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傢看到老爸坐在沙發上,臉色不太好看,見我進門對我說道:「你先洗個澡休息一下,一會兒你媽回來咱們再吃飯。」
「媽媽去哪瞭?」我把鞋子甩在一邊,「吳叔叔說媽媽給他打瞭好多電話找我,出瞭什麼事?」
爸爸張瞭張嘴,起身抱住我的肩膀:「繡繡,你……我想讓你先休息一會兒……可……杜暉出瞭車禍,現在在醫院……」
我的腦子猛地「嗡」瞭一聲,隻聽爸爸繼續說道:「別害怕,他沒有……你先休息一下……」
還休息?我掙開爸爸的手,把鞋飛快穿回腳上,拉開門回過頭問、爸爸:「哪傢醫院?」
下樓打車來到醫院,一路小跑闖進醫院的大門,跑到服務臺對護士大聲喊:「杜暉在哪裡?」
「繡繡!」護士還沒反應過來,我已經聽到媽媽的聲音,回過頭看見老媽,馬上跑瞭過去,「杜暉呢?」
「他在三樓的監護室。」老媽拉著我的手,「繡繡,別怕!杜暉沒事……沒事……」
沒有功夫聽老媽的安慰,跑上樓梯,來到監護室門口的時候,我才停瞭下來,透過玻璃,看到杜暉躺在病床上,雙眼緊閉,嘴上帶著氧氣罩,身上還插瞭兩條管子,我「撲通」一聲坐到地上,半天沒有喘過氣來。
老媽追到的時候,我正扶著椅子想要站起來,可是兩條腿根本沒有一點兒力氣,幾次抬起屁股又都跌坐下去,直到老媽把我弄到椅子上,我才「哇」地一聲哭瞭出來。
媽媽抱著我的頭,在我的背上輕輕拍著,不知道過瞭多久我才稍微平復瞭一些,問老媽道:「怎麼……會這樣?」
從媽媽的講述裡,我大概瞭解瞭事情的經過,昨晚杜暉在路上發生瞭車禍,車撞在路邊的隔離帶上整個翻瞭過來,急救的醫生趕到的時候他已經昏迷不醒,車子差不多完全報廢,據交警說杜暉當時的車速高得離譜,能活下來已經算得上是個奇跡。
我當天一直守在重癥監護室的外面,直到晚上爸爸把我拖走,杜暉在監護室裡躺瞭四天,到瞭第五天我接到醫院的電話,告訴我杜暉已經醒來,我連忙跑到瞭醫院。
杜暉已經被移到瞭病房裡,我到的時候他剛剛輸完液,處於一種半昏迷的狀態,拉著杜暉的手,我心裡怕得要死,生怕一旦松開就再也沒機會看到眼前這個男人。
在杜暉的床前坐瞭整整一夜,我後來趴在病床邊的櫃子上睡著瞭,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聽見有人叫我的名字,聲音微弱得像蚊子的叫聲。
抬起頭,看見杜暉的嘴在動,「繡繡」兩個字從他的嘴裡反復冒出來,可是他的眼睛還是死死閉著,我趕忙喊醫生過來,醫生仔細察看之後告訴我杜暉的病情基本已經穩定,隻是意識有時還不清醒,叫我不要擔心。
媽媽來給我送飯的時候對我說讓我找個護工,我拒絕瞭,我也許不太會照顧人,但我不放心讓別人來照顧杜暉。
說起來有些遺憾,杜暉真正清醒過來的時候我並沒有在他的身邊,連續幾天的陪護,我實在是精疲力竭,回傢換內衣褲的時候媽媽打電話給我說杜暉醒瞭,我來不及洗澡就又跑回瞭醫院。
推開病房的門,看到杜暉睜著眼睛似乎在搜尋什麼,他的目光落到我身上便停止瞭移動,我讓媽媽回傢休息,坐到杜暉身邊,趴在他身上又哭瞭起來。
「繡繡……」杜暉的聲音依然微弱,「別……哭瞭……我……說話……不方……便,勸你……很辛苦……的……」這句話絕對有效,我趕緊擦瞭擦眼淚,對杜暉笑瞭笑。
接下來的一個月,我推掉瞭所有的事情,每日每夜都在醫院照顧杜暉,等他終於能夠下床的時候,我的體重已經從原來的一百一十多斤驟降到九十斤,黑眼圈幾乎成瞭去不掉的標志始終掛在我的臉上。
這段時間也把媽媽累得夠嗆,她一邊擔心我一邊還要看著保姆照顧孩子們,雖說爸爸也幫瞭不少忙,但他們畢竟年紀大瞭,看到媽媽爸爸為我勞累的樣子,心裡面很不是滋味。
又過瞭幾天,我陪杜暉在樓下散步的時候問起車禍的事情,杜暉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我說他那天就是有些激動,車開得快瞭一些。
那天有什麼讓他激動的事情他沒有說,我知道他是為我好不想我內疚。事實上我已經查看過他差不多碎掉的手機,裡面最後的短信是我在車上發給他說要離婚的那一條,在那條信息之後他的手機給我撥瞭兩個電話,然後就再沒有電話或者信息進入。
我是杜暉這次事故的罪魁禍首。
繼續治療瞭三個月,出院的時候杜暉基本完全康復,也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癥,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其間我始終沒敢再跟他提離婚的事,事實上我原來的決心已經動搖得七零八落瞭。
杜暉出院的那天是一個周末,我和他回到傢裡扶著他躺在床上,讓保姆給他把飯菜端過來,陪他吃瞭晚飯才對杜暉說道:「我就在孩子們的房間,有事叫我就好。」
杜暉點瞭點頭,我走出去的時候瞥見他似乎抬瞭抬手,不過沒有開口叫住我。
孩子們現在已經能夠完整地跟我說話瞭,雖然有時候我想不懂他們說的是什麼,我就這樣一邊陪杜暉一邊陪孩子們又過瞭三個月,到瞭那年的六月的一天晚上,杜暉在吃完晚飯之後拿出瞭兩張紙放到我面前。
抬頭的字跡觸目驚心——離婚協議書。
杜暉遞給我一隻筆,開口對我說:「我想通瞭,已經簽好字瞭,你要是還想離婚,我們明天就去辦手續。」
原來他終於想通瞭,他怎麼可能想不通?就算他曾經對我有什麼不舍,在這次的事故之後隻怕都化為烏有瞭吧?怪不得杜暉,他沒有錯。
我盡力控制著不讓自己的手發抖,拿起離婚協議,上面的內容很清晰,孩子歸杜暉,除此之外杜暉把幾乎百分之三十的財產都放在瞭我的名下,這與我們結婚前的財產協議完全不同。
「我不要你的錢,太多瞭。」我把離婚協議放在桌上。
杜暉笑瞭笑:「這是我心甘情願的,我希望你能收下。」
我搖瞭搖頭:「我寧可你放在孩子們的名下。」
「我的就是他們的,這些是給你的。」杜暉堅持道。
我拿起筆在協議書的最後簽上瞭我的名字:「好吧,不過我不會動這些錢,你什麼時候想要回去,我都會還給你。」
看杜暉收好離婚協議,我回到孩子們的房間,抱著孩子哭瞭起來,明天之後他們的爸爸媽媽就不再是一傢人瞭,也許他們很快就會有一個新媽媽,也許……
第二天我跟杜暉去民政局辦瞭離婚手續,辦事員連續問瞭我們三次「想好瞭嗎?」我很想說「不離瞭」,可是出口的始終是一句「想好瞭」。
拿著離婚證走出辦事大廳,我忽然覺得自己活得很失敗,原先以為的輕松感根本體會不到,天氣明明炎熱得很,我卻像置身在一個冰窖裡面,從頭到腳一片冰冷。
杜暉說想跟我一起吃個午飯,我雖然沒胃口但還是同意瞭,吃飯的過程中我們一直保持著沉默,直到離開餐廳,杜暉才對我說:「繡繡,我想讓你幫我做件事。」
我木然點點頭:「什麼事?」
杜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瞭笑:「這些日子我喜歡上一個女人,我打算娶他,不過很擔心她不喜歡我們的孩子,我想讓你去見見她,從女人的角度幫我評判一下她能不能當一個好媽媽。」
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就算這件事已經在我的意料之中,可我沒想到會有這麼快,再說,有必要讓我去親眼見證他杜暉的新歡嗎?
我看著杜暉,冷冷地對他說:「我不去,如果將來她對我的孩子們不好,孩子可以由我來撫養。」
杜暉聳瞭聳肩:「你還是見見她的好,因為你也認識她,我覺得她也需要你的認可。」
「我認識?」我重復著杜暉的這句話,把心一橫,「好吧,就當是我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
上瞭杜暉的車,一路上我們都沒說再說話,心死的感覺我不是第一次嘗到,但這一次卻是痛到無以復加。
我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堅強,雖然我從沒在別人面前表現出來。
車子停在一個新建好的小區門口,我和杜暉下瞭車,沿著路走到小區中心的一幢樓前,杜暉刷卡打開樓門的時候,我深吸瞭一口氣,我需要穩定一下自己的情緒,既然已經到瞭這個關頭,至少要保持我最後的尊嚴。
坐電梯到瞭頂層,又是頂層,杜暉為什麼總是喜歡住得這麼高?我走出電梯,看到向南的一面本來應該是兩傢的走廊前新裝瞭一扇防盜門,看來杜暉是把這邊都買下瞭,兩戶變成一戶來使用,在這樣的小區裡還真是既舒服又不張揚,這的確很適合過日子。
杜暉走到門前,抬手按瞭門鈴,裡面傳來女人的聲音:「來啦!」這個聲音我實在太熟悉瞭,可是我怎麼也不想往我所熟知的那個女人身上想,我一定是聽錯瞭,絕不可能是她!
門裡面傳來開鎖瞭聲音,我的心一下在提到瞭嗓子眼,默默祈禱是自己聽錯瞭,可是大門終於打開的時候,當我看到那個女人的臉的時候,我終於崩潰瞭。
那是我閨蜜,是我從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何馨,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杜暉想要娶得女人居然會是她!
沒錯,杜暉見過何馨幾次,可我沒發覺他們之間有什麼問題,何況何馨一直都跟我說她和徐飛的感情很好,想不到……果然隻有我一個人是傻瓜嗎?
跟隨著杜暉和何馨進瞭屋子,我麻木地站在客廳當中,房間裡面的裝潢簡單而溫馨,可這些都與我沒有什麼關系,隻聽見何馨對杜暉說:「你們已經辦好手續瞭?」
杜暉點點頭,對何馨道:「我和繡繡已經離婚瞭,今天帶她過來是想讓她知道孩子們未來的媽媽是誰,好讓繡繡放心。」
「也好……」何馨笑瞭笑,「反正這件事早晚都瞞不住,這樣也好……」
這樣確實很好,我看著杜暉和何馨:「祝你們幸福。」事情到瞭這種地步我還能說什麼?我不是喜歡哭鬧的女人,何況這個時候哭鬧也沒有用,何不保持自己僅存的風度?
我說出祝福的時候杜暉從口袋裡拿出一個錦盒,打開後托舉到何馨面前,那是一顆閃亮的鉆戒。
他莫非要在這裡向何馨求婚?何馨應該還是徐飛的老婆啊!也許……應該還是。
杜暉啊杜暉,你的心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狠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