇,你怎麼會喜歡那種女人?”悶頭沈思瞭一會兒,梁胤鳴一手抱胸,一手托著好看的下巴,好整以暇地看著孫茗卓。
“為什麼我不能喜歡胖女人?”反倒是孫茗卓迷惑不解,喜歡就是需要,需要就是喜歡,他需要胖女人,胖女人也需要他,就是這樣。
梁胤鳴偏瞭偏頭,知道他沒有聽清他的意思,換瞭另一種說法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的是,也許你不瞭解那個女人。”
“你想說你比我瞭解她?”“騰”地一下坐直身子,孫茗卓不高興地推瞭梁胤鳴一把,有點底氣不足的吼道:“我比你瞭解。”
他知道,這隻死狐貍的腦袋比他好,不然怎麼會剛認識胖女人沒多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他自己絞盡腦汁都猜不出來。
腦袋轉瞭很久,孫茗卓才有點心虛的說:“好吧,就算是你比較瞭解她,但是即便是這樣,為什麼喜歡她的是我卻不是你。”
“你想說緣分?”梁胤鳴有點好笑地看著他,他不喜歡是因為他對那個女人不感興趣,這跟緣分有什麼關系?
“緣分是什麼狗屁東西?本少爺才不屑。”孫茗卓嗤之以鼻。
“我現在隻相信錢。”曲著身子,靠在白花花的墻壁上,孫茗卓輕輕的抱住自己的膝蓋,把頭靠在膝蓋上,睜著一雙空洞茫然的眼睛,似是在對梁胤鳴傾訴,又好像在一個人自言自語,語帶苦澀地喃喃道:“胖女人,我有錢,你回來吧。”
從第一次見到胖女人他就喜歡她,就算她比他胖,也不漂亮,但是他就是知道,她很孤獨。
想來想去,還是擔心胖女人會被這隻狡猾的死狐貍搶走,他必須把那些有可能存在的情敵一個個斬草除根,全部打得魂飛魄散!
“還有,她身邊的人隻可能是我,你不許插進來!”孫茗卓有點不放心地摞下最後一句通牒,帶著惡狠狠的警告:“你這隻死狐貍永遠是遲到的!”
光是那幾句慷慨激昂的狠話,就噴得梁胤鳴一臉的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