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伯滔其實己經許久不看病瞭。
這位聞名天下的大國醫,自五年前從宮中裝病退休,回到承天老傢之後。他就發誓,沒事絕對不再勞動自己肥胖不堪的身軀。反正傢傳的醫鋪,己經有眾多的徒子徒孫在主持,自己又何必再辛苦呢?
年輕的時侯,他的武功高,醫術好,到那兒都受人歡迎,讓人尊敬。他自己也頗為自得其樂,經常看著大大小小前來求醫的病人,在解除病痛之後的欣喜與感激的神情,他便感覺自己的生命充滿瞭無比的意義。
結果呢?他醫術高超的名聲,很不幸傳到朱元璋那狗皇帝的耳裡。從此,他的生命就被關在那堵高高聳立起來的紅色城墻裡,他能怎麼辨呢?那狗皇帝威脅他,他要是不進宮便抄瞭他老傢的基業,他能不從?從此,他的熱情與奉獻,就全被皇宮那群成天勾心鬥角的庸醫,與一個整天隻想活得更久,最好是從此長生不老的自私老頭兒給完全的消磨殆盡。好不容易總算換瞭個比較年輕一點的皇帝,他還能不趕緊裝病退休嗎?雖然那個精明過人的中年皇帝也不見得就看不出來他是在裝病,但是那個皇帝還年輕,對自己的生命還沒那麼執著,會好心放過他的。
果不其然,他終於如願回到老傢,當下他就決定,剩下的這輩子決不再辛苦的幫人看病。他要養養鳥,看看孫子,就算是沒事,四處走走逛逛,看看老朋友們都好,他就是不想再勞動自己這在宮裡因極度鬱悶而變得肥胖不堪的身軀。
但無論如何,事情總還是多少會有些例外,比方說像今天就是。這會兒在他的面前,就有位需要他看病的人在。
人的一輩子裡總多多少少會欠下一些人情,而這些人情通常總是要還的。戚伯滔當然也欠過別人的人情,而此刻坐在自己眼前的就是其中一位人情事主,而且還是他打從穿著開檔褲時便認識的,這輩子僅存的少數知心好友之一。不過想看病的人卻不是他,而是他帶來的另一位全身毛茸茸,長得活像是傳說裡的山中野人模樣的另一名中年大漢。
其實,想看病的人是誰一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當這個全身毛茸茸的人出現在自己眼前,他就曉得這次麻煩又再度找上門來。而且,還不是普通的麻煩,是被官府及武林盟嚴重警告過的麻煩,是可能又再度讓他老傢的基業被人從根拔起的超級大麻煩。
「伯滔,好一陣子沒見,怎麼你又變胖瞭啊?」,關鎮遠看著整個人都變圓瞭的戚伯滔,半開玩笑式的敘舊。
「臭阿遠,人久不動就難免會變胖啊,這道理你都不懂?」,戚伯滔伸手替那野人把脈,臉上看似安穩平靜,卻沒人曉得他心裡,正面臨一場與生死道義有關的重大抉擇。
「這病人百會受創,陽火過剩,三焦滯礙....」,戚伯滔左手把脈,嘴裡念念有辭的同時,右手卻同時沾瞭茶水,在桌上緩緩寫下,「有伏,速走」四個字,雖是分心兩用,但其動作竟是毫不見滯礙。
就在戚伯滔右手剛沾上茶水,都還沒開始寫字之前,在場的陸昊天,關長征與關鎮遠三人的臉色就己經先變瞭。
當戚伯滔寫完第一個字,陸昊天己經讓任伯惇抱住野人熊熊的脖子,關長征在桌面下的右手,己經輕輕搭上腰間的「爃礫」名劍。當戚伯滔寫完第三個字,陸昊天的左手己抓住野人熊熊的後背,屁股己浮坐在座位上,關鎮遠前蹬的預備姿勢己然完成,而關長征的右手也己緊握住爃礫的劍柄,姆指己將劍身推離劍鞘。
當最後一個"走"字剛寫完,戚伯滔圓臉上擠在一塊的眼睛,先是快速向左看,接著又向快速向右看後,同時將滿是茶水的茶杯打翻在剛寫成的字上。這時侯,他嘴裡才剛好念完"三焦滯礙"四個字,同時間,駭人的變故就己經發生。隻見屋子兩側的土墻突然迅速崩坍,在滿屋風砂煙塵中,四名高手,且是高手中的高手,自兩側破碎的土墻後分別攻入。
誰都知道人多礙事。陸昊天曉得,關長征曉得,關鎮遠當然也曉得。但他們還是得冒著容易被人發現與難以抽身撤離的風險,帶瞭這麼多人進入戚宅。
沒辨法。
承天府的戚伯滔,是距離他們最近的名醫,又碰巧是關鎮遠的幼年好友,不找他,還能找誰?在戚伯滔面前,除瞭關鎮遠之外他誰都不買帳,因此關鎮遠不能不跟。而現今的野人熊熊要是沒有任伯惇在身邊,他便不肯安靜的好好聽話,因此任伯惇這沒用的胖小子也不能不帶。而要同時照顧好這一老,一大,一小,最起碼就得需要兩名頂尖高手擔當護衛,五個人己經是少到不能再少的編制。就連一把怒火,準備要是沒得跟,就預備要燒遍天堂與地獄的尊貴遼王,最後都還是無可奈何的讓步瞭。
沒辨法~
但這浩浩蕩蕩的五人小組,看似人多,但戰力可不成比例。
關老堡主大病初愈,現在要與人動手就得先扣上五分,而原本武功超凡入聖的野人熊熊現下則是記憶全失,武功剩下連半成都不到,自保都有問題,更別說與人動手,而且還得先祈禱他別失手打死自己人,那便該謝天謝地瞭。至於任伯惇.......他唯一的好處就是人小身矮,逃跑起來不容易被發現,加上他對逃跑也頗有心得,因此或許可以趁著別人的不註意,自己一溜煙的逃走,至於他的戰力.......也請予以忽略。
結論是,五人當中真正具有戰鬥力的,還是隻剩下我們天生勞碌命的陸王爺與關大俠兩人。所謂能者多勞,在這事情上顯得分外有道理。
但是進攻而來的四個人卻都不簡單,當關長征手上的爃礫幻化出的點點劍光,被一道快逾閃電的腿風硬生生的逼歪,令他僅能勉強以劍身架開追擊而來的連環柳葉刀時,他就曉得這下不可能善瞭瞭。果不其然,才架開柳葉刀的兩下連環追砍,一隻沉重的流星錘就己毫不夾帶風聲,靜悄悄地自他右下盤處襲來,他隻來得及將劍鋒轉上,硬生生的以劍柄敲開來襲的無聲流星錘,三招,隻不過是三人各一招就逼得他天劍星河關長征將劍術招式給用死,接下來這仗還怎麼打?
關長征的念頭才剛轉,另一道凌厲無匹的劍氣鬥然間就己在自己的右翼處爆開,顯見來者刻意提早讓關長征察覺攻勢,不願負上偷襲的污名。但對方光明正大是夠光明瞭,但凌厲無匹的攻勢卻絲毫沒偷斤減兩,劍氣還未到,劍風就己逼得關長征衣袂飛揚。
隻見關長征左手往腰上的劍鞘上一拍一翻,向上翻轉的劍鞘剛好在千均一發之際迎上狂襲而來的威猛劍氣,相互碰撞的真氣瞬間在半空中炸開,撞擊的力道與氣流,瞬間卷動飄落的煙塵,再次幹擾瞭眾人的視線。
這時侯,剛將上好杉木所做成的烏黑大門連門帶閂撞飛的陸昊天,威猛無匹的拳勁卻突然遇上一股有如棉花般的柔勁,一圈一圈的將他所發出的拳勁消弭於無形。陸昊天劍眉一挑,大喊瞭聲:「好個太極拳法!」,話方甫畢,左手己暫時放開野人熊熊的後背,右手收腰,回身坐馬,朝他與來人的正中央,一個空無一物的位置,再度擊出毫無道理的一拳。
但這看似毫無道理的一拳,卻讓剛才消弭掉破門一擊的來者臉色大變,應聲飛身後退,還順道抓住原本在他身後正預備蓄勢出手的另一名手持鐵尺的中年人一並向後飛退。
關長征與拉住任伯惇的關鎮遠三人也在漫天煙塵中,與陸昊天一同順勢退出屋外。首次的突襲失利,圍攻的眾人均不約而同的暫時停下手,重整合圍的態勢。
隻見有如落葉般輕輕落地的楊柳青滿懷歉意的向陸關二人介紹他身旁一名神情暴躁狠辣的中年婦人道:「陸前輩,關堡主,此乃傢母。與前輩為敵,情非得己,望請見諒。」
另一邊,相貌英俊至無可挑剔般的神劍門現今的實質當傢代劍主,慕青楓,悠然適意地自塵砂中緩緩步出,朝關長征微笑道:「關堡主久見,適才與眾人合力偷襲,非己之所願,望堡主見諒。」,話未說完,手中劍色青中泛金紅的「鎏光」,己如自動尋路般,回到腰間劍鞘中,隻是在最後發出一聲低鳴,彷佛為自己適才出鞘卻未能見功的表現感到不滿一般。
一名看上去遠比實際年齡要年輕許多的修長中年男子,雖是一身清風道骨,修為謙沖的有道人士的模樣,但神情間總多少帶著點玩世不恭的味道,隻見他放下手上的男子之後,微吐瞭下舌頭笑道:「陸王爺這一拳當真把小道給嚇壞瞭,要是小道閃得再慢一些,恐怕此刻己然屍骨無存瞭,呵呵~」
「呿~膽小鬼明祈,又不是當真擋不下來。別人或許不知,但你的底細我可是一清二楚。你的武功原就不在你原先的掌門師兄都行雲之下,隻是懶得出名而己。本來還想看看你要如何擋下這一拳,誰知你跑得比誰都快,當真是個沒用的傢夥。」
現今的武當派掌門對被陸昊天左一聲膽小鬼,右一聲膽小鬼的數落一事毫不以意,畢竟能在陸昊天拳頭之下全身而退,本就不是件丟臉的事,隻聽他當下失聲笑道:「哈~小道與王爺又不是有什麼深仇大恨,那值得用命來搏。況且,小道身旁這位公理伯的大公子,一見到父親的仇人,就殺紅瞭眼,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隻想沖上前去,看在公理伯的面子上,小道總多少得看顧下他的後代,陸王爺您說是吧!」
明祈身旁那名長得方面大耳,白白胖胖的宋明裕,氣質雖正派,武功也絕不差,但無論如何就是給人一種養尊處優慣瞭的有錢員外的模樣,就連拿在手裡的鐵尺,都讓人感覺似乎有那兒不太對勁,一整個就是別扭。隻見他此刻狠狠瞪著野人熊熊看著,就像是打算把對方咬碎瞭吞下肚的模樣,對兩人的對話全然充耳不聞。
陸昊天一聽見公理伯三字,臉色微黯,暗嘆瞭一口氣,便不再多說什麼。
隨後步出,長得像鐵桶般雄壯的,正是昔日受害者之一的十二連環塢主霍連,隻見他手上還掛著那顆適才無聲偷襲關長征的流星錘,臉上面無表情,絲毫不為剛才偷襲之舉為恥或因偷襲失敗而有所動搖,隻見他淡淡地開口道:「陸王爺,關堡主,俺雖然向來在黑道堆裡混口飯吃,但向來敬重二位的為人。俺的目標就隻有那個狗雜種與四門那批無恥之徒,請你們別橫加阻擋,俺經過那麼丟人的事,都還是不顧羞恥,硬是厚著臉皮的茍活瞭下來,俺就不會在乎再多做出什麼丟臉無恥的事。」
陸昊天與關長征環顧周圍陸陸續續趕到,加入包圍網的武林人士裡,不知道還有多少昔日的受害者或是其親屬,一時間,在氣勢上便無形中矮瞭整整一大截。
陸昊天幹咳瞭一聲,才接道:「我曉得大傢想報仇的理由,但這中間可能還有些誤會,當年極可能是另有他人假冒著四門門主的名義四下犯案,請大夥兒給我們一點時間,讓我們將事情的真相厘清,好還給大傢一個公道。」
這時他身旁的關長征聞言也及時幫腔道:「陸前輩說的一點都沒錯,這中間委實有些出乎人意料之外的轉折,請大傢再給我們一點時間查明。」
兩人的話一出,包圍的眾人立時紛紛交頭接耳,議論起來,畢竟陸昊天與關長征二人在武林中不論是地位名聲或是口碑清譽,都豈同平常,由他們二人口中說出的話,在江湖中仍是有一定的份量。
「晚輩雖是年輕識淺,但事情若真如兩位前輩所言的,其中仍有尚未厘清的疑點,那晚輩也認為是否應當先查清楚再說。」,楊柳青此時出面幫腔,雖被他身旁的悍母狠狠瞪瞭一眼,但終究也沒當面喝止。
就在明祈道長沉吟之際,陸關身後的慕青楓突然開口道:「既然陸王爺與關堡主都這麼認為,我們大夥兒自然尊重,但在查清楚事實真象之前,是不是也能先請王爺與堡主先行將四門門主交出,由武林盟先暫時代為看守,待真相水落石出,再行處置?」
慕青楓此話一出,陸關兩人立即一個頭兩個大起來,原因是慕青楓所說的話合情合理,無論從那個角度看都是最佳的處置手段。但問題是,眼下他們既不能說出他們預備讓野人熊熊恢復記憶的事,更絕不可能將野人熊熊在此交出。
陸關兩人互望一眼,由關長征出聲道:「各位抱歉,我們現在還不能將人交出,唉~我們實在無意與各位為敵,望各位原諒。」
話一說完,陸昊天暴吼一聲道:「明祈,你要不閃,就隻好設法擋下這一拳瞭。」,話才說完,陸昊天己坐馬沉腰,打出至今聲勢最為驚人的一擊,隻見周遭的風砂鬥然間竟以陸昊天為中心,急速旋轉起來,身處中心的陸昊天宛如魔神一般,全身的衣快飛揚,臉容專註,無我無他,右拳起手後,原本瘋狂卷動的內力拳勁,便朝著神情轉嚴肅,且沉身下蹲,正全面展開太極拳雲手架勢的明祈道長身上收束而去。
被陸昊天一番挑釁的話語兌住的明祈,為瞭身為掌門的職責與武當派的榮譽,他是不得不正面硬接下陸昊天這聲勢驚人的一拳,但在接招的過程,他的心中卻不停浮出疑問。
首先,陸昊天那番話顯在逼迫他必須正面硬吃下這一拳,但這對理應當設法突圍的他們有何好處?
其次,在外人眼中,陸昊天的這拳看似聲勢驚人,威力無窮。但相較於之前擊在空處,卻令他產生時空錯位的可怕感受的那一拳,其殺意與意境的差距高下,簡直是不可同日而語,眼前這拳,根本就像是準備與他演練事先套好招式的表演手法。
但套招歸套招,陸昊天打出的昊天霸極拳可不是能夠開玩笑的對象,他要是不使用全身吃奶的力氣接下來,照樣會死得很難看。
才想著,昊天霸極的拳勁己然及身,就隻見明祈虛握雙拳,緩緩圓轉化陰陽,點點相接,寸寸相連,以少陽之力化三陰之生,將拳勁盡卸於他身後的大地,但饒是如此,陸昊天拳勁之威猛霸儔還是讓他在化完拳勁之後,身形仍為之一滯,接下來他自保防守自然還綽綽有餘,因太極拳原就長於守勢,但要他再挪出餘力追擊,在陸昊天霸道無匹的拳勁面前,便遠遠有所不及。
卻不料在同時,一聲清亮的劍鞘相擊聲中,關長征腰間的爃礫出鞘,在半空中灑出的璀燦光點竟在鬥然間合而為一,全數化作一道勢無可擋的劍芒,直向正欲前沖,但臨敵經驗卻嚴重不足的宋明裕胸口直擊而去。
關長征的這一著,立時讓在場的眾人全數亂瞭陣腳,有的甚至還罵聲出口。
原來,自從玉尺宋江公理伯宋砥流當年因受辱,在羞憤中含恨過世之後,中原武林對宋傢實深感虧欠。故這十年來,武林上下可說是對宋傢保護周全,禮遇備至,為的就是希望能還給當年樂善好施的宋砥流一個交代。
卻不料在武林裡向來以待人溫厚著稱的天劍星河關長征,竟會在此刻以前所未見的殺招,對付臨敵經驗嚴重不足的宋傢後人,且一副有去無回,不達目的勢不罷休的全面狙殺態勢。武林眾人那能忍受宋傢的後代在自己的眼前遭到狙殺,紛紛放下原本追擊的目標,野人熊熊,轉而向飛勢不止的關長征身上招呼而去。
距離宋明裕最近的明祈道長也暗自苦笑,他大概猜出陸昊天與關長征兩人所打的算盤。但曉得歸曉得,該救的還是得救,他可不確定關長征是不是真的狠得下心來殺人,而武當派也背負不起見死不救的重大污名。當下,他毫無選擇的再次抓住宋明裕的後領,展開輕功,全速向後飛退,隻見三人化作流星趕月一般,一追擊兩飛退,堪堪恰好讓關長征爃礫劍上光輝璀燦的劍氣,凝止在宋明裕胸口前不及半尺之處,分寸未進。
隻見宛如化作一隻劍形光箭的關長征,帶動在場所有武林人士一起向著戚傢邊墻狂奔而去。同時間,全場就隻有兩個人完全不理會關長征的狙殺行動,仍是將目標鎖定在野人熊熊的身上,一是悠然自若的神劍門當傢代劍主慕青楓,一是不復仇誓不罷休的十二連環塢主霍連。
在氣機及默契的相互牽引下,關鎮遠自然打一開始就明白自己兒子的想法,當關長征一動作,他便護著野人熊熊及完全搞不清東西南北狀況的笨任小胖,跟著關長征一並向前沖,同時挑開不時丟來的,以野人熊熊為目標的明器,暗器。但面對身後慕青楓及霍連兩人的攻勢,他是毫無辨法的,但他曉得有一個人必定會想出辨法來。因此,他毫不理會身後追擊而來的劍罡及流星錘,就隻是死命拉著野人熊熊及任伯惇兩人向前沖。
關鎮遠心中的那個人自然會想出辨法來,不管在多麼惡劣的情況下,他經常總是最先想出辨法來的那個人,那個人自然就是人稱一拳憾天地的武威王爺,陸昊天。
隻見剛與關長征錯身而過的陸昊天,早己回身,左手再度前探,右拳又收於腰際。待關鎮遠等三人一過,他便立刻出拳再次擊打在人所不及的空處。隻見他所鎖定擊打的的空間,鬥然出現有如空間收縮般的錯覺,先是一縮,又再度像開天辟地般的爆炸瞭開來。
但錯覺卻僅隻出現在迎擊而來的慕青楓及霍連兩人的視覺感官中,周圍眾人卻恍若無覺般,繼續追擊關長征而去。
當慕青楓與霍連因眼前的異象而駭然止步時,才發覺那收縮與爆炸雖似是一種錯覺,但隨之而來的拳力潛勁卻是貨真價實的。隻見他們才剛剛因詭異莫名的空間異變的錯覺暫時收回瞭劍罡及武器,但這會兒又因突如其來的延遲潛勁而搞得手足無措。慕青楓還好一點,總算來得及將剛回轉的劍罡再次逼出,撞在迎面而來的潛藏拳勁上,兩相抵消,隻是進勢微挫而己。但霍連便狼狽許多,雖然他也還總算及時揮出流星錘,但整個人己被陸昊天隔空擊出的拳勁給遠遠震飛,一時間什麼罵人的話,全都一並被打回肚子裡,那種再窩囊不過的感受簡直差點就讓他吐血而亡。
但既便慕青楓應變得宜,但當他再度重整態勢向前追擊時,陸昊天己早一步緊追在關長征身後。他也是在場少數看穿陸昊天及關長征心中打的如意算盤的人之一,眼見追趕己然不及,當下便揚聲喊道:「關堡主~您難道就當真狠得下心來殺害宋傢的後人?」
眼看即將到達戚傢邊墻的關長征及陸昊天兩人,都不禁在心中暗罵慕青楓這句話的用意當真是夠狠毒的。就連堪堪僅能急身飛退,勉強保住宋明裕小命,卻對關長征人劍合一的攻勢毫無辨法,眼看長劍就快要在宋明裕與他的身上對穿而過的明祈道長,也幾乎忍不住想開口罵人。
慕青楓這句話表面上看似在勸阻關長征的殺人行動,實則在提醒眾人關長征其實並不會當真殺瞭宋明裕,其旨在引導眾人別再理會關長征的殺人行動,轉而合攻他身後的野人熊熊。但問題是,一旦眾人真的將目標轉向野人熊熊,那關長征為瞭關鎮遠的安危,勢必會留下迎戰,而為瞭防止身前的明祈道長與宋明裕兩人的反撲,他勢必被迫要做出是否要先狠心殺死兩人的決定。
一句話先殺兩人,最後還能將殺人的過錯全數推到關長佂等人的身上,甚至最理想的狀況是還能將陸昊天一行人,就在戚傢內院內一並消埋,短短一句話的一石數鳥之計,顯見其心思之縝密,用意之狠辣,實叫人嘆為觀止,難怪他年紀輕輕的,便能當上武林第一大派的代理劍主,絕非偶然。
眼見即將到達戚傢邊墻的關長征,先是深深望瞭眼前飛退的明祈道長饒富深意的一眼,然後長嘯一聲,劍勢竟於不可能之中再次暴長,逼得宋明裕胸口的衣物竟為之碎裂飛揚,眼看著就即將要穿胸而過的當頭,後方抓住宋明裕後領的明祈道長己轟然撞入邊墻,但奇妙的是明祈道長這一撞竟未將土墻撞得紛飛碎裂,而反倒隻是讓土墻依照他身體的形狀整個陷入粉碎而己,以武當派掌門對柔勁出神入化的嫻熟程度,這種表現當然不足為奇,隻是他何不順勢撞穿或撞碎邊墻,便不得而知瞭。
隻見關長征的劍勢在即將在宋明裕胸口對穿而過的千鈞一發之際及時上挑,沛然的劍氣瞬間將戚傢邊墻的上半段全然攪碎,同時間,他後方的陸昊天己然以背對背,硬生生的撞上關長征的厚背,陸昊天順勢將關鎮遠等三人一舉抬飛上半空中,自己則與關長征兩人順勢利用背部互撞的反作用力道,一並飛越因粉碎而致煙塵彌漫的戚傢邊墻。在半空中,關長征暗自向明祈道長道瞭聲謝,因剛才他在破墻之際,胸腹實是空門大開,若剛陷入墻面的明祈有心,確實可以趁機取他性命,起碼能令他受到重傷,但明祈當下並未如此做。
這近乎不可能辨到,且於一連串火光電石之間所完成的逃脫,事實上是好幾個人彼此間毫無縫隙的完美默契所達成的奇跡。在場眾人望著飛越土墻的陸關一行人,一時之間隻能瞠目結舌的呆望過程,除瞭訝異及被唬弄的氣憤之外,也多少忍不住暗自佩服起來。
而剛翻過墻面的陸關一行人,在半空中便遠遠望見濃密的樹林裡一隊人馬正高舉著火把急馳而至,不禁暗暗叫苦。卻不料不久就立時傳來「陸王爺~」「門主大哥~」等驚喜的呼喊聲,原來是早應該到達接應的遼王及左舞玄等一行人,眾人在生死相見下,分外欣喜。隻聽得遼王於眾人會合後,舉手高喊瞭一聲,「放火燒林~」,天幹物燥下,他們的身後轉眼間便陷入一片火海。
眾人於二十裡外一處事先找好的隱秘木屋中,相互說明瞭狀況,原來陸昊天及關長征他們被偷襲包圍之時,遼王一行人也同樣遭到一隊武林人士及部隊的圍剿,所幸這群武林人士的組織並不嚴密,武功也普遍不高,與軍方部隊的配合更是差勁無比,不久便反過來被遼王的人馬沖散,他們這才急忙趕往事先約定好的戚傢後山而來。
「看來是戚伯滔那傢夥出賣瞭我們。」,左舞玄一生最恨人傢背叛,當下忿忿不平的喊道。
「倒並不盡然,我看是他們早己差不多掌握住我們的行蹤,因此事先到承天府附近等侯,證據便是你們遇上的的人馬組織松散,若是有人事先通報,那情況絕不會是如此。」,陸昊天回道。
關長征望著默然無語的關鎮遠,也開口說道:「嗯,再怎麼說,我們都是多虧瞭戚伯的警告才來得及應變,要戚伯真是有心要出賣我們,我們大約是走不出戚宅的。」
「嗯,關小......老弟說的沒錯。」,因為剛才彼此間的絕佳默契,加上關長征臨機應變的絕佳反應己深得陸昊天的歡心,因此陸昊天特地將關長征暫時由"小子"升格到"老弟",這在陸昊天對人的稱喟當中,己經是少有的稱許與認同瞭。
「但問題是接下來呢?現在大概所有的人都猜到我們打算讓你們的門主大哥恢復記憶瞭,我們接下來的路會越來越難走。」,陸昊天再實際不過的一番話深深敲打在眾人的心坎上,一時間木屋裡又陷入一陣沉默。
「要不如我們先朝北行,北方是佈衣幫的勢力范圍,就算他們監視佈衣幫的動向,但在佈衣幫的地頭上,我要找個躲藏的地方與幫忙的人手應當還不成問題。」,陸昊天沉吟片刻後,開口向眾人提議。
在陸昊天說話的時侯,野人熊熊又開始在"玩"起任伯惇瞭。或許是心智年齡相近,又或許是任伯惇體內的陽極天胎作祟,反正野人熊熊就特別喜歡作弄任伯惇,或者說,特別喜歡"玩"任伯惇,他玩的方式通常是把任伯惇抱在懷裡,然後這兒摸摸,那兒捏捏,那景像簡直就像是一頭好奇的大猩猩在捉弄另一頭無辜的小猩猩一般,看得原本在講話的陸昊天,都不禁跟著煩躁起來。
「......喂~你別玩瞭。」,陸昊天終於皺著眉,開口喊道。
「陸王爺,您別這樣,門主大哥現在什麼也不懂。」,在旁邊同樣一臉無奈的遼王開口抗議。
原本總是安靜待在一旁,盡可能不帶給眾人帶來困擾與麻煩的明悟,這時侯也開口幫野人熊熊說情:「陸王爺,愚路從小就是這樣的,當他感覺到焦慮或是不安的時侯,就會習慣找個事物在手上玩耍,這樣會讓他感覺比較安心一些。」
雖然說在遼王的努力下,野人熊熊己經不再像之前那樣全身毛茸茸的嚇人,連他臉上的毛發也都整理得清爽許多,重新展露出昔日四門門主宛如花崗巖風格般的偉岸英俊的面容。但他身上卻連件衣服都不肯多穿,遼王好不容易勉強讓他穿上件褲子,又套瞭件薄衣,但不久就被他扯得破破爛爛的,不復完整,咧嘴而笑的模樣活脫脫就是個山間野人,眾人看著都多少替他感到難過,畢竟曾經是一代絕頂高手,如今卻淪落成這副模樣,實不免令人唏噓。
至於被"玩弄"當中的任伯惇本人倒是不以為意,還笑道:「呵~前輩,我不要....緊.....的。」,原來熊熊又捏起任伯惇微胖的臉頰,讓他連話都沒法好好講瞭。
陸昊天本來還想開口說些什麼,但突然間,就隻見他眉頭忽地一鎖,抬頭望向野人熊熊及任伯惇身後的木墻,緊接著,一連串的變故隨即接踵而來。
首先是熊熊身後薄薄的小屋隔板忽然間炸瞭開來,瞬間化為無數碎片朝眾人所處的位置飛來,緊接著一條全然不反光的黑色繩索,靜悄悄的自野人熊熊身後盤旋而來,在無聲無息間轉眼便將野人熊熊連帶著無辜的任伯惇一並綑個結實,快速向後拖去。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距離最遠的陸昊天,隻見他幾乎沒有任何蹲身躍起的預備動作,便從原本盤坐的姿勢彈起,迅速探手向剛被黑索綑綁住的兩人身上抓去。緊跟著反應的是關長征,隻見他毫不理會紛飛而至的碎片,就側身拔劍的姿態,以右肩硬生生撞破小屋的隔板,瑰麗無匹的劍芒瞬間在來人的胸腹間展開,卻轉眼讓另一道淡青色的威猛劍罡給沖散,當劍罡消斂,才露出其中青中泛金紅色的劍身光芒。
「果然是你,我才覺得奇怪,極樂聖教裡有誰能夠隔著屋板,發出那麼澟洌鋒芒的劍氣,堂堂的神劍門代理劍主何時跟極樂聖教摻和上瞭?」
剛擋下關長征一連串綿延攻勢的竟正是年輕幹練的慕青楓。
慕青楓邊凝神接下關長征緊接而來的攻勢,邊輕松笑道:「豈敢呢?晚輩也正想請教關堡主又是何時與四門淫徒們勾搭上的?」
「你說誰是淫徒?」,在另一側同關鎮遠與明悟被枯幹高瘦的極樂聖教右使,還有無明子柳如風,以及一群模樣及服色都不像是中原人士的高手給聯手擋下的左舞玄聞言怒聲反駁。
「三哥,你有空說嘴,還不如趕快突圍去救門主大哥。」,遼王急得像火鍋上的螞蟻,見左舞玄這會兒居然還有心情去反駁那種無聊的事,氣得開口大罵,隻是不論他如何著急,他眼前那位年輕的極樂教主的武功也絕不敢讓他掉以輕心,稍有不慎,別說是救人瞭,恐怕連他自己的性命都會在這裡賠上。
就在木屋外的場面暫時陷入膠著的同時,後方的樹林裡突然傳來一陣悠揚醇厚的嘯聲。原本在木屋外旨在攔阻關左等人的慕青楓及極樂聖教眾人一聽聞嘯聲,臉色均為之一變,不約而同的撇下眼前的對手,急身飛退向嘯聲的來源處會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