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這段時間進入瞭業務發展的淡季,不光是部門裡的員工,就連我也一樣每天都感覺有些無所事事。
不過我與他們的區別在於:這群年輕人是樂得清閑,生怕少玩瞭會,而我是感覺渾身不自在,心裡有些發慌。
說來奇怪,我已從CQ回來這麼久瞭,按理說,應是對CQ的人或事都會逐漸地淡漠瞭才對。然這些天來總心緒不寧,沒事老呆望天花板,像個要快坐化瞭的老僧一般。回憶詩兒、回憶遊神,回憶我與她們之間的點點滴滴、回憶我在C Q那即有心酸又有快樂的奮鬥之路。
每當我不想再這樣思念下去的時候,就會走出自己的辦公室,在每個手下的辦公桌前站一站,裝作檢查他們的一舉一動,做出一臉的嚴肅認真。
其實我根本無意他們在做什麼,誰他娘的沒當過小基層啊,閑時不偷著樂幹嘛呢?我隻是做做樣子,順帶讓他們收斂點,別董事長突然搞個突擊檢查啥的,看到一副菜市場的景象,那定然少不瞭對我一番批鬥。
今天是周五,又要雙休瞭。雖然按照慣例老板不會來公司,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正好此時我回憶得累瞭、傷心瞭、失落瞭,所以我還是步出辦公室,背著手像老夫子一般的在辦公桌之間走動。
手下們的反映讓我很是滿意。他們如同老鼠見瞭貓一般,本來鬧哄哄的房間一下子變得鴉雀無聲,個個都裝作手頭有忙不完的事,更有甚者,根本未見其撥號,就突然拿起座機聽筒說,某某老板,你欠的費用啥時給啊?
在公司裡我總是戴著一副茶色眼鏡,盡管我隻是輕微近視,雙眼都才一百多度。或許這純屬裝B行為,但這樣的做作卻有個很大的好處:員工們因為看不清我的眼神,所以一直以為我是個深藏不露、高深莫測的傢夥,給瞭他們一種莫名其妙的威性和神秘。
手機突然響起,身上摸瞭摸,方才想起是放在瞭自己的辦公桌上。原來是妻提醒我下午四點到火車站接母親和兒。
自從上周把妻按倒沙發之上激情愛愛之後,她似乎對我好瞭很多,不像之前那樣總兇巴巴的瞭,又變得溫柔起來。盡管我還是心底有一絲擔心,擔心我們還是會如之前的三天好兩天壞,為一個屁大的事就會來上一場冷戰。我發覺自己很奇怪。
一直都渴望著得到妻給予的溫馨,現在終於得到瞭,不去管這樣的溫馨是暫時的,還是長久的,自己都應該陶醉其中。但我卻是並無想象中的知足,經常在欣慰之餘莫名地感到悲傷或是落寞。
消極情緒的成因我很清楚,但卻又無法打消自己的念頭,無法阻止自己對過去的追憶……
我看瞭下時間,嗯,已然三點四十差不多可以出發瞭。我摸著鼠標,準備把自己的QQ下線,正待按上面的小叉,卻又習慣性地看一下小塵的灰色頭像。
我眼睛睜得大大的,幾乎到瞭極限,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塵的個性簽名居然變瞭!盡管頭像依然是灰色的。
原本的“山河大地本是塵,而我是塵中之塵!”變成瞭“思念的味道,曾經此情淡如水。”
小塵,哦,不,詩兒你在?詩兒你終於上QQ瞭嗎?我清楚地記得出去巡視之前,她那句個性簽名還未更換!
387天,足足的387天!
我一直認為自己記不得到底有多久不知她的消息,然而此刻卻突然清晰地想起,這一切隻是因為她換瞭個性簽名而已……
原來我每一天都在細數……
我感覺自己的心臟快要蹦出一般,跳動得無比厲害。
我哆嗦著右手,想點開對話框,卻因手中搖晃,足足點瞭六次才點出來。然後我雙手覆上鍵盤顫抖按動著。
打完之後,我迫不及待地用鼠標按瞭發送鍵,然後怔怔地看著屏幕等著她的回答。
我感覺透過茶色眼鏡看得極是模模糊糊,看不得真切,於是抖抖索索地將之取下,生怕錯過瞭她的回復。卻悲哀地發現,取下之後,依然是一片模糊。
臉兒上暖暖的,癢癢的,似乎有什麼再流動著,但卻無心觸摸。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屏幕上依然是那句孤零零的問語,並無一句回答……
欣喜與激動已漸漸消失瞭,隻留下一如既往的失落。我顫抖著雙手在鍵盤上繼續敲打:我很想你!
鼠標移動在“發送”按鈕上,但我卻發覺自己猶豫瞭,不敢按下去。十來秒後,我直接偏移瞭下鼠標點擊瞭“關閉”。
我關掉電腦,擦瞭擦臉,在重新戴上茶色眼鏡的恍然之間,仿佛看見瞭她在對我微笑,我伸出手,卻隻觸碰到一片空白……
拿上抽屜裡的車鑰匙,我拖著沉重的腳步下瞭辦公樓。迎面走向停車場上唯一的一輛黑色北京現代,我按瞭解鎖鍵。
三天前董事長給瞭我這車,以作部門領導的配車座駕,油費一個月固定報銷五百。這三天來隻要看著這輛車心裡都會開心無比,但此刻我卻是怎麼也高興不起來瞭。
馬上就要接母親和兒瞭,我告訴自己。深呼吸瞭一下,卻是將思念的味道吸入瞭肺裡……
*** *** *** ***
思念的味道,曾經此情淡如水。
是的,此情曾如無一絲雜質的清水,隻是淡淡的關懷,隻是體貼互相照顧,隻是分享彼此喜悅和悲傷。
卻不想清水在一瞬間變成烈火,燃燒你我,直至遍體鱗傷,刻骨銘心。
你曾說過,把你還給你的濤,把我還給我的妻。我們都做到瞭。你還說過,離開就不要再聯系。你做到瞭,我也曾做到瞭。
但是我今天想觸摸到你的願望是如此強烈,想和你說話的期待是如此濃烈。
對不起,對不起,我失信瞭,我讓你失望瞭。
曾經站在愛情的另一岸邊,依舊是淒淒艷艷那一方。是誰在等待著誰?是誰在離開以後再也尋不回來時的路?是誰在她的旅程中逐漸變成瞭一個殘舊的人?
人生路上本來就會有很多人和事隻有開始沒有結果,如同夏花繁盛爛漫而註定要凋謝……
有些故事註定不會有結局,有些人註定不會屬於自己。
*** *** *** ***
重回那天夜裡,妻最後掛斷瞭我的電話,以示對我的強烈不滿。
我驚慌失措愧疚無比,連發瞭六條短消息,每條都是“老婆,對不起!原諒我這粗心的老公。”之類的道歉語,妻卻是一條也沒回。
我隔瞭五分鐘,又發出瞭第七條。這時我就像一個孩子,死纏爛打討要著妻的原諒!
當我準備發第八條的時候,短信來瞭。真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啊,妻回瞭:別發瞭,別把幺兒吵著瞭!你這頭豬!
妻罵我是豬,反倒令我心安不少,我呵呵一笑,將手機丟到一旁。
這一晚做瞭個很奇怪、可怕的夢,我沒有勇氣再去回憶追訴這個夢境。隻能說它比起沈陽之行第一晚做的那夢,恐怖程度猶有過之而無不及。
第二天醒來全身酸痛無力,且狂打噴嚏、直流鼻涕,我才意識到自己病瞭。
他娘的,定是那晚用自來水沖自己腦袋給鬧的。
雖是帶病之身,我還是將黎總所需的市場策劃書做瞭出來。之中共修改瞭五次,還請王總幫我檢查瞭一下,完全確定沒有問題我才松下心來。
剛服下讓遊神幫我買的藥丸,若詩進入瞭我的辦公室,我向她笑瞭笑,問瞭聲好。我身旁垃圾簍裡全是衛生紙,且聲音甕聲甕氣,若詩立刻就知曉我感冒。
“你感冒嚴重嗎?要不要我送你去看醫生?”她關懷地問著我,眼裡充滿瞭愛憐,還摸我的額頭,應是想知道自己有無發燒。
我微微一晃,讓開瞭她的手。並非是不想感受她柔夷的溫暖,而是已然下定決心杜絕深陷,以此拉開彼此的距離。
我的動作令她的手呆舉在半空之中。向她看去,一臉的失落、尷尬,令我很是過意不去。故忙笑道:“我沒有發燒哈,剛吃瞭感冒藥瞭,應無大礙,不用擔心的。對瞭,有事嗎?”
若詩落寞笑著,將手放進西褲帶裡,仿佛不想自己手看起來那麼空閑。“沒什麼,就是關心下黎總的那個策劃書有沒有問題,若有問題咱們一起修改。”
她的笑容讓我很是心疼,但我知道自己不能再做出親密之舉,於是故意扭轉面孔去看電腦屏幕,輕聲說:“謝謝不用瞭,我已經做好瞭!剛才王總也幫我檢查瞭。”
“哦,是嗎?很好!那……我不打擾你瞭,回去工作瞭。”若詩說完即向門口走去,她垂著頭,兩隻柔荑依然插在褲兜裡,高跟鞋踩在地上清脆作響。
我看著眼前這苗條而又落寞的背影,心裡如被割瞭一道口子,很疼,很疼。
令自己不由地一下子站起來。
“若詩……”
“嗯?怎麼瞭?”若詩轉過身子幽幽地看著我。
我深深地望著她,這樣的目光似乎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她的兩隻手抽瞭出來卻又馬上放回西褲帶離。我低下頭吶吶道:“哦,沒什麼……我將策劃書通過Q Q傳給你。你經驗比我豐富,幫我參詳一下,好不好?”
“哦,好的!”聽到我需要幫忙,若詩似乎開心瞭一些也自然瞭一些。
“呵……先謝謝你瞭!有什麼在QQ上交流。”
“嗯,不客氣。”若詩淡淡地笑瞭笑轉身而去,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前我才深深嘆瞭一口氣坐回辦公椅上。
第二天黎總果然守信,如約來到瞭DZ.我將策劃書交給瞭黎總,忐忑不安地註視著他,生怕他又會覺得我這個沒多大用處。
他非常仔細地看罷,拍瞭拍我的肩膀,笑道:“小陳啊,這個才算是真正的策劃書嘛,你之前給我的那東西完全就是忽悠人的,哈哈!這個你花瞭不少心思吧?”
我心裡的石頭放瞭下來,卻是為之前所為感到愧疚。故不好意思地笑瞭笑,誠懇地說:“還請黎總勿把我之前的敷衍放在心上,原諒則個。”
黎總又是哈哈一笑,“其實你真是讓我刮目相看。我自己也做生意的,知道做出一套好的策劃書不容易,那需要時間和豐富的經驗。我本來上次說要你拿出一個好方案,隻是說說而已罷瞭,因為我覺得三天時間根本不可能做得出來。卻沒想到你不僅做出來瞭,而且還這麼有板有眼的,不錯不錯,是個人才!”
他的話令我汗顏的同時也有些心喜。汗顏是因為這策劃書根本不是我一個人做出來的,若無王總老道的餐飲開店經驗和若詩多年的業務經驗,怎有這樣一份令人滿意的策劃書?
而心喜是因為黎總認為三天不可能做出方案,自己卻做出來瞭,不過不是三天,反而隻有一天。雖然其中很多都是以前給其他加盟商所做拼湊而出,但那結合黑龍江當地飲食、消費習慣所做出的管理方案,其精辟之處完全是自己所想。
難道我天生就適合搞策劃?
謙虛客套瞭幾句後,終於我們進入瞭正式的合同談判過程。
談判中,我深深體會到首次見他時QM兩小子所遭遇的困境。這黎總太會掌握節奏瞭,稍不留神就會跟著他的思路走。
而且他說話時總顯得激情澎湃,底氣十足,似乎有一股無形氣勢悄悄地施加在我身上,令我有些窒息之感。並且,我始終感覺自己好像是在求他加盟似的,所以有些底氣不足,慢慢的我就感覺有些窮於應付瞭。
盡管如此,但我始終堅持著,因為明白一個道理:談判就像打仗,當我感到壓力的同時,黎總絕對也會有壓力,現在的關鍵就是堅持。
所以,不管此時黎總表現得是多麼強勢,我都始終不放棄該堅持的原則;不管黎總再怎樣套話探底,我都始終未將自己的底牌翻出。有時候實在被其逼得厲害,我就以給他添加茶水為由避其鋒芒,趁倒水之際想出應對之策。
所以,我們的談判有好幾次都差點陷入瞭僵局,幸好我們有個共同點,那就是抽煙。當有些不愉快時,或是我或是他,就會馬上遞予一支煙,並給其點上,各自吞雲吐霧幾口再行“戰鬥”。
正當我們點燃第五支煙時,傳來瞭兩聲敲門聲,我說瞭聲:“請進。”,門徐徐打開,隻見作一身職業裝打扮的若詩站在門外微微笑著。她一手拿著一本精美的牛皮筆記本,一手拿著一隻簽字筆,向我們點瞭點頭後即落落大方地進得房來。
我一愣,還未待問及她有何事,她已然走到我和黎總的跟前,頻頻向我們點頭致歉:“對不起,我現在才到,遲到這麼久,真是不好意思!”
我不明白若詩這是唱的哪一出,正待開口,她卻悄悄地向我眨瞭下眼睛,然後說道:“陳經理,這位就是您說的黎總吧,久仰大名瞭!黎總您好!實在是冒昧瞭,我是陳經理的助理沈若詩,黎總叫我小沈吧。”說完,大大方方伸出自己的柔荑向黎總示意握手。
黎總與若詩握瞭握手,“小沈你好!前次過來怎麼沒見著你呢?”邊說邊指瞭指我旁邊空著的辦公椅,示意她坐下。
“哦,對呀,非常遺憾,上周我傢裡有事沒來公司。”說完她對著我微笑:“陳經理,我可以坐下嗎?”
若詩真是把我搞得糊裡糊塗,怎麼就成瞭我助理瞭,而且她到底來幹嘛啊?
但心中再疑惑,也不能在黎總面前失禮,於是忙站起拉瞭拉身旁的椅子,招呼她過來就坐。
若詩道瞭聲謝,坐到瞭我旁邊,將筆記本翻到一張空白頁面,拿著筆作出一副準備會議記錄的樣子。抬起頭見我和黎總都望著她,其臉上卻無絲毫慌張,反倒顯得極為神情自若,她笑著說:“黎總,陳經理,你們剛談到哪瞭?繼續吧,我來為你們做筆記,把你們所說的要點記錄下來。”
我心下急轉著:若詩肯定不可能是來跟我搶業務的,她莫非是來協助我的?
也好,我與黎總商談瞭這麼久還在因代理權限問題糾纏不休,說不定能幫幫我。
於是我主動引出瞭自己所認為的爭執關鍵所在,與黎總又展開瞭新一輪的談判。
談判之時,我的餘光瞥見若詩埋著頭,手上的簽字筆如飛般搖動著,好像真成瞭我的助理,哦,不,應該說是像部門裡以前被王總調走的內勤……
慢慢的,我發現自己有瞭一個轉變:起初與黎總談判時,自己總有點底氣不足,然自從若詩在身旁坐下後,那股無形的壓力好像對自己的影響要小很多。
且腦子也越轉越靈活,之前或許他提出任何問題,我都要想個十秒左右才知怎樣回答才好,而現在是他提出之後,我幾乎立刻就能想出好的說辭。仿佛她的坐鎮帶給瞭自己不少勇氣與信心。
反觀黎總倒好像有些用腦過度似的,有幾次都把手放在會議桌上拍自己的腦袋,語氣速度也緩瞭下來。
若說之前的談判一直是我隻退隻守,那麼此時已變成瞭有進有功,當然自己也不是一味的進攻,有時該退改避的也絕不含糊。看似我逐漸占住瞭上風,但又半個小時過去瞭,我無助地發現,與黎總依然糾結在代理權限問題上。
原來並非有信心有勇氣就行,更多應是找到其所需,再根據他的需要進行進攻。談瞭半天自己似乎並未抓住黎總最根本的需求。當心底有瞭這個認識,我們又已然陷入瞭僵局。
正當我覺得這個黎總實在太難纏,心下焦急之時,若詩說話瞭。“黎總,陳經理,我把你們彼此的交談要點記錄瞭一下,你們看看對不對。我去給你們倒下水。”說完即端著我們的水杯出得門去。
我將若詩的筆記本拿過來,先遞給黎總,他卻笑著說:“我現在頭痛得很,不看瞭。小陳啊,我還說你是老實人呢!真是看走眼瞭,你完全是個老手啊!我毫不隱瞞地說,自己談過很多的業務,雖然你算不得最難纏的,但你絕對進得瞭前三!唉,媽的,人上瞭一定年紀,這樣的談判就會覺得累!若我還像你這樣年輕,絕對不會像現在一樣被你氣勢壓著。哈哈!”
黎總這聲“媽的”讓我大起親切之感。我鼻子一癢,打瞭個噴嚏,昨日吃瞭藥,已無大礙,但今日仍是有些鼻塞、打噴嚏。
我向黎總致以抱歉的一笑:“黎總,我哪裡是老手啊?老實說,我也從沒碰過您這樣厲害的加盟商,更未有過如此激烈的談判。我看得出您已是對我口下留情瞭,沒有步步緊逼,我想您應是很享受這種談判過程吧?”
黎總高深的一笑,不置可否,遞給我一支煙,自己也點上一支悠悠道:“中場休息下吧。”我點頭說好,把若詩的筆記本拿過來查看。
她的字跡雖顯得有些凌亂,但依然秀美。她將黎總所說的要點記錄在左邊,而右邊就是我所說的要點。於是我就看起瞭左邊的文字,卻是在一看之下,大起茅塞頓開之感!
原來其上記錄的是若詩對於黎總具體為什麼久久在這個問題上糾結的根源分析!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她完全將問題看得十分透徹,雖未在上面寫出解決之法,但憑著我們日常所業務交流,我哪裡不知她已實際告之破此僵局之法?
“兩位累瞭吧?來,喝點水。”若詩端著兩個杯子走瞭進來。
我忙迎過兩個杯子,放置桌上,然後將筆記本放在她面前,並對其投以感激的目光。
若詩隻是淡淡地笑瞭笑,對我點瞭點頭,仿佛告訴我:你行的!
是的!我行的!一時間我感覺胸有成竹,已喪失的自信又重拾於心。
接下來,或許是黎總真的累瞭不想再糾纏,也或許是若詩給我打點子全打在瞭其要害之上,竟是意想不到的順利起來。
我直截瞭當地把黎總的顧慮說瞭出來,然後就他的顧慮展開遊說,並提出瞭解決之道與我的退步。若詩在我們交談的時候,依然不參一語,她邊做著筆記邊偶爾抬起頭來用欣賞的目光註視我。到得中午吃飯時間,我與黎總已簽署完瞭合同,就差費用交納瞭。
黎總和我握手時感慨:“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我本來想為自己爭取更多有利的條件,卻是沒爭取到多少,現在反而稀裡糊塗地跟你簽瞭合同。”
我忙說:“黎總說的是哪裡話,今天的談判我是輸得一塌糊塗。您都不曉得我現在已是違反瞭許多的規定,給瞭您很多實惠優越的好條件!雖表面上看起來好像是我贏瞭,但實際還是您成功瞭!”
我確實讓出瞭很多公司政策之外的實惠,但那些無關緊要,形式上的東西,其實公司也隻是說說罷瞭,並未當回事。但我不能說自己取得瞭成功,因我覺得就黎總談判風格來講,他應是一個比較好勝之人,不能讓其感覺失敗才為妥當。
果然黎總聞言哈哈一笑,一掃那疲累姿態,笑道:“小夥子挺謙虛的!和你做這生意痛快!小陳啊,我很欣賞你!我冒昧地向你發出邀請,你願不願意隨我回哈爾濱,我想聘請你為自己公司的營銷總監!我的禮品公司雖上不瞭臺面,但在黑龍江來說,尚算小有名氣,你若過來,我絕不虧待你!怎樣?”
我愣瞭,看他的樣子不像是開玩笑。沒想到黎總居然想挖我,而且還當著若詩的面。難道東北人性子都這麼直嗎,不喜拐彎抹角?這總監一職聽來挺爽的。
若是在CD或CQ我一定跳,這他娘的也太遠瞭,我走瞭傢人怎麼辦?且再見不到若詩瞭。
我看向若詩,隻見她正對我抿嘴而笑,一臉玩味地註視著我,似乎一點都不擔心我答應黎總。不過確實她不用擔心,我考慮隻不過幾秒,即婉言謝絕瞭黎總的好意。
有時就是需要一單業務來打開局面,或者說沖喜。黎總這單完結之後,不知是自己時來運轉還是找到瞭開展加盟的好方法,隨後的兩個月裡我竟陸續發展瞭四傢新店!其中有三傢是自己問上門來加盟的,另一傢也是如黎總般從別傢品牌挖的墻角。
十月和十一月份,不管是新店發展數還是加盟費用,我的東北片區業績已然成為全公司第一,就連若詩的西南片區都要稍遜一籌,雖然全年拉通來算還是進不瞭前三,但按照這個勢頭下去,搞不好我來公司的第二年就能比擬若詩創造的高度及達到她的輝煌。
這樣的成績不禁讓我有些驕傲,要知道東北片區其實就我一個光棍司令。但我不敢報僥幸心理,因為這樣的好成績非是我一人之功。若詩隻要有空就會來主動協助我接待客戶。有時她仍假裝是我的助理用筆記的方式提醒我要點,有時她會與我打配合一個唱白臉一個唱黑臉與加盟商談判。她的幫助往往都能起到很關鍵的作用。
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團隊才是成功的關鍵。
在這樣的合作之下,我與若詩之間的默契程度也越來越強,往往對方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句含糊的話語,自己就能知曉接下來應該配合對方做什麼事,說什麼話。
俗話說得好:男女搭配,幹活不累!與若詩一起做業務,讓我體會到前所未有的工作樂趣。盡管並非是每一個來咨詢加盟的都能順利抓住,但一起分享成功的喜悅,一起分擔失敗的酸楚,像是享受一種充實而又簡單的幸福,令彼此都陶醉其中。
在我對若詩的幫忙感動得一塌糊塗的同時,也深感恩情無以為報。因為她總是不接受每單的業務提成,每次都說互相幫助是理所當然,自己不缺錢用為由予以謝絕,結果一筆筆的提成都讓我一個人得瞭去,令我極為良心不安。
這兩個月裡,妻雖也會主動打電話給我瞭,但仿佛一直都在嗔怪我那天忘記瞭我們的紀念日,始終不冷不熱,每次通話之後還是一如既往的壓抑。
我照常每隔半月即回傢一次,以解對傢人的相思之苦。但很可笑的是,在傢時我都會隱隱心中嫉妒自己的兒子。因為妻的眼裡似乎隻有這小傢夥,和他親熱得不行,而始終令我感覺對自己好像少瞭一點熱情。
雖說母愛是天性,兒子年幼需要無微不至的關愛,但男人同樣需要疼愛,需要自己所在乎的人來細心呵護……
我們的性生活也不甚協調。兩個月來我們一共做瞭四次,但每次我都感覺不到曾擁有的激情澎湃,就如例行公事一般……我想妻定也是同樣的感覺,但我們都未把這事擺上臺面,似乎彼此已然習慣這種毫無激情可言的性交。
我那時認為,當夫妻之間用性交代替做愛,那是一種深深的無奈,想要改變卻又總覺無能為力。但現在的我已然認識到,並非全然無能為力,隻是要看有多少真心,有多少誠意,有多少手段……
反觀我與若詩則完全是另一番景象。雖然之前我反復對自己說要與她保持距離,但事與願違,不僅距離未曾拉開,反而較之前更為親近……
在這幾個月裡,每天下班至次日上班的時間是最難熬的。每晚我都期盼著長長的幾個小時快快過去,因為到上班時就又能見著若詩。每天我八點左右即到瞭辦公室,至多二十分鐘後,就能看到紅色的MZD進入公司大門。要知道,我們的上班時間為早上的九點整。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我們並非戀愛,卻如戀愛中的男女般一時半會沒見著,就會情不自禁地思念;這是一種很獨特的氣息,我們從不向對方說及愛戀,卻時時刻刻地感覺到彼此間的情誼。這感覺、氣息令我們彼此陶醉著,享受著,如同飲著一杯沒有絲毫雜質的清水,讓人身心皆舒。
然而在這種奇妙相處的背後,又蘊藏著某種危險。我們表面上是很默契的夥伴,似乎盡與愛情沒有關聯,但彼此之間的暗香湧動卻是越來越濃,以至於我時常感覺仿佛隻需某個催化劑就能讓彼此熊熊燃燒。或許那燃燒的過程會是一件令彼此都很快樂的事,但燃燒後的結果卻讓人望而卻步,盡管那隻是我們各自心中的墻。
這樣的情形,我明瞭,若詩更是明瞭!所以,我們依然相互吸引著,相互排斥著。當我們其中誰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另一方就會委婉的提醒,拒絕進一步的發生……所以,我們還是如兩條交相輝映的平行線,怎麼也找不到交叉點。
曖昧,如影隨形,有甜有酸,有苦有辣,猶如你我戒不掉的癮,丟不掉,抹不去,伴隨著彼此的呼吸,剛下眉頭又上心頭,個中滋味,甘苦自知……
事隔兩年,每當我回憶起那段時光,我仍會情不自禁的微笑、心動,也會情不自禁的泛起苦澀、酸楚。
假如,我是說假如……假如我們一直堅守自己的原則會怎樣呢?我想我們可能永遠會是最好的異性朋友吧。
十二月的CQ很冷,甚至比北方還冷。北方傢傢戶戶都有暖氣,而CQ卻沒有。在這裡,不管是戶內還是戶外,都是一樣的寒度,不管是走動著還是坐著,都會感覺手腳冰涼。
今天是聖誕節,與去年一樣,來得很不是時候。因並非是周末,公司不予放假,所以無法回傢陪妻兒,這令我甚感遺憾,也甚感心酸、孤獨。
下午在QQ上我向若詩問及,準備過怎樣的一個聖誕夜晚。她毫不避諱地告訴我,晚上又要跟她的濤視頻。接著她問我將怎樣過,是不是和遊神一道去解放碑敲氣錘。
每年的聖誕夜,不管是CQ還是CD總有那麼一大群男男女女湧上最繁華的商圈,揮舞他們的青春,傳遞他們的喜悅。
曾幾何時,我也參加過這樣的狂歡,那時身邊有她,彼此悄悄地用小氣錘子偷襲對方,打過一下之後撒腿就跑,留下一串串歡笑彌散在空氣裡。
如今,我與她遙遙相望,就連一句最簡單的情話都成瞭奢望……即使在一起又如何呢?已然遠去瞭的歡聲笑語,試問要如何找回?我找不到答案……
從而,對於一群人的狂歡再無心情可言,隻剩一個人被寂寞吞噬,找不到出口。
若詩見我半天不答,給我發瞭一個帶問號的娃娃臉。
我回答說,呵呵,之前遊神來約過我。我讓他自個去,那是他們年輕人的世界,自己不太合適。
若詩在QQ上選擇瞭和遊神一樣的說辭:文軒同志,你認為自己很老瞭嗎?
是啊,有老婆有兒子瞭還不老嗎?我在QQ上反問。
若詩說,有傢室就算老瞭啊?要知道你比我和海波就才大一歲多!其實不管什麼年紀都要留存一顆年輕的心。去吧,跟海波到解放碑放縱下,總好過你一個人呆在寢室裡看《徐志摩散文集》強!
她真是好記性,隻給她說及過一次我晚上喜歡沒事的時候看書,她就記在瞭心裡,而且還記住瞭書名。
我笑瞭,卻忘記瞭通過QQ她看不見我的笑容。我心想假如有你的陪伴,這個聖誕夜是多麼美好,可惜你要陪伴遠在地球另一端的濤。
不知為何,自己突然想對若詩放肆一下,於是就在QQ上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隻要你去,我就一定去!
若詩很快就回瞭消息:那你去吧,我和濤聊完之後就過來找你們。
於是,晚飯之後,遊神就悄悄地將公司的車開向瞭解放碑,而我理所當然也坐到瞭車上。
趕到解放碑時已是晚上八點,這個CQ最著名,最繁華的商圈早已是人山人海。雖是少男少女居多,但其中不乏我這樣的白領一族,甚至還有些許上瞭年紀的大叔、大嬸。
這裡,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節日帶來的喜悅,每個人都綻放出發自內心的微笑。費瞭好大天功夫,我們才找到一個停車位將車子停靠妥當。
艱難的走至解放碑步行街上,遊神早已被周圍的喜氣與喧鬧感染,拉著我的手臂大呼小叫著什麼。卻因周圍人聲鼎沸,笑聲不絕,他的言語還未到達我的耳中就已被淹沒在聲浪之中。
一個賣氣錘的大嬸從身邊經過,遊神忙將她拉住。我本來是叫他隻買一隻即可,他卻並未聞見,結果我們一人手上拿著瞭一隻氣錘。
遊神湊在我耳邊喊道:“爛人,你看見那邊那群美女沒有?正打得歡呢,咱們過去加入戰鬥吧!”
我順著他的手看去,果然有七八個姿色不俗的女孩湊在一起打打鬧鬧,周圍有幾個如遊神般的“登徒子”在趁火打劫。可惜我全然沒有心情去熱鬧一番,於是叫遊神過去玩,自己就站在這裡歇息。
遊神對我的不合群甚不滿意,想拉我過去,卻是拉之不動,於是隻得重色輕友,拋下我一人,獨自尋歡。我笑瞭笑,將手機在手中拿著,擔心一會若詩來瞭打電話,自己會聽不見。
人愈發地多瞭起來,熙熙瑯瑯的人群往前方緩慢地移動著,如一大灘緩緩蔓延的水,帶動著周圍的一切。站在路邊的我如一片無根的落葉,被動地跟隨人群緩緩向前移動。
我知道這樣走下去是不妙的。並非害怕會與遊神失去聯絡,而是一會人群裡就會打成一片,各自會用手中的氣錘敲打認識或不認識的人,我在這人群之中,難免會被誤傷到。正好瞅見旁邊一把椅子上一個女孩子起來走開,我連忙去把位置占著。
果不其然,我剛坐下不到十分鐘,人們已經開始互相敲打瞭。“喔喔”的起哄聲源源不斷,“砰砰”氣錘砸在人身上的悶響也不絕於耳。有些人,一對一地對打著,有些人卻是被多個人圍攻。
前一刻也許你還在進攻別人,下一刻也許你已成瞭多人進攻的對象。但不管是打人者還是被打者,一個個都是滿臉的歡快,仿佛在這一刻全世界的人都已卸下瞭面具,抖落瞭塵埃,隻把自己最最開心的笑容帶給彼此,帶給周圍認識或不認識的每一個人。
我安靜地看著這一場“盛會”,我也笑著,但卻不知為何而笑,因為我知道自己並非被感染。不知你可曾有過這樣的時候。
燈火輝煌著,人聲鼎沸著,你在一旁看著別人的狂歡,分明正是言笑晏晏,融洽之極,卻在忽然間覺得煩悶,恨不得即時抽身而退,片刻都忍耐不得。莫名地就有一股落寞襲來,讓人突然覺得此時正置身於一個無人的荒郊野嶺,無邊的淒涼寂寞讓心縮緊。
於是你想到瞭逃,卻是無處可逃;你又想去抓住什麼,卻發現原來自己什麼都抓不住……
*** *** *** ***
七點的時候,我給傢裡座機去瞭個電話,是母親接的,妻和兒子都不在傢。
母親告訴我說一個人將車開到小區樓下接她們母子兩出去吃飯瞭。
我問母親為什麼不去,母親說已吃過,還去幹嘛?本來敏敏也不去的,但那人打瞭幾次電話來催,盛情難卻,不得不去,於是她就帶著兒子去瞭。
我問誰這麼客氣,是她同事嗎?是男是女?母親說不知,叫我自己打電話問問。
掛掉電話,不知為何,那一直都在回避的疑惑又湧進腦海。我像往常一樣,立馬想予將之消滅,卻是徒勞無功。於是我致電予妻,望她能幫我解惑。
妻的彩鈴響瞭很久才被接聽,她那邊環境嘈雜,且她的語氣依然不冷不熱,言簡意賅。我還未問及,妻就主動說及現在外面餐館吃飯是她的上司做東,問我有沒有什麼事。
我哦瞭一聲,仿佛對她是否在外面吃飯並不關心,“沒什麼,我打電話是想告訴你,我很想你跟兒子!”
其實我很想問問,這個上司是誰,妻單位上的人我基本都見過。其實我更想問問,他為什麼要請妻吃飯,有沒有什麼目的。但我都未問及,因為不想讓妻覺得我這人小心眼。
這時,似乎聽見電話裡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乖乖,多吃點!溫敏,你也多吃點。”接著,兒似乎囔囔著,“我不吃這個,不喜歡!”
我皺瞭皺眉,這男的叫我兒子“乖乖”,這他娘的是套近乎嗎?我怎麼聽起來甚覺別扭?
妻說,幺兒別鬧,文軒,晚一點我給你電話,好嗎?
我說好,聖誕快樂。將手機扔在一邊,我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腦袋上,明明在乎的,為何要裝作不在意,操!
*** *** *** ***
手機的屏幕突然亮瞭,拯救瞭我莫名的孤寂。我接起瞭電話,若詩,你來瞭嗎?在哪啊?
若詩在電話那頭說著什麼,我卻聽不清楚。於是索性掛斷電話,改用短信聯系。經過幾條短信,我與若詩約定在王府井百貨門口相見。
從我現在的位置到王府井之間隻有一、兩百米的路程,但因為人山人海卻變得寸步難行,不亞於走上幾公裡,不僅如此,我還老被人用氣錘砸,所幸沒人砸我頭,發型亂瞭哪怎瞭得?當我艱難移動到約定地點時,已是二十分鐘後的事情瞭。
我在人群之中尋找瞭好一陣,終於看到瞭她正亭亭玉立於商場的大門口。此時的她仿佛成瞭焦點,周圍不少人,不管是男是女都會轉過頭對她行註目之禮。
此時的她正神態自若地看著眼前來來往往的路人,臉上依然掛著那一抹標志性的淡雅微笑,但好像並未看到我。
我乘機先對她全身打量瞭一番,沒辦法,誰叫她總是不如我意,老是那幾套職業裝,最多顏色不同而已。
隻見她身著一件羽絨服,是那雪一樣的白色,這樣的雪凈映襯著她那甚為白皙的膚色,增添瞭一種純潔的氣質。
一般的女孩子穿羽絨服會顯得身材比較臃腫,然而臃腫一詞用在眼前的女孩一點都不合適,其一米七二的高挑身材在這人山人海的地方仍是鶴立雞群。無需更多的言語表達,隻從周圍人的頻頻註目就能說明一切。
這件羽絨服的衣領很可愛,其上有一排咖啡色的絨毛,應是增添暖度之用。
恰巧她的卷發披散在這絨毛之上,兩種咖啡色的暖流融合在一起,顯得無比的和諧。
她的羽絨服扣子並未系在一起。它微微敞開著,露出瞭脖子上圍著的圍巾及上身的毛衣。圍巾和毛衣的顏色是一模一樣的,融合瞭白色、黃色、淡紅色等諸多色彩,看起來甚是別具一格,但卻又無絲毫怪異之感。
雖是厚重的冬裝,但卻依然藏不住她恰到好處的身材,毛衣的凹凸曲線即可見一般。特別是那胸部的凸起,最是吸引得人遐想連篇。
她的下身穿著一條牛仔褲及一雙長筒高跟靴,都是那冷峻的黑顏色。那牛仔褲極為塑身,腿長且直顯得豐腴而不肥胖。令我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同眠之夜所見到,睡裙未覆裸露於外的美腿風采,從而又沒骨氣地心癢癢起來。
此種黑白搭配的穿著,再加上那無比嬌美的容顏,構造成一幅夜幕下的冬裝美女圖,時尚大方、可愛素雅。
我看著眼前的女子,腦中突然冒出一個莫名的問題:詩兒啊,你完全就是一個衣架子嘛,穿什麼衣服都這麼好看,你怎麼當初選行不當模特呢?你那個濤是不是真的愛你啊?為何對如此優秀的你一點都沒擔心,不僅遠赴他國,而且還他娘的隻是每年春節回來一次,若是真心的話,難道他就一點不擔心你會變心?他就一點不擔心你會孤單?
我心中忿忿難平,不僅是替若詩不值,而且也強烈地嫉妒她口中的濤。但此時哪裡聯想得到自己還不是跟濤是他娘的一個吊樣……
“喂,我在這啦!”若詩看到瞭人群中的我,在那裡伸出一手揮舞,砰砰跳跳的,像個小女孩一般,可愛至極!
我忙越過人群,來到她的身邊,歉意道:“不好意思,等久瞭吧?這裡人太多瞭,簡直像紅軍十萬裡長征似的!”
“沒事,我也剛過來幾分鐘,這裡好熱鬧啊。對瞭,海波呢?”
“哦,那小子看到美女就找不到北瞭,我也不知他跑到哪群美女中趁火打劫去瞭。呵呵!”
“是不是哦,那你怎麼沒去呢?”
“我才不去呢,最優秀的美女就在我身邊,我哪有閑工夫去當狂蜂浪蝶!”
“咯咯!少亂拍馬屁瞭!走,咱們去找海波去。”
“算瞭吧,這麼多人,我們擠不過去的,我們就在這邊玩吧。”我提議。
湧進人群裡,我和若詩兩人都沒少被氣錘砸。我留意瞭一下,砸她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年輕的小夥子,隻要她轉過頭去,就會被問及要不要一起玩,或給個電話號碼等等無聊的搭訕。
而砸我的盡是些黃毛小丫頭,年紀不大偏偏打扮得甚是妖艷,隻要我一搭理她們,馬上就會被問,帥哥哥,和我一起玩啊……諸如若詩那邊的搭訕問話。
我手裡一直拿著遊神買的那個氣錘,但並未還擊任何女孩一下,因為覺得這樣的打鬧甚是無聊,但看若詩雖不搭理那些小夥子,但臉上笑呵呵的,似乎並沒有感同身受。此時那賣氣錘的大娘又出現瞭,若詩忙叫住她,也買瞭一根氣錘。
我苦笑著對若詩大聲問:“不是吧?你也想玩這東西?”
若詩聞言發出銀鈴般的笑聲,也大聲說:“出來玩,就放開一點,雖然我們都不再是少男少女,但卻能做少男少女做的事。而且,我決定今晚絕不當淑女,我要好好的瘋一下!所以,帥哥,看錘!”
甫一說完,她即掄著氣錘砸到我的手臂上,聽著打擊的聲音挺大,卻無一點疼痛之感。她見自己得手,像個小女孩般“咯咯”兀自笑個不停。那笑容似乎能將一切寒冷趕走,既純潔又溫暖,令我見之根本不知該作何反映。
此時,若詩又大聲道:“看你那討厭的樣子,呆頭呆腦的,我砸醒你!”說完又一下打在我的手臂上。
看若詩這麼有興致,自己何必再做無聊的憂鬱男狀與這美好的世界格格不入瞭,而不與她一道分享快樂?
“好哇,敢打我,看我怎麼報仇!”我掄起氣錘做擊打狀,若詩啊的一聲叫喚,忙嬌笑著轉身而逃,卻是被人群擋著,被我一下錘在瞭背上。
她轉過身來,故作生氣,又掄起錘子想予打我,我慌拿錘將之擋住,她馬上又把錘子壓下瞭一點想來戳我肚皮,卻還是被我擋住瞭。
於是我們一邊側身走著一邊拿著氣錘在身前抵擋,且嘴裡還念念有詞,我說什麼“看我的程咬金三板斧。”,若詩就說“吃俺老孫一記如意金箍棒。”。這完全就像是兩個不懂事的孩子在玩打仗的遊戲。
在這樣的打鬧中,我終於體會到瞭快樂,體會到瞭一種早已遠離的童趣。慢慢的,起先壓抑孤寂的心情早消散得無影無蹤,眼裡心裡滿是對面女孩的歡聲笑語,滿是各自揮舞的氣錘。
難怪這麼多人湧上街頭玩這樣幼稚的遊戲,原來這一刻大傢才能真正地無憂無慮,才能真正地發自內心的歡笑。漸漸地,我已完全融入瞭這一場狂歡之中,久違的快樂重新回到瞭我的身體。
不知不覺,我和若詩已走到瞭一個相對比較空曠的地方。其實根本算不得空曠,周圍也有很多人在嬉戲追逐打鬧著,隻是相對於來路人要少得多而已。
若詩收回氣錘,那美麗而白皙的臉蛋在此刻紅潤無比,應是一路玩鬧之故。
我以為她要歇息一下,於是也放下氣錘,卻不想剛放下,若詩又一下子捶打在我的胸口,然後轉身就跑,“帥哥,你來追我啊!咯咯!來呀……”丟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與挑釁的言語。
我哈哈一笑,追瞭上去,卻發現這丫頭甚是狡猾,老繞著人堆子轉悠,自己難以“報仇雪恨”。她盡帶著我跑圈子,那咖啡色的卷發在揮舞著,甩動著,就像一個快樂的小精靈,而我舉著一個大氣錘在後面尾隨著,就像一個可惡的格格巫。
跑過大概五圈之後,我逐漸抓住瞭她繞圈子的規律,於是靈機一動,向著反方向,跑到一人堆後面躲著。果不其然,轉眼工夫,狡猾的丫頭沖上前來,我忙迎上一把抱住。
“哈哈,終於抓到你瞭,小妖精!”我一把抱住若詩的兩隻藕臂,令其難以動彈。
若詩一邊喘著粗氣一邊不依道:“你賴皮!你使詐!救命啊,放開我!”
“好不容易把你抓到的,說什麼都不放!就不放,一輩子都不放。”
“那你就抱著我一輩子好瞭,累死你這個呆子!”若詩反而幸災樂禍地笑。
“死瞭也要抱……”我說著說著,突然感到不對,我們此時在說什麼?手不由地一松。
“哎呀,累死我瞭,我得休息一下!”若詩似乎並未感覺到不對勁,且話音甫落,她的兩隻小手臂搭上瞭我的背,然後將腦袋埋進瞭我的懷中微微喘息著。
一時間,我不能也不願再去思索到底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瞭。因為這是第一次:第一次若詩主動抱我,第一次主動躲進我的懷裡。我的心中好比飲瞭蜜糖,除瞭泌人心脾的甜蜜滋味,還有感動……
我先悄悄地嗅瞭她的秀發的味道,芬芳撲鼻。然後,我又悄悄地將自己的下巴輕抵在她的秀發之上,柔軟而溫熱。最後,我再悄悄地將兩隻手也由藕臂移到瞭玉背之上,衣服微涼而光滑。而我們手中的氣錘呢?早不知何時已被丟棄在地上。
我閉上瞭自己的眼睛,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原來自己等待與若詩的擁抱已好久,好久瞭……
周圍的一切似乎已為我們停止下來,仿佛這熱鬧的解放碑就是我們兩人擁抱的舞臺。我們不發一語,卻似乎都能感覺到為彼此悸動的心跳。
恍恍惚惚中又回到瞭那個同眠的夜,我吻著她的臉,她感受著我的唇,一切悄無聲息,卻又動人無比,好像一個永遠不願蘇醒的夢。所以同樣的,我亦不敢吐氣出聲,唯恐驚擾瞭這場美夢,而她,是否也怕突然從夢中醒來呢?
突然“嗖”的一聲巨響傳進耳裡,其聲拖沓由大變小。
不由的,我睜開瞭眼,隻見周圍無人在說話瞭,都是仰著頭看著天空。於是我迫不及待地也抬起頭來望向天空,頓時,情不自禁地為眼前的情景所吸引。
隻見一束紅色的流星沖上天際,最上方是一個紅彤彤的火球,而後面拖著一群閃亮的星星。突然,在“嘭”一聲中,那束流星像一朵瞬間怒放開來的菊花,鋪滿瞭整個天空,照亮瞭整個大地!
但這樣的壯麗之景隻不過一瞬,那由一顆顆火紅的小星星組成的菊,像受到大地的召喚似的,如流星雨般翻滾分散落下,眨眼之間那絢麗的花朵已然解體消散……
我正待嘆息,卻是又聞“嗖”的一聲,又一束藍色的流星沖上雲霄,與之前一樣,“嘭”的一聲後,如菊般綻放,隻不過這次是那淡雅的藍。還未待藍菊消散,又是一束紅色的流星沖上去,再自怒放開來,與藍菊交相輝映。
之後,流星沖天的嗖嗖聲與流星綻放的嘭嘭聲越來越頻,而流星的顏色也越來越多。剛一朵黃色的菊做雨滴般灑落,又一朵粉色的菊馬上又綻放開來。一時間,天地之間,色彩斑斕,這人山人海的解放碑,完全變成瞭多彩的童話世界!
不知是誰在放一場這美麗的煙火,又不知是為誰而放。
我驚艷於這樣的姹紫嫣紅,不由自主地露出瞭微笑,卻未知懷中的佳人是否看到這夢幻般的天幕。於是我微微低頭,原來她早已抬起頭來,正自望著這天。
在這一刻,若詩臉上洋溢著幸福的感覺。她長長的睫毛,明亮的眸子,高挺的鼻梁,滿含笑意的嘴角,還有那可愛的小酒窩兒,看起來是那麼的甜,那麼的迷人。
若詩似乎感覺到瞭我的目光,微一眨眼,那眼眸即落在瞭我的臉上。
在目光交匯的這一霎那,我們不約而同地收起瞭各自的笑容。我見到那五彩煙花如同在她明亮的眼眸中綻放,變幻成一絲一絲如流星雨般的煙霧,彌漫在我眼裡,再蔓延到心底……
若詩就像此時的煙花那樣美麗,她的惠質蘭心,她的綽約多姿,總會令我不由自主地癡迷。但若詩也像此時的煙花那樣神秘,她的若即若離以及她的忽冷忽熱,無時無刻不散發著致命的吸引。
我眼角餘光瞥見,周圍的一對對戀人們無不受到這場美麗的煙花的感染,緊緊擁吻在一起。那麼我們是否該接吻呢?
我有些猶豫。但看著她濕潤而豐滿的雙唇,心下的沖動卻愈發強烈,直至終於不管不顧,趁她仍自呆望我的臉,很迅速地吻上瞭她的唇,迅速到沒留下絲毫時間可予她躲逃。
在吻上她的那一瞬,她似乎輕微地顫抖瞭一下,眼睛一下子睜得大大的,仿佛始料未及這突如其來的親吻……但緊接著,她緩緩地閉起瞭雙眼,隻剩那又彎又長的睫毛在微微晃動著,臉上露出瞭一絲陶醉,雙手在我的背部也較之前更加收緊。
詩兒你可知,每當我午夜夢回之時,每當我偷偷看你之時,我都多麼想再親吻你一次?哪怕隻是輕輕碰觸一下,我也甘願……時隔三個月的今晚,我終於又吻上瞭你的唇,可知我有多麼激動?
不由自主地我也閉起瞭雙眼,並將她抱得更緊。不再滿足於隻是嘴唇交貼,我悄悄地伸出舌尖在她的唇上輕舔著,希冀於自己的舌能叩開她的雙唇,以入腔內舔弄那從未品嘗過的香舌。
若詩似乎知道瞭我的用意,雙唇也緩緩微張開來。我的舌很靈活地磚入瞭那口腔之內,沒費絲毫力氣即探到瞭她的小香舌。
我輕輕用舌尖推動著她的舌身,滑滑嫩嫩的感覺充斥著我的觸覺。她面對膣內的不速之客,似乎並不好客,我剛將她舌身微微頂開,那香舌馬上就頑皮地還以顏色,用其之尖也來輕推我的舌身,令我的舌也被微微頂開。我不服氣,於是又將自己的舌頭推瞭上去,她卻馬上又反推回來。
類此重復循環,舌與舌互相推放著,甚為纏綿悱惻。而為配合親吻各自頭部在微微偏動,以至於彼此的鼻尖也碰觸在一起左右摩擦,更是添加一絲甜蜜的趣味。
在此種推動舌吻之下,我竟升起一絲酥麻的快感,就連呼吸都凝重瞭一些。
但我知道不僅僅是自己感覺到瞭恬適,她應也一樣有著酥麻的快感,從其噴在自己嘴角的氣息即可見一斑。
不知我們這樣嬉戲沉醉瞭多久,也許是都感覺有些累瞭,我們不約而同地將唇分開,臉微微抬起,留出瞭一絲距離。
我們睜開雙眼,頓時發現對方如同初戀的少男少女,滿臉羞紅但又露出幸福的意味。而且我們也發現瞭一件很可笑的事——一絲亮晶晶的津液兀自相連著彼此的嘴角……見著此種情形,我們竟相視一笑,各自抬起一隻手來,用手指擦去對方嘴角的津液。
此際,天空中的煙花早已散盡,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硫磺的味道,周圍又早已人聲鼎沸起來,獨留我與若詩站在原地,深深地望著對方的眼睛,手指擦拭著對方的唇角。
擦凈之後,各自放下手來。我突然感覺更是害羞起來,因為我想周圍的人一定都看到我們剛才的親吻瞭,會不會遭人說三道四?想予立刻放開她,卻又舍不得將之抱在懷裡那即充實又甜蜜的感覺,這怎生是好?
正當我猶豫之時,若詩卻“啊!”的一聲,身子晃動著,好似欲逃離我的懷抱,我一愣之間,她已離開瞭我的懷抱,兩腳後退瞭一步。我還未決定是否松開反倒是她先一步做瞭……
我看向她,她卻馬上避開目光低下頭去,依然臉龐羞紅,配合那白色的羽絨服,純潔之中添瞭一絲嫵媚。她是因害羞才退得開來呢,還是又想逃避我們的真情呢?
可能是後者居多吧!一瞬間我沒來由地生出一股勇氣來:今晚不要逃瞭,我不再逃瞭,你也不要再逃瞭!
我一個跨步即走到她的跟前,然後很強橫地用兩隻手臂又攀上瞭她的背抱緊瞭,並將腦袋趴在瞭她的香肩之上。
“不許躲!”我像個孩子似的命令著。
若詩掙紮瞭一下,卻是掙脫不瞭,於是急急地說瞭一句話。這句話很厲害,厲害到令我恨不得立刻挖個地洞轉進去……
隻聞她說:“我哪裡是躲啊,你那討厭的東西……頂著我肚皮……有點……怪怪的……”
的確如此,我一直都未有感覺,經她一說,頓時發覺瞭自己下體的異狀。
於是我忙將若詩放開,一臉憋得更是紅得跟猴屁股似的。慌張地舉目四望,見有人看著自己,忙將兩隻手揣進褲兜裡並將手腕刻意地往上拱起,也許這樣,別人就會以為是雙手把褲襠頂起如此之高,而非老二作怪……
若詩見我慌張的樣子,“噗嗤!”一笑,瞟瞭我一個白眼,真個風情萬種!
我本是想裝作自若的對她一笑,但她已然轉身向前走去。
於是連忙大步追上,與她並肩而行。但似乎我們都忘瞭撿起剛才丟在地上的氣錘,直至我們又被別人砸到,才想起手中的武器來,卻是無意再回去尋找瞭。
人群之中穿插著,若詩並未轉過頭看我一眼,好似盲目地隨著人群走著,而我卻盲目地跟隨著她的腳步。我擔心之前的醜態令她不快,始終不敢靠她太近。
但漸漸地我留意到一個細節:她的左手一直揣在羽絨服的兜裡,而右手一直空空蕩蕩的露在外面,柔柔地垂著,這是否可以理解為她在向我傳遞牽手的信號呢?
於是我試探性的走近瞭她,然後裝作無意地碰瞭一下她的右手,卻又馬上把手收回,因為不太確定自己是否該於牽手……
“這麼多人,你就不怕我走丟瞭嗎?”若詩在我手收回的那刻說道。
我聞言向她看去,隻見她仍是註視著前方而未看我,仿佛並非跟我說話,臉上依然帶著一抹淡雅的微笑。
“我當然怕!”我再也沒有絲毫猶豫,在下一刻已握住瞭若詩的右手。我默默告訴自己,抓穩瞭,不要再松開!
這是要去哪裡?我不知道。我隻知拉著若詩的手跟隨人群行走,隻知我們仿佛通過彼此握著的手做著心與心的交流。仿佛我們已走瞭很久瞭,回過頭來才發現隻不過才一百多米而已。
此時,若詩突站住不走瞭。我也跟著停下腳步,隻見她偏著頭望向瞭一邊。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寫有“BABICLUB”的霓虹燈招牌。
“怎麼瞭?”我好奇問道。
若詩聞言卻轉過身來,非常認真地問:“文軒,你想不想喝酒?”
“啊,喝酒?現在嗎?”
“對!我們去喝酒!”若詩笑道,拉著我向那酒吧走去。
我一時愣瞭,若詩是很少喝酒的,就連陪客戶或公司聚會也隻會淺嘗輒止,怎麼今晚會主動邀請我去喝酒呢?我不明所以,傻傻地跟著,“你來真的?你怎麼突然有喝酒的雅興呢?”
“現在我就是非常想喝酒,你別問瞭,你陪我去就是!”
“那萬一你喝醉瞭呢?”我實在很擔心。
“咯咯!反正我沒開車來,不用去擔心會被交警抓住,而且有你在啊!醉瞭怕什麼呢?”
醉瞭有我?你就這麼放心我嗎?我看向走在側前方的若詩,心中一緊,原來此時她的笑容早已散去,盡化作瞭一臉的惆悵與憂傷……
一時間,我明白瞭她為什麼想要喝酒,而且自己也覺得喝酒是當下最好的選擇!
相見恨晚!可恨的相見恨晚!
我們在一個昏暗的角落裡坐著,幽幽地看著桌子前的BLOODMARY.
這間酒吧與外面仿若是兩個世界,外面的世界人滿為患,人聲鼎沸到處是歡聲笑語,朋友們熱鬧相聚,情侶們開心打鬧。而此間的世界雖亦然人多,但卻沒有誰在歡笑,有男有女在那孤獨的坐著,獨自端著酒杯,眼神迷離,一臉的哀傷落寞。
這是傷心人的聚會之地。在這聖誕狂歡夜裡依然有人找不到快樂,依然有人無法融入外面的世界,就如此時的我們……
若詩真不是喝酒的料,半杯酒喝下去臉上就已飄上瞭兩團紅雲,不過反倒多瞭一分女人味。
我端起面前那杯酒又自抿瞭一小口,一股很濃烈的味道沖入鼻中。這樣的口味其實自己並不喜歡,但為瞭配合若詩,所以我沒要平時來愛喝的啤酒。
我們如同兩個各有心事的陌生人坐在同一張桌前,卻是各喝著各的酒,各想著各的傷悲。
“還有五個月他就回國瞭。”若詩突然說。
我知道這個“他”是誰,心裡很酸,酸到需要BLOODMARY的濃烈來沖擊一下。
放下酒杯,我蹙著眉任液體翻滾入喉,笑著說:“嗯,很好啊!你應該很高興吧?這麼多年的等待終於要修成正果瞭!”我真不知自己如何能笑著說話,仿佛那與我無關。
若詩笑瞭,但笑得是那樣落寞,“三年多瞭,從最初刻骨銘心的思念到現在淡然若水的期盼,是啊,等待,我等待得太久瞭,久得都已感麻木,不知思念的味道是喜還是悲。”
我聞言一呆,若詩從未說過這些話,於是靜待下言。
若詩端起杯盞抿瞭一口,緩緩放置桌上,然後眼神迷離地看著它,果然繼續說道:“最初期盼著這四年快快逝去,日夜期盼,日夜祈禱我的濤能快快回國,回到我的身邊,幫我驅趕每一個黑夜來臨時的孤寂與浮躁……而現在終於快要過去,他回國的時間已屈指可數,你說我應該很高興,我想自己的確應該很高興才對!但是文軒……文軒,你告訴我,我為什麼卻高興不起來,我心中為什麼是那麼的害怕,是那麼的悲傷?”
我心中巨震著,不僅是因為她的話語,而且是因為我看見瞭她那涓涓滑過臉際的晶瑩淚珠。
這不是我第一次看見她的眼淚,在醫院裡,在賓館裡我亦稱見過,但那時我隻是心疼,而此刻我除瞭心疼,還有一股強烈的悲傷在心底蔓延開來。
我強壓住心痛,兩嘴翹瞭翹,想給若詩一個笑容,卻發覺自己笑不出來,真的笑不出來。我想予她安慰,卻是隻說瞭句:“你別想太多瞭。”,就怔怔的再說不出話來……
若詩突然端起杯盞將半杯BLOODMARY喝得點滴不剩,然後示意身邊的一個服務生再要一杯。
我忙叫住服務生,叫她不要來酒瞭,我實在很擔心若詩會醉。但若詩卻馬上任性地說道:“你別管我!我還要喝,你也得喝!你這人總這麼膽小,連喝酒都怕嗎?服務員,再來兩杯!”
我膽小?不,我知道自己並不膽小……我隻是很猶豫。我隻是害怕開始。我隻是認為沒資格。我隻是擔心背棄誓言。
“好!喝!詩兒,咱們今晚喝個痛快!”我一仰頭即將自己的小半杯飲盡。
若詩聞言笑瞭,卻是笑中噙著淚水,無比的淒美。“你又叫我詩兒瞭,我還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再叫瞭……”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梗咽。
我放下酒杯,這一大口悶下的滋味,真難受,我仿佛被嗆住瞭,故意咳瞭兩聲,然後借機掉下眼中不堪的分泌物。
我囔囔道:“誰說的?我想叫你作詩兒,我隨時都想這樣喚你,就連夢裡都是這樣喚你!”
若詩聞言再次笑瞭,笑中有瞭更多的淚水,梨花帶雨般的面容緋紅無比,仿若甚是不堪酒精的考驗。
“你知不知道這幾個月來,我有多麼快樂,又有多麼辛苦?知不知看著你故意疏遠我的樣子令我有多麼失落?知不知看著你忍不住向我靠近的樣子令我有多麼欣喜?知不知我故意排斥你時我有多麼不舍?知不知我忍不住向你接近時我有多麼擔心?”
沒想到若詩會這樣說,會在這裡坦言自己的心聲,其實也是我的心聲……但反觀我呢?我一直在壓抑,一直在躲避,一直又在接近,一直不敢面對。
這一刻,終於再難壓抑心中的情感,自己亦淚流滿面,不停呢喃著,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此時酒端上來瞭,服務員看瞭一眼我們,卻好似見怪不怪,神情自若地走得開去。我們端起酒杯輕輕地碰觸瞭一下,各自喝瞭一小口。
“如果我六年前就遇見瞭你,那該多好啊。”若詩幽幽地說。
六年……六年前也晚瞭,那時我已愛上瞭敏敏。我不知道為何此時還能想到妻。
我默默問自己:我愛若詩嗎?我想定然愛著的,那不僅是一見鐘情那麼的簡單,更多的是心靈上的慰藉與溫暖;我愛妻嗎?我想也定然愛著,以前愛,現在愛,以後還會一直愛下去,那不僅是愛情那麼簡單,而且還有誓言、責任。兩人都愛,但又怎麼能兩個都愛呢?一個人能同時愛上兩個人嗎?我不知道答案。
“人生沒有如果。”我低下瞭頭,任痛苦的淚水不堪重負地落在瞭桌子上。
“是啊,人生沒有如果……你有傢有室,我有等待的人。在錯的時間,遇見對的人,真是一種諷刺!”
頓瞭一頓,對面那從開始到現在,流著眼淚卻沒哭泣一聲的女孩,此刻竟豪氣地說道:“來,喝酒!我喝酒可不比你差!把這杯幹瞭!”
酒能解千愁,我毫不猶豫地端起瞭杯,與她一同飲得幹幹凈凈,並馬上招呼服務員倒酒。
這夜我們狂飲著醇醴,共流著酸淚,那小小杯盞裡盛著不知是酒,是淚?咽到心裡去的,更不知是淚,是酒?
不知飲瞭多少杯瞭,隻知杯中的BLOODMARY已沒瞭,酒吧裡的音樂也停瞭,我們的淚也幹瞭,我們隻知傻笑瞭。我們趴伏在桌上,卻都不願意閉上眼,就這樣醉眼朦朧地看著對方,看著我們在桌上緊緊拉著的一隻手。
若詩呢喃問著:“既然是錯誤,為何要讓我們看如此美麗的一場煙火,為何你要來招惹我?你為何要吻我?你為何要牽起我的手?為何不像平時那樣對我近而遠之?”
“那是因為老天跟我們開的一場玩笑,那是因為我喜歡你!”
“既然是玩笑,那你可不可以離開我?”
我呢喃回答著:“我不要離開你,永遠不要離開你!全世界的人都離開你瞭我也會在你身邊!”
“好啊!但是現在我覺得我們該離開瞭,好像很晚瞭。”若詩聞言笑瞭,笑得傻傻的。
“哦,我看看時間……”我撈瞭撈衣袖,一看沒表,方才想起出來的時候放寢室瞭。
於是慢吞吞地掏出手機,醉眼朦朧地望著屏幕,咦?十九個未接來電,是誰這麼鍥而不舍?
我傻笑著一個個翻看,有六個顯示的是“敏”、有三個顯示的是“遊神”、有五個顯示的是“李婕”、還有五個是一個陌生來電不曉是誰。當看到那獨字的名時,我的心仿佛被針深深紮瞭一下。但此刻我真的不想去想她。
我未管這些電話,隻再仔細地看瞭看時間,哦,都快一點瞭,的確夠晚瞭!
不知是那酒吧與室外的溫差讓彼此感覺寒冷,還是那酒後的柔情讓彼此渴望擁抱,令我和若詩緊緊依靠互摟著,歪歪倒倒地走在街道之上。此時雖已一點,但仍是有那麼多的年輕人在街上不知疲倦地狂歡著。
等待於出租車上客點時,趴在我懷中若詩口齒不清地問:“又一點瞭,你回不去寢室瞭吧?”
我點瞭點頭,但馬上想起她並未抬頭看我,於是說:“回不去瞭。我們又在賓館住好不好?”
“好啊,哦,不,今天我好像帶瞭鑰匙的。”說完,她在自己兜裡找起來。
我一把握住她找鑰匙的手,“別去管鑰匙瞭……我們說過不分開的,今晚我們就不分開!”
她將腦袋深深埋進我胸口,有些哆嗦說道:“我怕……我們會犯錯誤的!”
我緊緊地抱住她,一陣風吹來,吹起瞭我們的發絲,吹進瞭我們的心中。仿佛又一次地堅定瞭我的信念,令我大聲說道:“不會有什麼錯誤!就算真會有錯誤……我們也要錯下去,直至萬劫不復將我們打入地獄,但隻要有地獄我們還是會一起猖獗!詩兒,你說好嗎?”
女孩聞言竟沒有絲毫猶豫,抬起頭來看著我的臉,眼眸裡包含著淚水,清脆而又響亮地應瞭一個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