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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走回頭路

  從東院過來時雲麗就依偎在楊剛懷裡,此時,她仍舊依偎在他懷裡:“十周年建廠的日子快到瞭。”沉甸一晚,經早上的再滋潤,哪怕藏在傘裡,臉上仍舊一片潮潤。

  “先濟爸生日過,反正到時都得先來咱傢。”邊說邊走,出瞭院子,楊剛護著雲麗先上瞭副駕,隨後繞到主駕,屯身收傘。“十一點再去雲燕還是?”啟車時,打瞭個哈欠,“昨兒你說瞭半宿夢話。”

  雲麗“嗯”瞭一聲:“說啥瞭都?”人往椅背上靠瞭靠,隨後視線移向窗外。雨中的樹枝綠得如此盎然,四外延伸出去,又生出不知多少枝杈,起起落落隨風搖擺。

  楊剛單手握著方向盤,給起瞭速度:“好像是給爸過生日,說別在這辦。”駛出胡同,往公路上走,“一會兒松一會兒緊的,掐我下面前兒還嚷瞭我好幾聲呢。”

  雲麗眨著眼,“哦”瞭一聲。前方的世界一片水洗,深暗又朦朦朧朧,她迅速收回目光轉向身右的窗外:“哪記得清啊。”

  “這頭地界兒忒小瞭,都擠西場也太憋屈,我看還咱內邊得瞭,寬敞辦事兒也方便。”車行至公路上,雨好像小瞭些,車窗上隱隱映出雲麗白皙的臉。駛上高架橋,前方一馬平川,楊剛又說:“歲數一年大著一年。”

  雲麗側轉起身子,看向他:“去年就提過,三十兒內宿在套間也提過。”

  “嗯?提啥瞭都。”楊剛一斜眸,很快又笑著看向前方,“準是紅包的事兒,內天看他轉轉悠悠的。”

  “生日。”那抹消散的餘暈從窗子上被風吹下來,夾嗔帶慍,重又掛在雲麗那張瓜子臉上。她柳眉微蹙,隔著鏡子掃瞭一眼楊剛,紅唇輕輕撅瞭起來:“要不是因為跟他爺,嗯,紮套間裡準備東西,他也不至於躲我半個月。”隨即掉轉過頭來,似想起啥,可還沒等她張嘴去說,楊剛就先自“嗯”瞭一聲:“內幾天確實有心事,問也不說。”緊接著,“相冊的事兒我看還是壓一壓比較好,細水長流,一下子都砸身上他也承受不住。”

  “我也想過,不能都讓他看見。”雲麗低頭把座調瞭調,鼻音“嗯”著,往後仰靠過去。她曾說過類似“就不怕急瞭我給你這害人的玩意剪瞭”的話,然而得來的答復卻是“雖偷人但你不會”。這無聲的鉗制令人堵心,又不免讓人毫無辦法,更沮喪的還有——“心知肚明的事兒戳穿瞭對誰都不好,我看還不如親上加親各取所需來得直接”,那道貌岸然的樣子簡直令人發指。嘆瞭口氣,雲麗又忍不住搖瞭搖頭:“這宿……”像所走的回頭路,來回來去繞圈玩,但到底是好還是壞呢?看向窗外淒迷的煙雨,餘光中掃見楊剛,心裡不是滋味:三兒性子隨你但終究不是你,哪受得瞭內些刺激啊,將來若是飛走,又有誰來替代?想及至此,打瞭個哆嗦,瞟瞭楊剛一樣後她合上瞭眼,忍不住又喘瞭口長氣:“啥都不能讓他知道。”

  ……

  醒來已九點多瞭,外面雨還在下,堂屋桌上擺著油條和暖壺,看樣子油條已經涼瞭,不過這日子倒也不怕涼。

  耳邊刷刷的,書香“啊”瞭一聲。被這一聲粗吼驚醒,眾人先後睜開瞭眼。書香把保國的手從胸口上拿開,從被窩裡鼓秋出來擴瞭擴胸,做瞭幾個深呼吸。昨兒睡時蠟都不知點瞭幾根,保國連眼都睜不開還從那挺著,還說也想抽根。“抽屁抽啊,死覺吧你。”一卜楞腦袋,就把保國按被窩上瞭。保國也就嘴裡吵吵,確實困瞭,就問楊哥睡哪。書香一指邊上:“挨著哥睡。”保國就不鬧騰瞭,不鬧可是不鬧,卻在睡夢中鉆進楊哥的被窩裡。書香這一宿胡夢顛倒凈做夢瞭,還鬧瞭個鬼壓身——眼睜開就是動彈不得,好不容易把這口氣破出來,也把保國的身子搬正瞭,合上眼就一堆斑駁陸離。一會兒敲鑼打鼓做夢娶媳婦兒,一會兒又夢見自己別起牛耳尖刀宰王八,說來奇怪,學校裡的女同學竟然都是傢裡人,要麼是琴娘要麼是艷娘,媽和娘娘也混在裡面,直到醒才知道自己又被保國壓瞭半宿。

  “起!添毛病瞭,睡覺還追人兒!”書香翻著白眼兒,見保國光溜溜也跟著坐起來,照著屁股就一巴掌:“他媽哥這一宿凈打吸溜瞭,鬼打墻似的轉悠半宿。”關於鬼打墻和鬼壓身,書香曾聽徐老劍客說過,記憶中還聽他說過五鬼搬運之類的玩意,又什麼五大傢,什麼鞠東西。後街李奶奶最具發言權,不過人已被二斤黑豆給送走瞭。

  小年輕們一聽,精神頭就來瞭,忙問楊哥到底咋回事?書香就提褲子跑去外面撒尿,眾人也一肚子尿,跟瞭出去。魏師傅說豆漿在暖壺裡。書香回頭問他:“鬼打墻內玩意有嗎?”

  魏師傅解釋說這是老輩人傳出來的,他也沒遇到過,不過據說遇到明火就能破瞭。手也沒洗,嘴也沒刷,條件有限也就不在乎瞭,把豆漿倒水瓢裡,也不分彼此,就著油條你一口我一口,邊吃邊說,話趕話不免就跟魏師傅提起瞭八極拳。昨兒保國曾念叨,說蛋子兒在南坑差點沒讓楊哥摔死,當時掀篇兒過去瞭,此時提到八極拳,眾人難免要問問都有啥絕招。

  架不住孩子們的七嘴八舌,魏師傅說瞭句貼山靠(帖衫靠),知道這些二八青年好奇,喝水幺歇時就給意思比劃瞭一下,還說這年頭不興這個瞭,就算學也是去河南登封。書香問這裡有什麼忌諱(講究),又問怎麼練——當然是鐵山靠。魏師傅“哦”瞭一聲,像顧長風當年傳授摔跤時所說,告他玩玩可以但絕不能當真。這幫子孩子都淘,但基本上都不打架,僅有的一次在夢莊集上打人也是因為他騷擾到瞭賈鳳鞠,至於掀攤子搶東西仗勢欺人就更沒幹過瞭。

  魏師傅道:“再厲害也架不住菜刀,所以,能忍自安。”

  書香給讓瞭根煙:“您這話說的好。”煥章拾起圓桌上的火把煙給他種上,立定身子後跟眾人說:“內誰他四舅不散打的嗎,在黑溝子一個人幹趴瞭四個,結果讓人從後面給捅瞭,現在都晾著呢。”

  魏師傅點點頭:“所以啊,還是能忍自安的好。”

  到瞭十點雨仍在下,眾人跑出來時腦袋上都頂著塊塑料佈。昨兒就說要幹點啥,保國說回傢拿氣槍打鳥介。這日子打個雞巴打。實際說幹點啥是去賈新民小鋪買東西時,由書香嘴裡帶出來的。煥章嘴裡說出來時,保國睡著瞭,他說如果明兒還下(雨)的話,咱就去看錄像。還說整個西半拉的房子都是自己的,到內時,看書啊看錄像啊隨便。書自然指的是黃書,錄像嘛,當然也脫離不瞭帶色的。話題就此展開,圍繞著女孩,或者說是女人就聊開瞭,先是學校,而後是各個村。

  “許建國內屄就沒少禍禍女人,跟他嫂子都內個。”浩天哼哼兩聲。“開始還都夜半三更呢,後來就正大光明瞭。”

  “咋就沒鼓搗出個孩子?”老鬼也哼哼,嘴上說,手裡卻不誤出牌。

  輪到煥章哼哼時,他說:“準戴套瞭唄。”捋著牌順一張,見楊哥沒動靜,又看瞭看柴鵬。書香手裡的牌簡直太次瞭,不是四就是五,隻道瞭兩張他就不出瞭:“管不上。”牌一合,算計著海裡都出瞭幾張主,就等著最後一擊,闖一下。

  “老娘們瞭都,有啥意思?”煥章眼觀六路,知道楊哥難受,就示意柴鵬先跑。出瞭張單七,不上不下,拆手裡的牌送浩天,如果他不頂著,楊哥就踩道。浩天甩瞭張K,也不問,直接又扔出一張10。“拿回去。”煥章伸手攔住,捻開牌,出瞭個A。見沒人管,又甩瞭張7。“誰說沒弄出過孩子?給打介瞭唄,還不是仗著財大氣粗。”浩天仍舊頂瞭張K,見楊哥沒接,又把才剛拿回來的10打瞭出去。“他屄也就仗著背後有戰友,楊哥大爺跟他不就戰友嗎。”

  “有啥意思?有愛孫猴就有愛八戒的,都一樣還不揍瞭?”書香捋瞭手裡的牌,太難受幹脆不要,合上牌從旁抻瞭根煙點上。“以前不知道是因為沒在意。明的暗的,你說內個村沒幾個破貨破鞋?”

  “楊哥說這話沒錯,這天兒暖和之後全都跑出來瞭,找個犄角旮旯背人的地界兒,脫褲子就能比劃。”老鬼接牌,墊瞭一張J。“我們村水塔鎖著門都跳進去(搞),也不怕掉池子裡淹死。”

  海濤踩道,牌一扔先跑瞭:“聽誰說的鬼哥?”

  “管水房的大爺站南頭凈罵街瞭,光套就捻出來好幾個。小樹林,防空洞,學校南頭的麥地,窯坑,哪哪沒腳印子,對不?”

  胖墩和王宏是臨晌午跑過來的,尤其王宏,得知眾人昨兒就過來瞭,直說直嘬牙花子:“咋不喊我呢?”

  保國正翻相冊,“咦”瞭一聲:“秀芬娘娘沒跟你念叨?”雨住之後他顛顛跑回傢去拿氣槍,其時正撞見王宏他媽喬秀芬打自己傢裡走出來。

  “念叨啥,昨兒我媽打夜班介瞭。”王宏倚在條桌前。哥幾個兒有躺有坐,要麼捏著吉他弦在卜楞,要麼就比劃氣槍瞄來瞄去。“要知道我早跑過來瞭?”

  嘿嘿一聲,保國把相冊放腿上,反倒錯起眼珠看向書香:“哥,到時我給你拿手電筒照著,你就打,準一槍一個。”又問煥章今兒還走不走,遂把上次提槍過來的情況嚷嚷起來,“也見不著個影兒,問我大娘又不知你幹啥介瞭,準是又搞對象介瞭吧。”說得大夥兒直笑。煥章伸手一卜楞:“小肖孩兒知道個屁!”

  “啥不知道……”掃瞭一眼王宏,保國又嘿嘿起來,“不就摸咂兒崩鍋嗎!”

  “翅膀子硬瞭哈?”煥章一個箭步就到瞭保國跟前。保國雙手抓在書香衣服上藏瞭起來:“楊哥你快給擋著啊,他要弄我。”

  “敢跟哥這麼說話。”煥章伸出二指上前捅瞭起來:“還鬧屁嗎,沒人管得瞭你瞭,鬧不鬧屁?”捅得保國“啊哈”個不停:“等我大娘,哎呀哈哈,回來就告她,別捅啦,哈哈,看怎揍你。”多年後回憶起這段往事,或者說是回憶起保國來,不光是書香等人唏噓慨嘆,煥章心裡也特不是滋味。“喊呀,喊你大娘來呀,要是能過來哥給你買一年的糖。”

  馬秀琴是周一上午回來的,和上次不同的是,這次她騎瞭車子。昨兒晌午她隻喝瞭一碗稀飯,直睡到下午三點才起,裡外歸置妥當又把娘傢人的衣服都給洗瞭。煥章五點多回來的。她問兒子作業都寫完沒?不等煥章言語,就惱瞭,說他課本都是新的,這學到底都上哪介瞭?煥章心道,得回楊哥的作業是讓海濤拿回去的,這要是給我媽看見,指不定又說些啥呢。不過倒也沒頂嘴,拿起書包就走。秀琴問他去哪?煥章說去海濤傢寫字,還說晚飯不用吃瞭,推車走時,又說:“晌午靈秀嬸兒給燉的肉。”

  看著兒子即將消失的背影,馬秀琴揚瞭揚手,很快又小跑著追瞭過去:“等下。”不知母親要幹啥,煥章問瞭句“咋瞭”?秀琴搓瞭搓手,問道:“身上有煙嗎?”煥章一臉疑惑,把手搭在後腦勺上。見她一提腳後跟,彎腰從腿上穿著健美褲的短絲襪裡掏出錢時,邊搓後腦勺,邊小聲說:“沒幾根瞭。”倒也規規矩矩從口袋裡把煙掏出來,遞瞭過去。“媽你有火嗎?”接過錢,又把火掏出來遞到秀琴手裡。

  “你聽媽說,別就知道玩。”秀琴捏瞭一根軟石林,“多長點心,多跟你楊哥學學。”

  煥章點頭,腳搓著地:“那我去瞭。”目送著兒子上車,秀琴又叮囑瞭一句:“不該搭咕的別搭咕。”隨後轉身走向房後身的廁所,提起裙子把健美褲脫下來,蹲在瞭茅坑上。天色向晚,廁所裡散落瞭一地樹葉,一根煙下去秀琴又接瞭一根。麻雀飛過來,可能是奔著不遠處的馬圈而去,她在墻縫裡摸瞭摸手紙,濕噠噠的,兩腿間的肉穴也是濕噠噠的。岔開腿擦瞭擦,又擠出瞭兩滴夾雜瞭乳白色液體的尿液,一陣失神後,她又擦瞭擦。肥厚的陰唇像極瞭肉包子,起身提起褲子時,又看瞭眼上面掂著的衛生巾,圓乎乎的臉頓時臊得一片通紅——她心裡明白,這多半天的時間裡面指不定流瞭多少慫呢。

  圈裡的馬四處溜達著,毛像水洗的鋥光瓦亮,正悠閑地吃著散落在地上的樹葉,感覺到來人瞭,抬頭看瞭看,打瞭個響鼻兒,復又低下頭去。昨兒這宿基本又沒怎麼睡,秀琴也不說不清自己跟他到底搞瞭多少次。奶她是喂瞭,也於之後按著許加剛的要求摟著脖子坐在瞭他腿上,強顏歡笑盡可能地順著他意去做。

  “我都答應你……希望到時……別再騙我。”

  “啥時騙過你?去下面做。”

  從床上來到地上,馬秀琴沒拒絕,她希望他痛快之後能盡快把東西要回來,從此以後再不要這樣糾纏下去瞭:“大你那麼多歲還做這事兒,寒磣啊。”

  “寒磣啥呀,幹媽疼幹兒子還寒磣?疼誰不是疼,也沒見你數落過我楊哥。”響動中,噪耳的聲音再起,“琴娘,琴娘你看見沒?”盡管她心裡排斥,來時也大膽地做瞭一次自我突破——絲襪裡面不穿內褲,卻仍舊在顛起的過程中被鏡子裡的樣子驚得目瞪口呆。沒錯,她看到瞭自己的醜態——一片肉暈光澤中,一個看似光著身子實則卻被肉色絲襪包裹得像個粽子的女人,正面紅耳赤地扭動著屁股,扭動著腰,迎合著身後的孩子。同時她也看到瞭那根插在自己屄裡進出的玩意,棒槌似的帶著一汪子水彈甩出來,不過瞬息間就被身後的一隻大手抓住,把套給摘瞭:“水兒太多瞭。”不容她做出反抗,那根雞巴就又插進瞭她的陰道裡。

  馬秀琴抓起瞭胳膊:“你啊……你,你咋又把它摘瞭?”順從本身已夠荒唐,而這脫離實際遠離生活有如噩夢般的現狀竟會是由眼麼前這還是個孩子的人一手制造出來的,而且是一而再再而三強加過來,就算是講好瞭答應瞭他,也不能這般沒完沒瞭吧?“怎又說瞭不算呢。”

  “不捋下來自己也會掉,再說摘瞭肏著不更舒服嗎!”

  “啊嗯,別逼我,啊嗯,別逼我你。”顛起身子被推到瞭鏡子前。

  “明兒給你要還不行?好啦好啦,又不是沒射進去過。”這還是一個孩子說的話嗎?隔著鏡子,馬秀琴皺起眉頭:“你要是再騙我,你就,你將來就斷子絕孫!”

  “沒完瞭真是……這大咂兒包著都比別人的大。”

  “琴娘,煥章他爸滿足得瞭你嗎?說說,快跟我說說。”

  “就不明白瞭,內幾年你一個人怎麼解決的?可別說用手啊。”

  “這身行頭比光著還起性,你說煥章要是看到會咋想?會不會跟我一樣,硬得不行?”

  搞也就罷瞭,不堪入耳的話一個接著一個,像是批鬥大會,此情此景下,秀琴已不單單是瞠目結舌。

  “上面大下面肥,哦呃,咂兒頭都挺起來瞭,撩開,琴娘你快撩開嘛。”

  “就喜歡你羞答答的樣兒,撩開再喂一次,跟喂楊哥一樣,來嘛,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你喂過我?”

  “來嘛,到時我準給你把東西要回來,瞅瞅,水兒又流出來瞭,來嘛,撩開,撩開啊。”

  “走,床,床上……騎我身上,來,坐下來,騷水真多,托起來喂,琴娘你把咂兒托起來,抱著我腦袋喂……夾得真緊,不用全撩起來,先吃這邊,……”

  “舒坦嗎,告我嘛,小聲告我……再喊聲孩兒,喊一聲,就一聲……鞋,高跟鞋,琴娘你把它套腳上……絲襪繃得真緊,大屁股大咂兒,繼續騷給我看……”

  臨走時,書香從小鋪給鳳鞠買瞭倆罐頭帶在身上,也不矯情,又往她身上塞瞭二十塊錢:“要是誰敢找你麻煩就告連生(老鬼),跟窮三說也行。”

  看在眼裡,沈怡跟靈秀咬起耳朵說她倆這是青梅竹馬。靈秀不置可否,卻把鳳鞠招過來,摟在身邊:“嬸兒心裡還真盼有個閨女。”沈怡也頻頻點頭,上下打量時直說直誇鳳鞠漂亮:“真是女大十八變。”把她說得小臉通紅,時不時瞟向一旁的書香。“過得可真快。”看一眼天色,靈秀又抿瞭抿嘴,本來攔著沈怡要再住一晚,結果還是被她給攔瞭:“再霸著你四姑父該不樂意瞭。”靈秀就掐瞭她一把,說她還跟個孩子似的。也該走瞭,小哥幾個依次打過招呼,說真要是再住下去,吃饞瞭嘴恐怕傢都不樂意回瞭。“他巴不得你們都留下來呢。”靈秀指著兒子跟這幾個人說,又笑著看向沈怡:“都嫌揍飯費事,我倒沒覺著。”上午十點多回來就開始動手,七尺咔嚓,涼菜熱菜頭晌午就揍出來瞭。

  倚在門口,李萍夫婦隻是笑。靈秀又問煥章說你也走,這半年有數才見兩次面,是不是把傢都給忘瞭。煥章看看書香,又看看柴靈秀,咧嘴也跟著笑瞭起來,說其實也惦著回來住。靈秀伸手抽瞭他一巴掌:“跟嬸兒還玩心眼。”隨後又道:“走吧,就不留你們瞭都。”

  目送眾人離去,王宏說雨也住瞭,和胖墩交換眼神之後問楊哥有什麼安排。一旁的保國早就躍躍欲試,嚷嚷要去打鳥。書香答應得挺快,說正惦著出去走走,腳邁進門裡話就轉悠起來:“我媽說下地,我這合計跟她一起看看介呢。”又說河灘這邊守著傢近,倒無所謂,西頭學校那邊也就這前兒能看見人,七八月時換青紗帳試試,跟荒郊野地有啥區別?“臉蛋子嘟嚕著跟上法場似的,回哥找你不就得瞭。”他哈哈一笑,先把保國轟跑瞭,而後跟這哥倆說:“傢走看看介,回再待著。”

  騎著車子出瞭門,說是去地裡,其實到瞭村西操場邊上靈秀就把車停瞭。她跳下車,跑到近邊田壟瞅瞭瞅,青苗根兒挺壯實,放眼望去,麥田齊刷刷一望無際,密實地界兒偶有一兩處孵窩,倒也沒什麼大礙。“走吧。”招呼著兒子回傢,回去的路上又跟書香說:“你娘娘讓你晚上過介。”

  書香尾隨在靈秀車後頭正搖頭晃腦吹著口哨,聞聽問道:“什時候說的?”躲過積水,他兩腳一蹬,追上前又問:“上午過來的嗎?”意識到自己問得太急切,溜起眼神踅摸她臉上的變化,不免又有些做賊心虛。

  坑裡的水一片碧綠,落葉似船,風一吹就蕩起瞭漣漪。在和路上的行人打過招呼後,靈秀告訴兒子:“揍飯前兒你奶跟我說的。”又說九點多過來的,也沒說去哪,“估摸是跟你大去良鄉應酬瞭吧。”昨兒和沈怡聊至半夜,從工作到傢庭,又從生活起居到雞毛蒜皮,說來說去又說回到孩子身上。靈秀說期中考試之後他就面瞭,往常習慣瞭鬧騰,這冷不丁老實下來竟還有些不太適應。沈怡就說那你到底是希望他面還是希望他鬧騰?“總不能兩頭都占著吧?”

  “也沒說兩頭都占呀。”話是如此,內心卻又有些徘徊不定,說不好是個怎樣心情,更說不好到底是希望兒子能更沉穩些還是希望他能變回原樣。“和鳳鞠說的啥?”被媽這猛地一問,書香眼神越發直勾。“啊?啥啊?”他一臉疑惑,像每次做完壞事總要小心翼翼那樣,盯向那張臉:“我們姐倆……”

  “是不是又打架瞭?”靈秀收斂起笑的同時,繃緊瞭臉。同樣是昨兒晚上,沈怡提到最近大鵬和許加剛“來往甚密”——倒沒覺得自己兒子哪裡異常,“不過我這外甥似乎有點眉目”,“也說不好哪不對,可能性子改瞭吧,懂事瞭,反正沒事兒就喜歡跟我們湊手。”——據瞭解,沈怡所謂的湊手就是打撲克,隨後又道:“不都一樣嗎!”

  “又不是流氓。”書香把腦袋一撇,“鳳鞠被騷擾我能不出頭嗎?不知道還則罷瞭,被人騎脖子上拉屎還不言語,反正,再縮還不如去當王八!”還不忘朝著一旁吐瞭口唾沫。

  “那就打架?”這一幕被楊書香餘光所掃見,本想就此剎車,可媽臉上似乎繃得不那麼緊瞭,他頓時仰起臉來:“就警告一下,叫他別逮著蛤蟆捏出尿,再說又沒弄折胳膊腿。”到瞭路邊修車鋪旁,忍不住又哼瞭聲,“要不是因為……反正挨不著我的不會無緣無故惹事,也不會挨瞭打都不知誰幹的。”又惦著把心裡“要幹點啥”的想法告訴媽媽,一時間找不到話頭,就憋在瞭心裡。

  天空像雨後的小路,低沉起臉來烏瞭巴突,而馬路對面空曠的南場上,水塔正頂起烏黑碩大的龜頭在顯擺。“那晚上就從我大內頭睡瞭。”說不出為什麼,書香在施溜溜地窺視中又謹慎起來,他小心翼翼地看著柴靈秀,看著風擺荷葉下的內張盈潤的側臉,嘀咕道:“你要不讓,我就不去瞭。”心裡咚咚咚,感覺就跟煙癮上來似的,想抽卻發覺口袋空空如也。合作社前下瞭車,買瞭包鉛彈,一路上也沒聽媽再言語,倒是進傢時聽她說瞭句什麼風流淚。看著柴靈秀走進堂屋,隔著玻璃楊書香掃瞭眼裡屋,他皺起眉頭,他不知媽這話從何說起,印象中聽奶奶提起過,但似乎隔得太久遠瞭。

  時間尚早,作業也借出去瞭,書香就到保國傢喊瞭兩嗓子。保國從院裡跑出來,一見楊哥提溜著氣槍,他差點沒跳起來:“咱去哪,舊河還是西頭?”近處的還有村北的樹林,書香就說去北頭樹林,然後哥倆就去瞭。年前就說給賈新民弄點東西滋補,拖來拖去拖到現在,趁此之際正好多溜溜,說是多溜溜其實六點多點就回來瞭,二十多隻麻雀絕對夠弄兩盤,就分出瞭一堆兒給他。“哥你知道嗎?”

  “知道啥?”得知楊哥要把打來的東西分出去,保國不止蔫笑,聲音都壓低瞭:“秀芬娘娘搞破鞋唄。”

  “搞吧,誰樂意搞誰搞。”靠在樹邊上,書香點瞭根煙。鼻觀口口觀心,垂眉盯著燃起的香煙,吸的時候又把眼閉上,睜開時吐瞭個圈:“又不是你媳婦兒,關你屁事?”順勢蹲在瞭地上。

  保國也蹲瞭下來,瞅著楊哥雲裡霧裡,他吧唧吧唧嘴:“也給我嘗嘗。”伸手要煙,卻被書香一巴掌扇在手上:“好的不學學這個?”保國倒是也不掙歪,往楊哥跟前湊瞭湊:“難怪我大娘總去陸傢營。”書香正嘬著煙,立時虛逢起眼來。“我見她哭過,內天走前兒還沒看怎著。”他拿著樹枝子在地上一氣瞎劃拉,愣瞭會兒,抬頭看向楊哥:“肯定是被煥章哥給氣的。”

  “行啦,別瞎雞巴翻翻,傢走。”順著泥濘的小路折返,回去時從東頭繞瞭一圈,門都鎖著,也沒看著車。書香把傢雀給完賈新民就回來瞭,走到棗樹跟前兒,他讓保國來傢裡吃。保國搖搖頭,把槍給瞭楊哥,走出幾步之後回過身子喊書香。“哥”,他嘴裡叫著,“你和我姐啥時也當大人?”這沒來由的話說得書香一愣,再去看時,保國已蹦蹦跳跳跑遠瞭。

  怡人的涼爽搖曳在夏風中,書香一眼就看到停在胡同深處的墨藍色桑塔納,他攏攏中分,隨即搖晃起手裡的網兜,暮色中的紅墻竟如此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