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书库>弦落无声>第052章 悲愴

第052章 悲愴

  楚雲墨走進去,不出所料,兩個孩子正在因為一枚玉如意而互相謙讓著。推來推去間,那枚碧玉通透的玉石危險的在空中搖來晃去,明顯就有跌落摔碎的危險。

  “無言。”

  楚雲墨直接一手把玉如意搶到瞭手裡。

  “既然這個是你娘留給你的唯一的遺物,就應該你戴著才對。我知道,你是擔心無歡覺得你在和她搶,不會的,放心吧。無歡,你喜歡這玉如意?如果你喜歡,我再給你找個差不多的,好嗎?”

  無歡臉頰有些紅瞭,隻是沈默的點點頭。

  自楚雲墨抱著她給她看燙傷後,她對楚雲墨就沒有瞭一開始那股莫名的敵意,相反的,她甚至是喜歡楚雲墨的。總覺得,楚雲墨抱著她時,讓她覺得好有安全感,就像、就像很小的時候,爹爹抱著她那樣。

  “無言,戴好。以後不可以再摘下來瞭!”楚雲墨把手上的玉如意掛到瞭無言的脖子上,看到無言正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看著自己。

  無言的眼睛其實很像他。

  是那種純黑的顏色,烏溜溜的,眼白沒有一絲的雜質,因此這雙眼睛真的就是黑白分明。而楚無言的五官,之前楚雲墨不覺得,現在看著,卻莫名的覺得和自己的輪廓隱約相像。

  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心理做用呢?楚雲墨捫心自問,從前時卻為什麼覺得無歡長得和清荷 想像?想到這裡,楚雲墨又仔細的看瞭看無歡。卻發現自己的印象還是沒有改變。無歡真的和清荷很像。

  可能是女孩像姑?

  楚雲墨感覺到瞭無言的視線,低下頭,看到無言睜著眼睛看著自己,眼睛裡亮晶晶的,在看到楚雲墨低頭時,無言眼瞼微微低下來,掩去瞭情緒。

  “怎麼瞭?”

  楚雲墨伸手撫瞭撫無言的額頭。

  “你、侯爺怎麼知道我娘的名字?”無言的聲音很低,但是卻又帶著一絲企盼。

  楚雲墨一愣,看向無歡,卻看到瞭無歡的眼睛也是晶亮,眼裡有著他不知道的一絲希冀。

  “因為我、我……”楚雲墨有些結結巴巴瞭起來。他不知道怎麼說。如果他說瞭實話,那麼,且不說這兩個孩子信不信,就算信瞭,他們一定會問他之前去哪裡瞭。那麼,他要怎麼說怎麼解釋?

  “如果是說謊,你就不用回答瞭。”低聲的打斷瞭楚雲墨的猶豫,楚無言低下頭。

  在這一瞬間,楚雲墨的心重重的痛瞭起來。

  一個孩子,在失去瞭母親後,有多企盼著父親的出現,還有誰給他瞭解嗎?他明明親眼看著張雨提希望自己的父親出現,卻又一次次失望而強顏歡笑。那些痛楚,他這個孤兒不是比誰都知道嗎?

  楚雲墨想起瞭在蕭國,看到的那對放風箏的父子,他不由得一把把楚無言托抱起上半身,摟在瞭自己的懷裡。

  “無言、對不起。我、我是你的父親。”

  楚雲墨的聲音低低的,帶著一絲隱約的痛楚,手臂似乎都在發顫。半摟著無言瘦小的身體,在那一瞬間,他忽然覺得,為瞭無言,其他的什麼,其實都已經不再重要瞭。

  掙紮、痛苦什麼的,都已經沒有用瞭。無言是他的兒子,是清荷生下來的。即使不是,即使是錯瞭,也沒什麼打緊。他已經認定下來瞭。

  楚無言,就是他的兒子。這就是事實!

  懷裡的小小的身體突然的僵硬瞭。

  楚雲墨愣瞭愣,低下頭,可是卻隻看到瞭楚無言的頭發。因為缺少營養,楚無言的頭發是偏栗色一些,柔軟的頭發下,額頭上包著的棉佈讓楚雲墨想到柴玉的叮囑,連忙把楚無言放回到床上。

  “糟瞭,我忘記瞭柴玉說瞭,讓你一定要躺下靜養。”

  楚無言的小臉一陣蒼白,隻是強忍著不肯做聲,楚雲墨把他放回床上讓他松瞭一口氣,可是,又有些遺憾的盯瞭楚雲墨的胸膛。

  那裡雖然瘦,而他也瘦,兩個人抱在一起,其實蠻咯人的,可是卻讓楚無言莫名的有些留戀瞭起來。

  乖巧的把被子向上拉,楚無言蓋上瞭被子看著楚雲墨,那雙眼睛波瀾不驚。

  “那我以後叫您什麼?侯爺還是……還是……”

  “叫我爹爹。”

  楚雲墨輕聲說,兩個人相視而笑。他們兩個人,最需要的,大概就是適應吧。

  “還有姐姐!”像是想到瞭什麼,無言轉過頭看向無歡,無歡正站在一邊,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好。”

  楚雲墨柔和的點瞭點頭,轉頭看瞭看楚無歡。

  “那你們兩個都睡一會兒,我還有事要出府去一趟。”

  看兩個孩子一齊點頭,楚雲墨把楚無歡也抱到瞭床上,幫她脫 瞭鞋子睡到瞭楚無言的身邊。兩張小臉靠在一起,說不出的可愛逗人。

  楚雲墨笑得柔和,點瞭點頭,拍瞭兩下被子確定兩個孩子都蓋好瞭,這才離開瞭廂房。

  剛剛走出瞭房間,楚雲墨臉上柔和的笑容就消失瞭。事實上,他的臉上全是一些不敢置信的表情,不過很快的,他調適瞭一下心情,快步瞭瞭侯爺府。

  走到瞭快活居前面時,楚雲墨抬頭看著快活居的牌匾發愣。

  那時候,他剛剛回到鳳國,鳳君毅想讓他進宮去。他不肯。因為他不想像個嬪妃一樣天天呆在宮裡等著他的寵幸。所以,他說他要像個普通的平頭百姓,開一個小小的館子,過一種平凡的日子。

  快活居是鳳君毅取的,因為他希望自己在鳳國的日子,每一天都是快活開心的。

  可是,事實上,他的生活卻像是被詛咒瞭一樣,他不由自主的就被牽到瞭鳳國皇室的皇位爭奪中去,再脫身,真是難上加難。

  微微苦澀的閉瞭閉眼睛,就聽到瞭耳熟的聲音響亮而尖細。

  “公子!你回來啦!我還以為你不理我們瞭!”

  林小貓和林小兔興奮的從裡面沖出來,兩人都知道楚雲墨不喜歡別人觸碰,因此雖然興奮,兩人也隻能像隻快樂的小狗一般的在楚雲墨的身邊打轉。

  “我說,你們天天是不是和懶骨頭在一起時間太長瞭?怎麼行為舉止也越來越像它?”

  楚雲墨半是諷刺半是嘲弄,更多的卻是開心。也許,他還是可以相信,這世界上有不變的人,不變的感情,不會被利用的感情的吧?

  “公子,你吃飯瞭嗎?”

  林小貓才不管楚雲墨的毒舌,在相處瞭這麼多年後,他早就把臉皮練得針紮不透瞭。

  “我倒是真餓瞭。讓後廚準備好菜,掛上牌子,我們不做生意瞭,休息一下。你們陪我喝一杯。”

  楚雲墨說著往飯館裡走,不理會館子裡坐滿的客人,直奔後院而去。

  林小貓和林小兔都有些愕然,互看瞭一眼,眼睛中不由得有些擔心瞭起來。

  兩人連忙沖進店裡,挨個桌子賠瞭不是,免瞭人傢飯錢請人傢走人,就說是東主有事,不得不馬上關瞭館子。

  還好來得都是熟客,倒也不會為難。紛紛表示理解離開瞭。

  不到一息的功夫,原本滿當當的飯館裡已經就剩下瞭林小貓和林小兔兩個人。兩個人一個關門板一個上後廚讓廚師準備幾個小菜。

  等林小貓端著托盤,林小兔捧著兩壇酒走到後院時,就看到瞭楚雲墨坐在院中原本他經常坐的藤椅上,腳邊懶骨頭正猛搖著尾巴撒著歡。

  “公子,我們把酒菜拿過來瞭。”林小貓撞瞭林小兔的肩膀一下,兩個人連忙上前,把酒菜擺放好,一人一個坐在藤椅上,對著楚雲墨傻笑。

  “你們兩個笑什麼!再笑得這麼傻當心我把你們攆瞭再找兩個精明的去。”楚雲墨笑罵瞭一聲,伸手把酒杯倒滿酒,分別遞給瞭林小貓和林小兔。

  “才不會!公子最討厭精明的人瞭。才不會把我們攆瞭呢。”林小兔搖頭,臉上帶著認真。“再說,公子,像我和小貓哥這樣能幹吃苦的夥計可不多啊,公子把我們攆瞭可是虧瞭。”

  “原來小兔子你也會說這種話!”

  楚雲墨失笑,看著林小兔的樣子就笑。當初,在回來鳳國的路上,他讓鳳君毅救瞭懶骨頭,而林小貓卻讓暗三救瞭林小兔。那時林小兔一個人呆在山道上,頭上一個大口子,被血流瞭滿臉。

  來去那麼多人,卻沒有一個人肯停下來查看一眼,隻有一個爛好人林小貓,管閑事的毛病犯瞭,非要下車查看,結果卻把什麼也不記得的林小兔撿回來。

  就連林小兔這個名字,都是林小貓取的,說是讓他當他的弟弟。

  遙遠的回憶讓楚雲墨的眼神深幽而靜遠,而林小貓眼中的擔憂更加濃烈瞭。

  “公子,快吃些菜,廚師這兩天還在說呢,沒瞭您的指點,他覺得自己炒得菜都不好吃瞭。”林小貓推瞭推盤子,楚雲墨又笑瞭。

  卻沒再說話,用筷子淺嘗瞭幾口菜。幾乎是一口菜一杯酒,很快的,酒壺就見瞭底。

  “公子,你不能再喝瞭,您的傷雖然不再犯,可是莫神醫說過,您不能大悲也不能大喜,更不能這樣飲酒。”林小貓按住瞭楚雲墨想繼續續酒的手掌,認真的勸慰。

  “你覺得,人的一生什麼最重要?”楚雲墨輕聲問。

  “我覺得,公子、小兔和我,我們三個可以永遠的在一起,就可以瞭。”林小貓輕聲回答,卻看到瞭楚雲墨的眼中,突然流下瞭淚水。

  “我覺得,人的一生,當一次傻子就可以瞭,別人騙你也就算瞭,如果自己也騙自己,是不是太可悲瞭?”

  楚雲墨像是在問林小貓,卻更像是自問,晶瑩的淚水,順著眼角,一顆顆的滴落下來。

  “公子!到底出瞭什麼事!”林小貓驚慌失措瞭起來。多久沒看到公子如此的悲傷如此的難過瞭?他也不記得瞭,可是,從到瞭鳳國後,公子每天都過得輕松自在,什麼時候,公子居然又開始這樣的憂鬱的?

  “你說,明明是你一手抱大的孩子,一舉一動卻在算計著你,明明心裡清楚著,可是,我卻怎麼也沒辦法怪他。我甚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楚雲墨微微仰起頭,臉上的悲傷是那樣的明顯。

  “還有一件事情,小貓,我當爹 瞭!”

  “什……什麼!”林小貓和林小兔一起驚叫瞭出來,兩個人的眼睛都差一點掉到地上。

  “公子,您喝多瞭!”林小貓幹脆的說。

  “沒錯,一定多瞭。”林小兔附和。

  “我也以為我是喝多瞭。卻不想是真的!”楚雲墨笑瞭起來。原本是輕輕的笑,接著轉成瞭大笑,笑得眼淚一串串的流下來,讓林小貓的心都要痛得崩潰瞭。

  “公子,別笑瞭!您到底怎麼瞭?難道是哪裡出瞭問題,還是說怎麼瞭,您倒是說啊!”

  “我也想知道。”用手掌緊緊的蓋住瞭眼睛,楚雲墨的聲音悲愴而疲倦。

  “我也好想知道是哪裡出瞭問題。我的感覺告訴我,他是我的兒子。可是我的感覺同樣告訴我,他有問題!”

  “什麼問題?”

  “對啊,公子,您兒子,不,小公子有什麼問題?”林小兔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楚雲墨滿臉的不解。

  “那孩子,算起來快五歲。你們說,一個隻有五歲的孩子,在娘死瞭,和姐姐在外面流浪瞭這麼久,看到自己的親爹,知道瞭自己的親爹是誰。他難道不會怨麼?他難道不會問嗎?他居然,一句話也不曾多說。”

  把手掌放下,眼睛紅腫一片的楚雲墨看向林小貓,眼中全是哀傷。

  “一個正常的孩子,怎麼可能就這麼平靜的接受一個陌生人當自己的爹?甚至不問問,他為什麼不要自己或是不來找自己,是為什麼離開自己的娘的?你說,這件事正常嗎??”

  林小貓和林小兔互相看看,兩個人的眼中有些迷惑有些不解,更有些瞭然。

  “也許,是那孩子太小吧。”林小貓猜測道。

  “是啊,他隻有四五歲,小孩子適應能力是很強的。”林小兔在一邊幫著開解。

  作傢的話:

  呃,四千字的更新喲,補瞭之前的斷更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