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塵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他迷惑地環顧瞭一下四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又來瞭醫院。
身體好瞭不少,頭不暈,肚子也不痛瞭,就是沒什麼力氣。安逸塵剛想坐起來,寧致遠就推門進來瞭。
“你醒瞭?”寧致遠說,把手上的粥放在床頭的櫃子上。
寧致遠伸手想去摸安逸塵的額頭,安逸塵本能地縮到一邊,避開瞭寧致遠的手。寧致遠愣瞭一下,手慢慢握成拳頭,一副要發火的模樣。
安逸塵更害怕瞭,他警惕地盯著寧致遠,怕對方又要做什麼暴行。他們對視瞭一會,最後寧致遠放下瞭手,側過頭說:“喝粥吧,你早上還沒吃東西。”
安逸塵有點驚訝,他不知道寧致遠在耍什麼花樣,這樣妥協的人,一點也不像他。
“自己能喝吧?算瞭,還是我喂你。”
寧致遠扶著安逸塵半坐瞭起來,舀著粥吹涼瞭送到安逸塵嘴邊。安逸塵心裡驚疑不定,在寧致遠的目光下還是慢慢地喝瞭下去。寧致遠一勺一勺地喂著他,表情很認真,像完全變瞭個人似的。安逸塵要是能說話,真想問問到底是什麼鬼神上瞭這個傢夥的身。
可是寧致遠喂他喝完瞭粥,到走廊上去打電話的時候,罵人的模樣還是那個囂張的大少爺。
安逸塵吃飽瞭,靠在柔軟的枕頭上,迷迷糊糊又睡著瞭,他依稀感覺到寧致遠坐在瞭他的床邊,溫暖的手掌蓋在瞭他的額頭上。
寧致遠見安逸塵睡著瞭,忍不住伸手摸瞭摸他的臉。小啞巴從遇見他開始就一直被折騰著,本來就營養不良,現在臉色更是蒼白,原本紅潤的嘴唇都褪瞭色。寧致遠垂著眼撫摸著安逸塵的嘴唇,心裡被堵得難受。
心疼他。
寧致遠承認瞭,他是真的心疼他。
前一天晚上他和林皓吵瞭一架,一個人悶頭抽煙,他長這麼大還沒過得這麼束手束腳過,明明是個沒錢沒勢的小啞巴,偏偏讓他碰瞭還怕摔碎瞭。
二狗連夜調查瞭小啞巴的身世,他原名叫文世傾,因為父母離異而自己改瞭名字,他爸和他媽又重新各自組瞭傢庭,他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叫文世軒,還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妹妹叫樂顏。
寧致遠看到資料上寫著安逸塵是因為曾經試圖自殺過才得瞭失語癥,臉色差得想要殺人一樣。
二狗小心翼翼地看著他,說:“大嫂真的……挺可憐的,老大你這樣對他,實在是……”他欲言又止。
寧致遠抬眼看他:“想說什麼就說。”
二狗說:“我作為一個旁觀者,當然覺得大嫂是受害者,老大,如果你真的……不打算認真對他,你還是放大嫂走吧。”
寧致遠悶頭不語。
放他走?
然後讓他找一個女人,或者另一個男人,讓他上別人或者被別人上,讓他做愛時那副模樣都被另一個人看見?
寧致遠狠狠地把煙頭砸在地上。
不可能。
光是想到這些他都會難受,何況是現實。
他不可能把安逸塵給別人。
寧致遠靠在安逸塵的病床邊,靜靜地打量著他的睡臉。
放在枕頭邊的安逸塵的手機屏幕突然亮瞭,寧致遠拿起來一看,是電話,來自“爸爸”。
寧致遠看瞭一眼熟睡的安逸塵,拿著手機出去瞭,他站在走廊上,按下瞭接聽鍵。
男人的聲音傳瞭過來:“喂?世傾啊,是爸爸。昨天你老師打電話來,說你生病瞭,現在好點沒?爸爸不是不願意陪你看病,是你弟弟最近不是要出國留學瞭嗎?我實在是走不開。你一定要照顧好身體,高考很重要,爸爸就盼著你能考個好大學瞭。”
寧致遠想起安逸塵寫的那張紙條,難怪他的目標要定到京大。
他沉默著不說話,安逸塵的父親似乎也沒打算讓安逸塵回答什麼,一個人連珠炮似地說:“你弟弟啊,要是有你這麼聽話就好啦,唉,為瞭讓他出國讀書,我實在是忙得焦頭爛額的,偏偏他還老是不學好,學人傢早戀,還被老師抓住。我得趕緊把他送到國外去,免得他和那個女孩子藕斷絲連的。
“我一會要開會瞭,你好好讀書,爸爸下次再給你打電話。”
寧致遠看著掛斷電話的手機,冷笑一聲。真是個好爸爸,打個電話來,五分鐘有四分鐘在說他弟弟的事。
出國留學是吧?寧致遠勾起唇角,我會助你一臂之力的。
“大嫂的考試沒有考完,而且做過的卷子……一團糟吧,老師說他這次不能參與排名,而且要對他本人的成績做重新評估,如果在實驗班壓力太大,要把他降到低層次的班級去。”
寧致遠抽瞭口煙,聞言皺眉:“有病嗎這個老師,他哪裡是壓力太大瞭?如果在這個緊要關頭給他降到二流班去,他才會真的壓力大。”
馮凡羽聳聳肩:“主要是老師不知道大嫂是因為……咳,所以才以為他是壓力太大導致的生病。”
寧致遠睨瞭馮凡羽一眼,說:“知道瞭,我會親自去和老師談。讓他補考一次。”
馮凡羽偷笑起來,寧致遠在他頭上捶瞭一把:“滾蛋吧,沒你的事瞭。我要去陪他瞭。”
馮凡羽捂著頭說:“哦。老大,你這是典型的要老婆不要兄弟。”
寧致遠哼笑:“老婆讓操的,你讓操嗎?”
馮凡羽趕緊捂著胸:“我賣藝不賣身!”
寧致遠踹瞭他一腳:“滾滾滾,對瞭,房子的事,趕緊解決。那戶人傢不賣也得給我賣,搞不定我就找你麻煩。”
馮凡羽以手掩面,嚶嚶哭著跑瞭。
寧致遠回到安逸塵的病床邊,坐在椅子上拿手機打牌。突然看到他妹發瞭一條朋友圈,哭著說男朋友要出國瞭。
寧致遠回復道:“早戀必死,改日回尼姑庵吧,不要出來浪瞭。”
他妹寧佩珊秒回復:“哥,你幫我攔著他嘛!”
寧致遠毫無原則地回復:“攔攔攔,叫什麼名字?”
寧佩珊說:“文世軒!”
寧致遠望著那三個字沉默瞭。
他妹和他的審美觀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相似的,但是某些方面又差太多瞭。
寧致遠回復:“你還是回尼姑庵吧。”
安逸塵在傍晚的時候醒瞭,他睡著的時候和一隻小兔子一樣,軟乎乎地蹭在寧致遠身邊。醒來的時候他才一臉惶恐地縮著身體挨在床邊,離寧致遠遠遠的。寧致遠一手就把他撈進瞭懷裡靠著:“睡飽瞭?”
安逸塵不敢動,隻是點瞭點頭。
寧致遠在他額頭上吻瞭一下:“嗯,等會二狗就會送吃的來瞭。餓瞭嗎?”
安逸塵摸瞭摸空蕩蕩的肚子,他今天隻喝瞭一碗粥,的確是餓瞭。
於是他點瞭點頭。
寧致遠把嘴唇貼在安逸塵唇邊,輕笑道:“可是現在還沒有吃的,先吃我怎麼樣?”
安逸塵愣瞭一下,寧致遠又說:“我有很粗很大的香腸,還有營養豐富的牛奶。”
安逸塵騰地臉就紅瞭,他還是聽過葷段子的,沒想到寧致遠還會對他說這些。果然是個禽獸。
寧致遠見他臉紅瞭,蒼白的臉上終於有瞭點血色,心裡滿意,在安逸塵的唇上輕啄瞭一下。安逸塵眼睛水潤潤地看著他,寧致遠忍不住吻得深瞭點,舌頭勾纏著安逸塵的舌頭,安逸塵的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怎麼推也推不開。
二狗敲瞭敲門,見裡面沒反應,一把推開,就看見寧致遠把安逸塵吻得氣喘連連的模樣。
二狗趕緊把吃的放下,在寧致遠把煙盒砸到他頭上之前迅速關門跑瞭。
寧致遠哼笑:“狗東西,跑得到快!”
他又看向被吻得迷迷糊糊的安逸塵,吻瞭吻對方嘴角溢出的津液,低聲道:“吃飯瞭。”
寧致遠下瞭床,拆開瞭二狗帶來的塑料袋,裡面有米粥,還有很多廣式糕點,都是好消化的東西。他先盛瞭碗湯端給安逸塵,安逸塵抓著手機在翻通話記錄。寧致遠早就把他爸打過來的那通記錄給刪瞭,安逸塵自然找不到。
寧致遠問:“你在看什麼?”
安逸塵黯然地放下手機,搖瞭搖頭。
寧致遠看著他失去神采的眼睛,心裡一陣不爽。那種父母的電話還有什麼值得期待的?
反正被他接到,他也不能說話,隻能聽他爸在那兒放狗屁,不聽也罷。
寧致遠硬邦邦地坐下,幫安逸塵吹湯。
安逸塵打字:“我自己來就好瞭,你吃你的吧。”
寧致遠說:“不喂飽你我怎麼吃你!”他理直氣壯,把吹涼的湯送到安逸塵嘴邊。
安逸塵沒辦法,隻能慢慢吃瞭。寧致遠給他喂包子的時候,還要自己先咬一口,咬出餡來瞭,才把自己咬過的地方喂給安逸塵。
安逸塵對於他這種強行間接接吻的幼稚舉動無話可說。
兩個人吃完瞭飯,寧致遠說:“明天你就回學校去吧。”
安逸塵愣瞭一下。
寧致遠說:“馬上要高考瞭,我知道你著急,高考之前我都不會亂來瞭,你好好讀書吧。”
安逸塵心裡一陣復雜,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這人……打算高考之後還要纏著他?
寧致遠摸瞭摸他的臉,在他唇上吻瞭一下。
“我晚上還有事要忙,明天陪你一起去上課。晚安瞭,你早點睡。”
寧致遠眼神黝黑地用手指揉瞭揉安逸塵的嘴唇,安逸塵低垂著眼,不敢對視寧致遠的眼睛,他的臉上一片熱辣。
寧致遠起身離開瞭。
太糟糕瞭……他實在是太溫柔瞭。
安逸塵心裡亂得不像話,他不知道寧致遠今天怎麼性情大變。可是這種溫柔對於他來說簡直像是奢侈品,他開始漸漸沉溺於寧致遠溫柔的吻裡,被寧致遠抱著的時候,他會覺得安心。
這真是一種糟糕的狀況。
安逸塵閉瞭閉眼,不想瞭,他現在得全副心思應對高考,不能再被其他事情分心瞭。
第二天寧致遠真的來上課瞭。
他坐在安逸塵旁邊,翻開安逸塵給他做好筆記的書,全神貫註不瞭兩秒鐘就掏出手機玩。他沒有來騷擾安逸塵,安逸塵安安心心地做瞭一上午的題。中午的時候寧致遠還給他打瞭飯,不是他平時吃的湯泡飯,而是打瞭滿滿的菜,葷素搭配著,讓人食指大動。
“要吃幹凈。”寧致遠說,安逸塵給他寫瞭張“謝謝”的紙條,寧致遠看瞭之後,抓著紙條就塞進口袋裡。
“知道瞭,”他說,“等會我帶你去個地方。”
安逸塵吃瞭飯,寧致遠又幫他把碗收走瞭。隔瞭一會他讓安逸塵跟著他出去,他們繞過瞭操場和籃球場,走到瞭學校裡面的傢屬區裡。
寧致遠帶著安逸塵爬到三樓,用鑰匙打開瞭一間房子。
安逸塵一進去就驚呆瞭。他的床、書桌、衣櫃什麼的,全部被挪到瞭這間房子裡,這個房子起碼有他之前房子的三倍大,臥室都有三間。
寧致遠把鑰匙放在安逸塵手裡:“歸你瞭。”
安逸塵動瞭動嘴唇,他才想起自己不能說話,趕緊掏出手機打字:“這是什麼意思?”
“你那屋子太小瞭,離學校又遠,每天往來太浪費時間瞭。住在這裡,到教室才五分鐘路程,你早上可以多睡一會。”寧致遠說。
“可是我付不起房租。”
寧致遠笑瞭笑:“我付得起就行瞭。”
安逸塵著急地打字:“為什麼?我不想欠你什麼。”
寧致遠瞇瞭瞇眼睛,說:“你不欠我什麼,我自願的。”
“是因為我們……做愛嗎?”安逸塵臉頰通紅,他覺得羞恥,他不想讓他們兩的肉體關系變成一種交易,他是被強迫的,可是如果接受瞭寧致遠給他的東西,這種強迫就要變味瞭。
寧致遠說:“不是。是因為我想給你。
“我想把最好的都給你,不是因為我們做愛。”
他笑瞭笑:“當然,我自己也是最好的,我們做愛也算是其中一樣吧。”
寧致遠永遠這樣高傲自負,他脫瞭鞋進瞭屋,低頭看著鞋櫃:“糟瞭,我自己的拖鞋還沒買。”
鞋櫃裡隻有安逸塵那雙拖鞋。安逸塵打字:“你要和我一起住?”
寧致遠說:“我也是考生啊。”
你不說誰知道!安逸塵心想,哪個高考生像你這樣吊兒郎當的!
“為什麼?”安逸塵還是想問,“為什麼突然對我這麼好?”
寧致遠奇怪地看著他:“我以前對你那麼壞,你從來沒有抱怨過,為什麼我突然對你好瞭,你反而要惴惴不安呢?”
安逸塵說不出話來。
寧致遠笑瞭笑,他盯著安逸塵:“是不是……從來沒有人對你這麼好過?”
安逸塵開始惶恐不安起來,他覺得前所未有過的危險,他想逃走,可是雙腳卻牢牢地釘在地上。
“小啞巴,你不是天生就沒人疼的,不要過得太辛苦瞭。”寧致遠靠過來,輕輕地親吻安逸塵的額頭,“以後我來疼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