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完胃鏡嚴羽問醫生我們現在能回去瞭嗎,醫生說不行,至少要留院觀察一晚,這種突發性的劇烈胃痛可大可小,要把病因查清楚才行。
葉藍勉強撐著身子從床上坐起來說,「嚴羽,你回去吧,都這麼晚瞭。」
嚴羽沒說話。
葉藍又幹嘔瞭起來,她趕緊捂住嘴巴,眼眶一下就被憋紅瞭。嚴羽突然就想起當年他和葉藍在醫院的場景,葉藍坐在病床上捂著嘴巴哭,沒有聲音隻有眼睛紅紅的,嚴羽的心立時就軟瞭,上前一步拍瞭拍葉藍的肩膀,「你看你一個人這樣哪行?今天晚上我在這兒陪你。」
房間確實很美,但並不適合一個人待著,水床確實很舒服,但因爲不習慣程曉瑜根本睡不著,而且黑暗中泰迪熊的影子挺容易讓人聯想到鬼的,程曉瑜隻好又開瞭魚缸和房頂水池的燈,摟著那個大個的泰迪熊默默地看著手機,十一點五十六、十一點五十七、十一點五十八、十一點五十九、十二點……嚴羽,你給我過瞭一個有頭無尾的生日,就算你現在來,也已經不是我的生日瞭。
程曉瑜的手機響瞭,又是嚴羽的短信,程曉瑜打開一看,嚴羽說,「葉藍作完胃鏡吐得厲害,醫生說她需要留院觀察,我今天得在這兒陪床,她爸媽都回老傢去瞭。小鴕鳥,你別生氣,等我回去再給你賠罪,那個房間你喜歡嗎?下次咱們再一起住一晚。」
程曉瑜把手機放到一邊,仰躺在床上看著屋頂那池靜靜轉動的水,水的形狀一時幻化成嚴羽的臉一時又幻化成葉藍的臉,水裡的葉藍也在朝她笑,又是那種嘴角向後彎的意味深長的笑容,程曉瑜看著就心煩,索性把屋子的燈全部打開下床挨個把每個泰迪熊擁抱瞭一遍。
程曉瑜在屋裡走著走著就發現裡面還有間小書房,因爲門也是綠色的,所以她之前沒註意到。書房的裝修是和外面一致的森林風格,書桌上還擺著一臺電腦。程曉瑜打開電腦,發現網速挺快的,幹脆就上網玩瞭會兒遊戲,反正她也被嚴羽氣的睡不著覺。
程曉瑜玩瞭會兒QQ鬥地主又玩瞭會兒殺人遊戲,電腦配置很齊全,連話筒都有,不然就不能玩殺人遊戲瞭。已經夜裡一點半瞭,程曉瑜還興致勃勃的對著話筒滔滔不絕的進行忽悠與反忽悠,她心裡氣悶的很,既然不能和嚴羽爭執,那就讓她跟遊戲裡的玩傢拼命爭執吧。
程曉瑜穿著優雅的粉色落地長裙,一條腿不太文雅的支在椅子上,一手敲著桌子對著麥克風說,「上一輪死者拋瞭個水包叫6號和12號玩傢PK,怎麼那麼巧6號玩傢正好是警察?是不是輪到12號玩傢他也要說他是警察,你們信嗎,反正我不信。我覺得6號玩傢多半是匪,連同剛才幫他說話的9號玩傢我都覺得不嫌疑,沒準他們是同夥。10號玩傢發言完畢。」
程曉瑜發完言就到11號玩傢發言,11號玩傢也基本贊同6號玩傢是匪徒的看法,接著就該和6號玩傢PK的12號玩傢發言瞭,大傢都等著看12號玩傢怎麼說,12號玩傢的麥打開瞭,結果沒人說話,大傢都在電腦前面罵娘,等瞭大概半分鍾那個叫「cwdklfsl」的玩傢終於說話瞭,他聲音有些顫抖的說,「程曉瑜,是你嗎?我知道是你,曉瑜。」
程曉瑜的心跳一下就被人攫住瞭,這個聲音,是他!他著急的說曉瑜你千萬別下線,咱們有什麼都好說,你想怎麼樣都行。程曉瑜慌忙去按電腦的關機鍵,可她的手哆嗦著按瞭兩下也沒把電腦關掉,他還在電腦裡叫她的名字,曉瑜,曉瑜,曉瑜……痛苦急迫焦躁的就像隻困在籠子裡的獸。程曉瑜抓起電源上的插座猛地拔出來,電腦裡的聲音戛然而止。程曉瑜緊緊抓著那個插座足有兩分鍾才一把將插座扔到地上,跑到門口拔出房卡砰的一聲關上房門跑瞭。
嚴羽在醫院陪瞭葉藍一宿,後半夜他趴在床邊睡著瞭,早上醒來的時候脖子酸的要命,一擡頭就看見葉藍躺在床上朝他微笑。
嚴羽揉瞭揉脖子,「你醒瞭,胃還疼嗎?」
葉藍還是笑,「不疼瞭。」不化妝的葉藍在清晨陽光的照射下略顯憔悴,可嚴羽倒覺得這樣的葉藍比平時可親近瞭許多,更像他以前那個小女友。
主治醫生昨晚已經下班瞭,上午過來看瞭看葉藍胃鏡的影像,沈吟道,「雖說潰瘍有些嚴重,但按理說不該産生劇烈疼痛感。你這些天是不是作息不太規律,飯也沒好好吃?」
葉藍說,「最近我們部門在忙個大單子,吃飯睡覺是有點顧不上。」
醫生就給葉藍開瞭些治胃潰瘍的藥,說這幾天多喝粥,多吃點養胃的東西,三餐一定要按時,如果胃再疼的話要來醫院復診。
嚴羽幫葉藍領瞭藥,然後開車送她回去,開到葉藍傢附近的時候問她,「你們這兒有賣粥的嗎?」
葉藍說,「怎麼,你餓瞭?」
嚴羽說,「醫生不是剛囑咐你要多喝粥嗎。昨天一天都沒吃飯,咱們喝點粥再回去。你以後多註意身體,工作那麼拼命幹嗎,怕我不給你升職啊?」
葉藍隻是笑。
他們兩個來到一傢粥店喝粥,嚴羽要瞭皮蛋瘦肉粥,葉藍要瞭薏米紅棗粥,這傢店生意蠻好,兩個人坐在一張低矮的木桌前頭對著頭的喝粥,嚴羽一晚上沒休息好,一邊喝粥一邊打哈欠,葉藍看著他笑而不語。
嚴羽問,「你笑什麼?」
葉藍說,「我記得那個時候我要你早點來學校陪我吃早餐,你不願意,說早上睡不醒。後來我生氣瞭你才肯陪我來,然後一邊吃包子一邊打哈欠。」
嚴羽也笑瞭,「是有這麼回事。」
葉藍看著他,眼中一時柔情萬千。嚴羽心中一怔,不著痕跡的把眼光轉開,葉藍就也垂下眼睛低頭喝粥。
粥店離葉藍傢隻有幾百米遠,出瞭粥店葉藍說,「別開車瞭,我們走過去吧。」
嚴羽說好,兩人就沿著街邊默默往前走。路過一傢白色漆門的「姚大夫中醫」時葉藍停下來說,「這個姚大夫蠻不錯的,在我們小區口碑很好。你陪我進去看看吧,我覺得胃病還得中醫調理,西藥都治標不治本的。」
嚴羽就跟著葉藍進去瞭,是傢不大的診所,裡面隻有個五十來歲的女醫生。
女醫生抓著葉藍的手腕號瞭好一會兒脈,葉藍問,「大夫,我的胃病是不是很嚴重?」
醫生說,「胃的事情倒還好說,你這腎氣虧天葵不順的癥狀可就大瞭,你本身底子就不好卻又……」姚大夫停瞭一下問道,「你以前是不是打過胎?」
葉藍臉上一紅,勉強嗯瞭一聲。
姚大夫嘆息道,「你們年輕人不知保養,哪裡知道厲害。看你的脈象就知道你是個事事爭強的人,打胎有多傷身體,你現在已是虧損成病,以後再想有孩子,難得很。」
葉藍臉色發白的看著姚大夫,嚴羽坐在旁邊的沙發上也愣住瞭。
在診所待瞭將近一個小時,葉藍提著一大包中藥推門出來,失魂落魄的挪著兩條腿往傢的方向走。嚴羽也跟著她從診所出來,好半天才開口道,「醫生開的藥你每天要按時吃,將來結瞭婚會好的。」
葉藍不說話。
嚴羽快走兩步趕上葉藍,剛想繼續說卻發現葉藍已經淚流滿面瞭。葉藍是什麼樣的女孩,嚴羽和她在一起快兩年隻見過她哭過一次,那一次,和今天其實是同一個理由。
嚴羽扶著葉藍的肩膀,話哽咽在喉頭就說不出來瞭,葉藍把頭埋在嚴羽懷裡,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嚴羽沒有動,他說,「葉藍,對不起。」
葉藍抽抽噎噎地說,「我好後悔,我那時候是年輕不懂事,可爲什麼要讓我付出這麼大的代價?」
嚴羽胸口亦是滿滿的苦澀,他說,「我也很後悔,真的很後悔。葉藍,隻要能幫你的事,我一定都會幫你。」
葉藍摟著嚴羽在他胸口哭瞭一會兒,嚴羽卻還是沒有抱她。葉藍抹瞭把眼淚轉身就走,嚴羽在後面叫瞭聲她的名字,葉藍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強自穩住顫抖的聲線道,「謝謝你送我回來,剩下的路我可以自己走。你一晚上沒回傢你的小助理可能已經生氣瞭,你快回去吧。」
葉藍低著頭很快走遠瞭,她穿著寬松的連衣裙,背影看起來瘦削孤苦,嚴羽自問這輩子沒什麼對不起的人,隻有葉藍,他是真的對不起。
葉藍開門回到傢,換瞭拖鞋躺倒在沙發上,土黃色的中藥包被她隨手扔到瞭地上。葉藍咬著手指看著地上的中藥,真要喝嗎?天天喝中藥很麻煩啊……算瞭,還是喝吧,每天中午帶上一杯去公司喝,作戲要作全套嗎。再說她之前已經和姚大夫套好瞭開些對生殖系統溫和補養的藥,她喝一些又沒什麼壞處,她本來就打過胎,現在補一補三十歲左右正好生孩子。這算是她下的一劑狠藥,嚴羽現在的心情一定很糟,那個小助理再和他大吵大鬧,嚴羽要還不煩簡直就不是男人瞭。而她付出的代價隻是給那個姚大夫五百塊錢而已,就算將來她真和嚴羽結婚有瞭孩子,就當是姚大夫的中藥管用唄,葉藍越想越是覺得毫無破綻,不由得彎起嘴角無聲的笑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