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已到瞭九月,滿谷秋色,棉花如絮,仿佛一大片潔白的雲朵,快到瞭摘果季節。

  這一日,二人正在棉花地裡行功,突然間令狐沖聽到遠處傳來腳步聲響。

  這九陰真經行功是「陰退」,九陽真經為「陽進」。令狐沖練的是「陽進」功夫,隨時可以休止,寧中則練的「陰退」卻須一氣呵成,中途不能微有頓挫。此時她用功正到要緊關頭,對腳步聲全然不聞。令狐沖卻聽得清清楚楚,心下驚異,但卻仍然握著寧中則手掌,行功相助寧中則。隻聽那腳步漸行漸近,令狐沖隱身棉花叢,偷眼外望,見一人身影走近幾步,心中就焦急萬分,那人似在周圍尋找什麼,移遠幾步,令狐沖又略略放心,想道:「這人究竟是仇敵尋入谷中還是誤入這谷內?難道這谷還有其他出口我不知道?莫非……」

  那人走開幾步,令狐沖正略略放心時,一塊大石突兀的投來,正對準瞭寧中則坐處棉花叢,令狐沖大驚之下已無細思餘暇,縱身而起,右掌仍握住寧中則左掌,左掌從右掌下穿出,托助大石,一招「彩樓拋球」,使勁揮出,將大石拋在兩丈以外。但他此時內力未足,這一下勁力使得猛瞭,勁集左臂,下盤便虛,登時站立不穩,身子一側,左足踏上瞭一根花枝。那花枝迅即彈回,碰在寧中則臉上。隻這麼輕輕一彈,寧中則已大吃一驚,全身大汗湧出,正在急速運轉的內息湧入丹田,回不上來,立即昏暈。

  那人在棉花從下已瞧清楚寧中則的面容,又見她暈在地下,身無寸縷,叫道:「妙啊,原來師娘未死,與大師兄你……呦呦,在幹什麼……大師兄當真眼福不淺……」

  令狐沖一見竟是勞德諾,又驚又怒,厲聲喝道:「老賊,你如何尋到這裡來的?」見寧中則摔倒後便即不動,想起她曾一再叮囑,練功之際必須互相肌膚貼合,縱然是獐兔之類無意奔到,也能闖出大禍,這時她大受驚嚇,定然為禍非小,惶急無比,伸手去摸她額頭,隻覺一片冰涼,忙將她襦裙撿起,遮好她身子,將她抱起,叫道:「師傅,你沒事幺?」

  寧中則「嗯」瞭一聲,卻不答話。令狐沖稍稍放心,道:「師傅,你且忍耐,待我殺瞭這惡賊。」寧中則全身無力,偎倚在他懷裡。勞德諾退後幾步,強笑道:「大師兄,你和師娘在此幹無恥的勾當,現下她片刻不得離你身,你如何殺我?」

  令狐沖聽瞭「幹那無恥勾當」六字,盛怒之下,將寧中則輕輕轉到後面,讓她趴在自己身上上,折瞭一根樹枝拿在手中,向勞德諾戟指喝道:「你胡說些甚幺?」

  寧中則適於此時醒來,聽瞭勞德諾這幾句話,驚怒交集,剛調順瞭的氣息又復逆轉,雙氣相激,胸口鬱悶無比,知道已受內傷,隻罵得一聲:「你胡說八道……」突然口中鮮血狂噴,如一根血柱般射瞭出來。

  令狐沖大驚,道:「師傅,你莫聽他胡說。」寧中則氣喘籲籲的道:「不,你殺瞭他,別……別讓他在外邊說……說我們……」令狐沖道:「好。」縱身而前,手中樹枝向勞德諾當胸點去。

  勞德諾臉現驚慌之色,轉身欲逃,現在他很是後悔。

  數月前,他曾和左冷禪,林平之到瞭隔壁之谷找尋令狐沖,卻沒有找到。帶回到地面上後,想那谷中枯草尚溫,為何人不見蹤跡,苦思不得其解,又頗為後悔帶左林二人致谷中,即使從令狐沖那得到劍譜,也不一定輪到他來參詳,說不定還有性命之憂。於是後面又兩次三番偷偷背著左冷禪和林平之獨自到谷中尋找。有一日看到譚中魚兒吐泡,猛然想起在水潭也曾見過有氣泡冒出,不由心裡一亮,暗想:「莫非當日那小賊藏於水中?或者譚中別有洞天?」當下潛入水中,果然有一水道,便循著水道直遊上去,竟然被他發現瞭這個新天地。

  勞德諾欣喜若狂,鬼鬼祟祟在谷中探尋,尋到石屋,果然發現有人生活的蹤跡。這時,寧中則和令狐沖正在棉花地雙修,勞德諾尋瞭過來,突然發現二人赤身裸體相對,手掌互握,又是吃驚又是不解,隱隱猜到他們在合練什麼功法。但是他又知道卻令狐沖高超劍法,自己萬萬敵不過,然而苦苦尋覓幾個月的令狐沖就在眼前,仿若肉在嘴邊卻不敢吃,最後腦袋一熱,利令智昏,兵行險著,拾起一塊大石投瞭過去,心裡卻生的是僥幸,心想他二人不知作何勾當,趁他們不註意,砸傷也是好的。

  勞德諾沒逃兩步,就覺肩部劇痛,心道:「我命休矣!」卻聽啪的樹枝折斷聲,原來令狐沖心優憤怒之下,忘瞭樹枝終不是劍,而且無法灌註內力,直刺過去,卻被勞德諾身體折斷。

  勞德諾跳開兩步,轉身過來,看著令狐沖手中的禿樹枝哈哈大笑:「令狐沖啊令狐沖,枉你劍法獨步,現在看你如何施展……」

  還未說完,忽然覺得眼前一花,令狐沖已來到面前,啪的一巴掌甩在他臉上,這一掌卻含瞭九陽神功的勁力,而且是全力出手。勞德諾頓時臉被抽的轉瞭方向,隻聽喉骨咔咔幾聲響,已說不出話來。令狐沖一呆,剛剛將九陽神功灌註掌內,竟有如此大的力道。

  來到勞德諾面前,見他眼神已經開始渙散,卻想起六師弟死於他手,頓時大恨,撿起勞德諾長劍,刺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