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頗是無禮,不管是有意無意,將自己比作武無敵,那豈不是武天驕的老子?
“奶奶個熊!”賈雲第一個忍不住,搶上一步就開罵瞭:“你是什麼東西,敢口出妄言,信不信老子一把火,把你的鳥村子……”
“住嘴!”武天驕急忙喝止,怒盯賈雲一眼:“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滾一邊去!”
眉目含煞,怒意凜然,銳利的目光讓賈雲打瞭個寒戰,這才意識到自己隻不過是個下屬,豈能隨意的亂講話,當即應是,乖乖地退到瞭一邊。
武天驕轉向洛川,呵呵笑說:“下屬無禮,請洛川村長多多海涵,不予見怪的好!”
看到武天驕三言兩語,就讓手下服服帖帖,那種散發出來的虎威,是上位者才有的氣勢,偽裝不來。
這個少年人真是武天驕?
洛川愕然,目光望向洛德,在得到他的肯定之後,不動聲色地說:“請稍等。”
他轉身吩咐自己身後的村民,幾個獸人小夥子聽話後飛跑起來瞭,朝村子中的方向跑去。
洛川又轉過來跟武天驕一行人說:“各位請跟我進村去喝杯茶吧。”
武天驕很有禮貌地點頭說:“麻煩村長瞭。”
一行人來到村中的一間屋子中,洛川介紹說這是自己的傢。外間的待客室的佈置倒也簡陋,隻有三張席子,一張小幾子。由於人太多瞭,待客廳坐不下這麼多的人,跟武天驕一起來的士兵,隻能都待在路口下的大樹下。
隻有武天驕和修羅飛鳳、賈雲和洛德幾人待在會客廳裡。
洛德向洛川介紹瞭武天驕一行人以後,大傢就不知道談什麼的好瞭。
屋子裡隻聽見洛德和洛川兩個獸人在用土話高談闊論,談論在當年的叛亂戰爭中是如何的意氣風發,如何將“可惡的神鷹鬼子”打得落花流水,出身北方獵鷹軍團的賈雲,多少略通獸人的地方土話,聽得好不難堪,不時地偷看武天驕表情,卻看到他好像沒聽見似的,端著手上的茶杯在出神。
但幸好難堪的時間並沒有持續多久,武天驕第二杯茶還沒喝完,那幾個獸人小夥子已經“咚咚咚”地跑瞭進來,跟洛川說:“村長,聖長老他老人傢說想見見遠道而來的天驕大人。他在聖廟等候。”
“那太好瞭!”
賈雲早就坐不住瞭,興奮地站起:“那我們走吧:”
一個小夥子搖頭:“對不起,長老要見的隻是天驕大人一個。其他人不用跟去。”
“什麼?”賈雲和修羅飛鳳異口同聲地叫瞭起來。
“不行!”修羅飛鳳毫不妥協地說:“天驕的安危至關重要,不能讓他身邊一個護衛也沒有地過去。”
“對!”賈雲也說:“這不但是安全問題,也是面子問題。洛德,你幫忙解釋一下,大人在我們這裡是很重要的人物,如果他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去見一個從沒見過的陌生人,身邊居然沒有一個護衛,那太失體統瞭。”
洛德把話傳達過去,幾個獸人在嘰裡咕嚕討論瞭一番,最後還是洛川說:“對不起,聖長老的命令是不可違背的,隻見武天驕一人。如果你們擔心安全的話——其實這是完全不必要的,我們允許他攜帶武器。如果你們不肯遵守這個條件的話,那不見也罷,就此離去。我們絕不阻攔。”
修羅飛鳳和賈雲都臉上變色。他們倒不是不相信武天驕的本事,而是不相信野蠻的獸人。畢竟來到這個陌生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萬一獸人族有什麼歹意,設下什麼陷阱,那武天驕就兇多吉少瞭!
他們正要出聲拒絕,卻見到武天驕已經站瞭起來,輕松地拍拍手,笑說:“很好的茶,謝瞭。聖廟在哪裡?誰給我帶個路?”
修羅飛鳳著急說:“天驕……”
“放心,”武天驕微笑地說,語調說不出的安詳,他望向修羅飛鳳:“放心,不會有事的。相信我!”
與其說是被他的話語,不如說是被他眼中的自信給折服,修羅飛鳳低下瞭頭:“明白瞭,天驕。我們在這裡等你回來——一直等到你回來!”
說到最後一句時候,她對著洛川示威似的握瞭下拳頭,暗示他:“如果武天驕不能安全回來,那各位的未日也就到瞭!”
洛川對修羅飛鳳的威脅視而不見,站起來對武天驕說:“天驕閣下,我為您帶路。”
沿著村中的主幹道,洛川在前面帶路,武天驕跟在後面,兩人不緊不慢地走著。正是黃昏時候,一路經過的村莊茅屋中已經燃起瞭炊煙,在路邊雪地上玩耍的獸人小孩睜大瞭亮晶晶的眼睛,看著這個陌生的外來人,卻不敢過來說話。
武天驕註意到瞭,除瞭在村口處看到的那些年輕人,一路上看到的大多是老人、小孩還有婦女,很少見到壯年的男子。
兩旁的房屋逐漸稀落,最後完全看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大片未經過整理的灌木叢和挺立的白樺樹,漫漫雪域,荒無人煙。
在武天驕的想像中,全北疆景仰的聖廟應該是一個金碧輝煌,佈置得莊嚴肅穆的地方,與眼前這個荒無人煙的野地根本沒一點重合的地方。
他不禁問洛川:“聖廟不在村中嗎?”
話一出口,他才發現,原來這麼長長的一路過來,兩人竟沒有交談過一句話。
洛川頭也不回,簡單地回答說:“就在前面。”
武天驕不出聲瞭,跟著他默不作聲地前進。轉過一個樹林,他看到在道路的兩邊有許多高大的石碑,這些石碑大多隱藏在積雪中,若隱若現,遠遠的一路過去,密密麻麻,仿佛一排排忠實的哨兵在盡忠職守地看守著這條荒蕪的道路。
武天驕有點好奇,問洛川:“這些是什麼?我可以看看嗎?”
洛川沒有出聲,武天驕把這當做是同意的表示。他走近一塊石碑,輕輕拂開上面的積雪。發現這塊不起眼的一人高的白色石碑,竟然是用很名貴的玉質大羅石做的。
他暗暗吐舌:如果這裡的石碑全部都是由同樣的材料制造,那這就是一樁很浩大的工程瞭。
石碑的上面刻著獸人的文字。在北疆呆瞭那麼久,武天驕自是識得,不由一字一句地讀出瞭上面的句子:一五一二年,為瞭抵禦神鷹人對聖廟的侵略,獸人族第三十三自衛團全數戰死於此。
武天驕輕輕吸口冷氣。他知道傳說中,歷史上曾有過一個強大的獸人帝國存在,但現在已經無從考證瞭。
雖然武天驕歷史學得並不是很好,但他至少也知道:一五一二年,那時候的神鷹帝國國勢正處在顛峰的極盛時期,歷任的帝國皇帝勇猛如獅。
鼎盛時期的神鷹帝國為瞭顯示其強大,曾多次對北疆發動瞭戰爭。武天驕記得,帝國的每任新皇帝上臺時,照例都要對北疆發動一次戰爭——這種戰爭通常是沒有的任何意義,即便搶來瞭領土,但因為有修羅帝國這個可怕的大敵在側,也是絕對守不住的,發動戰爭的目的,不過是為瞭在新皇帝的武功成就上添上漂亮的一筆罷瞭。
史官大筆一揮:聖歷一五一二年,吾皇神武,遣師征伐北疆蠻夷之地,四方蠻夷懼。王師斬首八萬,凱旋而歸。天朝威名,響徹四方!
武天驕看瞭看洛川,發現這個獸人已經回過瞭身子,目光炯炯地註視著他。武天驕輕輕地對這塊石碑鞠瞭個躬,然後又去看下一塊:一五八二年,修羅八部族狼騎兵進犯聖廟,洛傢村自衛隊將其擊退,一千七百八十一人犧牲於此。
一七八四年,英勇的獸人族英雄洛寧在抵抗神鷹人對聖廟的侵略中不幸身亡。他的子民永遠懷念他。
一六三五年,為保衛聖廟,北疆獸人第一團全部戰死於此。修羅族未能進入聖廟。
石碑一塊接著一塊,密密麻麻,數不勝數。上面記載的都是為瞭保衛這座北疆聖廟而犧牲的獸人族戰士和平民。
武天驕的臉色越來越凝重,他明白瞭,他所看到的,不單是人名和事跡,這裡記載的是一個民族千年的沉重和抗爭。這是一個飽受苦難的民族,一千多年來,東、西兩方——修羅人也好,神鷹人也罷——對他們進行瞭太多的欺凌和侵犯。
同時,他們也是個性格倔強、意志堅定的民族,面對強敵決不彎腰,不屈不撓。在那碑林之間,草叢之中,他依舊能感覺到當年那些戰士眼看著自己傢園被侵略者所蹂躪的悲憤和無奈,他們惟一的選擇就是拿起武器,以死還死。
不知怎麼的,站在這一片碑林之中,武天驕想到的卻是那些飄揚在北疆戰場上,一面面殘缺的飛鷹戰旗,想起的是那些同樣頑強、同樣英勇地戰鬥過的神鷹將士,他們已經化成瞭荒原上的白骨。
一個是為瞭自己的生存和自由權而用全部力量去捍衛、殊死戰鬥的民族。另一個是決心維護和延續自己的統治而不惜一切的民族,在未來歷史公正的審判面前,究竟誰是正義的一方?他實在無法評價,一時間,他有瞭許多的感觸,卻無法具體地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