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夕和周以南沉默地對視著，兩人都沒有松開湯勺把柄的打算。餐桌上方的氣氛一時有些詭異。

　　姚梅掩住嘴，略顯驚訝地看著這一幕。章連則是微微皺起眉頭，精光四射的眸中閃過一絲思索。

　　“哎呀，舀湯這種事還是讓我來吧，就不麻煩客人瞭。”章皓站起身來打圓場，他從兩人手中搶過湯勺，又拿瞭個新碗給章亦舀瞭滿滿一碗排骨湯，放到他手邊。

　　“喏，亦哥，喝吧。”

　　周以南和裴夕這才坐下。章亦早就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在心底感激章皓的舉動，看那碗湯到瞭眼前，趕緊端起碗大口喝起來，不過因為喝得太急，喉嚨冷不防被玉米粒嗆住瞭，頓時臉色通紅地咳瞭幾聲。

　　“慢點吃，鍋裡還有湯呢。”姚梅的手掌輕撫著他的背部，愛憐地看著他。

　　章皓趁著這絕好的機會打量對面兩人的神情，嗯，裴夕哥面上倒是沒有什麼表情，不過那雙桃花眼裡的焦急還是泄露瞭某些心思，至於周將軍，也是面色平靜，不過放在膝蓋上的左手偷偷握成瞭拳頭……章皓在心中納悶，亦哥沒必要在這兩人面前這麼緊張啊，而且看剛剛這兩人擔憂的神情，似乎他們的關系並不一般。難道亦哥跟他們……

　　被心中大膽的猜測嚇瞭一跳的章皓頓時甩瞭甩腦袋，試圖搖掉那些荒謬的想法。亦哥怎麼可能喜歡Alpha嘛，他明明隻喜歡Omega的，而且未婚妻都有瞭！一定是他亂想的！對，一定是這樣！

　　“小亦，確定不用小皓送你們一程嗎？”夜色漸深，姚梅和章連穿著傢居服站在玄關門口，不放心地看著章亦。

　　“不用瞭，我開瞭車過來，你讓小皓送裴夕和以南回去吧。”

　　“我可以坐你的車回去，正好順路。”裴夕的手插在衣兜裡，從後方走過來。

　　“我也不需要小皓送，我讓司機在前面路口接我。”

　　章皓手裡拿著車鑰匙，本來都全副武裝準備好出門瞭，聽兩人這麼一說，踏出門檻的腳又收瞭回來。

　　“亦哥，那我就不送瞭你們，路上註意安全啊。”

　　“嗯，二叔二嬸，我們先走瞭。”

　　章亦帶著兩人往停車坪走去，中間要經過一條竹林小道，路燈昏暗，他走在前面，那兩人就跟門神一樣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後。他不想重演飯局上的那場尷尬，幹脆閉緊瞭嘴巴，什麼也不說。

　　周以南心思聰敏，他瞥瞭眼一旁沉默不語的裴夕，明白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幹脆率先打破冷凝的氣氛，開口道，“前面就是路口瞭，我自己走過去吧。小亦，你送裴夕就可以瞭。”

　　章亦的腳步一頓，躊躇地看著他。周以南朝他笑瞭笑，又附在他耳邊說瞭句什麼，便笑瞇瞇地往十字路口走去。那裡一輛黑色的軍用懸浮車靜靜停在路燈下。

　　章亦見到他上瞭車，心中稍定，又轉頭看瞭眼裴夕，猶豫半天，才低聲道，“走吧。”

　　兩人明明昨夜還坦誠相見，赤裸的身軀糾纏在一起，這會兒到瞭密閉的車廂裡，反倒無話可說，連對視一眼都有些不太自然。

　　“昨晚我說的話……”裴夕坐在副駕駛上，他無意識地用手指揉搓著皮革坐墊，垂著纖長的眼睫道，“……都是真心的。”

　　“我知道。”章亦發動車子，目不斜視地看著儀表盤。

　　你就沒什麼別的要說的嗎？裴夕很想這麼問，可是他突然意識到昨晚章亦已經給瞭他答案。那時他眼底的歉意和無奈就已經說明瞭一切。

　　他還在執著什麼呢，明知道希望是如此地渺茫，可他偏要義無反顧地往前，不撞個頭破血流就不肯罷休。真是可笑又可悲。

　　“周以南後來讓人給你註射瞭血清吧？感覺怎麼樣，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沒有什麼異常的感覺，都挺好的。”

　　裴夕點點頭，不知想起什麼，又道，“一次劑量的血清隻能暫時緩解你的病癥，下周你有空還是要來醫院檢查，主要看你的腺體有沒有病變。”

　　“嗯，我下周五過去。”

　　這麼配合的章亦讓裴夕反倒有些不適應瞭，他看著他英挺的側臉輪廓，緊繃的唇角，心頭泛起些微的酸澀情緒。

　　“章亦，如果沒有周以南，我是不是還有一點希望？”懸浮車停在裴傢的大門處，臨下車前，裴夕忽然開口。

　　章亦愣瞭一下，良久，他才嗓音低啞道，“你也知道，沒有平行世界。”

　　“是啊，沒有平行世界。”裴夕可惜地嘆瞭口氣，他看著車窗外寬闊的道路和庭院，低聲道，“那艾倫?蘭卡斯特呢？你打算怎麼跟那個聯邦Omega王子解釋？”

　　章亦皺眉看著前方透明的車窗，沉默不語。

　　裴夕見他遲遲不回答，想到他對那個沒見幾面的艾倫王子都還存著幾分不忍，卻對自己如此絕情，頓時心頭火起。

　　“我他媽就是犯賤、非給自己找不痛快！享你的齊人之福去吧！”

　　“裴夕——”

　　章亦想解釋些什麼，俊美的青年已經甩上車門，高挑修長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清冷的夜色中。

　　算瞭，讓他罵兩句，解解氣吧。章亦無奈地想。

　　**

　　“長官，第三艦隊今年選拔的特種戰艦駕駛員名單已經出來瞭，請您過目。”

　　“嗯，先放這兒吧。”

　　“另外，莫參謀長問您今年的特訓什麼時候開始？要不要開會商討一下具體細節？”

　　“是需要開會討論一下，具體時間和地點你來安排吧。”

　　“是，長官。”

　　蘇然捧著記錄屏準備離開辦公室，冷不防被章亦叫住。

　　“你妹妹的病好點瞭嗎？”

　　“好多瞭，手術做得很成功，再觀察一周左右就可以出院。”

　　章亦點點頭，他的手指無意識地輕叩著桌面，“明天有半天休假，我跟你一起去醫院看看她吧。”

　　蘇然有些受寵若驚，忙不迭道，“長官，其實你不用親自——”

　　“行瞭，明天早上八點我在辦公室等你，你開車，記得準備早餐。”

　　“那……好吧。”蘇然勉為其難地點瞭點頭，胸口卻掠過一絲苦澀的甜蜜。反正兩人相處的時間也不多瞭，就讓他最後享受一次他的溫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