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暗流

  某座下著毛毛細雨的濱海城市,遠遠望去高樓林立。其下錯綜復雜的街道,滿是密密麻麻的車輛,像螞蟻一樣緩緩爬行著。

  兩人正從機場海關內通過,拉著自己的行李箱,走到車輛等候區,隨即便有停等許久的車開到兩人面前。

  司機勤快地幫著安放行李,待另一人上車,顯胖的安福易,才滿頭大汗地坐進車內。

  一進車就從口袋裡掏出瞭菸盒,幫身旁的男人點瞭一根,隨即又點瞭一根,夾著張名片,一並遞給前座的司機,笑呵呵地說道:「師傅,來!抽根菸,麻煩你帶我們到這間酒店。」

  車內滿是劣質的菸味,司機顯然也是菸界中人。

  「這怎麼好意思?不過你這菸,聞著味道實在好啊!」

  沒有太多廢話,司機興奮地接過香菸,立即深吸瞭一口。在冷氣極力運轉的車內,縷縷白煙被他倏地吸進肺裡,好似嗑藥般,讓本已疲憊的神情一下精神瞭不少。

  「唔~這地方,行!兩位,我馬上帶你們過去,這路我熟得很。」

  承瞭安易福的情,司機叼著菸,客氣地招呼瞭聲,踩足油門便朝目的奔馳而去。

  「師傅,聽你的口音不像本地人,是到這打工的嗎?」

  看著年紀不大卻精神不濟的司機,安福易隨口問道。

  「哪能不是呢?老傢這幾年雖然發展得不錯,不過在這也待慣瞭,回去也不曉得要幹嘛?」

  司機看來也是話多的人,聽瞭安福易主動攀談,倒也樂得與他聊瞭起來。

  「這年頭誰不辛苦?為瞭混口飯吃,千裡迢迢到外地工作,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兩位是第一次來嗎?若是想放松,我倒是知道不少地方!」

  司機抬瞭抬眼,瞄著後視鏡裡的安福易,那胖胖的笑臉上,也滿是奔波後的疲倦。壓低瞭聲音,像是要強調自己所說的地方,非比尋常。

  「不用瞭,先帶我們去酒店吧!」

  一直沉默不語的男人,不耐煩地打斷兩人的交談。

  「呃……好,好,馬上帶兩位過去。」

  男人冷峻的語氣,讓司機不敢多言,唯唯諾諾地應瞭聲後,乖乖地繼續開著車,朝目的地前進。

  延途塞,不到十分鐘的路程,足足開瞭半小時才到。

  到瞭酒店,安福易扔瞭張百元鈔給司機,讓他不用找瞭。司機開心地收下,想著遇到大方的客人,安福易卻又隨手扔瞭幾張給他。

  「師傅,你先在樓下等我們,若一個小時後我們沒下來,你就自己走吧。」

  「好,好咧!兩位放心,我會在這等足一個小時的。」

  等一個小時就有這麼多,還不耗油,賺大瞭。司機目送兩個人離去,開心地在兩人身後大聲喊著。

  兩人走進酒店大廳,掏出證件登記入住。

  「兩位是~預定入住兩天的,安福易先生和金俊先生。」

  男人立刻露出不悅的表情,安福易笑著接過男人的證件,與接待員確認起身份。

  拿到兩人的房卡,轉頭見到已走遠的男人,連忙拖著行李跟著,好不容易在電梯門關閉前趕上。

  電梯內隻有兩人,但感覺到身旁上司心情不好,笑呵呵的安福易也不敢搭話。

  他可是很清楚,這位上司之所以不高興,是因為接待員犯瞭他的忌諱。

  金俊,是一個厭惡自己中文名字的人,別說自報姓名,就是聽人提起也不行。

  安福易就曾經不留心當著這位上司的面,對秘書說出這兩字,被整得在公司差點待不下去。還好無意見發現他的喜好,才被這上司當成還算有用的部下「真這麼討厭又不去改,難道是M不成?」

  安福易也曾這樣想過,不過他不知道的,是金俊這名字,在他傢族內是有重要意義的。

  金俊的爺爺,在他出生時,委托瞭位高人測數算易,得瞭金俊兩字能興傢望族。巧的是金俊出生後沒多久,他父親在生意上真如魚得水般順利,甚至讓金傢成瞭真正的望族。

  因此,不論是傢中長輩,或是同樣相信風水易數的他,都不可能也不會允許改名。

  「走吧!」

  電梯停在瞭8樓。

  「可是……」

  安福易捏著兩人的房卡。上面的房號是在11樓。

  金俊走在前頭,也不理會疑惑的安福易,快步走到樓層盡頭的房門前,直接按下門鈴。

  等瞭一會兒,一點動靜也沒有,兩人繼續等瞭幾分鐘,門才唧啦地打開一小縫,半張慵懶的女人面孔出現在門縫內。

  「挺準時的嘛,要進來嗎?」

  女人抓著浴巾擦拭著濕發,看似無意的淡淡笑道。

  「隻是順道來告訴你,半小時後出發,我們會在大廳等你,別遲瞭。」

  金俊說完便轉身走人,身後的安福易,笑著向女人點瞭點頭,便又急忙追著金俊走瞭。

  「無趣的男人。」

  女人翻瞭下白眼,一把摘下浴巾,砰地關上瞭門。

  而進瞭電梯的金俊,正對安福易交待著事情。

  「老安,等等帶那幾份文件就行瞭,這趟隻辦正事,多餘的東西別帶,知道嗎?」

  「嗯!你交辦的事,我不會忘的。」

  兩人說罷,在出瞭電梯後,便拿著各自的房卡回房瞭。

  還不到半小時,換掉滿是汗臭味的西裝,兩人已到瞭大廳。剛出電梯,便看到櫃臺旁戴著帽子的女人。

  穿著寬松上衣和運動熱褲,女人已靠在櫃臺前插著腰,不耐煩地看著兩人。

  「在大廳等,別遲瞭?」

  女人帶著挑釁的眼神,說著金俊之前說過的話。帽子下是隨手束起的未乾濕發,臉上也隻略施瞭淡淡的薄妝。

  「我說瞭,半小時後出發。」

  金俊抬起手,手指在手表上敲瞭敲說道,便不再理會她,帶著安福易直接走向大門口。

  那位收瞭好處的司機,遠遠看見他倆,就已大聲地揮手招呼。

  「嘖!我可是犧牲瞭打扮時間的。」

  看兩人不再理會自己,女人抬步追瞭出去,嘴裡還不停的抱怨。

  「嗯~你辛苦瞭,很高興你準時出現。你想聽這些?有意義嗎?你到底想不想上車?」

  車子已經發動,安福易主動坐到副駕,而金俊則在後座裡側,陰惻惻地瞪著女人。

  「顧大爺讓你帶的東西,都有帶瞭?」

  「廢話!」

  車門一關,安福易直接報瞭個位置,在司機驚疑的再三確認後,才滿懷不安的向市郊開去。

  而金俊則是不放心地問著女人,女人顯然還在氣頭上,也懶得再搭理他,隻是冷冷地回瞭兩字。

  一路上再無人說話,司機也感到車內異常的沉默,不敢再吭聲,直到他將車停在一條黑漆漆的街道上。

  「三位,這一區挺奇怪的,也沒人知道為什麼?整條街到瞭晚上都不上燈,所以你們千萬要小心呀。」

  司機緊張的東張西望,像是怕有啥忽然撲過來似的。

  「知道危險就好,沒事別到處亂闖。這些你收著,晚點我們會再叫車,不會虧待你的。」

  安福易記下瞭司機的手機號,並再次遞瞭幾張百元鈔票過去,一反常態的陰沉說話態度,嚇得司機膽怯地點頭答是。

  在三人走後,那輛車打瞭個彎就加足速度,往來路逃命似的飛馳而去。

  四周靜得沒半點聲音,隻有金俊打著火機的卡鏘聲,嘶地深吸瞭一口,吐出白煙說道:「約這什麼鬼地方,顧大小姐,帶路吧。」

  「還用你說。」

  慢慢適應瞭昏暗的街道,女人認準瞭方向,也不招呼兩人,氣哼哼轉頭,朝著一棟看不清樣貌的大樓走去。

  金俊在女人後跟著,這才發現香肩微露的女人,身姿勻稱且十分高挑,個兒比兩人還高半個頭。要不是嘴唇略為單薄,一雙丹鳳看得人心裡發慌,那風姿綽約的自信步伐和走姿,就夠迷死一堆人瞭。

  金俊神色如常,不過安福易卻是死死盯著女人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前方女人忽然停下腳步,轉頭嫌惡地瞪著兩人說道:「你們走前面,一直朝著那棟大樓走就行瞭。」

  說罷,便雙手抱胸站在一旁,等著兩人先走。

  金俊斜眼瞪瞭下安福易,安福易半句話不敢多說,連忙走在前頭帶路。

  三人走到大樓正門前,滿是灰塵的玻璃門也沒上鎖。安福易伸手推去,門把卻出乎意料的乾凈。

  大廳是辦公大樓的挑高格局,除瞭各處的柱子,在一片黑暗中,能看出什麼都沒有。但在大廳盡頭處,有道微弱的燈光,正在一扇半開的門後閃爍著。

  「知道怎麼下去嗎?」

  「隻提瞭大樓的位置,說隻要進來就知道瞭。」

  「應該就是那裡,走吧!」

  金俊倒也不囉嗦,認準方向便走。那是一扇稍微開啟的逃生門,門後有一條極長的緩行階梯,每隔十幾米壁上便會有一盞小燈。

  「走吧!別讓他們等太久瞭。」

  女人倒是不再冷淡他們,看起來似乎氣消瞭。扔瞭句話,便先兩人一步往下走去。兩人也不猶豫,立即跟著走下去。

  往下走瞭多久,他們也不清楚?隻曉得這階梯每階都極寬,高度亦緩,且繞著大圈往下建成。燈光之間都會有一小塊黑暗地帶,在這種狹窄幽深的走道裡,五感會變得敏感且容易錯亂,外界一點刺激都會被放大,讓人感到壓抑和恐慌。

  「好像有聲音。」

  走在前方的女人首先開口。

  「對!這……是音樂聲?」

  金俊也聽到瞭。

  此時三人才發現,已到階梯底部瞭。等著他們的,是一扇由厚實磚塊砌出的過道,門的另一邊傳來的,是慵懶的藍調樂音、鼎沸喧鬧聲和明亮的黃光。

  走出階梯門,三人並肩站著,環顧著四周景象。

  「搞瞭半天,原來是酒吧嘛!」

  在他們眼前,與其說是超大型酒吧,不如說是建在地底的小型運動場館。還是依著環型開鑿的洞壁所建成。

  這貌似改建戰時防空洞修築而成,約有30x30米的圓桶型大洞。一條沿著桶壁向上開鑿而成,輔以厚實木料建成的步道,5米左右的寬度,足以讓客人隨意飲酒玩樂,頂部甚至有輛跑車停在通道末端。

  中心空地上,安置著一座舊石雕,埋進地裡的底座上,是位身著軍裝的老人的雕像,背著手挺直瞭身軀,仰望著隻有他能望見的天空。

  客人看著不多,但也隻是因為酒吧規模頗大,一眼掃下約略也有百人之多。

  忽然,一道粗糙皮革刮擦般,讓人聽著不太舒服的低沉笑聲,在三人頭頂傳來。

  頭剛抬起,便又聽見那聲音的主人,打著酒嗝又說道:「嗝~顧盼,好久不見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