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特魯威人和暑假一塊兒回來瞭。蜜蠟放假的第三個晚上,維特魯威人站在巷口的路燈下等她,桔紅的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蜜蠟背瞭手,仰頭沖他一樂:“大學好玩兒嗎?”維特魯威人聳聳肩,無可奈何的神態:“照樣還得畫光屁股大衛啊!”蜜蠟一愣,隨即嬰兒似的笑瞭。維特魯威人卻不笑,迎上蜜蠟盈盈的眼:“被你說中,大學裡地瓜土豆那叫一多!”沉吟一下,他換瞭研究的表情,從蜜蠟眼睛一溜兒看到嘴唇:“不過仔細一端詳,都沒你耐看!”蜜蠟兩頰飛瞭紅,眼睛卻不躲:“太小氣瞭吧,罵瞭你一次要一輩子記仇。”“說什麼呢!誒蠟蠟,我說真的,一轉眼兒,你出落瞭啊,這麼順眼!”
……蜜蠟並沒待多久就找瞭借口離開,一回傢就把自己關進房間,咬瞭嘴唇發呆。無意看到那像框,蜜蠟不由嘆息瞭一回:剛才的那個,真是細細畫瞭照片送她的維特魯威人嗎?那個會害羞會流淚的維特魯威人?他黑瞭高瞭,留瞭青青的胡茬,蜜蠟覺得自己快不認識他瞭……
蜜蠟在如山的垃圾上跌跌撞撞走著,臭烘烘的地面似乎沒有落腳之處,每放下一步前都得猶豫,隻一會兒已被維特魯威人落瞭大截。
“蠟蠟快點兒!這麼磨蹭,是不是你啊!”
維特魯威人一喊,蜜蠟幹脆收瞭腳步:“一早叫我,為爬這垃圾山!還說什麼去好地兒!我回去瞭!”
維特魯威人忙折回擋蜜蠟:“其實是做學年設計,得找幾個有性格的瓶子做啤酒包裝,搞定請你搓一頓兒!”
蜜蠟眉頭微蹙,撅嘴嗔道:“那我來能做什麼!”
“誰不知道垃圾臭啊,這苦活兒再不找個賞心悅目的主兒陪著,真不能活瞭!”
蜜蠟被他逗得甜甜一笑:“服瞭你瞭!
正午時分滿頭大汗的兩人才爬下垃圾山,身上臭烘烘的不好呆在冷飲店,就買瞭水找棵大樹坐下來。
蜜蠟端詳起維特魯威人的瓶子:極胖的,極瘦的,亮藍的,無色的,都是從沒見過的怪樣子。蜜蠟一個個掏出來擺瞭一圈兒,煞是好看。拿到最後一個,蜜蠟停瞭手:這瓶子粘粘糊糊不知裝瞭什麼,蜜蠟給粘瞭一手,趕緊扔掉:“怎麼撿這麼惡心的東西!”維特魯威人一把抄起那瓶子:“這可是今兒最棒的!”一面走瞭,“去洗洗它。”
片刻,維特魯威人把已通體透亮的瓶子遞給蜜蠟:“蠟蠟你好好看著它。”蜜蠟端起瓶子,對著陽光:是可口可樂的玻璃瓶,卻不是常見那種,Coca-Cola不是紅白,而是直接浮印在玻璃上,瓶體還有幾道優美的凹線。
“可口可樂有三個代表符號,一百多年都沒變,手寫體,動感飄帶,還有就是這個,曲線瓶。1915年設計的,早成註冊商標瞭。”維特魯威人拿過瓶子,鑒賞般地慢慢轉動,“這個,是復古曲線瓶的一種,根本買不到。剛看到時我都狂喜瞭。”見蜜蠟聽得入迷,維特魯威人盯住她:“蠟蠟,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喜歡曲線瓶?”蜜蠟轉轉眼珠,搖頭。維特魯威人突然笑得邪氣:“因為曲線瓶像極瞭女人的身體!越戰時不知多少美國大兵摸著它想女人呢!”
他的眼眸倏的沒瞭光彩,神情變得感傷,“女人的身體這麼美好,可女人的心——”維特魯威人幹咳,話頭一轉,“走瞭我才知道那女人為什麼甩我。讓別人睡瞭!我捧心似的對她!女人都他媽沒好東西。”蜜蠟移開眼睛,不看他啐出的痰:“你這麼一說連我也罵瞭。”維特魯威人意味深長地看蜜蠟一眼:“我經女人也算不少瞭。蠟蠟,不是我說你,你長大絕對是禍水。”
蜜蠟靜靜看著維特魯威人,心情很難形容。維特魯威人變太多瞭,地瓜給的傷害竟會這麼深。
突然間兩人都沒話說瞭。大樹華蓋般的蔭涼似也變得陰暗瞭。知瞭叫得人心煩。
好長時間,蜜蠟輕輕開瞭口:“‘沒好東西’。其實從這角度說,男人女人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