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鐘沒有響，我就起來瞭。夢到瞭什麼我已經不記得瞭，醒來之後就要失去夢見的那股空虛感又馬上出現在我的心裡。無意識的穿上衣服，在洗手間梳洗著。

　　直到在飯桌上見到夢見我才算又清醒瞭一點。

　　夢見一直低著頭吃著早點。我看看夢見，又看看老媽，老媽也看看我，然後突然很難以置信的表情，說「小輝……你番茄醬加太多瞭拉……！」。現在這種時候，在嘴裡的早點是什麼味道我也沒什麼心情去體會，看看盤子裡幾乎為食物量兩倍的番茄醬，吃瞭一口後卻怎麼也吃不下去瞭。

　　「媽……我不吃瞭。」我無精打采的說著。

　　「恩。」老媽的回答聽不出什麼情緒來。夢見還是沒有說一句話。早餐就在這樣僵硬的氣氛下結束瞭。

　　臨出門前，老媽突然說，「這兩天我會給你們老爸打電話的，把夢見送到他那裡去。」

　　「為什麼！？」夢見終於開口說話瞭，語氣顯得有些激動。

　　「這樣下去，你們也不會能控制的瞭自己的感情的。」老媽說，「所以，我要讓你們兩個分開一段時間。」

　　「為什麼！……」夢見的眼淚順著臉頰滑瞭下來，臉上充滿著哀傷，轉身往門外跑去。

　　「夢見……」老媽叫瞭一聲。

　　「我去追她。」說著，我也沖出瞭門外。

　　我們傢的門外的街上本來就不屬於車多的，我一出門就看見夢見在前面低著頭跑著，立馬追瞭上去。一下子就要跑到夢見面前瞭，還差１０米。

　　突然，一輛白色的面包車出現在我的視野中，從前面的路口沖瞭出來。對於面包車來說，夢見是突然出現在它面前的，盡管它做瞭緊急剎車，隨著夢見的一聲尖叫，還是把夢見撞倒瞭。

　　眼前的事情似乎太突然瞭，我愣瞭一下，隨即像發瞭瘋似的朝夢見跑去。

　　「夢見……！！」

　　車上的人忙下車看看撞到的人怎麼樣瞭，早晨的街上人不是很多，但是周圍還是慢慢的有許多好奇的人聚瞭過來。奔到夢見身旁的我立即抱起夢見。懷裡的夢見早就已經昏迷瞭。

　　「叫救護車……！！！你們愣著幹什麼……！？快叫救護車啊……！！」我抱著夢見沖著那個司機瘋狂的喊著。

　　「哦……哦……」那個人好象終於反應過來應該怎麼辦，從口袋裡拿出手機開始往醫院打電話。

　　「吖輝……」聽出是筱婷的聲音，我回頭張望著，她正從人群裡擠出來。「筱婷……」

　　「吖輝，這是怎麼回事？夢見她怎麼樣瞭？」筱婷擔心的問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緊抱著懷裡的夢見，臉貼在她的頭上。

　　不一會，救護車和警車都到瞭。「吖輝，通知伯母瞭嗎？」筱婷問我。

　　「哦……還沒呢。」我這才想起來應該先給老媽打個電話。夢見這時已經被抬到救護車上瞭，警察在旁邊詢問司機事情的經過。我跟著上瞭救護車，回頭看瞭一眼筱婷。

　　「吖輝你快去吧，我到學校去幫你請假。」筱婷說。

　　「恩……拜托瞭。」說罷，救護車的門關上瞭。

　　……

　　「這種情況……很奇怪……」醫生拿著夢見的Ｘ光片對我和老媽說，「從這些Ｘ光片看，夢見小朋友的大腦或是其他地方都沒有受到什麼損傷，甚至可以說她現在的情況幾乎隻是被驚嚇到，摔倒瞭之後擦破瞭一點皮，車子根本沒傷到她。可是她現在的狀況……」說著，醫生看瞭看躺在病床上的夢見，「就算是受到這樣的驚嚇也沒有昏迷不醒的前例啊。」

　　「怎麼可能？」同樣是醫生的老媽不可置信的問著。

　　「我也不敢相信是這樣的，可是檢查的結果的確是這樣。」醫生無可奈何的回答。

　　「不行，我要求再檢查一次，說不定有什麼傷你們沒檢查出來。」老媽又說。

　　因為的確，這種情況也超出瞭她作為一個醫生對病況的邏輯。

　　「好吧。」醫生也同意瞭老媽的請求，多半他自己也不相信有這樣的事發生吧。

　　……

　　「怎麼會這樣……」老媽看著第二次的檢查表、Ｘ光片，依然沒有任何異樣。

　　對於醫學並不怎麼瞭解的我，隻能呆呆地看著昏迷不醒的夢見。

　　「這種情況可以說是沒有前例吧。那麼，應該讓她留院觀察，免得發生什麼突發狀況。」

　　醫生說。

　　「夢見她……什麼時候能醒？」我忍不住問醫生。

　　「這個……我們也不敢肯定。這可能要看她自己的求生欲望瞭。」醫生接著對老媽說，「麻煩，請您來跟我們辦理一下住院手續吧。」

　　「恩，好。」老媽回過頭來對我說，「小輝，你在這裡照顧夢見，我一會辦完手續回傢去拿夢見住院需要的東西。」言語間，掩不住憂傷。

　　現在，病房裡隻剩我和夢見瞭。我握住夢見的手，看著那平常應該十分有活力的臉現在卻如此平靜的躺在這裡。「夢見，醒醒啊，哥需要你……」我輕聲的嘟囔著。我坐在夢見的病床旁，頭靠在病床上。是我太貪心瞭嗎？夢見本來不會變成這樣的，隻要夢見繼續做我的妹妹就好瞭。一切都是我的錯吧？一心想要擁有夢見，卻害她現在變成這個樣子。說不定夢見再也醒不過來瞭，我……真正的失去她瞭吧。這樣想著，痛苦的感覺越發的濃重，幹脆……也讓我跟夢見一起去瞭吧。

　　……

　　「小輝啊，」聽見老媽在叫我，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已經睡著瞭，天色已經暗瞭下來，老媽手上提著一些夢見的毛巾，還有一些其他什麼的進病房裡來瞭。

　　「小輝你回去休息吧，媽媽來照顧夢見就好瞭。」

　　「不行……」我堅決的回答。

　　「恩？媽媽來照顧夢見就夠拉，你明天還得上學，快回傢去睡覺去吧。」老媽又說瞭一遍。

　　「不要。」我還是一樣的回答，「今天說什麼也要在這裡陪夢見。」

　　「小輝，不能這樣哦，你已經長大瞭怎麼可以還這麼任性？」老媽面露怒色。

　　「不要……！」說著，聲音大瞭一點，「老媽你根本不知道夢見對我有多重要……！夢見現在這個樣子，老媽你叫我怎麼放心回傢呢？……夢見對我，早就已經不隻是妹妹那麼簡單瞭……我不能失去她。媽……你懂麼？」一下子，把內心的話都說出來瞭。

　　「……」老媽愣瞭一下，看看我，沒有說話，隻是開始把袋子裡的東西拿出來放好，然後拿瞭一個椅子坐到夢見的床邊。

　　過瞭一會，老媽看著夢見，對我說，「小輝，你真的那麼喜歡夢見麼？」

　　「恩。」我想也沒有想就回答瞭，因為這個問題的答案對我來說根本就是無庸置疑的。

　　「哎……你說老媽不能理解你，你想聽聽老媽的故事嗎？」老媽嘆瞭口氣說。

　　「恩。」我靜靜的點點頭。

　　「其實……你還有一個舅舅的。」老媽頓瞭頓，接著說，「也就是老媽我的弟弟。」

　　我沒有說話，看著老媽，讓她繼續說下去。

　　「我們從小就住在一起，他比我小１歲。恩……就好象你和夢見一樣。我們倆從小玩到大，漸漸的，我發現弟弟對我好象太好瞭，好的不像姐弟。在老媽１６歲那年，弟弟跟老媽表白瞭。

　　老媽當時不知道該怎麼辦，隻是知道姐弟之間不能相愛，更何況那時老媽已經有男朋友瞭。「」是老爸？「我打斷瞭老媽的話。

　　「不是。」老媽接著說，「後來過瞭一段時間，我和那個男的分手瞭。我很難過，當時什麼都不去想瞭。弟弟知道瞭以後隻是不住的安慰我，陪我坐在門外坐瞭一個晚上。我很感動。那之後，我就答應和弟弟在一起瞭，隻是不能讓你外公外婆知道。」

　　「我記得那段時間是很快樂的，弟弟總能讓我覺得開心，讓我感到幸福，但同時也讓我感到害怕。因為我知道，我們最終是不能在一起的，我很怕失去弟弟的那天的到來。」

　　「可惜好景不長。沒過多久，就被你外婆發現瞭。不論我當時是怎樣哭怎樣鬧，他們都還是要把我和弟弟分開。最後把弟弟送到外省去讀書去瞭。」

　　「我當時真的很難過，可是也無可奈何。不過，這點難過的勁頭，還比不上知道他死的時候難過。」

　　「死瞭？」我驚異的問著。

　　「恩……」老媽本來平靜的臉終於出現瞭一點波動，「那天夜裡，弟弟坐的火車出軌瞭，弟弟在那個意外裡死瞭。」老媽停瞭好一會，接著說，「再後來，才遇到瞭你老爸，是他把我從失去弟弟的痛苦裡拉出來的。」從老媽的話語中，依然能感覺到她是多麼的痛惜弟弟的離開。

　　「這就是老媽的故事。」老媽說，「你覺得老媽不能理解你嗎？」

　　「那又為什麼還要硬把我和夢見分開呢？」我問。

　　「盡管能理解那又怎樣？你們不能在一起的，因為你們是兄妹。」

　　「那難道老媽你想讓你經受過的痛苦再讓我們經受一次麼？」我說。

　　「……」媽媽過瞭一會才回答，「我不知道。但我怕讓你們在一起的話會毀瞭你們的。」

　　「不會的……」我說，「我們不能在一起，那就一輩子都不要結婚好瞭，一直同居不也可以麼？至少這樣我們能在一起啊，夢見她也一定會贊同的。」我看著夢見。說出這樣的話，雖然我不知道夢見會怎麼想，但至少我希望夢見也能這樣回答。

　　「可是夢見現在這個樣子……」老媽說。

　　「那……老媽你答應我。要是這次夢見能沒事醒來，那老媽你就不要幹涉我們瞭。」

　　「這……」

　　「夢見要是知道這個消息的話一定會很高興的起來的……」我說，心中不免感到憂傷。

　　「恩……等夢見醒來再說吧。」老媽還是沒有答應我，不過的確比之前那樣強硬的決絕好多瞭。

　　「聽到瞭嗎？夢見？」我小聲的說著，摸瞭摸夢見的臉龐，「老媽說她能考慮我們在一起的事瞭，你快點醒來吧。」說著，低下頭去吻瞭夢見。

　　老媽在旁邊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

　　我看瞭看表，對老媽說，「時間也不早瞭，老媽你回傢去睡覺吧，明天還得上班呢。」

　　「我已經跟醫院請過假瞭。」老媽工作的醫院並不是這一所。

　　「那也要趕快回去睡覺。明天起來瞭把假給取消瞭吧，我們一傢人還靠老媽你來養活呢。」

　　我開玩笑的說著，不想讓那悲傷的情緒占滿自己的腦袋。

　　「呵……那好吧。」老媽說著，終於露出瞭笑容。

　　「小輝你自己要註意身體哦……」老媽臨出門前對我說。

　　「恩！」擺瞭個ＯＫ的手勢，「老媽你放心……我沒問題的。」

　　「恩，晚安，小輝。」說著，關上瞭門。

　　一切，又重新回到寂靜。我收起瞭強做出來的笑容，看著夢見。雖然是這麼跟老媽說著，但我也知道，夢見說不定就這樣一睡不起瞭。想到這裡，心仿佛要碎瞭一般。橘黃色的燈光下，是夢見安詳的面龐。我拖起夢見的手，對她說，

　　「夢見……老媽好不容易已經同意我們瞭啊……你快醒過來嘛……哥真的不能沒有你啊……」隻有我和她兩個人，我再也控制不住淚水，讓它們恣意的流下。

　　早晨醒來，窗外早已明亮瞭，微微刺眼的晨光透過透明的窗戶射瞭進來。原來我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靠在這病床上沉沉的睡著瞭。

　　潔白的病床上，不變的是夢見依然安詳的睡臉——夢見沒有醒過來，與我昨晚的夢截然相反的畫面。在夢裡，夢見以往活潑的笑臉是那樣的真實。然而現在，仿佛是上天給我開的玩笑，卻讓我在夢中空歡喜瞭一場。

　　窗外的天突然陰瞭下來，看不見太陽，仿佛它也為夢見遲遲不能醒來而感到惋惜。

　　「夢見……為什麼你還是不願意醒過來呢？」我對昏迷不醒的夢見說著。盡管我知道夢見並不能回答我。我緊緊地握著夢見的手，希望她能在黑暗中感受到我想傳達的力量，幫助他再度回到以前那個充滿朝氣生機的夢見。

　　然而事不如人願。我就這樣呆呆地坐到中午，老媽跟筱婷、凌他們是一起來看望夢見的，想是在路上遇見的吧。

　　「夢見她怎麼樣瞭？」筱婷問我。我看著夢見，無奈的搖搖頭，「還是這樣。」

　　「吖輝……你臉色好差。」筱婷說，「回傢去休息一下吧。」

　　「不……我不回去。我要一直陪著夢見。」其實我自己也知道，像這樣人性地要在病床旁邊守著不知什麼時候才會醒來的妹妹，隻是徒增那些關心我的人的擔心罷瞭。可是我卻怎麼也不能說服自己丟下夢見一個人在這裡。

　　「你覺得你這個樣子夢見就能醒過來嗎？」老媽反問我，口氣重瞭些，也顧不得有外人在瞭。面對這樣的說法，我卻也無言以對。

　　「吖輝，回傢去休息吧，你這樣會把身體弄垮瞭的。」筱婷也勸我道。

　　「也許我的確應該休息瞭。」走在回傢路上的我這麼想著，腦子裡亂哄哄的。

　　本來筱婷想送我回來的，我沒答應。我不想讓她看見我那麼疲憊的樣子。我是休息瞭，但是夢見呢？

　　她還在黑暗中。

　　其實與其說我不願意離開夢見，倒不如說我害怕離開夢見。我怕我一旦離開瞭她，就會失去她。失去瞭夢見的日子會是怎麼樣的呢？也無非就是現在這樣吧……

　　但是我，無論如何也接受不瞭。

　　難道我一直留在夢見身邊，她就會醒嗎？我不知道。但是我寧願這麼相信，因為我真的不能沒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