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下瞭第一場雪,漫天飛舞的白色精靈總能讓人莫名的沉靜下來。不過天氣畢竟還是很溫暖,這些雪花還沒在來得及在地上留下什麼痕跡,就在人們的臉上,手上,身上,悄然隱匿瞭蹤跡。
柳晴和方媛同時出現在機場倒是大出秦陽的意外。看著她們身後那輛黑色奔馳加長房車,他突然覺得心裡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柳晴在她的臉頰吻瞭兩下,拉起他的手,“我爸爸想見你,很重要的事。”
“是關於我們倆的事?”
秦陽一臉迷惑的問。
“不全是,”方媛替他拉開車門,“中天地產最近遇到瞭一些困難,爸爸想和你談談。”
“為什麼要和我談?我已經辭職瞭啊!”
秦陽看瞭一眼被晾在一邊的左藍,說實在的心裡很不情願。
“基本上,他對蘇媚把你放走的事一直耿耿於懷……”
方媛伸出手在他的背上輕輕推瞭一把,“所以,我現在的任務就是把你帶到他的面前,請你配合一下好嗎?”
她溫柔地笑著,手指在他的背上有節奏的跳動瞭幾下。他愣瞭一下,那是他們之間常玩的遊戲——摩爾斯電碼。她敲的句子是:我想喝你的熱牛奶瞭!
這樣一來,他真的完全無話可說瞭,方媛就是他命中的克星,他的死穴。
柳晴讓司機把左藍先送回住處,然後直奔柳氏傢族的豪宅。
如果不是親眼見到,秦陽不論如何也不能相信,在京城這個寸土寸金之地竟然有人在城市的黃金地段建成一座古典園林式的超級豪宅。這塊地皮是中天集團當年以高價競標買下來的,後來由於種種原因,沒有進行商業開發,而是建成瞭一座漂亮的園林式建築,柳傢索性就把這裡當作傢族的後花園瞭。這樣豪邁的氣度,這樣雄厚的資金背景,讓京城中無數妄稱富豪的人物從那以後緊緊閉上瞭嘴。
方媛在柳晴的耳邊交代瞭兩句,就急著向公婆復命去瞭。柳晴拉著秦陽來到自己的房間,給他放瞭洗澡水,讓他先抓緊時間休息放松一下,然後出去給他挑選搭配事先準備好的衣服。不管爸爸出於什麼目的想見秦陽,對於她來說都是絕對的好消息,如果她和秦陽的關系能得到父母的支持,那才是最理想的結果。雖然她不是典型的乖乖女,而是獨立自主甚至有一點兒叛逆性格的女孩,可是,在這麼重要的人生大事上,還是盡量讓父母滿意為好。
柳晴選好瞭衣服,給他親手調瞭一杯保健飲料,送到瞭那個巨大的沖浪浴池旁邊。她一邊和他說著話,一邊給他的頭頸做著放松按摩。她雖然也想鉆進他的懷裡和他好好纏綿一番,但現在不是時候。
方媛換過衣服,過來打瞭一聲招呼,說爸爸在棋室那邊和朋友下棋呢,秦陽如果準備好瞭隨時可以過去。於是柳晴和秦陽也就簡單換過衣服,跟著方媛一起過去。
棋室在園林深處,走過去須穿過幾條回廊。方媛的高跟鞋在庭院長廊的木質地板上敲打出清麗優雅的節奏,她的長發也無拘無束的垂落下來,和美妙的身姿一起構成瞭一條極為完美的S曲線。面對方媛如瀑的青絲,如雪的肌膚,他的心也變得沉靜溫暖起來。不知道為什麼,方媛的鞋子和地板一唱一和的聲音總讓秦陽聯想到傢的溫馨。這裡的空氣中有一種陳年佳釀的味道,讓他忍不住的想在夜風中吸上幾口這別樣的芳醇。不知不覺中,他似乎覺得整個身體都豁然開朗起來。
遠處的樹林掩映中,一處古典的八角樓形狀的建築漸漸顯出形態。這裡就是所謂的棋室,也是柳晴的爸爸平日裡笑稱的禦書房。推開門,轉過一扇花鳥屏風,眼前豁然開朗。中式傢具的雍容典雅,東方建築的方正挺拔在這體現得淋漓盡致。
“爸爸,秦陽到瞭……”
方媛低聲的提醒道。
“嗯,”一個白發老者兩指捏著一粒白棋懸在半空,轉過頭仔細看瞭秦陽一眼,“你先稍等一下啊,等我和石董事長分出勝負的啊!”
他嘿嘿一笑,把棋子瀟灑的敲落在紋枰之上。
“好的……”
秦陽點瞭點頭,他雖然沒有和這兩位打過交道,但大名鼎鼎的中天集團董事長柳中天和地產界的傳奇人物石濟平,他還是認識的。
“我聽方媛說起過你的事,”
柳中天眼睛盯著棋盤,似有心似無心地說,“小夥子有骨氣是好事,可是,有的時候也必須要懂得審時度勢。所謂英雄不問出處,成功莫問來路。這是個成王敗寇的社會,有錢的王八蛋可以成為社會精英,沒錢的正人君子狗屁不如……你說呢?”
“嗯。”
秦陽驚愕於他的直接和用詞的犀利,但自己這一路走來,已經體會到這的確是實實在在的至理名言。
“蘇媚沒有能留住你,讓我很意外……”
柳中天啪的一聲又將一子拍落紋枰,“但直到昨天之前,我並沒有意識到你的身上竟然具有這麼大的能量。”
他說到這裡抬起頭意味深長的看瞭秦陽一眼。“我沒想到你一個人竟然控制著公司絕大部分的客戶網絡!”
“蘇媚給我送來的資料顯示,中天地產的市場推廣遇到瞭很大的困難,有幾傢大客戶已經終止瞭談判,轉投其他地產公司的懷抱。你知道最近政府對地產業調控的力度越來越大,你這樣一走,對我們這裡來說更是雪上加霜。”
柳中天說到關鍵之處終於忍不住拋開棋局,抬起眼睛仔細的端詳著眼前這個男人,“老實說,我希望你能回來……”
“其實,我更想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
秦陽看著棋局上劍拔弩張的緊張局勢出神。
“我知道柳晴喜歡你,”
柳中天皺瞭皺眉,“不過,以你目前的情況,我不可能答應把女兒嫁給你,除非你能掙下讓她衣食無憂的傢業。”
“爸爸!”
柳晴沒想到柳中天會突然來上這麼一手,心裡真是又急又惱。
“好瞭,我的意見講完瞭,你好好考慮考慮……”
柳中天並沒有理會女兒的不滿情緒,而是伸手抓起一顆白子重新殺回戰局。
柳中天的性情剛烈,行事果斷,棋風也是如此。本來就是執白後手,還要處處搶攻,結果被對手利用先手之勢,輾轉騰挪,連消帶打,不僅失瞭很多實地,甚至連種種大有可為的厚勢也被消解於無形。眼看敗勢已定,但仍然不甘失敗的在棋盤的每一個角落挑起肉搏戰。
“既然死戰就要有個規劃,僅憑一腔熱血是不行的。”
秦陽望著棋盤幽幽一句,“您先來個獨占天元,占據最高點,然後深入敵陣攪亂戰局,再來個三十三子鎮神頭……”
秦陽一時興起竟然毫不客氣的搶過兩位董事長的棋子,來瞭一個左右互搏現場演示。小小的棋枰之上風雲變色,幻象叢生,空中光波流動,萬馬奔騰,廝喊砍殺之聲不絕於耳。柳中天盛怒之下原想爆發,可是秦陽隨意幾招擺下來,卻看得他大為震驚!他和對面的石濟平交換瞭一下眼色,索性靜下心來仔細的參詳秦陽的妙手神機。
秦陽一口氣推演至一百一十九手,最後利用天元一子呼應之勢,留劫無憂,白勝半目。兩位老者面面相覷,無語汗顏。初見之下,秦陽落子如飛,似乎很是隨意,可是以兩位一流棋手的實力自然能看得出這每一招都是妙至毫巔,一攻一防,一進一退,看似變化萬千,可又別無選擇。所以終局白勝半目,兩人絕無質疑。
“果然驚為天人!”
石濟平慨然一嘆。
“嗯。”
柳中平雖然嘴上不願承認,但對秦陽倒是刮目相看。
“方媛哪,告訴下邊好好準備一下,我想請秦陽留下來吃個晚飯,再好好聊聊……”
柳中天豪爽的揮瞭揮大手,臉上神采飛揚。畢竟對於他來說,戰勝石濟平的次數可說是屈指可數。如今雖然是在秦陽的幫助之下獲勝,但卻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的興致。正如他所說,這個社會要的是結果,有誰去關心你是怎麼獲勝的呢!
方媛答應一聲,拉起柳晴的手出去安排晚飯,她知道秦陽的機會來瞭。
“男人之間就是這樣的,不打不相識。你隻要記得秦陽在爸媽眼裡受寵的那一天,你別嫉妒就行瞭……”
她摟著柳晴的肩膀一邊安慰,一邊說笑著。
飯桌上,面對兩位成名已久的商業之神,秦陽侃侃而談。有時候幾個男人也會爭論得面紅耳赤,可是大多數時候卻是秦陽一個人的獨角戲。他對於地產危機的判斷讓人耳目一新。所謂的危機隻是一個重新洗牌的過程,正如在中國的萬千行業所發生過的事情一樣,大浪淘沙,泥石俱下,不過最終挺過來的一定會獲得無比豐厚的回報。中小玩傢手裡的資源被瓜分,僅剩的少數大玩傢很容易就成為規則的制定者,於是也就形成瞭壟斷的土壤。而且由於地產業天生和地方政府和政績工程之間微妙的關系,有些人註定會成為掠奪者。
“難道我們現在隻能坐等觀望,比誰的脂肪厚?”
柳中天沉思道。
“我們也可以去搶……”
秦陽笑道,“既然隻有讓現有的行業體系徹底崩潰才能實現利益最大化,那我們何不在背後推上一把呢……”
“你是說,我們也出手打壓市場?”
“不錯,迫使散戶離場,吸納他們留下的市場份額,囤積土地,增強實力,逐漸掌握行業話語權……”
柳中天久久的看著意氣風發的秦陽,心中無比震撼。這個年輕人的膽略和氣魄遠遠超出他的想象。
“如果,你真的有大殺四方的能力,我可以考慮中天地產交給你!當然,還有晴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