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環境裡,常有懷孕墮胎的女孩子便不奇怪瞭,學校卻人事不懂的討厭。十一月裡的一個早上,大喇叭突然警報大作,叫全校女孩子到操場集合。蜜蠟等迷迷糊糊起來,站隊時覺還未醒,卻被要求立刻連跑二十圈。初冬的早晨已冷得很,著急間很多人都沒帶手套帽子,女孩子白嫩的皮膚凍得刺目。
蜜蠟莫名其妙地跟著跑瞭幾百米,身邊女孩子便談起話瞭,雖喘得厲害,卻說得起勁:“誒!你知道為什麼跑圈兒?”“為啥啊?”“我聽到掃衛生的阿姨聊天,說剛才茅坑裡吸出來個死孩子!才這麼點兒大,說是打下來的!學校要找出來開除,督導主任就出主意讓咱們跑圈兒瞭!”“天啊!可剛打瞭孩子哪兒能跑啊?”“你怎麼轉不過彎兒!要能跑下來還用這招啊!跑不瞭的人該倒黴瞭!看著吧!”
田徑場的情景荒誕極瞭:千把個女孩子組成的隊伍黑壓壓地移動,漩渦一樣轉著,竊竊私語和腳步聲混雜在一起,嘈雜卻壓抑。
忽然,這巨大的有機體裡脫離出瞭一個人,她主動離開隊伍,朝宿舍樓的方向去瞭。
金發晶攔蜜蠟不住,急得喊起來:“蠟蠟你瘋啦快回來!”蜜蠟好像沒聽見,仍然搖搖地向前走。天還不大亮,她穿瞭件白色的厚絨衣,暗暗的空氣裡反而襯得直直的長發格外烏黑。
督導主任吼著:“那個女生!站住!站住!”一邊拿著擴音喇叭跑來攔在蜜蠟身前,“你不能走!說!是不是你!”見蜜蠟不說話,她扯瞭蜜蠟衣服就走,“跟我到醫務室檢查去!”
蜜蠟一把甩開她:“檢查什麼!以為我是因為跑不瞭才不跑的嗎?且不說你們要找的那女孩兒,隻說有多少人會因為生理期本來跑不瞭,卻為瞭澄清自己而不得不跑?女孩子的身體嬌貴得很,壞瞭什麼也挽不回,老師你也是女的,你想過二十圈兒對她們是什麼概念嗎?我看過報紙上寫瞭這一句:‘和過於開放的性解放並存的卻是過於落後的性教育’,半大的男女孩子朝夕相處,不想法教他們保護自己,卻用這辦法來傷害他們,太沒道理瞭!”蜜蠟這番話說得極快,口齒卻非常清晰。她很激動,話音已落,胸脯卻仍起伏得劇烈。不料督導主任沒關擴音喇叭,蜜蠟的話變成瞭演說,女孩子們炸瞭鍋,隊伍頓時散瞭架。
女孩子們開始陸陸續續離開操場,督導主任自然非常生氣,推著蜜蠟往辦公室去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