滎陽城。
大雪。
韓星大搖大擺的走在榮陽鋪瞭層厚雪的街道上,一點也不怕被人認出,事實上此時就算雙龍看到他也認不出。韓星此時不止相貌完全改變瞭,氣質自然也照例地改變瞭,最重要是他的身高變矮瞭寸許。人要讓自己看起來高一點很簡單,隻要在腳跟墊些東西就行,但要讓自己便矮就難瞭,韓星也是靠著縮骨功才做到這點。
沈落雁之前聽韓星要外出辦事,本來是有點擔心的,但看到韓星的變裝後,也斷言沒人能認出此時的韓星。也是,相貌身高氣質完全改變瞭,甚至連氣息都隱藏瞭,誰還能認出他。
不多時,韓星便走到一間綢緞鋪,買瞭匹上等佈料,便帶著這匹緞錦向著黛青樓走去。
此時,黛青樓尚未啟門迎客,韓星便“砰!砰!砰!”的敲響瞭黛青樓的大門,喊道:“送緞錦的來瞭!”
一名大漢把大門推開少許,問道:“什麼事?”
韓星把佈匹送到大漢手上,道:“這上等綢緞是一位公子托我送給佩佩姑娘的。”說完便頭也不回的冒雪走瞭。
大漢愕然片晌,才捧著緞錦走回屋去,卻不知道韓星一轉角,便潛入瞭黛青樓前院其中一間小樓的無人廂房內。
韓星俯伏地板上,貼耳細聽樓下的動靜。
隻聽一女子問道:“何福!什麼事?”
何福應道:“真奇怪!有人送瞭一匹上等綢緞來,指明要給老板娘。”
女人道:“這事確是奇怪,老板娘已經很久沒有親身招呼客人,竟還有人來討好她。先放在她那裡,待她回來後再說吧!”
韓星無驚無險地跟著這個女人來到老板娘佩佩的房舍,避過瞭前廳的兩個小婢,躲進她香閨之內。
不多時,足音自遠而近,接著是外廳兩名小婢齊聲道:“夫人回來哩!”
一個略帶冷漠、深沉的女音道:“這是什麼東西?”
其中一婢答道:“不知是誰買瞭一匹綢緞,遣人送來,指明是給夫人的。此事已通知瞭雲娘。”
佩佩默然片晌,平靜地道:“你們去給我叫雲娘來。”
兩女婢應命去瞭。
韓星一見隻剩下佩佩一人,立刻打開瞭房門,將她制住擄入房間。
佩佩是個半老的鴇婆,但可以從她的輪廓看出,其年輕時應該頗有姿色。韓星在房間內等她的時候已經撕開瞭人皮面具,並回復原來身高。所以佩佩立刻認出韓星,卻因為被韓星制住瞭穴道而不能發出任何聲音,隻得用討好的眼神看著韓星。
韓星冷冷的道:“告訴香玉山,我們會依約去江都,若他還想合作就在陽武等我們。若他想暗算我,我亦樂意奉陪。”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瞭房間,一閃身便從佩佩的視線中消失瞭。
不多時,那個雲娘便領著兩女婢來到,一見佩佩像個木頭人那樣呆呆的站在房內,不斷用眼睛向三人示意。
那個雲娘立刻明白佩佩被人點瞭穴,立刻找那個叫何福的護院為佩佩解瞭穴道。
佩佩遣走瞭兩婢和護院後,不待雲娘相問便恨聲道:“韓星剛剛來過。”
雲娘問道:“他找你做什麼?”
佩佩搖搖頭道:“沒什麼,就是讓我給香少爺傳幾句話而已。那佈應該就是韓星送來的,用的投石問路手法,把我找出來。外間還傳言韓星多情,想不到一點都不知道憐香惜玉,一來就把我制住,一句話都不讓我說。”
“你早年老色衰瞭,韓星哪還會對你憐香惜玉。”雲娘心裡暗笑著,又道:“那我們該怎麼辦,難道還要助他們出城?徐世績正全力搜索他們的下落,他之前才傳話,指明若我巴陵幫敢管此事的話,便不會客氣。所以我們可不能沾手啊。”
佩佩搖頭道:“不需要,他剛剛根本沒提要我們幫他出城的事,還自己慢慢的要我通知香少爺,他回去江都。想來他有足夠信心,能安全離開榮陽。”
雲娘怨道:“今趟被香少爺害死哩!這件事肯定會傳到瓦崗軍那裡,開罪瞭瓦崗軍,怎還可在滎陽立足呢?”
佩佩道:“韓星隻要我們傳話,沒說不準我們對瓦崗軍報告此事,隻要乖乖的與徐世績合作就不會有事,香少爺那裡我去聯絡,你去向徐世績報告此事。”
言罷出門去瞭。
她們還不知道,韓星其實並未走遠,把她們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不過也隻是露出不置可否的笑容,懶得找這兩個女人晦氣。又戴上另一個人皮面具,展開身法往沈落雁的居所掠去。
回到清幽雅靜的沈宅,韓星陪著素素到瞭入黑時分,沈府燃亮瞭宅內所有宮燈,前後院明如白晝。
這時,前院隱隱傳來馬嘶人聲。
韓星知道應是沈落雁帶著她說的那個客人來瞭,心生好奇便打算一看究竟。素素本想著多一事不如小一事,勸韓星不要去,但那裡說得過韓星,還被韓星拉著一起去。
韓星和素素躲到前院一個暗處,不多時便傳來走動的聲音。二人往聲音的方向瞧過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風姿綽約的沈落雁,旋則目光被她旁邊的妙齡女子吸引過去。
這女子乍看似乎不是長得太美,這或者是因為她的輪廓予人有點陽剛的味道,可是她的肌膚白裡透紅有一種普通女孩子所沒有的健康之色,隻見她微微一笑之下,明眸皓齒,唇紅如櫻,身上更有一種極動人的高貴氣質,腿長腰細,比沈落雁尚要高出兩寸,明眸皓齒,所有這些條件配合起來,竟毫不給沈落雁比下去,形成非常獨特的氣質。
韓星心神一恍,已經隱約猜到此女的身份。
隻見沈落雁領著那長相剛健動人的妙齡女子,並肩來到屋外的小花園裡,前者介紹道:“落雁最愛看到果實累累的情景,所以植的大都是果樹。”
女子贊道:“雁姐真有心思,誰想得到在深巷之中,竟有這等人間勝境?”
沈落雁謙虛道:“玉致莫要笑我,你們宋傢的槐園名列武林十大勝境之一,怎是我這小窩能夠比擬的?”
沈落雁的話證實瞭韓星的猜測,這個爽健硬朗的美女就是宋玉華的妹妹宋玉致。其實宋玉致跟宋玉華有五六分相似,她們最大的分別便是宋玉華給人一種婉約的感覺,而宋玉致卻給人一種偏向剛陽的感覺。
“玉華的妹妹啊,走之前一定要跟這個小姨子見個面才行,好讓她知道她還有我這個姐夫才行。”韓星心中已經冒出無數邪惡的念頭:“娥皇女英姐妹雙飛是肯定的,讓她們玩玩百合也是必須的……”
素素忽覺頸脖處涼浸浸的,回頭一看,原來韓星已經流出些口水出來。素素不由得有些無語,知道韓星已是看上這個爽健硬朗的美女,不過她忽然想起韓星那天在客棧裡發的毒誓,也就釋然瞭。
兩女停步下來,欣賞樹上的冰卦。
宋玉致淡淡道:“今趟玉致來訪,以雁姐的才智,當猜到一二吧?”
沈落雁沉吟道:”不知是否與宇文化及在那昏君前造謠生事有關呢?”
宋玉致笑道:“早知瞞不過雁姐,不過這隻是其中一個原因。”
沈落雁油然道:“那麼另一個原因,該與杜伏威有關,聽說他攻占歷陽後,截斷瞭長江水道的交通,肆意搶掠來往船隻,誰都不賣人情,據我們的消息,最近他們扣起瞭你們的三條鹽船哩!是否真有這回事呢?”
宋玉致淡然道:“雁姐的消息真靈通,難怪這麼得密公倚重!”
沈落雁側頭嘆道:“我真不明白杜伏威的腦袋裡裝的是什麼東西,在楊廣大軍源源進駐江東的時刻,還膽敢樹立像貴閥那種強敵,他怕是活得不耐煩瞭?”
長江鹽運乃宋閥命脈所在,杜伏威這麼搶截鹽船,大大威脅宋閥的威望和生計。故而宋閥特派出來玉致,希望能連結李密,好以南北聯手之勢,夾擊雄據歷陽以杜伏威、輔公佑為首的江淮軍。
不過現在瓦崗軍剛生內訌,李密又被韓星陰瞭一回,沒一個月時間都休想痊愈,隻怕無暇他顧。
宋玉致微笑道:“杜伏威想是逼不得已,卻不該惹到我宋傢來,我們三番四次向杜輔兩人交涉,均不得要領,傢父為此震怒非常,決定不惜一切,都要好好教訓杜伏威,但卻因不知密公意向,才派出玉致前來謁見密公。”
沈落雁落雁嘆瞭一口氣道:“玉致該知我們一向與江淮軍互相顧忌……”
宋玉致打斷她道:“我們新近得到消息,江淮軍自進占歷陽後,竟按兵不動,隻是不斷鞏固所占土地,實是用心叵測,雁姐可有耳聞?”
沈落雁道:“玉致是否指杜伏威希望楊廣能稍喘一口氣,可分神來對付我們呢?”
宋玉致淡淡道:“隻此一項,尚未足以使場廣全力對付你們。”
******
兩人又交談一番後,宋玉致便回到沈落雁為她準備的客房。
獨處的宋玉致立刻沒瞭原來那淡然的樣子,事實上她早已厭煩到瞭極點,她這趟來還有聯姻的意思。她最恨大閥之間為瞭利益的聯姻,特別是她的姐姐宋玉華嫁給瞭毫無感情的巴蜀少主解文龍之後,她就更是討厭這種聯姻。宋玉華並不是嫁給解文龍,而是嫁給瞭巴蜀勢力。
作為一個大閥裡的女子,雖然生活無憂,可是她們有些地方卻比普通女人更加悲慘,她們一輩子也沒有辦法支配自己的生命,什麼東西都不屬於自己。她們的生死,都是為瞭整一個大傢族的利益。
雖然父親遠比普通人更加疼愛自己,可是並不會因為這樣,而想過任自己挑選一個合意的夫婿。自己未來的夫婿,必定是他的指派,必定是為瞭整一個宋傢的利益而嫁。這一點,在宋玉華遠嫁巴蜀之時,她就不再抱有奢望瞭。
難道,自己也有像玉華姐姐一樣,嫁給一個有名無實的解文龍那樣的夫婿日日獨守空房?宋玉致心裡幽幽的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