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

  就在韓星跟范良極,為瞭韓星泡妞的大業,而兵分兩路的當天。龐斑也無意中為韓星的泡妞的大業,作出瞭一次貢獻。

  一輛華麗的馬車,由黑白二仆策駛,來到黃州府首屈一指的青樓‘小花溪’門前,大院立時中門大開,兩列大漢分立兩旁,擺出隆重歡迎的派勢,看著八駒拖行的馬車,進入林木婆娑的院落裹。

  ‘小花溪’並非此地最大的妓院,一個街口外的‘盡歡樓’便比它大上少許,但‘小花溪’卻擁有這附近七省色藝稱冠、賣藝不賣身的青樓才女憐秀秀。

  馬車停瞭下來。

  一名中年大漢排眾而出,走前拉開車門,然後退後三步,恭身呼道:“察知勤謹代表小花溪全體和憐秀秀恭迎魔師大駕。”

  這察知勤乃小花溪的後臺大老板,在這一帶有頭有臉,更是一個幫會的龍頭老大,在黑白二道裡非常吃得開,否則也不能在這三年來,保得住憐秀秀清白之身,但亦得罪瞭很多人,最近更因此事與一個連他也惹不起的人反目,使他極為心煩,可是這次龐斑前來,假若一切妥當,事後隻要放聲氣出去,使人知道龐斑曾到小花溪一遊,包管自此以後,沒有人敢動他和小花溪半根毫毛,誰不怕這會惹得龐斑不高興?

  眼前一花,一個雄偉如山、衣服華麗的男子,已卓立車旁。

  龐斑雙目如電,掃過察知勤和他一眾最得力的手下,微微一笑。

  察知勤雙腳一軟,跪瞭下來,眼角看處才發覺自己平時橫行市井,向以強構豪勇見稱的一眾手下,早跪滿身後,連頭也不敢臺起來。

  龐斑環目四顧,贊嘆道:“如此溫柔之瑯,小中見大,大中見小,芥子納須彌,當非出自察兄的心手,未知是何人構思設計?”

  察知勤想不到龐斑一上來便以此發言,而且明白地表示看不起他的‘心思’,卻絲毫也不感屈辱或不高興,囁嚅道:“魔師明察秋毫,小花溪乃根據秀秀小姐意思而建。”

  龐斑有禮地道:“察兄和各位弟兄請起!”接著往最高的三樓一揖道:“秀秀小姐不愧青樓第一才女,請受龐斑一禮。隻不知正門牌匾上‘小花溪’三字,是否也是小姐手書?”

  “叮叮咚咚!”開始幾下箏音有如萬馬奔馳,千軍殺,戰意騰騰,但接著箏音轉柔,便若畢生離傢的戰士,心疲力累地想起萬裡之外傢中的嬌妻愛兒,和溫軟香潔的床鋪。

  箏音悠然而止,突又爆起幾個清音,使人凈心去慮。

  龐斑眼中閃過驚異的神色。

  一把低沈卻悅耳之極的女音,從二樓敞開的廂房傳下來道:“貴客既至,為何不移駕上來,見見秀秀!”

  龐斑一聲長笑,頻道:“有意思!有意思!”大步往主樓走去。

  察知勤想搶前引路,人影再閃,黑白二仆已攔在前面,其中一人冷冷道:“察先生不用客氣,敝主一人上去便可以瞭。”

  龐斑步上三樓,兩名小丫環待在門旁,一見他上來,垂下眼光,誠惶誠恐地把門拉開,讓他直進無阻。

  門在他身後輕輕掩上。

  一位白衣麗人,俏立近窗的箏旁,躬身道:“憐秀秀恭迎龐先生法駕!”

  龐斑銳如鷹焦的雙目電射在憐秀委亭亭玉立的纖美嬌軀上,訝然道:“色藝本來難以兩全,想不到小姐既有卓絕天下的箏技,又兼具蓋凡俗的天生麗質,龐斑幸何如之,得聽仙樂,得睹芳顏。”

  憐秀秀見慣男性為她迷醉顛倒的神色,聽慣瞭恭維她色藝的說話,但卻從沒有人比龐斑說得更直接更動人,微微一笑,露出兩個酒渦,拉開瞭近窗的一張椅子,道:“龐先生請坐,讓秀秀敬你一杯酒。”

  龐斑悠然坐下,拿起酒杯,接著憐秀秀纖纖玉手提著酒壺斟下來的烈酒。

  四十年來,他還是第一次拿起酒杯來。

  自從擊殺瞭當時白道第一高手絕戒和尚後,他便酒不沾唇。那是與韓星初戰、還有厲若海決戰前,最使他‘感動’的一次決鬥。

  現在厲若海也死瞭,不過現在還有一個浪翻雲,還有一個韓星。

  秀秀的聲音傳入耳內道:“酒冷瞭!”

  龐斑舉杯一飲而盡,清白得若透明的臉容掃過一抹紅,瞬又消去,微笑向陪坐側旁的憐秀秀道:“小姐氣質清雅,不類飄泊塵世之人,何以卻與龐斑有緣於此時此地?”

  憐秀秀俏目掠過一陣迷霧,道:“人生誰不是無根的飄萍,偶聚便散。”

  龐斑忽地神情微動道:“是否乾兄來瞭!”

  “龐兄果是位好主人!”語音自遠處傳來,倏忽已至樓內,跟著一位身穿灰佈衣,但卻有著說不出瀟灑的高瘦英俊男子,悠然步入。

  正是黑榜叱詫多時的乾羅山城主‘毒手’乾羅。

  龐斑兩目神光電射,和乾羅目光交鎖,大笑道:“乾兄你好!四十年前我便聽到你的大名,今日終於見到,好!”

  乾羅目光一點不讓龐斑,抱拳道:“小弟此生最想見也是最不想見的三個人,龐兄便是其中之一。”

  憐秀秀望向這個客人,心中暗奇,那有人一上來便表示自己不喜歡見對方,同時又隱隱感到乾羈對龐斑是出自真心的推崇。

  龐斑站瞭起來,大方讓手道:“乾兄請坐。”望向憐秀秀道:“秀秀小姐請為我斟滿乾兄的酒杯,俾龐某能先敬乾兄一杯。”

  他的說話充滿令人甘心順服的魅力,憐秀秀立即為剛坐下的乾羅斟酒。

  龐斑望往窗外,高墻外車馬人聲傳來,小花溪所有廂房均燈火通明,笙歌處處,確教人不知人間何世?舉杯向乾羅道:“乾兄,我敬你一杯!”

  對坐的乾羅拿起酒杯,道:“二十五年前,小弟曾獨赴魔師官,至山腳瞭苦思一日三夜後,想起一旦敗北,所有名利權位美女均煙消散,便廢然中返,自此後武技再沒有寸進。這一杯便為終可見到龐兄而乾。”一飲而盡。

  龐斑淡淡道:“現在名利權位美女,於乾兄來說究是何物。”

  乾羅搖頭苦笑道:“都不外是糞土,我蠢瞭足足六十多年,龐兄切勿笑我。”

  憐秀秀再望向乾羅,這人乃一代黑道大豪,武林裹有數的高手,想不到說話如此真誠,毫不掩飾,心中不由敬服。

  她的目光回到龐斑身上,這個不可一世,氣勢蓋過瞭她以前遇過任何男人的人物,一言一笑,舉手投足,莫不優美好看,沒有半點可供批評的瑕疵。

  龐斑淡然道:“我已很久沒有覺得和別人交往是一種樂趣,但今夜先有憐秀秀的箏,現更有乾羅的話,人生至此,夫復何求,若乾兄不反對,我想請乾兄聽秀秀小姐彈奏一曲,而今夜亦隻此一曲,作為陪酒的盛筵。”

  乾羅望向憐秀秀,微微一笑,眼中射出感激期待的神色。

  憐秀秀心頭一震,想不到乾羅竟能藉一瞥間透露出如此濃烈的情緒,訊號又是如此清晰,不由垂下目光,道:“秀秀奏琴之前,可否各問兩位一個問題?”

  龐斑和乾羅大感興趣,齊齊點頭。

  憐秀秀嬌羞一笑,道:“剛才乾先生說有三個人,最想見但也是最不想見,一位是龐先生,隻不知另兩位是誰?”

  乾羅啞然失笑道:“我還道名動大江南北的第一才女,有什麼問題要問我。其實本來隻有兩個,不過最近又多瞭一個,另一個人便是‘覆雨劍’浪翻雲,這人小姐不會未曾聽過吧!”

  像憐秀秀如此當紅的名妓,每晚都接觸江湖大豪,富商權貴,耳目之靈,真是難有他人可及。當下憐秀秀點頭道:“天下無雙的劍,深情似海的人,秀秀不但聽過,印象還深刻無比。哪,最近又多瞭一個,不知道又是誰。”

  乾羅道:“另外一個便是‘星劍’韓星,這人小姐想必也聽說過。”

  而憐秀秀繼續點頭道:“秀秀的確聽說過,不過這人向來低調,而且行事古怪,對於此人秀秀所知不多,隻知道紀大傢與其結為姐弟,想來又會是另外一個‘覆雨劍’浪翻雲。”憐秀秀說到紀惜惜時,眼中不無向往。要是韓星在此的話,一定會想到追星族,同時亦會感嘆紀惜惜的魅力,幾乎是所有女人的偶像。

  憐秀秀話畢,與乾羅一同看著龐斑,眼中均出現疑問的神色。在場的三人中,隻有龐斑曾與韓星見過面,自然隻能問龐斑瞭。

  龐斑見到他們的眼神,眼中閃過一絲迷惘,道:“你們別看著我,我雖然跟那小子打過一場,但是我卻看不透他,尤其是他最近的行動,更加使我迷惑。”龐斑微微抬頭繼續道:“我雖不擅術數,但看個人也能看個七八分,不想竟然出現一個讓我完全看不透的人。”

  乾羅驚奇的問道:“連聞名天下的‘魔師’都看不透?”

  龐斑苦笑道:“不止我看不透,聽說當年相法如神的虛若無都無法看透他,也許浪翻雲跟他相處的時間比較長,也許能明白他。我唯一能肯定的,就是他絕對不會是另一個浪翻雲。”

  憐秀秀奇道:“這話怎麼說?”

  龐斑淡然道:“若是沒有赤尊信,韓星也許會像浪翻雲一樣,是個深情似海的人,但現在因為赤尊信的緣故,韓星必定需要大量女子滋潤魔種,而那小子不是無情之人,因此必定會把那些女子盡數娶回傢,而他亦將享盡人間艷福。”

  龐斑不知道的是,就算沒有赤尊信,韓星隻要再次享受過魚水之歡後,一樣會欲 望暴增弄到妻妾成群。龐斑更不知道,他這番話等若為韓星的花心辯解,這話在世人聽來好像就是說,韓星花心也是被逼的,若不是那個萬惡的赤尊信,韓星一定是個專一的好男人。而且因為龐斑和韓星是處於對立的立場的,所以這番話更使人信服。

  這點就連憐秀秀也是這麼認為,憐秀秀暗道:肯負責任的話,雖然有點花心的嫌疑,但也不失為一個好男人。

  龐斑微微一笑道:“現在輪到我的問題瞭,希望不是太難答,阻瞭時間,我對小姐今夜此曲,確有點迫不及待瞭。”

  憐秀秀嬌軀輕顫,垂下瞭頭,以衣袖輕拭眼角,再盈盈仰起美麗的俏臉,明眸閃出動人心魄的感激之色,輕輕道:“能得龐先生厚愛,秀秀費在練箏的心力,已一點沒有白費,秀秀可否撇過那問題不問,立即將曲奉上?”

  龐斑俊偉得有如石雕的臉容閃過一絲迷惘,柔聲道:“我已知你要問什麼問題,所以你早問瞭,我曾經有過答案,但現在我的心中已經失去答案瞭。”

  憐秀秀奇道:“為何如此。”

  乾羅抗議道:“龐兄和秀秀小姐心有靈犀一點通,小弟可沒有這本領,我不但想知道那問題,更想知道答案。”

  龐斑開顏大笑道:“痛快痛快,乾兄直接瞭當,秀秀小姐不如你就問一坎,而龐某答一次,以作主菜前的小點,招待乾兄。”

  憐秀秀聽到‘心有靈犀一點通’時,心中無由一陣喜歡,偷看瞭龐斑一眼,後者似對這句話完全不覺,又不由一陣自憐,幽幽道:“我隻想問龐先生,名利權位美女對他又是什麼東西?不過或者我已知道瞭答案,這世上再沒有任何事物真正掛在龐先生心上。”

  龐斑沈默下來,過瞭好一會才深深吸瞭一口氣,正容道:“六十年前龐某棄戟不用,功力突飛猛進,心靈修養突破瞭先師魔宗蒙赤行‘止於至極’的境界,進軍無上魔道,正欲搶入天人之域,那時便以為自己已看破成敗生死,豈知當我見到言靜庵時,才知道自己有一關還未得破。”眼光移向乾羅道:“那就是情關!”

  乾羅眼中射出寒光,與龐斑透視性的目光正面交鋒,冷冷道:“小弟闖關之法,便是得到她們的身心後,再無情拋棄,如此何有情關可言?”

  在旁的秀秀嘆瞭一口氣道:“若這話出於別人之口,我一定大為反感,但乾先生說出來卻別具一股理所當然之勢,令人難生惡感。秀秀想到盡管明知異日會被乾先生無情拋棄,我們這些女子都仍要禁不住奉上身心。”

  乾羅一愕道:“果然不愧青樓第一奇女子,小弟未聽箏便先傾倒瞭。”

  龐斑長長一嘆道:“乾兄是否比我幸運,因為你還未見過言靜庵!”

  乾羅眼中掠過落寞的神色道:“那亦是我的不幸,天地陰陽相對,還有什麼能比生和死、男和女更強大的力量?我多麼羨慕龐兄能一嘗情關的滋味。”心中閃起一幅幅為他心碎的女子圖像。

  龐斑笑道:“你不必羨慕我,時至今日,龐某竟不知道自己是否破瞭情關,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闖過情關,到底有沒有愛過言靜庵?”

  乾羅跟憐秀秀大奇,想到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怎麼會有不知道之理,若是那種毛頭小子不知道還好,但智慧高如龐斑也不知道,那就實在太奇怪瞭。

  龐斑淡然道:“我知你們不信,若是換作以前,龐某也不信會如此。”龐斑頓瞭頓繼續道:“當初,韓星帶著走冰雲後,我竟對冰雲再也沒有一絲的牽掛,我還以為自己已經看破瞭情關。直到後來,我聽說韓星那小子,因為不想被魔種左右自己的感情,而拒絕瞭秦夢瑤,才知道並不是如此。(若是讓韓星聽到這些話,一定會感嘆魔師宮的情報無孔不入吧。)

  聽到這個消息,我如遭雷劈,我在想,我會不會也是因為魔種才會愛上言靜庵,要是沒有魔種,我還會愛上言靜庵嗎?哼,想我龐斑一生自負,最後竟成瞭韓星口中的武功的奴隸,隻是這偏偏又令我無法反駁。此刻,我已經放棄瞭魔種大法,這次的放棄卻使我的心靈修養再進,但我實在想再見靜庵一面,試一下沒有魔種的我是否還會被她吸引。”龐斑說話時還是保持一如既往的淡然,但乾羅和憐秀秀卻聽出龐斑的激動。

  憐秀秀輕柔地提起纖長白暫的玉手,按在箏弦上,用箏音撫慰龐斑的心。同時,心中暗道:不想要因為武功而產生的愛情嗎?看來韓星也一個真心追求愛情的人,在他眼中的愛情,應該是要純潔而且不帶任何雜質的吧,真想見見這麼一個人。

  這個想法讓憐秀秀對韓星充滿瞭好奇,亦期待著能與韓星的邂逅。

  當初那個老頭說的果然沒錯,韓柏果然是這個世界上最好運的人,而韓星因為轉生成韓柏,因而亦繼承瞭韓柏那充滿傻運的特點。(註意:傻運並非指傻人的運,而是誤打誤撞,不求而來,卻又妙不可言的運。)竟讓龐斑在不知不覺中,給韓星做瞭一次皮條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