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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節 再看

  陪著呢、喃姐妹度過瞭一個快樂「六·一」之後,草原上的天氣也一下子熱瞭起來,遠處的山坡還披著枯黃的外衣,但在有些地方已經隱隱露出幾許青綠。碧草連天!怕是要有一場透雨才行。男人收回在遠山上流連的目光,慢慢的轉回身來……

  和許姐打過招呼,男人拿起桌子上的一份卷宗。這是幾天前小亮和王長春接的一個案子:三個盜賊,四十二隻被盜的羊。

  這三個傢夥的作案手段很簡單,一天下午,鄰居傢的五百多隻羊在山上散放著。三個喝瞭點酒的傢夥看到附近沒人,就臨時起意,從一大群羊裡拆出一小幫趕上就走。當天晚上,三個傢夥殺瞭兩隻偷來的羊吃肉,剩下的,在第二天趕到市裡來賣……

  那個時候,人們的警惕性很高,當收羊的人看到有人連剛剛幾個小羊羔也一起賣時,就起瞭疑心。與三個傢夥虛與蛇諉瞭一會兒後,他到瞭派出所……

  警察一來,什麼都清楚瞭。

  三個盜賊已經送到看守所羈壓,案子辦到這會兒,也要移交到檢察院瞭。讓男人目光久久不肯離開的是,對被盜物品的價值認定——現在一隻比較好的羊也就是百十來元吧。四十二隻連大帶小的羊,也就值四千元,把所有因素都算上,五千元頂天瞭。可是在所裡的最後認定上,卻是一萬五千元!

  這個價值認定是根據什麼作出的,男人不知道。但是男人卻清楚的知道,這對於那三個因一時糊塗而觸犯法律的三個人來說,意味著什麼。情節嚴重!也許他們中的某個人,將為此付出十年以上的牢籠!

  記得是八三年吧,當時還在西烏旗的男人,第一次目睹刑法的終結——死刑的執行!

  那是一個叫劉日的人,他偷瞭九頭牛。在進行完轟轟烈烈的公審之後,被壓上瞭刑場!而男人正好在行刑處不遠的山上,視力很好的他在一裡地以外,看到一個跪在挖好的土坑邊……槍口冒出一縷青煙……人伏於坑內……

  跟著清脆的槍聲傳來,一個生命從此消失!

  把所有的卷宗都整理好,男人在心裡暗暗對這三個倒黴的傢夥說瞭聲好運,拿著案卷向外走去……

  和小亮再一次來到看守所,看著三個傢夥依次在逮捕證上簽上自己的名字。

  說起來還……三個人中的兩個,連漢字都不認識。

  那蒙文呢?蒙文的案卷是所裡蒙根整理的……

  ***    ***    ***    ***

  小亮和王長春去市檢察院辦理案件移交手續,男人自己一個人回到瞭所裡。許姐辦公室的門半開著,臉上帶著幾許憂鬱的她,正呆呆的看著窗外。

  男人停下腳步,想瞭想後,輕輕的嘆瞭口氣,還是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記得幾天前,張華一臉神秘地向所裡的好事一族傳著消息,許姐的傢裡……

  男人雖然不喜歡聽這些無聊的東西,可是不知為什麼也支起瞭耳朵。然而張華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出來,許姐就推門進來瞭。好事者們與許姐敷衍瞭幾句後,就先後地失蹤瞭。等男人和他的許姐再看到他們時,他們正一臉怪異地堆在所裡的另一間屋裡……

  張華和他們說瞭什麼,男人不知道。隻是男人知道,從那一天起,許姐的笑容少瞭,她更多的是臉上寫著一絲憂鬱,一個人在那裡發呆……

  許姐……?

  當這個憂鬱的面孔再次跳到男人的眼前,突然間發現自己什麼也幹不下去的男人站瞭起來,他來到自己辦公室門前,探出頭,向許姐的屋裡看去……

  門,依然是半開著,像似屋裡女人那沉沉的心事。

  不知不覺,男人又站到半開的門邊,稍一猶豫,他推開瞭門……

  咦?!屋裡空蕩蕩的椅子和桌上被風吹動報紙,說明……

  「你在這偷偷摸摸的想幹什麼?」女人略帶嚴肅的口氣,從還在探頭探腦的男人身後傳來。

  「啊!不……我是……」被嚇瞭一跳的男人轉回身來,對上的是許姐緊繃繃的臉。像似有什麼心事被人看破,男人站在門的中間,進也不是,出也不是,他現在能做的,隻是用手不斷地摸自己的頭。

  「下瞭班有事嗎?」女人臉色平平的問道。

  「沒……沒事!」停下摸頭的手,男人雖然不知道女人要幹什麼,但回答還是很肯定的。

  「那你就換下衣服,和我出去一下。」許姐的語氣依舊很平,但卻叫男人無法說不。

  「好……行……」答應著的男人又摸摸自己的頭,轉身從女人面前逃也似的離開瞭。

  『小傢夥……』看著男人的背影,女人在心裡暗暗的詆毀瞭一句,幾天來,難得的一絲笑意從她的眼角蕩起。

  一身便裝的男人騎著自行車,他身後是側坐在後架上的女人。

  「到瞭。」女人的聲音打破瞭一路上的沉默。

  男人把車停下,看瞭一下他們今晚上的目的地——一個不是很大的飯店。

  飯菜都是女人叫的,白酒也是女人讓上的。男人坐到這裡,隻說瞭兩句話:一、我吃什麼都行;二、白酒就不……可是他的建議還沒說完,女人就再沒給他機會。

  兩個面對面的男女,話說瞭很多。好象是從這裡魚香肉絲做得……開始,接著天上、地下、水裡……大部分時間裡,女人都是在安安靜靜聽,男人詼諧幽默的在講。

  偶爾,女人也會插進話來,隻是她是有瞭不同意見在向男人傳達。女人的意見是否正確男人不知道,因為他在女人瞪起眼睛、用筷子戳著盤子的時候,就投降瞭!

  走過四十多個春秋的女人,她的心裡這些天來一直在下著冷雨。可在今天,一個六月的晚上,時光仿佛倒轉,那曾經的青春年少……

  飯菜,女人隻吃瞭很少的一點,剩下的,有男人在誰還發這愁呀!酒?女人紅紅的臉龐說明……

  在男人看來,那也就是象征性的抿瞭幾小杯嘛!還是由我來……

  月光灑滿夜的天空,馬路上是兩條靠在一起被拉長的身影……

  輕快的樂曲聲讓互相依偎的人停下瞭腳步,四目相詢。「我想去跳舞。」女人說完就朝著舞廳走去。男人鎖好車子……

  他?得先去買票。

  ***    ***    ***    ***

  男人回到傢時已經很晚瞭,躺在床上的他,恍惚之間,心緒飄乎的到瞭……

  在男人眼前不斷閃現的是,許小霞那在燈光下變得分外紅潤的臉龐——自己和她一個曲子接著一個曲子,不停的跳著。當舞廳裡的燈光變得朦朧,一個『慢四』的曲子幽幽奏響時,許姐的雙手摟上瞭男人的脖子,男人的手則環在瞭她的腰間……

  許姐的傢空蕩蕩的,兩個半夜回來的人為它帶來瞭生氣。

  沒有言語,屋裡的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抱在瞭一起。緊緊的擁抱持續瞭很長時間,然後是久久的相互對視,直到四目變得迷蒙,嘴唇緊緊的貼在一起——男人堅強的臂膀是包容的博大,女人的依偎是找到可以依靠的港灣。

  女人傾訴中流起瞭眼淚,男人啜去女人臉上滾動的珍珠,溫柔的給她最深的安慰……

  是時間和溫存讓受傷的女人在痛苦中找到瞭希望,又是時間和溫存讓倦瞭、累瞭的女人,慢慢的睡去……

  『許姐……』躺在床上的男人在心裡叫著。『明天不用上班!』這個念頭才一跳出來,男人就昏昏的睡去……

  晨練前的熱身是在梅傢姐妹身上進行的,把姐妹倆的小穴裡都灌滿自己的精液,男人起床瞭……

  吃早飯時隻有四個人:男人、呢、喃和母親。

  梅傢姐妹在這段時間裡早就看開瞭。自己的男人根本就不是人!和他在一起多麼羞人的話沒說過?什麼丟人的事沒做過?再說啦,不就是晚起一會兒嗎?有什麼呀!雖說是在婆婆傢……

  不要跟我們說那個「惡婆婆」!看著她自己的寶貝兒子把他的兩個媳婦操得經常下不瞭床,她不但不說教訓教訓這個禽獸!她……她……她不知道在暗地裡有多高興!

  哼!治不瞭你們母子,我們還不會睡!?

  就是,我們睡!哼哼!

  給呢、喃姐妹佈置完今天的學習任務,男人騎上車去瞭根生傢。

  吳傢隻有女主人和四個孩子,根生一大早就去收廢品瞭。

  「月娥姐,我到這就是回傢瞭,你不用照顧我瞭。」男人扶著女主人的肩,把這個他一進門就圍著他打轉的女人請瞭出去。

  吳傢三個大女兒和男人打過招呼後,就專心的做起瞭功課,最小的那個被男人抱在懷裡,和她一起逗起瞭那條已經長大不少的小狗……

  這四個小姐妹的面色已經逐漸的脫去瞭菜色,變得健康紅潤起來,她們身上的衣服雖然依舊樸素,但沒瞭補丁的衣著分外的整潔、幹凈。屋裡屋外,舊的傢具、舊的擺設,可是纖塵不染中,不時閃出新生的希望。

  男人在心裡感嘆著,目光停在瞭女主人忙碌的背影上……

  「叔叔,給您水。」吳傢的大女兒,手裡捧著一個茶杯站在的男人身邊。

  叔叔?!

  這個稱呼好象有點陌生。我什麼時候變成……叔……叔啦?疑惑!還有些鬱悶!但他還是接過瞭遞過來的茶杯。

  ……

  中午,不顧根生全傢最熱情的挽留,男人急匆匆的趕回瞭傢。一進門,和傢裡人打瞭個照面,男人就鉆進臥室裡去瞭……

  呢、喃姐妹好奇的把關著的臥室門拉開一條縫——男人站在一面鏡子前……各種的表情……還各樣的姿勢……看……搖頭,搖頭……看……

  兩個小腦袋對瞭對,她們都從對方的眼神裡讀出瞭相同的信息:這個傢夥上午出去瞭一趟,不會是受到什麼刺激、給精神失常瞭吧?肯定是!

  再次碰一碰頭,兩個小傢夥拉開門,走瞭進去……

  ***    ***    ***    ***

  六月的驕陽不僅是讓人們渾身上下都不舒服,它還讓人的心也浮燥瞭起來。

  街頭打架,鄰裡糾紛,小偷小摸……諸如此類的案子,隨著火熱的天氣,讓所裡的人忙得腳不沾地。

  而這些案子出警的時候少,大部分都是:打架鬥毆的,教育教育、罰罰款,稍微嚴重一點的,送到拘留所裡呆幾天。鄰裡糾紛挺熱鬧,你指著我的臉,我說全是你的錯……直到警察同志大吼:你們當這是哪!處理也更簡單——各打五十大板。

  形形色色的案子中,男人發現瞭一個有點意思的現象,就是所裡的人不論是誰,隻要一接到,比如說小偷小摸、賭博鬧事等的這一類治安案件時,不管大小都會很上心。凡是和這些案子扯上關系的人,隻要一進到所裡,他們的待遇就被提高瞭很多!

  怎麼說呢?比如說所裡的留滯室吧,被關進去的傢夥,一般也就是一天,快的話幾個小時、或是一個上午,就被放瞭出去。而好象我們的法律也規定說:留滯時間最長不能超過四十八小時,遇有特殊情況,需申請辦理延長手續,但是最長也不能超過……

  但是男人發現,隻要那些人一旦被關進去,不要說四十八小時瞭,四、五天的時候也多瞭去瞭。而男人好象也沒看到誰去辦理什麼申請;而且,那些進來的傢夥,所裡的經辦人也就是簡單地問幾個習慣性的問題——你叫什麼?年齡?職業?在哪住?社會關系等,然後就把人一關。男人每天上下班時,都會看到那些被關到鐵柵欄裡面的傢夥……

  是什麼讓全所的人都樂此不疲?又是什麼決定瞭這一切?男人想不明白。

  一天晚上,男人到所裡值夜班時,他覺得自己好象是知道瞭一點這是為什麼——這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一米六幾的身高,有些瘦弱。他是外地人,在兩天前因為一輛來路不明的自行車,而被圈進鐵柵欄裡的。

  差不多是夜裡十一點吧,他的經辦人、在所裡不經常露面的孟根來到所裡。和在值班室裡正在看書的男人打瞭個招呼,孟根就向裡面走去……

  鐵鎖和鐵門碰撞的嘩嘩聲,接下來,是有人站立不穩亂而踉蹌的腳步聲……

  審問?心裡一動的男人合上書,決定去看看。

  好象我們的國傢法律中有規定,在訊問和提審嫌疑人時,最少要有兩人或兩人以上。

  孟根一個人,嫌疑人蹲在地上……

  和記憶中所有的場景都不一樣,孟根和嫌疑人之間的對話更象是……兩個無聊的人在扯淡。隻是一個在不停的問,另一個盡管心裡再怎麼不願意,但都得回答。內容嘛,從幾天來的天氣會突然跳到你對本地的印象,從錫市到你的老傢要坐多長時間的車,轉而再問你經常和誰在一起……

  圈子繞的很大,也非常的雜。但在一旁聽著的男人也逐漸碼出瞭點眉目——口音,加上嫌疑人對赤峰市的熟悉,男人可以肯定他就是那裡的人。他和他的幾個同伴來這已經不是一次,就是這次,他們也來瞭幾個月瞭,而且還在離市裡十幾公裡遠的煤礦呆過一陣子……

  問題轉到瞭那輛自行車上,年輕人毫不猶豫的,「是從一個不認識的人那裡花五十元錢買的」。不管孟根再怎麼和他繞,得到的回答都是那麼的肯定。

  年輕人雖然總是半低著頭說話,可好象什麼問題都難不倒——他對這些好象很熟悉嘛?男人的心裡有點……

  男人的想法剛出來,孟根就……他的手一伸,揪住年輕人頭發,在一聲「操你媽的!給臉不要!」的斷喝聲中,年輕人被摔到瞭地上。跟著,孟根的拳頭和鞋底有如疾風暴雨一般,對著年輕人傾瀉而下……

  孟根四十多歲,不到一米七的身高,可是體重卻有八十公斤。孔武有力!男人敏銳的眼光看到,他的拳腳很會找地方,其落點不是小腹就是軟肋……

  瘦弱的年輕人連滾帶爬,藏頭顧尾,哀嚎連連,然而,再嚴密的防守也有漏洞,況且防守的後果是……更沉重的打擊!

  留滯室被一堵墻和一扇鐵門分成兩間。裡面的一間是給嫌疑人準備的,外面一間靠墻的地方,放著一張上下鋪的、由鋼管做成的床。床的旁邊是一張桌子,兩把椅子。

  瘦弱的年輕人在嚴重的摧殘下,找到瞭避難所。他一頭紮進瞭床的底下,雙手緊緊的抓著裡面的床腿,任憑孟根怎麼踢打撕拽,就是不出來。

  幾番努力未果的孟根喘瞭口粗氣,和男人咧著嘴一笑……

  孟根拿出瞭一根電警棍,打開電源開關,他來到床邊,在年輕人露在外面的兩條腿上使勁地跺瞭幾腳,看到床一陣的顫抖,孟根把那兩個冒著藍光的金屬觸頭,向床架上的鋼管輕輕一挨……

  「嗷——」的一聲後,年輕人啊……

  年輕人從床底被拖瞭出來,那隻有著上萬伏電壓的新型電警棍也從他的衣領處,開著電源被孟根塞瞭進去——兩個坐在椅子上人民警察,一起看著地上的年輕人……臉色慘白……從四肢抽搐到痙攣……

  差不多有一分鐘吧,可男人卻覺得時間就象已經凝固!

  拔出電警棍,耷拉著腦袋的年輕人沒用幾分鐘就被孟根給「揉」醒瞭。孟根溫柔的問,年輕人知無不言的答——車是偷來的!男人的懷疑被證實。

  幾件不大的盜竊案,男人從心裡盤算瞭一下,不到兩千元錢。

  連小時候偷過一個瓜都說瞭,看來從年輕人身上再也榨不出什麼瞭。男人從孟根的眼中看到一絲遺憾——是沒得到想要的結果?還是……?

  (類似的情景我從九零年第一次看到,時至今日,它依然在不停的上演著)

  第二天是怎麼個結果,男人不知道,隻是在幾天後,男人手裡拿著的卷宗上多瞭四個人,案值不大,但要是團夥、加多次作案,那就……!

  ***    ***    ***    ***

  開滿鮮花的草原,一望無際的綠海。這裡,天仿佛變得高而深遠,幾縷白雲似輕紗般的從天邊卷過。暗藍色的遠山裹在薄薄的霧裡,風帶著綠草與花的香氣撲面而來——這是生我養我的地方,是我成長的搖籃。我無數次在夢裡回到的,我的天堂!

  和男人一起跳下車的是兩個小女,可是她們又比誰都快的、連滾帶爬的竄回瞭車裡。那是因為……一隻有擰≠大小的大白狗,領著三隻比它稍小一點狗,狂吠著沖瞭上來……

  「查幹!」(蒙語『白色』的意思)還在車下的男人驚喜的喊聲。

  領頭的白狗猛的一頓,在離男人還有幾步遠的地方停瞭下來,跟著,白狗後面的另外三隻,也在這一瞬一起停住,瞪著兇兇的眼睛看著男人。白狗對著男人呲著亮亮的犬牙,嘴裡嗚嗚著,慢慢地向男人靠近……

  男人叫著它,向它伸出瞭雙手……

  白狗到瞭男人身邊,象似很小心地伸過頭,在男人的褲角邊嗅瞭嗅,慢慢的圍著男人轉起瞭圈。當它又轉回男人面前時,猛地竄起,在車上女人的一片驚呼聲裡,白狗的兩隻前爪搭在瞭男人肩上,它的大嘴一張,長長的、鮮紅的舌頭在男人的臉上狂舔瞭起來,它的那條毛絨絨的大尾巴,也奮力地左右亂擺起來……

  男人抱著白狗的頭,在它的頭上不停的撫摸,但他的目光卻落在不遠處門口站著的人的身上——一個穿著紫色蒙古袍的女人,她的名字叫額爾得寧朝魯(譯為『寶石』)。

  從男人身上下來的白狗,圍著男人左跳右蹦,巨尾狂甩……

  看著門口快步走過來的女人,男人對她笑瞭笑,轉回身叫起瞭車裡的人。

  第一個從車上下來的是小時候生活在牧區的斯琴,跟著是金花,梅傢姐妹和母親小心翼翼的踏下車來,但是她們卻縮在男人身後,探頭探腦的看著圍在她們跟前,上竄下跳的幾個四條腿的傢夥。

  「查幹!去!」男人沖著大白狗大喊瞭一聲。

  大白狗一聲呼哨,領著它的同伴沒瞭蹤影……

  ***    ***    ***    ***

  「都不在瞭!」呢呢打開車門,朝四下裡仔細地巡視一遍後,回過頭對喃喃肯定的說道。

  「是嗎?」喃喃從姐姐的身後探出瞭頭。剛才還兇兇的幾隻大狗,這會兒全不見瞭。看著面前的男人一副看好戲的嘴臉,喃喃暴怒,她把姐姐往旁邊一推,扒著車門就要跳下去找男人算帳。

  「啊!——」

  呢呢一聲尖叫,把正要沖下車去的妹妹一下子拉回到車裡,順手「嘭」的一聲,把車門緊緊的關上。男人轉回頭一看,那隻大白狗甩去三個同伴後,正向這邊飛奔而來。

  男人拉開車門,在呢、喃姐妹的大呼小叫聲裡,雙手一用力就擠瞭上去。「來!上來!」男人拍著擠出來的一點座位,喊起瞭已經沖到車下的白狗。

  狗是一種很聽話的動物,於是它應聲竄起,跳到瞭男人身邊空著的座位上。

  這會兒,變瞭臉色的小姐妹倆,連叫也不會瞭,她們抱在一起,縮在瞭車座的一角。男人一邊應付著跳上車來就熱情無比的大狗,一邊伸出手去,安撫著有些被嚇著的小姐妹。

  男人伸過來的手不僅僅充滿柔情和安慰,它還給小姐妹們帶去瞭克服恐懼的勇氣和力量!慢慢定下神來的兩個小女人,開始打量起這個沒經過她們允許就跳上車,並且還嚇瞭她們一跳的傢夥……

  此時的大狗已經沒有剛見到它時那兇神惡煞的樣子,現在的它,在男人的懷裡撒著嬌,打著滾,象個淘氣的孩子。而在熱情的過瞭度的孩子面前,男人扒拉著不斷地搭向他肩上、身上的前爪,左躲右閃著那舔向自己臉和手上的、鮮紅的舌頭……

  「嘻嘻……」男人狼狽的樣子,叫兩個小女笑出聲來。

  沒瞭恐懼和陌生,認識起來就容易多瞭。不一會兒,男人就和兩個小女領著大狗跳下車來。

  斯琴和穿紫袍的女人用蒙語交談著,看見男人和兩個小女下來,她們一起走瞭過來。男人迎向那一團紫色,心就象跳動著火。然而,當兩個人真正的面對面時,久別後的重逢卻化作一聲淡淡的問候——你好嗎?我(你)很好!你……?

  夏天,額爾徳寧的傢門前紮起瞭兩個蒙古包,客人們依此進到包裡,走在最後的男人和女主人簡單的說瞭幾句,女人主人就跟著客人進去瞭。

  男人走到包前的木欄旁,拿起搭在木欄上的馬鞍子給旁邊栓著黑馬背上,剎緊馬的肚帶,男人翻身上馬,一聲呼喝,黑馬撒開四蹄,疾馳而去。二十幾分鐘後,男人趕著一大群羊,從山坡上露出頭來……

  羊群被趕到離蒙古包不遠的地方。招呼完客人的女主人也從包裡出來,從男人手裡接過馬的繮繩,女主人指點著男人到羊群裡抓羊……

  最為地道的『手抓肉』端上瞭桌。身在牧區長大的斯琴卻突然間發現,男人所坐的位置是……

  那是傢裡男人主人才能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