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之前,我還是個學生,在高高的教學樓裡,坐在寬敞亮堂的教室裡吹著空調,上著我們通常所謂的重點大學——我們學校是國傢「二幺幺工程」高校。
我實在不願意提起我們用的教材從來就沒有更新過,還是80年代那套老掉牙的教材,隻是出版日期改瞭,印上「第幾版」的字樣而已。我們就像一個個被培植在真空管裡的嬰兒,對外面的所有一切一無所知,做著畢業後發財買房買車的春秋大夢。一個月之後我就在學校外的一傢名叫「華彩圖文」的公司上班瞭,事實上我還有整整兩年才畢業,原因很讓人羞愧——我收到學校「勸退」的通知,我肄業瞭。
那天是我在這座二幺幺的高校裡上的最後一堂課。早上的時候,我在教務處的網站主頁上看到瞭這條公告,雖然也在預料之中,但是還是吃瞭一驚,下午上課的時候心情非常低落,一直在想:我該怎麼辦,我該何去何從?我竟然像一個迷路的孩子開始慌張起來。
吳老師急沖沖地跑進教室,一如既往的蓬亂著頭發——他經常臉都不洗就跑進教室,對於他我已經見怪不怪瞭。對於一個三十多歲還是光棍漢的男人來說,難免會有點頹廢,這種不羈的行為是能讓我們容忍的。我很早之前就聽說過,大學裡總會有這樣滿腹經綸的「怪才高人」,可是他今天也未免太「高」瞭,「高」得有些離譜:他走上講臺抬起那張宿睡未醒的油膩膩的臉龐,歉意的向天花板看瞭看,扶瞭扶眼鏡,這樣極力掩飾他的慌張,隻是為瞭不想向我們道歉。我不知道大學的老師應不應該向學生道歉,反正他沒有這樣做過,一次也沒有。
他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笨拙地把數據線的USB插口插在講臺上的主機裡,好讓他的電腦和講臺上的電腦連接起來,正在他點PPT課件準備上課的時候,屏幕上出現的竟是活色生香的AV網站,下面頓時一片嘩然,有的女生裝模作樣的用手捂住瞭眼,男生們吹起瞭尖銳的口哨。吳老師一時間滿臉通紅,手忙腳亂,握著鼠標顫抖著手在屏幕上亂點,可是那該死的的鼠標就是點不在關閉鈕上,反而把視頻給點開瞭:一個滿身肌肉的健壯高大的黑種男人,赤裸著黑黝黝身子,用那蒲扇般的大手,把一個豐乳肥臀的嬌小的金發女郎按在廚房裡的考究的木桌上,雙手把定女人白嫩嫩肥嘟嘟的屁股,從後面用他驢一般大小的東西,用力地幹著那粉紅迷人的洞屄,粉紅的肉褶隨著黑烏烏的東西翻卷出來又深陷進去,隻見雪白渾圓的肉球像失靈瞭的鐘擺,伴隨著金發女郎如癡如醉的呻喚劇烈地來回抖動,大有波濤拍岸的氣勢,靠近股溝的尾骨的皮膚上有巴掌那麼一塊紋身,鏤刻著精巧的不知名圖案……
有那麼將近十秒鐘的時間,「歐耶,歐耶……法克米……」和「噼噼啪啪」愛液飛濺的聲音,還有那男性低沉的喘息聲,夾雜著大手拍打在屁股上的單調的「啪」聲——這些淫靡的誘人心魄的混合聲音在寬敞的多功能教室裡回蕩不休。
吳老師還在徒勞地急速地點動鼠標,腦門上滲出瞭亮晶晶的汗珠,太陽屄上的青筋都鼓脹起來。謝天謝地,終於點在關閉鈕上瞭,可是網頁卡住瞭,西方女人的陰部在寬大的屏幕上像一個特寫被定瞭格——肥白光嫩,鮮艷如花。吳老師扭頭看瞭看屏幕,血紅著雙眼,難看的臉色看起來就快要哭瞭,像個犯瞭錯的孩子茫然不知所措。就在這時候,討厭的班長跑上講臺去把主機電源按下,這才給他媽的吳老師解瞭圍。
「咳咳……」他清清瞭嗓子,伸手把領帶松瞭松,盡量裝著若無其事輕描淡寫地說:「真是的,中國的網站啊,就是廣告太多,亂七八糟的……」
「是啊是啊,我們的電腦也經常發生這樣的情況,我們瞭解。」下面有個別同學附和著說,吳老師尷尬地投去乞求的目光。
「大傢安靜,今天主機出瞭點小故障,不能用PPT進行授課,現在請吳老師用書本給我上課。」又是那可惡的班長站起來說,我覺得他總是那麼愛管閑事,達到瞭讓我心生憎恨的程度。吳老師如逢大赦,感動得不由自主地點瞭點頭。
他又伸手扶瞭扶眼鏡,鄭重其事地翻開教材,抑揚頓挫地講起課來,像往常一樣。女生們才恐懼地慢慢把手從眼睛上挪開,有幾個還輕輕地拍著胸脯,好像嚇得不輕,正在設法讓心情平靜下來。
我們班總共二十八人,隻有四個女生,長得很是對不起觀眾,可是僧多粥少,班上的男生擠破瞭頭顱硬是沒有一個贏得過她們之中任何一個的芳心,她們的芳心隸屬於建築專業的學長——建築專業可是我們學校的招牌專業。學長們每次約到我們班的女生開房回來之後,就會跑到我們宿舍,或者在球場上大聲地討論每個女生的不同滋味,用最淫穢的話語向我們繪聲繪色地炫耀他們的戰績——這讓我們的男生又是惱怒又是嫉妒,最後終於無可奈何。
今天終於有人忍無可忍小聲嘀咕:「裝什麼清純啊?不知道都被幹過多少回瞭,恐怕早就成瞭黑木耳瞭。」
下課後,班長找到我,把這個消息正式通知瞭我,我第二天早上就去教務處辦瞭離校手續,從學校搬瞭出來。回首我短暫的大學歲月,我反而覺著今天這一堂課,相比另外的那些毫無意義毫無生氣的課程而言,倒是我在大學裡面上的最好的一堂課,我看見瞭人性的虛偽掩蓋不住人的強烈的情欲,在很多道貌岸然冰清玉潔的外表下面,隻有情欲是最真實最直接的,怪不得弗洛伊德認為人類的所有活動最終目的都是為瞭性的滿足,這觀點的確有一定的道理。
我無意冒犯討厭弗洛伊德的人們,隻是有時候我們仔細審查自己的時候,才會發現我們就像他形容的那般粗俗,高雅不過是一種遮人眼目的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