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回傢看到媽媽正在床上養病,繼父也在傢——父親死得早,媽媽改嫁給我現在這個繼父瞭,名叫吳仁幸,待媽媽不算太好,我對他也沒什麼好感,平時很少說話——我敷衍瞭他一下,開始服侍媽媽。

  此後幾天,她的病情逐漸好轉,過完瞭五一的假期,眼看快要痊愈瞭,媽媽就催我:“我已經沒事瞭,不用你這麼照顧。快回去讀書吧。”

  我看她也確實沒什麼大礙瞭,才收拾東西回到學校。

  進瞭宿舍,幾個室友都不在,床上雜亂得放著她們的書本,衣服,還有好幾雙臟瞭的襪子。我心裡一動,一下子又湧起那種久違瞭的愉悅的心情,忙過去把它們放在一起,一頭紮在臭襪子堆裡,呼吸著,親吻著,如釋重負。

  沒過多久,小夕也回來瞭,看到我忙問:“小雪,你媽媽病好瞭麼?”

  “恩,一天好似一天,我看她好得差不多瞭,就回來瞭。”

  “嘿,那就好。快高考啦,小雪努力吧,咱們班就指望你瞭。”

  “應該說咱們學校就指望我瞭,啊哈。”我一邊吹牛,一邊找扇子:“怎麼這麼熱啊,才剛到5月。”

  小夕嫣然一笑:“你把舌頭吐出來,就不熱瞭。”趁我還沒反應過來,小夕忙又說:“這屋裡不進風,悶熱,我們出去走走吧。”

  “行,去樹林裡乘乘涼。”

  小夕在前,我在後,到樹林裡來納涼。正走著,沒想到有一條小蛇不知從哪裡突然冒瞭出來,張開嘴就在小夕的右腳上咬瞭一口,小夕又驚又怕,尖叫瞭一聲(蛇也被她這聲尖叫嚇跑瞭),抱著右腳連滾帶爬逃瞭出來:“小雪,小雪!我被蛇咬瞭!”

  我也嚇瞭一跳,急急拉著小夕遠離樹林才停下,問道:“咬住哪瞭?是毒蛇麼?”

  小夕站立不住,坐在地上,流著冷汗,伸出右腳給我看。窄小白嫩的腳上清晰的印著一排牙痕,中間兩個大牙咬破瞭腳面,流出來的血是暗紅色的。我喃喃得說:“可能是毒蛇啊。”

  小夕臉都黃瞭:“怎麼辦啊?我是不是要死瞭?”

  我想起以前學過的救生知識,眼前一亮,忙按住小夕說:“別動,我給你療傷。”說著,給她脫瞭涼鞋,又把自己的鞋帶解下來,緊緊綁在她小腿上,用小刀把兩個傷口挑開,然後捧起她右腳,開始用嘴給她吮血,重復吸出、吐掉。

  小夕出神的看著我,感動得眼淚都止不住瞭,不知道該怎麼謝我才好,當然,她不知道,我也很樂於做這事。直到吸出的血是鮮紅色瞭,我才停下來,把她腳上殘留的血跡都舔幹凈,把自己的衣服撕下一大塊來,給她包上傷口,這才長出一口氣,找地方好好漱瞭一下口,帶她去衛生站。所幸,這個毒蛇還小,毒性不大,我搶救也很快,小夕拿瞭一點藥,很快就恢復瞭。從此,小夕再也沒去過樹林,再也沒把我當過同學看待。

  離高考越來越近瞭,大傢都加緊用功,暗自較勁。我也懷著對未來的憧憬努力讀書,但每到晚上總是在琢磨,畢業以後,人們都各奔東西瞭,可惜這幾個好姐妹的腳再也聞不到瞭,很是傷心。可是過瞭不久,忽然有人送來消息:“小雪,你的媽媽病重,要你趕快回去。”頓時我心頭一沉,趕快請瞭假,火速回傢。

  這次傢裡的情景與上次大不相同,媽媽目光黯淡,繼父面帶淚痕,前來探望的人一個接一個。一下子我就六神無主瞭,一問繼父吳仁幸,他流著淚說:“孩子,你走以後,你媽媽的病突然就加重瞭,這幾天水米不進,可能。。可能。。”

  …………

  可以想像,我受到的打擊有多麼沉重。從那時起,我衣不解帶,一直坐在床邊陪著媽媽。她一會清醒,一會昏迷,每當清醒的時候,總是流著眼淚,看著我發呆。就這樣過瞭一晝夜,她終於撐不住瞭,在咽下最後一口氣之前,她艱難的向我伸出一隻手,然後攥成拳頭。這個手勢的含義我太熟悉瞭,媽媽曾經無數次對我做出這個手勢,然後說,小雪,你要把握住自己的命運……

  媽媽撒手之後不久,我就病瞭。此後的幾天裡,我一直躺在床上,回憶著與媽媽相處的每一天,默默的流淚,默默的看著發生在傢裡的這些事:前來吊唁的人絡繹不絕,繼父處理一應喪事,每當和客人交談起來,繼父都會淚流滿面得說:“沒想到啊,真的沒想到啊,她說走就走瞭,一點準備都沒有……把這女兒留給我,不用說瞭,我就是餓死也要供這孩子上大學,好好待她……”

  客人們看他泣不成聲的樣子,都感嘆說:“你也不要悲痛過度,傷瞭身體。唉,還好,這孩子有你帶著,夫人在天之靈也會很欣慰吧。”真是逼真的表演啊。我冷眼看著,什麼都不想說。

  不出我所料,喪事結束後不久,我的病還沒好,繼父吳仁幸就拿上傢裡所有的錢,出去瞭,而且再也沒有回來。媽媽生前的親戚,朋友,這時候一個都不來瞭,傢裡出奇的冷清,隻有我一個人。晚上獨自睡覺,我不怕黑,更不怕鬼,因為我希望黑夜裡媽媽的靈魂能回來看看我,可惜一直沒有實現這個願望,連夢都沒有夢到她。

  連續好幾天躺著發呆,什麼都不吃。一直到6月3日,居然聽到瞭敲門的聲音,我搖搖晃晃走過去打開門,原來是小夕來看望我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