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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彌足奢望

  當奧索維說出要保護初邪的時候,我竟然一點都沒感覺到意外。或許在我的潛意識裡,奧索維並沒有真正的站在初邪的對立面上。

  奧索維私下和我進行過很誠懇的交談,這或許讓我比初邪多出瞭一些對事情發展的看法。如果非要做比喻的話,奧索維就好像是一個強行替女兒做瞭艱難決定的父親。

  這種想法的產生並不是因為我輕易就被奧索維給說服瞭。當我親眼看到瞭海藍大陸難民的數量以及鐵輝城擠滿瞭難民的城區景象之後,我慢慢覺得燃墟的獨裁統治並不一定是壞事。

  燃墟的立場非常簡單:當人們連肚子都填不飽的時候,權利什麼的都會變得無關緊要。所以他把這些祈求食物的人們當做畜生一樣喂養起來,驅趕著他們前進,直到回歸真實為止。

  至於公平?正義?或者尊嚴?這些並不在燃墟的考慮范圍內。

  初邪的想法就復雜的多瞭。她認為就算人們沒有足夠的食物,也仍然需要擁有訴求的通道。她不希望難民之中出現弱肉強食的規則,至少不能在她說瞭算的時候出現。

  我並不是說燃墟就一定是對的,而是因為我認為初邪低估瞭資源上的壓力。當我真正體會到我們要喂飽多少人肚子的時候,我發現,讓這些人在這趟漫長的旅途中一直保持理智幾乎是不可能的。

  為瞭維護那個脆弱的秩序,我不知道初邪要下令屠殺多少人。如果非要有人下這個命令的話,我認為還是燃墟比較合適。

  或許奧索維也正是看透瞭這點,才瞞著初邪讓燃墟取得瞭主動權。

  奧索維並沒有因為初邪炸毛的言論生氣,他一直就是一副從來不會生氣的模樣。

  「貪狼說的其實並不是沒有道理,你身為一個純法師,的確很難在戰場上派上作用。」

  初邪輕蔑的哼笑瞭一聲:「嗬嗬,你這兩邊討好玩的還挺開心的?」

  奧索維也看著她笑,但他的笑容要誠懇的多:「我並不是在討好誰,而是在說事實。你不是那種不愛惜性命的人,想通瞭這個道理你就應該接受我的建議。我經歷過那種戰爭,我最清楚該怎麼樣從那種戰鬥中活下來。」

  初邪一直用不和善的目光盯著他。

  「那又如何?」她聲音裡面尖銳的東西似乎不見瞭,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灰心的感覺,「一手創建反抗軍的奧索維·康夏……竟然不是人類,反抗軍裡有誰能想得到呢?那個幾乎無所不能的奧索維在突然之間變成瞭讓人無法理解的妖怪……有誰還能再信任你?」

  「或許你隻是不想承認而已,自始至終我想要做的事情都沒有變過,那就是把你們送回原來的世界。」

  初邪搖頭:「我並不是在說這個……我是說,你的一切。你曾經的笑容、沮喪、驚訝、悲傷,那些組成' 奧索維' 的印象,已經都被打碎瞭,你懂麼?我已經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人瞭,沒人知道……」

  奧索維沉默瞭一會兒才再次開口:「你們可以重新認識我。」

  「那好!」初邪似乎決定瞭什麼事情,「那麼就先來爭取我的信任吧,回答我的問題,看看答案能不能讓我信服。」

  我和奧索維都對初邪的決定有些意外,不過奧索維看起來似乎是偏向於高興的那種意外。

  「除瞭我必須要隱瞞的事情,你盡管問好瞭。」

  「你是裡林,所以和裡奧雷特一樣,也能活很久,對不對?」初邪問。

  「並不完全是。絕大部分裡林都和你們人類壽命相近,隻有像我一樣成為瞭【戰士】的人,才會被稱作時間之外的存在。」

  「那麼你多少歲瞭?」

  奧索維攤開手,露出瞭無奈的表情:「這個我真的不知道。」

  初邪點點頭:「好,沒關系。現在是真正的問題瞭,給我們講講你的第一個女人。」

  我聽到這句話以後覺的好像突然有什麼東西塞到瞭嗓子裡面,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酸爽感,她還真是會挑些奇怪的問題。不過我可以確定的是,她問出這個問題並不是出於八卦的目的。

  奧索維陷入瞭思考,他似乎用瞭很大的力氣才找到瞭自己的答案,並且開口之前發出瞭一聲自嘲式的輕笑。

  「讓一個老傢夥回想最初的記憶還真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不是因為在編造什麼新的謊話吧。」初邪仍然用不信任的語氣回應道。

  奧索維沒有回嘴,他講起瞭自己的故事。

  「那是在我剛剛成為戰士不久的事情。我曾經的傢鄉被毀滅瞭,為瞭和敵人打仗,我努力成為瞭戰士。那時候的我有些自以為是,覺得自己比任何人都聰明成熟。我覺得自己經歷過的事情和痛苦已經足夠多瞭,多到可以站在高人一等的位置上,用禮貌的微笑來對待周圍的人,帶著一丁點的輕視。」

  「我當時所屬的是一支情報小隊,我就是在那裡認識她的。雖然對我們裡林的【戰士】而言,年齡已經沒有什麼意義瞭。但在那個時候,我還沒能真正習慣' 失去年齡' 這件事情。她比我年長一些,是隊伍裡最活潑的成員之一。那個時候,隊伍裡有喜歡著她的【戰士】,我記得還和對方打瞭一架。」

  「她叫什麼?」初邪問。

  「阿朵。」奧索維幹凈利落的答道,然後他的話語一點一點的緩慢瞭下去,「我記得她的名字,但是已經完全忘記瞭她的模樣。當歲月從你身上堅定的剝離之後,你會發現,你所能記住的不是某個人的樣子,也不是對方說過的某句話……能夠一直印在你腦海裡的,是一種語氣。她說話是所使用過的那種語氣,是我到現在唯一還能記得的東西。」

  我和初邪對視瞭一眼。或許現在我們所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如果我們也能夠活上千年之久,是不是能夠記得對方的一切呢?

  「其實阿朵和我在一起之前,是喜歡著另外一個人的。不過那個人距離她太過遙遠,所以她連嚐試的勇氣都沒有提起過。所以她選擇瞭我,大概我當時那種幼稚的自信讓她在戰爭中能夠多出一些安全感吧。」

  「你知道她喜歡別人,難道不嫉妒麼?」

  我暗自覺得,初邪問這句話的時候多少還是有些八卦意味的。

  奧索維搖瞭搖頭:「她當時喜歡的人也是我所尊敬的人。而且你並不明白那個時候是什麼樣子,戰爭的殘酷是我記憶中最先學到的東西。我們那時候不敢有任何奢望,隻希望能夠在血戰之後的夜晚,有一個能夠傾訴和偎依的存在。」

  初邪瞇起瞭眼睛:「她在你們的戰爭中死瞭,對麼?」

  奧索維點頭。我試著從他眼中找到悲傷或者哀痛,但是卻失敗瞭。

  「我們執行瞭一個重要的任務。當我們前仆後繼耗盡自己的性命想要完成那個任務的時候,卻不知道自己僅僅是一個誘餌。我們小隊絕大部分成員都必須死在那個地方,這是在出發之前就被決定的事情,隻是我們並不知道。我們遇到瞭前所未見的強大敵人,我們一整個小隊都沒辦法抵擋那個敵人。阿朵最後沖上去之前我想要拉住她的手,但是沒能做到。她刺中瞭敵人的胸口,敵人刺穿瞭她的脖子。」

  「那個時候,你是不是很憤怒?」

  「可能是吧,也可能不是……我記不住瞭。我能夠確定的是,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會在她死的時候那麼痛苦。或許她在我心中比我想象中重要,那是我當時所感受到的東西。不過,現在那種感覺也已經消失掉瞭,我之所以能記得這些,大概還要歸功於這件事裡的另外一個人。阿朵的存在,我本來也應該會忘記的,現在能記得這些,我大概也應該謝謝他。」

  「他是誰?」我問。

  奧索維搖瞭一下頭,似乎並不想談論話題中出現的新角色。

  「忘記的話……不會很不甘心麼?」初邪問瞭無關緊要的問題,這個感性的問題讓我有些無奈,因為她終究還是暴露瞭自己脆弱的同理心。

  「不甘心又能怎麼樣呢?」奧索維的聲音突然變瞭,他的語氣變得嚴肅、冰冷而充滿瞭壓迫感,「當你知道有些事情會以忘記這所有的一切作為代價,你依舊會去做你認定的事情。你沒能力再改變,你隻能不惜一切的走下去,哪怕在今後犧牲更多的東西你也不會動搖。因為你知道,那是你存在的意義。當你不再迷惘的時候,你就能夠做到任何事情!為瞭我所要做的事情,背叛你也好、給其他人制造新的悲劇也好,我都不會猶豫。」

  我從沒看到奧索維以這種真情流露的方式講述任何事情,他所說的並非虛言。

  初邪呆呆的看著奧索維,她最終嘆瞭一口氣:「我沒辦法否定你所說的話。」

  「你當然沒辦法。」奧索維很快就恢復瞭平靜。

  初邪用手掌輕輕摩挲著桌子:「你應該還有許多有趣的故事可以講。」

  「我有,」奧索維輕輕說,「但我能記得的並不多。」

  初邪看著天花板,用夢囈一樣的語氣開瞭口:「如果我沒遇到貪狼的話,說不定和我在一起的會是你……」

  聽到她提到自己,我忍不住心裡一揪。她說這些是什麼意思呢?

  的確是,如果初邪沒有遇到我,我就沒辦法去暗面。按這個邏輯,現在的我或許已經死在瞭某個「戰魂」的手裡。

  而她呢?不考慮燃墟的話,唯一能夠有機會站在我這個位置的應該就是奧索維瞭。

  可是命運並沒有被這樣安排。

  「的確如此。活瞭這麼久,像你這樣的女人並不多,我倒是很樂意擁有一次。」

  初邪笑出瞭聲:「然後被你拿虛假的背景、虛假的身世、虛假的故事騙一輩子,讓你像看真正的傻子一樣看著。」

  女孩轉過頭來,翹起腳,誇張的親瞭我一下:「還好遇到瞭你。」

  我愣瞭半天,強忍著沒有得意的笑出來。

  然而奧索維也並沒有因為初邪另辟蹊徑的報復方式露出什麼額外的表情,他也在笑。

  「是的,我很開心你最終遇上的是他。而我也有機會讓你知道真正的我是什麼樣子,這個結果不壞。」

  初邪白瞭他一眼,並且撇起瞭嘴。

  「我想,」奧索維看著我們兩個,「組隊的事情應該不成問題瞭吧?」

  我看向初邪,她扭著頭,一副默認的樣子。

  「那就聽你來說說計劃吧。」

  奧索維詳細的給我們講瞭整個作戰計劃,這耗費瞭我們一天中剩餘的所有時間。

  這次的戰役在人類的歷史上是絕無僅有的。之前人類所經歷過的大大小小的戰役,要麼以殺傷有生力量為目的,要麼以奪取領地資源為目的。而像我們這樣,以超越人類的力量正面殺開血路,以擊殺唯一首領為目標的戰鬥還從來沒發生過。

  所以參戰人員的力量就要全部作用於一件事情,那就是打開空間。三人一組的目的是為瞭在黑無被擊殺之前,保證最大時間限度的力量輪換,爭取更多的戰鬥幸存者。畢竟這次參戰的六千人的力量對反抗軍來說實在是太重要瞭。

  在作戰中,核心的技術在於單向的能量轟擊。不需要直接殺傷,也不需要尋找破綻,所有人需要做的就是在預定的方向上釋放能量彈,將道路上的裡奧雷特向兩邊擊退。

  我們將會像一劑打入對方獸群的毒藥,如同水滴一樣圓潤的融進戰線之中,而不是以血肉換血肉的死鬥。

  當這一天結束的時候,我和初邪都意識到,人類大概真的可以實現這個奇跡。

  我和初邪帶著舊反抗軍的一幹屬下返回暗面已經是幾天以後的事情瞭。在這段時間裡,奧索維已經親自訓練瞭募集來的六千名精英。

  和燃墟預計中的結果相差不遠,三個大陸勢力所占的人數比例幾乎持平。這是一個好兆頭,至少證明賭徒保羅和破霜方面並沒有藏私。

  這六千人幾乎可以算是整個【神都】能拿得出來的最強軍隊瞭。然而所有人都沒有一定能夠活下來的信心,除瞭奧索維自己。

  他把時間幾乎全部用在瞭對這支部隊的戰術指導上,並沒有配合我與初邪作團隊訓練,這多少讓我有些不安。不過話說回來,就算訓練無數次,在想起那隻魔獸部隊的規模之時也依然會感到膽寒。

  至於阿傑他們四人,更是憔悴瞭不少。本來充滿著活力的青年們看上去幾乎要被壓垮瞭一般,全身上下都充斥著一種絕望的氣息。

  在考慮瞭一段時間之後我把龍雀也放到瞭出戰的名單上。她的年齡容易讓人輕視,所以在戰術上會被安排在相對外圍的地方。以她的實力來說,努力活下來並不是無法實現的事情。

  小龍雀沒有反對我的安排,相反的她似乎對即將到來的戰鬥有些期待。或許是因為很想變得強大吧,她表現出瞭一種無所畏懼的氣質。

  在出戰前,我一直拉著初邪和她對練。初邪的能量等級不高,所以我努力讓她適應著以葬敵法球為近身武器的戰鬥方式。初邪一直以來所習慣的囂張的法球中距離攻擊被我強行扭轉,以保證她能在魔獸之海的包圍之中活下來。

  初邪並沒有因此對我的努力表示感激,反而因為我的嚴肅態度和我吵瞭好多次。我明白在這種情況下她也是非常不安的,所以我沒有真的和她生氣。每次無理的爭吵都被我強制性的出手攻擊所打斷,而在對戰的時候高級戰士的習慣會很快讓我們冷靜下來。

  這是一種奇怪的默契,我覺得自己還是喜歡這種感覺的。這讓我感覺彼此之間的關系是那麼的與眾不同。

  我抽空打聽瞭卡門最近的動向,似乎她也主動申請瞭出戰,並且和其他幾個「戰魂」匯合組瞭小隊。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我感覺多少輕松瞭一些,有這些強大的戰士與自己並肩作戰終究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

  至於這場戰役最後的王牌能不能如願得勝,我們就隻能祈禱瞭。

  當奧索維最初說要把三個零級的超級戰士集合起來的時候,我並沒有覺得那會是什麼讓人豁然開朗的選擇。原因很簡單,這個世界上的力量規則並不是簡單加法。

  一個零級加一個零級就等於兩個零級的力量麼?這隻是低等級的菜鳥才會相信的東西。

  超級戰士之所以難以企及,是因為他們懂得怎麼把運自己強大的力量運用到極致。每個人都有著不同的作戰習慣,對超級戰士們而言,這更加重要。

  當超級戰士處於團隊中的時候,整個隊伍都會以他們為核心來制定戰術,以此來發揮他們最大的力量。正如在穹頂之役,我們會以AZZA的習慣來制定戰術一樣。

  換句話說,超級戰士們都已經習慣於身為主角來作戰瞭。而當他們不得不和其他人配合的時候,戰術角色的轉換會極大地限制他們力量的發揮。

  賭徒保羅、燃墟、破霜,無一例外,他們都是這樣的傢夥。我不清楚奧索維會用什麼辦法讓他們磨合在一起,但如果是以犧牲其中兩個人的作戰能力為代價的話,我隻能說這張王牌來的並不是很值。

  然而無論如何,不管我們抱著怎樣的想法,該來的總會來。

  ***   ***   ***   ***   ***

  淩晨的時候,我從淺淺的睡眠中醒瞭過來。我聽到門外隱約有窸窸窣窣走路的聲音,看來絕大多數人都和我一樣並沒有真正睡好。

  我輕輕按瞭一下初邪的肩膀。女孩睜開瞭閃亮的眼睛,利落的坐瞭起來,沒有一點睡眼朦朧的樣子,似乎一直在等著我來喚她。

  我們沉默的下瞭床,洗漱,然後開始穿戴行裝。女孩沒有穿她那件黑色的長袍,而是選擇瞭戰士的裝束和一件我常穿的那種輕鎧甲。我們相互幫對方扣好系帶,整理好內襯的衣物,然後在客廳的餐桌上吃瞭早餐。

  早餐是蛋白棒熬的湯汁和一顆脆生生的蘋果。我和她面對面坐著,誰都沒有說話。我聽著初邪輕輕吹湯的聲音,一口一口的將那顆蘋果吞進瞭肚子裡面。能吃到蘋果,這還要感謝面前這個傢夥身為副軍團長時的任性。

  走廊裡的腳步聲更加嘈雜瞭。雖然距離集合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但這種等待要遠比想象中折磨人。

  我將面前的食物全都塞進瞭肚子,然後喝瞭一小口水。初邪率先站瞭起來,在她走向門口的幾秒鍾裡,我抄起瞭桌子上的神宮,將它別在瞭腰間。

  「出發?」她的手放在門把上,扭頭看我。

  「出發。」我扶住她的肩膀,在她的面頰上用力吻瞭一下。

  女孩回吻瞭我,在我的臉上留下瞭一絲清涼的觸覺,然後推開門,我和她一起走出瞭房間。

  舊反抗軍宿舍幾乎已經走空瞭,因為大傢都被收錄到瞭參戰名單裡面。他們走的比我們還早,或許是因為他們並沒有像我們這樣早早就把早餐備好吧。

  當我們走到宿舍門口的時候,看到阿傑四人組和龍雀正站在不遠的地方。蘇裳也在,阿傑正抓著她的手說著什麼,女孩看起來有些憂鬱,阿傑卻顯得比以往冷靜很多。

  當他們看到我的時候,蘇裳從阿傑那裡抽回瞭自己的手,阿傑也不由自主的向後退瞭一步,站回瞭其他人那裡。

  龍雀抱著一把劍,那是反抗軍的制式武器。雖然她最喜歡用的是短刀,但我覺得那種集團作戰中還是制式的武器更能夠保護好自己的主人。她眼裡面遊弋著一點點的殺氣,看來已經把自己調整為瞭戰鬥前的狀態。

  我掃瞭他們一圈,沒有和他們搭話,而是和初邪徑直前進。胡狼還有胖子似乎想說什麼,但是他們終究沒有開口。在我掠過他們身邊的時候,他們全都跟瞭上來。

  我們提升能量,向著黑城基地外圍飛去。幾乎是同一時間,黑城基地各個角落都出現瞭能量光團,那是屬於另外幾個勢力的人,屬於那些勢力中最高層的那些戰士。

  大概三四百個光團在我們前後閃耀著,一直飛到黑城基地之外。在空中,我們清晰的看到瞭地平線上的那道黑線。我知道,那是我們即將面對的魔獸。

  將近六千人的部隊早早就駐紮在瞭黑城基地之外,也隻有我們這些身份較為特殊的人才有自由活動的資格。而現在,所有人都已經從臨時的營房中走瞭出來,他們陸陸續續的聚集在瞭平原之上,慢慢組成瞭預定的戰陣雛形。

  六千人分成瞭兩千組,這兩千組將要把魔獸群向兩側分割出足夠後方隊伍通行的通道,也即是說戰線一共會拉開一千個單位的長度。

  我們的小組處於非常後方的位置,這意味著我們會突進獸群更深,面對的敵人也會更強。

  阿傑他們則處於最前列的位置。他們在離開我們找到自己位置之前一直在看著我,但是我什麼都沒說,因為該說的話已經在出戰之前說過瞭。

  他們或許會死,或許會幸存下來。無論如何,如果他們還能回來找我興師問罪,那就意味著他們已經蛻變瞭。

  戰陣呈狹長的菱形對準瞭魔獸群的方向,我們所處的位置是菱形最後的尖角之處。而我們身後的菱形頂點毫無疑問是王牌小組的所在。

  我們離王牌小組還有幾個組的距離,站在這邊位置上的戰士已經都是現在反抗軍內部和各大勢力能夠找到的最強大的存在瞭。

  賭徒保羅是最先到的王牌,我和初邪從空中降下去的時候就看到瞭他。

  TWP的核心成員也都在瞭,苦苦在和保羅輕聲說著什麼。她無法和保羅呆在一起,不得不和TWP的其他戰士組隊,所以我想那種不安的情緒要比我和初邪要強烈很多吧。

  我們過來的時候他們並沒有註意我們,我們也沒有太註意他們,畢竟這種時候除瞭眼前的戰鬥之外就沒有什麼更重要的事情瞭。

  奧索維一直在營地裡負責全盤的指揮,所以並不在我們這裡。小隊裡少瞭一個人,這讓我們的心裡多少有些不安。不過他早就說過瞭,在引導著部隊突進之後就會迅速和我們匯合。

  破霜是一個人來的,這個長頭發的男人看上去精神相當飽滿。那把鮮紅的重型長槍被他背在自己的背上,把他修長的身材襯得有些渺小。他站在瞭預定的位置上,一言不發,他的部下也沒有從前面湊過來和他搭話,似乎對他脾氣很瞭解的樣子。

  燃墟和一群他手下的壯漢在十分鍾以後才出現在瞭我們的視野裡面。當他走近的時候,我和初邪都忍不住皺起瞭眉頭。

  他滿臉都是冷汗,臉色相當蒼白。我甚至看到他的雙手都在袖子下面不住的顫抖。

  我不知道他發生瞭什麼事情,但是在這種狀態下他肯定無法完美的發揮自己實力。整個戰局都要指望他們這三個會長之間的配合,現在的整個突發情況讓我們都立刻緊張瞭起來。

  破霜完全沒有把燃墟放在眼裡的意思,他仿佛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保羅走瞭過來,他也露出瞭不和藹的表情。

  「你這是吃壞瞭肚子麼?」他用拙劣的玩笑試圖得到燃墟的回應。

  燃墟用他一如既往的冷酷眼神盯著保羅:「管好你自己。」

  保羅又看瞭他幾秒,然後沒再說話,任憑燃墟站在那裡。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燃墟身穿鎧甲。那件黝黑的鎧甲像是由某種魔獸的甲殼所鑄成的,看上去又輕又薄但是卻非常堅硬。然而,他鎧甲下的衣服似乎都被冷汗浸透瞭。

  初邪一臉擔心的樣子,她有那麼一瞬間似乎想走過去問問燃墟是怎麼回事。不過她最終還是沒有動,因為所有人都清楚,既然燃墟仍然選擇站在瞭這裡,那麼現在這個時候問什麼都是沒有意義的。

  後來我才知道,燃墟其實在【末日】到來的時候就開始戒除自己的毒癮瞭。他做到瞭,毒癮發作的頻率也越來越低,隻是很不幸的,在如此關鍵的時刻,他的癥狀發作瞭。

  他沒有和任何人說,也沒有要求將作戰計劃後延。至於原因我並不清楚,但從這天之後,沒有人再見到過他這幅樣子。

  忽然之間,隊伍動瞭起來。六千名戰士邁開瞭腳步,向血族領地的邊界走瞭過去。

  蒼綴?

  我試著呼喚瞭一下自己的契約者。如同之前無數次所得到的結果一樣,沒有任何人回應我。

  看來這一戰註定隻能靠自己瞭。

  想到這裡,我扭頭看向身邊的女孩。一種讓人難以呼吸的壓迫感從喉嚨裡沉瞭下去,那是對未來的恐懼,也是對自己責任的不堪承受。

  一定要活下來,和她一起……

  隊伍的速度越來越快,但並沒有到足以打亂陣型的程度。所有人都用能量將自己浮瞭起來以節省體力,領隊的人將行動節奏控制的很好,這點能量很快就能夠恢復。

  漸漸地,地平線上的黑潮蔓延到瞭後排的我們也能看到的地方。一種奇怪的聲音隱隱的傳到瞭我的耳朵裡,我從沒有聽過這種聲音。

  又飛瞭兩分鍾,我才意識到那是一種什麼樣的聲音:數百萬魔獸的呼吸聲。

  它們安靜的匍匐在這片望不見盡頭的平原之上,除瞭呼吸之外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然而就僅僅是這樣而已,在距離數千米之外的地方,我們就已經能夠聽到那像是積蓄著能量的雷雲一樣的響聲瞭。

  當我幾乎能夠辨認出陣線最前沿的魔獸的時候,隊伍的速度減緩瞭下來,但是並沒有停。

  能量的壓迫感從隊伍的前列傳瞭過來,那是事先早就定好的、最簡潔的指揮訊號。戰士們一個接一個的開始提升自己的能量,後面的隊員不需要任何多餘的指示,隻要做同樣的事情就可以瞭。

  每個人之間的距離大概是五米,而且也沒人會以爆發的形式做能量提升,所以這一過程看起來平和而又流暢。

  漆黑的葬敵法球從初邪的手邊竄瞭出來,我也凝聚出瞭一根堅韌的骨矛。

  就在這個時候,我們的能量波動成功的喚醒瞭沉睡中的裡奧雷特戰獸大軍。

  我不知道第一聲咆哮是從哪裡傳過來的,那突然爆發出的鳴叫帶動瞭如同海浪一樣的應和聲。那嗡鳴的雷雲在一瞬間變成瞭無窮無盡的炸雷和霹靂。

  幾乎要把眾人頭蓋骨掀翻一般的沖天咆哮聲席卷瞭過來,在耳膜幾乎要被震碎的當兒,我隻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沸騰瞭起來。

  隊伍開始加速,我聽到有人在前面的隊伍裡高聲嘶吼瞭起來,接著是更多人。六千名人類的戰士像是要反抗一樣發出瞭充滿戰意的吼聲,身邊的能量壓力越來越高,一種幾乎要將心臟擠爆的興奮感激的我也放聲大吼起來。

  穿過瞭血族領地的邊界,距離魔獸群就隻有幾百米瞭,整個隊伍的已經到達瞭預定的極速。魔獸群也動瞭,我聽到瞭也感受到瞭大地的震動。

  我捏緊瞭手裡的武器,確定瞭一下初邪的位置,努力將自己的能量壓制在一個較低的水準。要在這種戰意濃厚的地方阻止自己爆出能量實在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一道能量的閃光在隊伍最前面的地方爆發瞭出來,我知道部隊已經一頭紮進瞭魔獸之海裡面。現在想要回頭已經不可能瞭,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性命贏下這場戰爭。

  一個人影從人縫中向我們迅速滑瞭過來。那是站在原地的奧索維,他在隊伍最前面下達瞭最終的攻擊指令之後就留在瞭那裡。

  我和初邪保持著和隊伍一樣的速度,箭一樣射向奧索維所站之處。

  當我們掠過他的時候,這個裡林爆出能量讓自己跟在瞭我們的旁邊,和我們一起進行瞭沖擊。

  「我還一直想,你是不是要用陰謀把人類最厲害的戰士全都葬送在這場戰鬥裡面呢。現在看來,終於可以松口氣瞭。」

  在魔獸無盡的咆哮之中,初邪的聲音順著風傳到瞭我的耳朵裡面。

  奧索維掏出瞭自己的武器,他的右手拿著一把長劍,左手則是一把短劍。面對初邪的發難,他微微笑著。

  「如果要死的話,我陪你們一起。」

  無數的能量爆炸在前面升瞭起來,它們有序的向兩邊挪動著,似乎彰示著一切順利。

  魔獸群從側面向我們包圍瞭過來,而隊伍的速度並沒有減少。隻是,耳邊的音樂變得更加豐富瞭。我聽到瞭無數種的咆哮,有人類的也有各式魔獸的,他們和能量爆炸聲糾纏在一起,仿佛地獄裡面的交響樂。

  幾分鍾之後,我看到瞭在自己身邊戰鬥的戰士。菱形的戰陣交替瞭將近一半,我們已經真真正正的陷入瞭魔獸的包圍之中。

  漏網的魔獸從空中不斷掉落到人類戰士的血肉所鑄的通道裡面,沖擊陣中的戰士出手瞭,血腥味開始進入我的嗅覺系統。

  一頭魔獸從地上踉蹌的爬起來,它第一眼看到我們的時候,奧索維的長劍就掃過瞭它的脖子。

  每個小隊在前進的時候都有一名成員專門負責擋路的東西,奧索維現在就在扮演這個角色。

  我感覺到隊伍的速度似乎減慢瞭,這說明前面接觸魔獸的戰士已經遇到瞭真正棘手的東西。

  又過瞭不知道幾分鍾,喊殺聲越來越響,我知道自己上陣的時刻就要到瞭。

  擋在視線前面的小隊越來越少,我很快就看到瞭兩側的空中所飛散的肢體和鮮血。

  當緊挨著我們前面的那個小隊大吼著用能量炸開蜂擁而來的魔獸,並將它們努力推擠到左邊的時候,我的腦海變成瞭一片空白。

  那仿佛是完全看不到希望的深淵,色彩斑斕的生物占據瞭視野中的每一個角落。它們像是蟲子一樣向我們傾瀉瞭過來,幾乎在下一秒就會把我們全部淹沒。

  然而理智還是勝過瞭恐懼,我手中的骨矛就好像有自己的意識一樣,在我幾乎走神的當爾它已經刺穿瞭第一隻向我撲過來的戰獸。

  那隻戰獸張開血盆大口向我嚎叫著,我能夠清晰的看見它一層一層的利齒在我的面頰前面瘋狂的開合。

  骨矛紮的很深,已經來不及抽出來瞭。我將它連帶著上面的魔獸射瞭出去,然後凝聚瞭另外一根。

  那隻被我刺飛的魔獸剛剛落地,還想掙紮著重新撲過來,然而它後面的裡奧雷特們就已經將它踩在瞭腳底下,活生生的變成瞭肉泥。

  漆黑的法球從我的餘光中一閃而過,三隻魔獸被初邪砸飛掉。法球在空中一個回旋,爆發出一陣魔力的光彩,緊接著就是極高頻率的亂竄。

  身後的通道算是勉強建立瞭起來,緊跟著我們的戰士從我們身後掠過,剩下的工作就是保證我們自己的存活瞭。

  一隻隻魔獸沖上來的時候,我都用骨矛和骨盾將它們硬生生的頂開在瞭一邊。不需要浪費能量對它們進行殺傷,這是奧索維早就說過的事情。

  奧索維這時候靜靜的呆在我們後方,等待著下一輪的戰鬥力替換。

  初邪的法式很奏效,在一瞬間,我甚至產生瞭「一切還很輕松麼」的錯覺。

  然而還沒等我的想法消逝,斜上方就掠過瞭一絲黑色的閃光。

  一隻人形裡奧雷特用巨大的增殖手臂一把抓住瞭空中的葬敵法球。葬敵法球砸爛瞭它的那隻手臂,然而另一個裡奧雷特也沖瞭過來,他用一股影族常用的陰影能量裹住瞭大大減速的葬敵法球。

  下一秒鍾,初邪就暴露在瞭不計其數的魔獸攻擊之下。

  當我看到幾十隻魔獸從各個角度撲向失去瞭武器的女孩之時,絕望的吼聲幾乎要從我的喉嚨裡爆發出來瞭。

  然而奧索維如同他所承諾的那樣,在千鈞一發之際攔在瞭女孩身前。他手裡的雙劍像絞肉機一樣舞動瞭起來,風暴一般的刀刃卷走瞭鋪天蓋地的血肉,那些魔獸就好像肉塊一樣被切的粉碎。

  我似乎在哪裡看到過這種戰鬥的姿態。雙劍的用法雖然有所不同,但那種出劍的速度和力道,是完全超脫出人類的層次。

  很快,一個身影出現在瞭我的記憶深處。那是我和幽鬼、食影者一起前往光面之時,最後遇到的那個女孩。她也用的是雙劍,並且以一己之力扛下瞭愛絲彌蕾與魯恩希安的聯手攻擊。現在的奧索維有著和她相似的身姿。

  「後續法式跟上!」奧索維對身後的初邪大吼。

  初邪從驚愕中回過神來,立刻做瞭新的手印。葬敵法球從內部爆發出瞭一層稀薄的黑色能量,成功抵消瞭禁錮它的牢籠,然後迅速回旋到瞭主人的身邊。

  還沒有等我們松口氣,一股更加強大的能量壓迫就頂瞭過來。

  一頭巨型裡奧雷特戰獸踩著自己同胞的身體,從遠處狂吼著向我們沖瞭過來。它有著流線型的黑色身體,五米多高,體型看上去像是熊類,隻是身上的各種甲胄和倒刺讓它顯得比任何一種熊類都要猙獰。它厚重的腳掌有些像是龍爪,每一步都能夠踩碎幾隻戰獸的身軀。

  和我曾經戰鬥過的那頭蛇形深淵瞳魔相比,它要小太多瞭。可問題在於,這一次被包圍的是我們而不是它們。沒有辦法進行迂回,也沒有空間進行閃避,這種強行沖撞太致命瞭。

  又是奧索維第一個沖瞭過去,他在空中舒展身體,接連不斷的對那頭巨獸打出能量彈。那是很強的能量彈,它們產生的爆炸極大的緩沖瞭巨獸的沖擊速度。

  我隻能說奧索維在處理這種狀況的時候太有經驗瞭,他在第一時間就做出瞭應對的選擇,否則不可能這麼快的凝聚出高威力能量彈。這是經歷過無數真正與裡奧雷特之間的暗面戰爭才能夠掌握的戰鬥意識。

  奧索維暫時解決瞭被巨獸碾過危機,然後和它戰鬥瞭起來。可是我這邊的麻煩卻並沒有減少,又有兩個人形裡奧雷特同時向我沖瞭過來。

  我將手裡的骨矛用力向他們投瞭過去,這個動作隻減緩瞭他們其中一個的速度。不過我也並不指望這個攻擊能真的取得什麼效果。

  我這麼做的原因是要拿神宮,對低級魔獸而言,用神宮實在是太耗費能量瞭。可是這幾個對手讓我不得不選擇自己最趁手的武器。

  就僅僅是去抽神宮的時間,有四頭魔獸就已經撞在瞭我的能量護罩上。好在我的防禦能量還算充足,並沒有被它們攻擊到。

  初邪在我後面,她已經盡全力去砸開向我圍來的魔獸瞭。可是魔獸的數量實在是太多,而她也不可能放棄自我保護。

  第一個沖上來的裡奧雷特似乎是噬族,因為他還沒有很好的塑造身體,在腹部留著一張血盆大口。

  那種完全不符合人類結構的器官讓我後背發麻,沒有人會喜歡被那種東西咬上一口的。

  不過那似乎代表對方的等級不會太高,畢竟影族的領主就算強大也不可能完全支配其他種族的高級人形種。

  神宮的光芒一閃,咱我們錯位的時候就已經切下瞭他的一隻胳膊。而他的攻擊被我的防護罩所吸收,震得我胸口一陣淤塞,卻沒有造成實質的傷害。

  用能量刃劈開幾隻伺機撲來的戰獸,我回頭去看自己的戰果,結果卻迎來瞭一把骨刀。

  神宮勉勉強強的接下這一擊,我在空中失去瞭平衡,急忙往側面加速以躲過後續攻擊,結果卻直接撞在瞭其他的魔獸身上。

  那個低級的戰獸被我撞瞭個重傷,所以沒能攻擊我。但是當我重新找回方向感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迷失在瞭魔獸的包圍之中。

  奧索維在不遠的地方和巨獸戰鬥著,我能定位他的所在,然而初邪卻不見瞭。

  四周全都是魔獸以及和它們死鬥的戰士,能量的光芒和爆炸從四面八方升起來,我根本無法找到初邪的位置。

  一種極端的恐懼從心裡升瞭起來,我向空中急竄,希望能從高處找到她。

  然而緊追而來的人形裡奧雷特卻阻止瞭我的行為,它們兩個一前一後對我展開瞭夾擊。那個被我砍掉一隻手的噬族已經再生完畢,我幾乎忘瞭,阿紗嘉的族人根本不會懼怕那種傷害。他剛才就是在以犧牲肢體的方式來換取我的防禦破綻,如果不是我的能量比他高,或許我已經死瞭。

  兩個敵人的攻擊頻率很高,他們深知人類的弱點,任何可觀傷口都會使我們的戰鬥力大幅下降,所以我們必須制造強大的護罩。他們就是希望通過以傷換傷來消耗我的能量。

  不光是他們兩個,隻要一有機會,戰獸們就會撲過來填補他們的攻擊漏洞。能量護罩不停的閃爍著,五分鍾之後我就感覺到自己的能量有些不夠用瞭。而這段時間裡,我更擔心的還是初邪的安危。

  心裡面像是著瞭火,我越是想擺脫這兩個敵人就越是手忙腳亂。最後,我終於忍不住瞭,借著護罩強行擋瞭一波攻擊,然後發動手印聚合瞭贖魂之鎧。

  這種高消耗的東西本不該在戰爭中使用的,可是我別無辦法,或許下一秒初邪就會受到致命的傷害,我不能再等瞭。

  贖魂之鎧凝聚成功的下一秒,凝聚瞭能量刀刃的手臂就砸在瞭我的肩膀上。我忍痛回手一刀,正中對方的腹部,卻被他腹部的大口一口將刀刃咬瞭個結實。

  我連忙抬起另一隻手,打算用肘部的骨刃去防禦另一邊的攻擊,然而那攻擊卻遲遲沒有來。

  另一個裡奧雷特的攻擊停瞭,他愣在瞭旁邊。

  「朽骨!?」他用一種充滿畏懼的聲音叫瞭我。

  我終於想起來,自己在骸族之中是有著極高的支配力的,這是【紅函】上曾經告訴我的信息。雖然對其他種族的裡奧雷特來說等若無物,但卻足以支配任何領主以下的骸族。

  或者說,甚至可以從黑無那裡爭奪這個骸族的支配權?

  「殺瞭他!」我對那個骸族下達瞭殺伐的指令。

  他照做瞭,雖然臉上帶著一絲疑慮,但還是幹凈利落的將手裡的骨刀揮向瞭旁邊的那個噬族。

  借著這個機會我用力抽奪回瞭神宮,然後急速上升。

  我不禁想,如果我支配著手裡這雙對戒的同時,也和阿紗嘉簽好瞭終極契約的話,說不定可以給這場戰鬥的敵人增加不少反叛者。

  不過這也隻是幻想而已,畢竟影族的戰鬥部隊裡面絕大部分還是本族的戰獸。而且我一個人也不可能抵消對方多個將軍的支配力。

  我一邊將不斷撲過來的魔獸炸開一邊四下掃視,終於看到瞭葬敵法球的光色,然後重新向那邊沖瞭過去。

  「初邪!」我高聲叫著女孩的名字。

  地面上鋪滿瞭被鈍物擊碎的裡奧雷特血肉,我辨認出瞭三具人形種的殘骸。似乎聽到瞭我的聲音,在我向女孩所在的方向沖過去的時候,那如同龍卷一般旋轉的法球緩瞭那麼一下,我借著這個機會突入瞭初邪的身邊。

  在法球制造的風暴中央,女孩跪在血泊之中,她的身上是各種能量爆炸和魔獸留下的傷口。

  她看到我的時候,臉上露出瞭不甘的表情。

  「……還說什麼要保護我呢……」

  在留下這麼一句話之後,她向後倒去。

  我一把抱住她,然後看到瞭她胸口巨大的穿透傷,那裡釘著一根裡奧雷特的爪子。

  一股刺骨的寒冷將我籠罩瞭起來。這種感覺我曾經體會過一次,那是足以讓我放棄生欲的可怕體驗。

  黏滑的血液在瞬間就沾滿瞭我的手,很多很多的血,那些血讓我恐懼的渾身發抖。

  「不要閉上眼睛!」我大聲喊著女孩的名字,努力阻止自己去想象即將發生的悲劇。

  女孩嘴巴微微頜動,似乎想要說什麼。緊接著,龐大的魔力雲從她身體裡面溢瞭出來,就好像傾瀉而出的洪水。

  和能量不同,魔力在形成法式之前不會和任何東西產生相互作用,它們迅速充滿瞭我們身邊所有的空間。就好像,初邪的生命力如同她的魔力一樣在不可逆轉的噴湧著。

  「我不會死的……不能死……還沒贏……好痛……」女孩的臉上已經完全沒有瞭血色,她的喉嚨裡發出瞭模糊不清的聲音。

  不可控制的魔力雲翻騰著,似乎想要聚集起什麼形狀。可是在沒人控制的情況下,它們隻是一點一點的消散掉瞭。當初邪失去意識的時候,她的魔力似乎也都傾瀉瞭個一幹二凈。

  失去魔力支持的葬敵法球消失瞭,圍在周圍的魔獸再次向我所在的地方撲瞭過來。

  已經顧不上能量上限之類的事情瞭。我抱緊初邪,用剩下的一隻手握緊神宮,大吼著將能提升的能量都負載在瞭上面。

  神宮的刀身爆發出瞭奪目的光彩,那是溢出的能量所殘留的痕跡。我一邊抱著初邪向回沖一邊將神宮舞成瞭一片混亂的刀光。

  前面擋路的魔獸被強大的能量刃切的粉碎,身後卻不斷有各種各樣的攻擊沖擊在我的防護罩上。我能感覺整個身體都好像被打碎的雞蛋一樣,內臟被接連不停的沖擊攪成瞭一團,劇痛幾乎控制瞭我的意識。

  可是我沒辦法停下來,哪怕早一秒也好,我必須要帶初邪回去。什麼隊形、戰陣、任務已經完全被我丟在瞭腦後,在無窮無盡的獸群之中我根本控制不瞭自己的理智。

  不知道是因為戰鬥減員太嚴重還是像我這樣無視陣型的人太多,潮水一樣的魔獸似乎已經突破瞭我們水滴狀的戰陣。我幾乎已經看不到身邊的同胞瞭,所能做的就隻是不停的把閃耀的神宮一次又一次的斬下去。

  不知道殺瞭多久,手臂似乎都已經失去知覺瞭,神宮的光芒在掠過又一頭魔獸頭顱之後像殘燭一樣熄滅瞭。能量就要見底,而我卻仍然沒有看到希望的邊際。

  臂彎裡的女孩沉重的像是鐵塊,我已經感覺不到她的呼吸,她仿佛就要變成我記憶中的飛灰瞭。

  我聽見自己絕望的嚎叫著,已經失去瞭能量的神宮以不甘的姿態繼續劈砍著撲過來的魔獸,直到手臂怎麼都抬不起來。

  大概就要這樣被淹沒瞭吧……已經麻木的雙腿完全支撐不住兩個人的重量瞭。

  「站起來!!貪狼!!」奧索維的聲音從遠遠的後方傳瞭過來,他嗓子已經嘶啞瞭。

  我聽到瞭比身邊各種魔獸的嘶吼還要吵鬧的聲音,一頭戰爭巨獸正朝著我們的方向沖過來。

  該放棄麼?初邪已經不在瞭,我就這樣被那頭巨獸踩死不是也挺好的麼?

  然而我的身體卻不是這麼做的。雙腿像是自動做出瞭反應,支撐著我向後面用力躍瞭半步。

  一柄巨劍堪堪從我面前斬過,在距離我半米的地方兇殘的迎瞭上去,截停瞭那頭巨獸。

  巨劍的主人是我從沒見過的重凱甲戰士,他用驚人的速度再次掄起巨劍,在巨獸身上不斷留下新的傷口。這個戰士的個頭比我要矮不少,但是體型卻非常寬大,他和他的劍像是鐵壁一樣擋在瞭我的前面,他救瞭我和初邪。

  奧索維趁著這個機會躍到瞭我旁邊,手裡的雙劍不知停歇的揮動著,屠戮著所有試圖接近的魔獸。

  「站起來!!這狗屎戰鬥還沒結束呢!!」面前的戰士咒罵道。

  那是個矮壯的女人,她粗聲粗氣的對我吼著,伸手抓住我拿刀的胳膊。

  我咬著牙,借著她給我的一點力量重新站起來,再次將神宮充上瞭恢復出的一點點能量,刺入瞭離我最近的那頭魔獸的身體。

  已經不知道期盼瞭多長時間,遙遠的身後終於傳來瞭一陣強光,伴隨著密集的、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所有人的心都繃緊瞭,或許有些人像我一樣,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去繃緊什麼瞭。大傢知道,三個零級戰士的戰鬥應該快要有結果瞭。所謂的結果,其實就是我們的命運,要麼在無盡的獸群中被耗死,要麼勝利。

  整個戰場陷入瞭長達三秒鍾的寂靜,然後一望無盡的獸海退潮瞭。相互簇擁著的魔獸們像從樹上掉落的石榴,在枯火平原上炸散開來。咆哮聲不見瞭,取而代之的是呼嘯而過的嗚咽和暗暗的咕噥聲。這些魔獸在一瞬間喪失瞭所有的戰意,如同突然獲得瞭自由的牲畜,自顧的向各個方向開始逃竄。

  我知道,是人類贏瞭。可是那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懷裡的人。

  我已經失去瞭查探女孩的勇氣。我所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盡所有的力氣向黑城基地的方向開始加速。

  大概隻堅持瞭五分鍾的樣子,我的視線變得模糊瞭起來,所有的聲音似乎都離我遠去瞭。

  奧索維和剛才那個女戰士扶住瞭我,帶著我一起加速飛瞭起來。

  我不知道過瞭多久才回到瞭基地,在沖進醫療所之前我就失去瞭意識。

  ***   ***   ***   ***   ***

  我頭痛欲裂的醒來,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全身酥軟的像是濃稠的奶油湯,意識也在不斷的閃爍。在堅持瞭十幾秒之後,我又睡瞭過去。

  第二次醒來的時候意識就清醒多瞭,大概是之前麻藥的效果已經過去瞭的緣故。這並不是什麼好事,因為我馬上就體會到瞭讓人心口發緊的疼痛。

  全身上下不知道留下瞭多少傷口,整個人幾乎都被綁成瞭木乃伊。最嚴重的是右手,手腕上架著一個便攜型筒狀的理療儀,現在連彎一下手指都相當困難。

  我嚐試坐起來,雖然有些困難,但我還是做到瞭。我又動瞭動雙腿,除瞭酸痛感之外一切都好。

  我拔下左手臂上的輸液管,下瞭病床。

  奧索維就坐在我的床邊,他像石頭一樣冰冷的坐在那裡。我看到他表情的時候隻覺得整個天花板都向自己壓瞭過來。

  「初邪在哪裡?」我努力阻止自己全身的顫抖,勉強問出瞭自己的問題。

  「對不起……」奧索維輕輕說道。

  我感到自己的嗓子絞成瞭一團,沒有辦法再呼吸。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告訴我她在哪裡!」

  「你昏迷瞭一個多星期。她的葬禮在兩天前就已經結束瞭。」

  一種沒辦法描述的感覺用力撕扯著我的神經,簡直要將我整個人都撕碎。

  我伸手拔出瞭神宮,另一手抓住奧索維的衣服,一把將他拉到瞭身前。我用刀刃緊緊的抵著他的喉嚨,淚水在一瞬間就湧瞭出來。

  這一定是個噩夢,殺瞭他我就會醒過來,我這樣對自己說著,然後控制不住的抽噎起來。

  我想要放聲大哭,但是卻發不出聲音。

  然後胸口傳來的巨大疼痛感讓我勉強清醒瞭一點點。

  我感覺到臉上傳來瞭濡濕的感覺,那是眼淚浸透枕頭造成的。

  是夢,一個噩夢。

  我重新睜開眼睛,隻覺得胸口悶的喘不動氣。

  手臂上插著輸液管和理療儀,身體上的情況和夢裡幾乎一樣,隻不過疼痛感比之前要清晰的多,在坐起來的時候也比夢裡要困難一些。

  在昏迷的時候我做瞭噩夢,現在我必須要讓自己從那個噩夢之中醒過來。

  抱著這樣的念頭,我強忍著疼痛翻下瞭病床。很慶幸,我並沒有和在夢中一樣看到奧索維。

  神宮橫置在旁邊的桌子上,旁邊還放著一罐水和一枚蘋果。我踉踉蹌蹌的走過去,一口氣喝幹瞭水,又把蘋果在兩口之間塞進瞭肚子。我昏迷的時間並不算太久,憑肚子的饑餓感就能分辨出來。

  這場從清晨開始的戰鬥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而現在似乎剛剛入夜。

  這是一件單人病房,看來我的待遇還算不錯,至少不用擔心有閑雜人士偷走我的武器。

  鎧甲之類的東西被隨意堆砌在門邊的角落裡,那並不是什麼稀罕的東西,所以我也沒有重新穿上它們的打算。鎧甲上面有很多撕裂的地方,看來我受的傷比想象中要重,隻是自己當時似乎沒有感覺出來。

  我推開房門,來到瞭醫療部的走廊裡。走廊裡很靜,但是從樓梯間的方向仍然可以聽見下面樓層裡面的嘈雜聲。

  我艱難的邁著腳步,一間一間的查看著附近的病房。當走到第七間的時候,我看到初邪正躺在裡面。

  女孩的臉上掛著氧氣面罩,被子下面的身體緩緩的起伏著,旁邊的心率儀器也在穩定的展示著她的生理指數。

  一種足以讓人痛哭起來的解脫感從我心裡爆發瞭出來,但是我實在是沒有力氣再做什麼難看的事情瞭。我打開門,拖過一把椅子坐到瞭她的床邊,抓住瞭她冰冷的小手。

  世界在瞬間變得無比安寧,我覺得心裡一片平靜,靠在椅子閉上瞭眼睛。

  我沒有失去她,太好瞭。

  「你應該回病房去好好休養下……」

  不知道又睡瞭多久,奧索維的聲音把我吵醒瞭。

  我回頭看去,他正帶著一臉疲憊站在初邪病房的門口。奧索維的手上纏著繃帶,脖子上也貼瞭紗佈,但總的來說他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大傷。

  「她會好的吧?」我看著繼續沉睡的女孩,問道。

  「失血過多,肺葉穿刺傷,很久才能好。」

  我點點頭,「我們贏下來瞭,對麼?」

  「是的。我們準備前進瞭。」奧索維的聲音裡勉強帶瞭一點點歡快的意思。

  我不知道燃墟他們是怎麼擊殺黑無的,但無論如何他們都做到瞭,我們換來瞭前進的資格。這是我們賭上性命換來的勝利,而勝利的味道還不錯。

  「傷亡情況呢?」我又問。

  「幾乎所有人都受瞭傷,成功撤回到基地的大概有六成。」

  這個結果讓我有些意外,因為我在戰場上並沒有看到那麼多人類的屍體。

  「六成……也就是說死瞭兩千多人啊……」

  「沒錯。有百分之八十都是魔獸逃散的時候死掉的。」

  「怎麼會這樣?」

  「失去控制的裡奧雷特會按照自己的意志去決定行動,它們會恐懼我們這種高級戰士,也同樣會攻擊它們眼中的弱者。最外圍那批戰士能量消耗很大,所以死傷最重。」

  聽到這件事,我忍不住站起身來。後背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胸口也覺得有些沁涼,讓我忍不住咳嗽起來。

  「你還是回去休息的好,醫生說你內臟有血腫。」奧索維說。

  「拜托你件事情,」我一邊往外面走一邊對他說,「找人把我的床位換到這個房間。」

  奧索維掃視瞭一下初邪的病房,這裡的空間不大,塞進另外一張床的話就會顯得非常擁擠。但是他最終也沒有拒絕我的要求,隻是點瞭點頭。

  我向樓下走去,從樓梯口隱約傳來的尖叫聲變得越來越清晰。走過拐角,推開一樓樓梯間厚重的推門,我看到瞭很多人。

  傷者和醫護人員在走廊裡擠的滿滿的,地上佈滿瞭污跡,那是被反復踩踏過的血液,現在它們已經變成瞭粘稠的黑色膠質 ?上蹭著斑斑點點的紅色痕跡,大概是傷員掙紮時抹上去的。

  六千人出戰,回來瞭三千多人,這裡面重傷者的數量絕對不會低。臨時招募過來的有醫療方面經驗的人手似乎相當不夠,這些傷者們一排排的躺在走廊裡臨時架起的床上,全身是血,卻沒有人來照應。

  有限的人手應該都被安排到瞭急救那邊,而這些勉強處理過傷口的傷員隻能強忍著傷口的劇痛,發出淒慘的哀嚎聲。

  我挨著他們的床位一點點向前挪過去。有的人已經痛的昏瞭過去,有的人還在滿臉鐵青的支撐著,還有的人已經垂首在瞭床上,用擴散的瞳孔望著天花板。

  耳邊是無比嘈雜的喧嘩聲,我旁邊有個醫生就在這麼混亂的地方給傷員進行著縫合。那個傷員發出瞭動物一樣的慘叫,腹部動脈像斷裂的水管一樣向外噴著鮮血。

  我繞過他們,繼續向前走著,試圖找到我想找的人。

  我找瞭整整一層樓都沒有找到龍雀,這讓我感到有些擔心。從窗戶向外看去,大樓外面的空地上也密密麻麻的躺著無數傷員,或許我該去外面看看。

  一隻手突然抓住瞭我衣服的下擺,我扭頭看去,一個滿臉是血的戰士正躺在我旁邊,喉嚨裡的空氣隨著他的胸腔在不斷抽搐。

  他的腹部纏滿瞭繃帶,但是血液已經將厚厚的繃帶染成瞭黑紅色,滲透繃帶的血液流在床上,又淌瞭一地。

  醫生已經試著救治過他瞭,但是影族的那種陰影能量占據瞭他體內破損的動脈。沒有蛻影獸的肉,束手無策的醫生隻能給他進行掩耳盜鈴式的他包紮,然後把他扔在這裡等死。

  我看瞭他一會兒,然後從衣服上掰開瞭他的手指。我沒什麼能幫他做的,死亡已經降臨,沒人能幫他。他手上黏糊糊的血液粘在我的衣角和指頭上,感覺有些不舒服。

  就在這時,一個人靠瞭過來,他半跪下來,捧住瞭那個戰士的手。

  「閉上眼睛孩子,閉上眼睛。你信著耶穌嗎?好的孩子,好的。沒事的。我陪你禱告。」

  似曾相識的聲音輕輕的響瞭起來。周圍很嘈雜,但是那種足以讓瀕死之人安寧下來的嗓音卻清晰的在我耳邊回響著。

  「仁慈的主,願人們都尊你的名為聖。願你的國降臨,願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賜給我們日用的飲食,寬恕我們的僭越,不叫我們遇見試探,救我們脫離兇惡。因為國度,權柄,榮耀……全是你的,直到永遠,阿門。」

  那名戰士掙紮著,努力頜動著雙唇,輕聲隨著身邊的人做完禱告,他很快陷入瞭永恒的平靜。

  「韋爾奇·哈康。」我看著他放開戰士的手站起身,邊叫瞭他的名字。

  蹩腳的牧師回過頭來,對我微笑瞭一下。

  「竟然在這裡再次遇見你,主的旨意真是難以捉摸啊。」

  我向四周仔細看瞭兩圈:「見習修女小姐呢?」

  「和教會的其他人在外面幫忙。」韋爾奇向窗戶外面指瞭指。

  「我在樓上的病房住,有事情可以來找我。」

  並不是因為我沒有什麼想和韋爾奇聊的,畢竟我忍著傷痛下來是有事情要做的。

  韋爾奇輕輕拍瞭我的胳膊一下,然後向其他瀕死的傷員走瞭過去。

  我望著他的背影呆瞭一會兒,然後挪著步子向醫療所外面走去。看他的樣子似乎並沒有參與到枯火平原的戰鬥之中,大概如果不是醫療人員人手不足,他們教會的人也不會跑到這裡來。

  我走出瞭醫療所,醫療所外面的傷員要麼傷勢不重,要麼就是已經沒有救治價值的瀕死者。我在人群中看到瞭年輕的見習修女菲狄歐娜,她正在做著和韋爾奇一樣的事情,我沒有去打攪她。

  人很多,所以我花瞭一段時間才終於找到瞭我想要找的人。

  我先是看到瞭龍雀。小龍雀在人群中實在是太纖細瞭,很容易就會被我看漏過去。她坐在地上,昏昏沉沉的倚著一個人在睡覺。身上沒有什麼傷,隻有右手手掌纏著繃帶。

  她倚著的人是胡狼,那小子灰頭土臉的,身上似乎受瞭不輕的傷。胸口的繃帶印著一條血痕,應該是在被裡奧雷特正面擊中過。

  他們兩個人的身邊躺著一個戰士,臉上紮著繃帶,頸部也做著固定。我走過去仔細看瞭看,認出那是阿傑。

  繃帶的邊緣露出瞭縫合的針腳,阿傑的臉被抓的面目全非。可是他還活著,而且也沒有昏迷。

  我走到他身邊,忍著身上的疼痛俯下身去,將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頸部的支架讓他很難扭頭,但他勉強看到我的時候,阿傑全身都開始顫抖。

  我從他的眼中看到瞭熊熊燃燒的怒火和恨意。

  「你為什麼非要我們戰鬥不可!?」

  阿傑的聲音嘶啞的幾乎無法聽清,他的喉嚨幾乎要噴出火來。

  「我們沒你那麼強!!比我們厲害的人多得是!你為什麼非要讓我們參加!!為什麼!!」

  他的手用力抓著我的手腕,指甲嵌入瞭我的肉裡。

  我靜靜的看著他,心裡有些難受。我沒有看見艾麗娜和胖子,或許這就是阿傑這麼恨我的原因吧。

  我並不是不知道他們會有性命之憂,但我總是覺得人隻有強迫著自己走上那種賭上性命的戰鬥之路才有可能變強。

  強大,在這種地方實在是太重要瞭。

  阿傑哭泣起來,那是痛徹心扉的哭聲,是失去瞭重要東西之後心臟發出的淒鳴。

  胡狼坐在他旁邊,也把臉埋在膝蓋之間,雙肩不受控制的晃動著。

  小龍雀看著胡狼,臉上露出瞭悲傷的樣子。但她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關心,所以就隻是扭著臉一直看著他。

  「這條路就是這麼艱難,我也是這麼走過來的。」我對他們說道。

  「可是我們不想變成你!!」阿傑用一隻手捂著臉,發出顫抖的聲音,「我們隻想一起活著出去……和艾麗娜一起……和克魯格一起……」

  「他們的犧牲不是沒有價值的……」

  「如果沒有你的命令他們根本就不需要犧牲!!」

  「那麼就會有別人為你們而犧牲。原來你想做的是躲在後面的人?踩著別人的屍體堆出來的道路,靠著別人的庇佑回到外面,是麼?」

  阿傑哽咽著,他重新看向我。

  「我……不知道……」

  「問問你自己。」

  我留下這句話,然後轉身向醫療所走去。

  這個時候,我想還是陪著初邪比較好吧。這裡已經不需要我瞭。

  當我回到初邪的病房的時候,看到她的旁邊已經擺下瞭另外一張床。我用殘餘的力氣挪到瞭床上,牽過她的手,閉上瞭眼睛。一直壓制著的疲憊翻湧著占領瞭我的神志。

  意識融化在瞭一片黑暗之中……

  未來會是什麼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