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平,你跟我來一下。」就在男人準備拿出上門禮的時候,站起身來的老哥哥一邊朝樓上走,一邊招呼著他。
看著老哥哥嚴肅的神情,男人答應著跟在他的後面。
二樓的一個寬敞的房間,一個香案上掛黑紗的並排擺放的放大的照片。「祭拜一下吧,就算是正式的回傢瞭。」站到香案旁的老哥哥輕聲的說道。
看著眼前相片上這個更老的老人,男人心裡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情緒慢慢地湧動。是悲?是喜?有怨恨嗎?有失落嗎?還是……無法說清楚的情緒在湧動中漸漸的平靜,剩下的,也最清晰的是掛在心頭上的濃濃的酸楚。
點燃瞭三柱檀香,三拜之後插到香案上的香爐中。恍然間,當男人再一次抬起頭來的時候,男人突然的發現,那從很小很小就紮進自己心裡,並伴隨自己一直長大的那根硬硬的長刺,在這更加濃烈的酸楚的浸泡下,突然間的軟瞭,隨著從眼前檀香繚繞起來的霧氣,慢慢地飄散的無影無蹤。
一個人賦予瞭另一個人以生命,當這個賦予他人生命的人永遠的離開以後,以前所有的愛與恨,情和怨,也都隨著他的離去,化成瞭消散的記憶。留下來的,是在更加濃烈的酸楚裡,讓生命的承接者對他的遲來的跪拜。
老哥哥拉著男人的手從樓上下來,大聲的把傢裡其他的人都叫瞭過來。
「來!你們幾個過來叫平叔叔!」老人指著男人對站成一排的四個兒女說道。
「平叔叔!」四張嘴在動,可是能聽清楚的隻有三個聲音。
「好……不……」最小的那個也隻是比自己小瞭兩歲而已,實在有些尷尬的男人手足無措地漲紅瞭臉,還好的是他一眼看見放在一邊來拜訪時準備的禮物,手忙腳亂的一通後男人從禮品包中拿出來的東西,塞到瞭四個正式確認瞭身份的侄子、侄女們的手中。
「哥!嫂子!這是給你們的。」包裡面還剩下的東西,被男人一股腦地塞到瞭老哥哥的手中。
「小平的禮物我們是一定要收的。」老哥哥手裡捧著弟弟塞過來的禮物,笑呵呵的說道。
父親說瞭,大侄子大侄女的也就不好在推辭瞭,於是他們互相看瞭看後用有些玩味的眼神掃瞭掃被小叔叔強行塞到手裡的禮物。
「這……」最先對拿在手中的禮物產生興趣的大侄女,把詢問的眼神投向瞭自己的父親。
珠光寶氣,是這些沒有包裝過東西給人的第一印象。精致精巧,是細細一品位後對這些東西的又一個認識。
老哥哥這樣的傢庭要說沒見過珠寶玉器那是小看瞭他們,可是一個從遙遠的,相傳隻有羊群的地方來的人,一出手就拿出來這麼多的真東西,老哥哥一傢還真是都睜大瞭眼睛。
「這是小平一片心意,你們就都收著吧!」老哥哥大手一揮,給面帶疑慮的兒女們下達瞭命令。
「來,我們先說會話。等一下就讓你嘗嘗你嫂子手藝,她那一手粵菜可是相當的地道。」指揮完瞭自己兒女,老哥哥親熱的拉著男人的手,邊說著邊和男人一起坐瞭下來。
大侄女和二侄女去廚房給母親幫忙,大侄子也被一個緊急的電話給叫走瞭,剩下的那個最小的也最不想留下的,坐不甘走不行的就幹脆拿起一本雜志埋頭看瞭起來。
老哥哥的性子非常的隨和,人也很有些幽默。男人在和相處的人熟悉起來以後,也和老哥哥那樣地有著一樣的性子。
隨和,幽默,還有共同話題,年齡相差瞭三十多歲的兄弟倆聊著聊著,就讓那還僅存著的一點隔閡在不知不覺中消失瞭。
「這個死牧民還挺能說啊!」對這個牧區來的隻比自己大瞭兩歲的屈辱讓自己一直不帶見的『小叔叔』(盡管是在父親的鎮壓下勉強認瞭的),和自己父親滔滔不絕地說個沒完沒瞭,勉強陪坐在一邊的某個人在雜志的後面使勁地撇著嘴。
「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瞭!還什麼話都敢去接呀!」當兩個男人的話題不知道怎麼就轉到那些名垂千古的文人墨客的身上時,早就把心都煩透的某個人,現在可不止是想撇撇嘴瞭。
話題扯出瞭晉代的陶淵明,從采菊東籬下那句開始,某個早就忍無可忍的某個人,機槍一樣地積壓在心裡的情緒,朝著某個在她看來是太沒皮沒臉的東西掃射過去。
對歷史人物的認識是一個人一個見解,誰也沒有辦法說服誰的時候,最後就隻有一個不是結果的結果……吵!而且是大吵特吵。
女人執著,總是在強調歷史的證據與評價,男人無賴,用野史趣聞來打渾塘塞。你說你的,我也沒就說我的,成瞭觀眾的老哥哥樂得清閑地看著女兒,又一次把杯子裡的茶水一口氣給灌瞭下去。
已經離開這個世界很多年的人,被吵個不停的兩個人一個個的從地底下給拉瞭出來,然後在一陀接一陀的唾沫裡給無情的淹沒下去……
吵!接個不停的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