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天驕徐徐地道：“長老，北疆今天的貧窮和衰弱，多數是由於歷代統治者，神鷹人或者是修羅人對你們的殘酷剝削造成的。我們擁有無比豐富的資源，我們的糧食生產可以自足——我們缺什麼呢？我們什麼也不缺！隻要我們的政治獲得獨立，隻要我們能熬過獨立之初那最困難的幾年，在五年以內，我們就可以大幅提振我們的經濟，我們會比今天富饒十倍。我們將擁有由獸人族戰士和蠻人族軍團組成的、最強大的、能征善戰的陸軍，那時候不要說神鷹帝國，就是修羅帝國也不敢侵犯我們的領土。我們將成為大陸的第四大勢力，與修羅帝國、神鷹帝國、孔雀王朝三國鼎足而立！”

　　聖長老不出聲瞭。

　　他若有所思地冥想著，那臉上表情十分豐富，眉頭一會緊皺，一會又開朗起來，仿佛在聽著無比精彩的故事。

　　武天驕也不出聲瞭，他陳述的一切理由都說完瞭，就看對方如何決定瞭。

　　廟宇中一片寂靜，外面已經入夜，一片漆黑，可以聽到廟外金冠蛇蟒遊動的沙沙聲響。

　　過瞭好久，聖長老長長舒瞭口氣，他對武天驕說：“對不起，天驕閣下，對您的建議，我隻能拒絕瞭。”

　　武天驕感到意外，在剛才的那一番勸說過程中，他看得出對方是很感興趣的。他不失禮節地問：“如果不冒昧的話，我能不能問，為什麼？這是解放獸人族的戰爭啊，對你們來說，這是掙脫壓制於你們身上鎖鏈的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

　　“年輕人，兩百多年前，有人與您說過同樣的話，他也說要從修羅人的爪子下面解放我們。就為瞭這個承諾，我們的士兵與神鷹士兵並肩作戰，為瞭反抗修羅人，我們毫無怨言地奉獻瞭我們士兵的血肉和靈魂，奉獻瞭我們種族最純正最寶貴的血液，但結果呢？我們的奉獻，換來瞭神鷹帝國兩百年的統治。”

　　“兩百年後，又有一個神鷹人跑來跟我們說：”相信我，我給你們北疆的獨立！‘那個人也是你們神鷹帝國的高級將領，他的名字叫金績。我們相信瞭他，我們再次群起反抗，殊死奮戰。手持禾叉、鋤頭的各族農民與裝備精良的神鷹軍隊激戰，成千上萬的人戰死。我們的士兵被神鷹軍的鐵甲騎兵踩成肉泥，我們的老幼婦孺被燒成焦炭，整條村子、整個城市地被屠殺。”

　　“我們付出瞭這麼巨大而慘重的代價，但我們沒有並放棄，一個民族為瞭贏得解放所能做的一切，我們都做到瞭，誰都不能指責我們不夠勇敢、不夠堅強、犧牲得不夠徹底。但歷史驚人的相似，我們再次被自己的盟友所出賣：金績把整個北疆雙手奉獻給瞭修羅人，做為修羅人為瞭他加官晉爵的回報。數十萬將士的生命與鮮血，幾百萬人的努力，一千年來對自由的渴望和期待，一切的一切，我們浴血奮戰的成果又被修羅人輕而易舉地接收。我們敲鑼打鼓地迎來瞭自己的毀滅者。”

　　敘述那段慘痛的歷史時，聖長老的聲量不見絲毫提高和激動，依舊是那麼平淡和從容。

　　但他端坐的姿勢、他平靜的神情、他顫抖的話語，無不籠罩著沉重的痛苦和悔恨，千言萬語無聲地匯成一句話：“我們被你們出賣得太多次瞭！”

　　對方彬彬有禮，對武天驕並沒有任河的惡語相加，反而感到十分難堪，生平第一次，他為自己身為神鷹人感到瞭羞恥。他想不出什麼能為自己辯護，在這種血淋淋的歷史事實面前，無論用任河言辭來表白自己的真誠都是蒼白無力的。

　　聖長老繼續說下去，面帶微笑：“現在，天驕閣下您又再次勸說我們繼續奮戰，用我們土兵的肉體和鮮血，去充當與修羅人戰爭的前鋒，來為神鷹帝國的強大開疆拓土嗎？天驕閣下，您剛才曾把我們北疆比做一隻蝌蚪，我倒更願意把它比做一塊骨頭，而你們神鷹人和修羅人——”

　　聖長老停頓沉吟一下，忽然問武天驕：“您看過兩條狗為瞭搶一塊骨頭打架嗎？”

　　武天驕明白他的意思，還是老實地回答：“是的，我見過。”

　　“那麼，”聖長老悠然說：“那塊骨頭，它參戰瞭嗎？”

　　武天驕啞口無言。

　　聖長老嘆氣說：“天驕閣下，我們也累瞭，需要休息。”

　　這句話一語雙關，既表示他不願意介入神鷹帝國與修羅帝國的戰爭之中，也巧妙地下瞭逐客令。

　　武天驕站起瞭身子，施瞭一禮，道：“今天很高興能夠受邀見到傳說中的聖長老，實在非常榮幸，在下深受教益。長老，如果您什麼時候改變瞭主意，可以隨時召喚我。”

　　聖長老也站瞭起來，微笑說：“彼此彼此，今天我也是獲益匪淺。很抱歉沒能答應您的要求。天驕閣下，您是個很有抱負的人，日後如果有空，還請多來，我也很想與您多多交流。”

　　他起身送武天驕到瞭廟宇門口。

　　武天驕向聖長老說：“您不必再客氣瞭，到這裡就行瞭。長老，我有一句話想說。”

　　聖長老微笑說：“請賜教。”

　　武天驕低沉瞭聲量：“一個民族要走向自由，總要付出代價的。”

　　說完，他向著聖長老深深的一鞠躬，轉身跟著洛川離開。聖長老整個人一震，隨即鎮定下來。

　　他呆立在原地，定定地面朝著武天驕身影消逝的方向，久久不動。

　　“嘶……”那條金冠蛇王緩慢地遊到瞭聖長老身邊，吐著長長的蛇信，嘴中發出嘎嘎的聲音。

　　聖長老頗為動容：“怎麼？金龍，你也舍不得那年輕人走，想跟他多親近一會？”

　　金龍嘎叫兩聲，點瞭點蛇首。聖長老苦笑道：“原來……不僅是我，你也嗅到他身上的王者氣息！是！他是王。他不僅是魔獸之王，也是北疆之王。獸人一族，北疆各族，都會因他而改變！我們等待瞭千年的王者……終於出現瞭！”

　　在回去的路上，武天驕的心情很壞，他滿懷希望，結果卻被對方拒絕瞭。一路悶悶不樂。帶路的洛川卻用一種很詫異的眼神看著武天驕，讓他很驚訝：“洛川村長，你這是怎麼瞭？這麼看著我幹什麼？我臉上長花瞭嗎？”

　　“花是沒有！”洛川笑說：“大人，您不知道，我接送過很多人去見聖長老，但聖長老從來沒有送誰送到大門口的，就連上次我們獸人十三部族首領會議的首領們去參拜聖廟，聖長老也隻是把他們送到殿門而已。而大人您是第一個被聖長老送到大門口的，足見聖長老對您的重視。”

　　武天驕笑而不答，雖然提議被拒絕瞭，但在那位眼高於頂的聖長老心目中，自己還是有一定份量的。這讓他那受創的自尊心多少得到瞭一點安慰。

　　“對瞭！你們獸人族的那個叛徒是誰？”武天驕詫異地說：“為什麼聖長老不讓你說？”

　　搖搖頭，洛川苦笑道：“不是不讓說，而是……說瞭聖長老顏面無光吶！”

　　哦！武天驕恍然道：“莫非那叛徒是聖長老親近的人？”

　　洛川頷首道：“她是聖長老的唯一弟子，叫洛玲！”

　　“洛玲？”武天驕搖搖頭，表示沒聽說過。

　　洛川接著說：“她有個外號，叫做獸娘子！”

　　啊……武天驕張大瞭嘴巴，驚得下巴都要掉瞭：“獸……獸娘子？”

　　看到他的反應，洛川並不意外，深沉地道：“她是聖長老從小養大的弟子，與其說是弟子，不如說是女兒。聖長老待她……真是親生女兒一樣，把一身的本領都傳授給瞭她。但這個洛玲……卻是勾結外敵，出賣族人。聖長老就是因為她痛心疾首，愧對先人，狠心挖去瞭自己的雙眼！”

　　“原來這樣啊！”武天驕愕然道：“我到今天才知道，原來獸娘子是獸人。難怪啊！”

　　想到那獸娘子在桃林迷陣中的荒唐行徑，武天驕不禁搖頭，道：“聖長老提到神法，莫非獸娘子勾結的外敵……會是神法？”

　　洛川點點頭，沒有說話。

　　“她為什麼勾結神法？”武天驕詫異地問。

　　洛川苦笑道：“我哪知道！這個中的緣由隻有聖長老知道。他不說，我們誰也不敢問！”

　　說話問，兩人已出瞭火龍樹林。在村頭，修羅飛鳳等人早就舉著火把在等著他瞭。

　　看到他回來，不但修羅飛鳳等人安心瞭，就連村子裡的村民也安心瞭不少：他去瞭這麼久不見回來，他的部下們早就急得冒火，一個個兇神惡煞地對村民發出各種各樣的威脅——這些威脅如果通通實現的話，就是整整一個軍團的修羅人也應付不來，這給村裡的獸人族留下瞭很深的印象。

　　他們紛紛祈禱這個素不相識的武天驕千萬不要在自己的地盤上“掉下一根毛”來，不然，整個村子就麻煩瞭。

　　修羅飛鳳迎上來問：“天驕，你沒怎樣吧？”

　　武天驕一攤雙手：“你看我能怎樣？毫發未傷！”

　　修羅飛鳳嗯道：“你沒事也就罷瞭！要是有事，我饒不瞭他們！”

　　賈雲上來詢問：“公子，天已經很黑瞭，我們是今晚走還是明早走？”

　　武天驕想瞭一下說：“我們就在村外宿營好瞭，明天早上再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