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隻在初次見到金發晶的黃頭發時愣瞭一下,很快就習慣瞭她的“不良”形象;金發晶很為媽媽的溫柔耐心折服,舉手投足漸漸學瞭些蜜蠟的安靜,黑色指甲也不塗瞭,每每蜷在媽媽身邊看她手裡的毛線活兒,活像個小貓兒。不過媽媽不在眼前時,就又復瞭性情,噙瞭煙有笑有鬧的,蜜蠟便逗她“果真還是養不熟”。
金發晶知曉瞭蜜蠟要上職高,便要跟著考,蜜蠟不用費神在擠重點上,便花瞭心思陪她溫書。兩個女孩子同吃同住,晚上更會頭頂瞭頭說話,小女兒間的情誼便越發深厚瞭。
兩個月過去,金發晶被媽媽調養得日漸圓潤瞭,薄薄皮膚透出血色來,書也跟著蜜蠟讀瞭不少。蜜蠟生日恰在中考當天,金發晶用紙盒裝瞭小小兩塊草莓蛋糕,一出考場便笑嘻嘻拿出來,兩個女孩子吃著慢慢回傢去。
半路羅硨磲的車子又停在她們身旁,要載瞭蜜蠟去慶生,蜜蠟說媽媽煮瞭面在等著,羅硨磲不再強請,隻從書包摸出一個扁盒送到蜜蠟手裡。蜜蠟一看是首飾盒就搖頭,羅硨磲急急說:“是尼泊爾銀子,不會太貴的!我看著你喜歡戴鐲子,而且……上次你挨瞭批評,是因為我想得不妥,總該道歉的。”表情很窘,卻很真誠,蜜蠟便沒再推。羅硨磲開心得很,笑得孩子氣,又說:“你知道嗎,我還會和你一個學校的!”蜜蠟疑惑,他又補充:“你交志願時我看瞭,嗯……我要跟著你的。”那邊金發晶已放瞭指在嘴裡打唿哨,蜜蠟也大大方方笑瞭,羅硨磲不好意思起來:“那我先走瞭。”急急忙忙上瞭車。
暑假維特魯威人沒回來,說要兼職找工作,又托人帶瞭幾張海洋館的招待票,說是朋友畫展板得的,維特魯威人還專門兒打瞭通電話,囑咐蜜蠟帶男朋友去看,聲音裡帶著壞笑。蜜蠟要攜金發晶去,另兩張給瞭舒俱徠。
海洋館很大,人又多,走著走著就散瞭,兩兩一撥,自然是蜜蠟金發晶同行,舒俱徠跟瞭東菱慢慢走,越落越遠。
蜜蠟把臉從漂亮的天使魚身上移開,遠遠去望舒俱徠。
金發晶跟著她轉過來:“怎麼不叫那個送你鐲子的一起來?這一個就顧著泡妞兒,怪討厭的。”
蜜蠟依然看著他:“以後要見著他就難瞭。”
“啊?你喜歡他啊!那幹嘛給他兩張票,自找麻煩,還不如叫武彬來呢!喜歡就搶他過來!你要是不敢和他說,我去!”金發晶拽拽背包帶就要沖去,“我去把那女的趕走咱們好說話!”
蜜蠟連忙攔住她:“你覺得我是不敢的人嗎?如果能搶過來早搶瞭。”她盯住天使魚——隔著加厚玻璃,這些魚兒色彩艷麗得刺眼,不知不覺地晃動著扁平的身體——蜜蠟的聲調明顯低瞭,“舒俱徠我瞭解的。明知道不可能,再強來,會被他小看。”
“那你也犯不著躲得遠遠兒的呀,興許將來他會變卦,喜歡上你呢!”金發晶的臉緊緊貼在玻璃上,鼻子壓得扁扁,雙手張開亂擺,魚兒被她嚇得遊快瞭許多。
蜜蠟不回答,卻挽瞭金發晶,走到那幅她已盯瞭一會兒的照片旁。
“這是大馬哈魚,就是鮭魚。它們在河裡出生,順流而下到大海安傢,成熟瞭又會逆流而上回到故鄉。為瞭產卵,它們要遊好幾千裡,還得經過瀑佈和障礙,所以最後它們會累得面目全非。它們會從照片裡這麼美麗,變得很醜很嚇人。”蜜蠟放瞭視線去人群中尋找舒俱徠,憂鬱的模樣一點兒不合她的年紀,“我們記著愛著的,始終是當年的那條小鮭魚。就算很久後還能再見面,自己卻早已疲憊不堪,再看到記憶裡的小鮭魚變那麼多,我會更難過,怎麼還有力氣再愛上變瞭的他?況且——”蜜蠟把一綹碎發別到耳後,眼神清澈,“遊的途中,可能不遇到別的魚麼?遇到瞭,可能不同遊麼?隻能惋惜這人之初的感情瞭!”
金發晶聽得糊塗:“蠟蠟!你怎麼像個老太太!說這麼老氣的話!”
蜜蠟不睬金發晶:“他是條好魚,我一直知道的!要是一直做伴兒地遊,互相看著長大,那多好!可剛朝大海遊就不在一起瞭!”
蜜蠟哭瞭。在人頭湧動的觀賞廳,蜜蠟不管不顧地哭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