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琥兒根本沒有時間抱怨西門朔。因為當她醒來時,仍十分疲累,還來不及開口說些什麼,便又被他帶著上路。

  兩個時辰後,他們來到山裡那座毒樹林外。毒後彷佛知道西門朔會前來,早已派人在這兒守著。閻王門的人替他們倆蒙上雙眼,便帶著他們繞道而行。

  片刻後,他們已到瞭閻王門。

  閻王門位於後山,門徒數有百人,此處種滿奇花異草,有許多門徒在旁采藥草準備回去煉丹。拿下蒙眼的黑佈後,琥兒好奇的四處觀看著。她還是第一次踏進所謂的“江湖”,原來江湖上真的有所謂的門派,也真的有江湖恩怨。隻是她對毒後與西門朔之間的恩怨並不清楚,因為她根本沒有時間開口問。

  她的思緒一直在西門朔的身分上打轉,而且,她與他的關系實在是愈理愈混亂。

  可是,西門朔的大掌一直沒有離開過她的小手。琥兒偷覦著兩人扣緊的雙手,發現這樣牽著他的手,她的心還是會加速跳動。

  這段時日,她還是生平第一次與男人如此親密,如此貼近。

  西門朔!為什麼是他呢?她的眉頭又微微攏瞭起來。

  他不但是小姐的未婚夫,還是毒後未來的女婿……他到底是招惹過多少姑娘傢啊?而她,竟然還和他糾纏不清。

  可是,就算她現在後悔也來不及瞭,因為,她的腦海裡不斷回蕩著他的話― 琥兒,你是我的,一輩子都是。她是他的,那麼,他會是她的嗎?

  琥兒現在思緒紛亂,完全忘瞭自己與西門朔正身在虎穴。

  “你還真的來瞭。”毒後坐在大堂上,居高臨下看著他們,“嘖,那女人有什麼好令你留戀?”

  “毒後,快將解藥給我。”西門朔毫不畏懼的說道。“這是閻王門與西門山莊的恩怨,你不應該殃及無辜。”

  “本宮殃及無辜又怎樣?”毒後完全沒有將他放在眼裡。“這是你們西門山莊欠本宮的,所以一切的罪孽你們都要承擔!”

  “我何錯之有?” 西門朔蹙起眉頭。“我本念在你與傢父是舊識,才一再忍讓,沒想到你逼人太甚,快將解藥拿出來,否則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你可真猖狂啊!”毒後不悅的瞪瞭他一眼。“你以為閻王門可以讓你輕易來去嗎?今天你自個兒送上門來,本宮就要你與公主成親!”

  琥兒在一旁見毒後這般不講理,壓抑瞭許久的怒氣也忍不住爆發。“妖後,你憑什麼要他與你女兒成親?他是我傢小姐的未婚夫,也和我……再怎麼說你的女兒也該懂得先來後到,教她排隊!”

  每一個女人都愛西門朔,不要說小姐瞭,那她怎麼辦?

  如果將來小姐不肯放棄他,她隻能與小姐共事一夫……她光是這麼想,就好想先親手毀掉他瞭,何況這會兒還多出一個閻王門的公主?

  “排什麼隊?”毒後冷冷的娣瞭她一眼。“誰都不準跟本宮爭女婿,西門劍山欠本宮的,今生,我要他兒子來還!”

  “放屁!” 琥兒的怒氣全上來瞭,像隻小老虎般張牙舞爪。“為什麼他爹欠你的要他來還?再說你自己也和別人成親,生瞭女兒,你說西門莊主欠你也太過分瞭!”

  “你懂什麼!”毒後從袖中彈出一個鈴鐺,往她的胸口擊去。幸好西門朔眼捷手快,少瞭手銬,現在他可以輕松的保護琥兒。

  “我就是不懂啊!” 琥兒雖然被護在西門朔的背後,依然不畏懼的回吼,“你們的恩怨關西門朔什麼事?又關你的女兒什麼事?你問過你女兒想嫁給他嗎?”

  “西門劍山當年拋下我,與廣玉英成親,不顧我與他之間的情誼另結新歡,這口氣要我怎麼吞忍?”毒後隻要一想到過去,就忍不住渾身發顫。

  “所以我要讓他明白,他欠我的,要由他的兒子來償還!”

  “什麼鬼話啊!”琥兒又忍不住回嘴,然後問西門朔道:“請問一下,你爹掛瞭嗎?”

  西門朔差點失笑,但這時候他實在不應該笑的,於是憋著氣搖頭。“還沒有,身子健朗得很。”

  “喔。”琥兒點點頭,又問:“那你娘呢?”

  “三年前因病去世瞭。”

  “喔。” 她又點點頭,接著面對著毒後。“你都聽見瞭吧!他爹身子健朗得很,他娘則是去世瞭,那你就可以與他爹破鏡重圓瞭,不是嗎?” 西門朔雖然不是很贊成琥兒的提議,不過想一想,這好像也行得通。

  他為什麼要因為爹的風流帳,委屈自己娶毒後的女兒呢?

  而他又為什麼要為瞭爹年輕時與花老爺的賭約,必須屢行婚約娶花琉璃呢?

  就算他風流成性,見一個愛一個,但好歹他也該有選擇權啊,爹實在不該決定他的婚事還有他的人生。

  “臭丫頭,我的事不需要你來出主意!”毒後伸出手就想襲向她,但立即被西門朔擋瞭下來。

  西門朔自幼習武,功夫已經爐火純青,因此輕松的接下毒後這一掌。

  前不久他輸給毒後,是因為一時不察,才中瞭她的詭計。

  最後他拖著一口氣,逃往珍珠城,尋求那未曾見過面的未婚妻幫助,終於及時救回一命。

  “毒後,快將解藥拿來。” 西門朔一邊與她交手,一邊向她要解藥。

  “哼!你們真是放肆!”毒後身手頗利落,也不是好惹的。

  她自知西門朔武功高強,與他纏鬥一時之問也分不出高下,於是大喝一聲,要眾門徒將門關上。

  門徒一一拿出暗器,趁西門朔不察,紛紛向他擲去。

  電光石火的剎那,西門朔像是背後長瞭一對眼睛,一個翻身便以長腿踢開那些暗器。

  見狀,眾門徒一擁而上,將他團團圍住。

  毒後這時已從與他的打鬥中脫身,轉而朝向琥兒。

  琥兒根本不是毒後的對手,當毒後將手中的粉末撒向她時,她便往後一仰,翻瞭翻白眼便厥瞭過去。

  “琥兒― ” 該死,他又沒有好好保護琥兒瞭!

  “西門朔,乖乖聽話,不然我現在就焰死她!”毒後接住瞭琥兒的身子,長指落在她的喉間,隻稍一用力就會讓她斷氣。西門朔咬牙,最後隻好束手就擒,不再與閻王門的門徒們搏鬥。

  “把他押進地牢!”毒後冷笑幾聲。

  “毒後,你最好別傷瞭琥兒,若她少瞭一根寒毛,我必定向你討回!”

  西門朔被眾人壓制住,而且被點住瞭穴道,但他的雙眼仍惡狠狠盯著毒後,直到被拖離大堂。

  閻王門的大牢濕氣很重,暗無天日,隻有幾處然著火把,照亮周圍。西門朔被擒住之後,整顆心都懸在琥兒身上,他怕她身上的蠱毒再次發作,因此他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住,隻能頻頻靠近鐵欄,不斷嘶吼。

  不久後,他聽到數道腳步聲逐漸朝他走來。“毒後!快放瞭我!”他用盡丹田的力氣吼著。“我不可能娶你的女兒,你快解去琥兒身上的蠱毒,放她走!”當西門朔大聲嘶吼的時候,看見有一名披著純白鬥篷的女子,身後跟著兩名女婢,正緩步向他走來。

  “公主,小心。”婢女的聲音雖然輕,但還是傳進他的耳裡。

  他眉頭一攏,沒想到來的人是閻王門的公主,令他有一絲驚訝。

  毒後一心一意要他做公主的夫婿,這會兒當事人總算出現瞭。

  “閻王公主,在下西門朔。” 他先禮後兵,馬上接著道:“公主與我素不相識,何來勇氣要與在下成親?”

  穿著白衣的姑娘一直低垂著頭,來到他的面前時才抬起小臉。

  西門朔一見到她的容貌,隻是挑瞭挑眉,什麼表情都沒有。

  閻王笑晴褪去鬥篷,露出出水芙蓉般的臉龐。她承襲瞭母親的美貌,但是給人一種冰冷的感覺,單看她的表情,不易察覺出她在想些什麼。毒後是敢愛敢恨的女子,而閻王笑晴卻是十分淡漠,彷佛是個沒有情感的姑娘。“你見到我後,還是不願改變心意嗎?”

  閻王笑晴有副好聽的嗓音,像黃鶯出谷般悅耳。“外傳西門朔喜近女色,現在你如困獸,除瞭娶我之外,別無他法。”

  “在下已心有所屬,請公主見諒。” 西門朔有禮的抱拳。“公主應該也聽說過令堂與傢父的恩怨,難道你真的願意用你的一生來瞭卻令堂的遺憾,再抱著這份缺憾過一生嗎?”

  閻王笑晴冰冷的小臉上依然沒有表情,隻是拿一雙烏亮的美眸望著他,最後嘴角才扯起一抹淡笑。

  “你知道,你若不娶我,與你一同來的姑娘也活不瞭多久瞭。” 她不忘提醒道。

  “我爹欠令堂的,我無法還,但是如果公主願意出手救她,我日後肯定為公主做牛做馬,以報救命之恩。”

  閻王笑晴望著他好一會兒,之後垂下美眸輕聲道:“我可以救她。”

  “多謝……”

  “先別謝得太早。”她不接受他的謝意。“當年令尊拋棄我娘的仇恨,我身為她的女兒,理當該代母報仇,不過如你所言,我對上一輩的仇恨沒有任何興趣,所以……我要你作選擇。”

  “選擇?”西門朔不懂她話中的玄機。“公主,如果你要我答應娶你,好救琥兒一命,你應該明白我心裡是怎麼想的,隻怕公主最後會白忙一場。”

  “我也不想與你成親。” 閻王笑晴以清冷的語氣道。“三天後,我會放你出來,那位姑娘,我也會替她解瞭蠱毒,到時候你要走或不走都隨你。”

  “公主,你知道我一定會與選擇與琥兒一同離去……”

  “話別說得太滿。”閻王笑晴半斂著黑眸。“當年你爹拋棄我娘,還不是因為自信滿滿……”

  “公主?”他不明白的望著她。“傢父辜負毒後,是否還有內情?”

  閻王笑晴再次抬眸望向他,嘴角有著森冷的笑意。

  “這個問題,你何不等到三天之後再自行悟出呢?”她說完,便將鬥篷披上,轉身離開。

  “公主……” 西門朔望著她離去的背影。

  怪瞭,爹到底是幹瞭什麼好事,讓毒後如此怨恨呢?既恨他爹,卻又無法下手殺瞭他。

  上一代之間的恩怨,還真是難解啊。

  琥兒被軟禁在閻王門中的某個院落,外頭有兩名大漢看守著,門與窗全都被死鎖,她根本沒有辦法逃脫。自她醒來到現在,一直沒再見過西門朔,就算她大聲喊他,也沒有聽見他回應。看樣子,她與西門朔被隔開瞭。

  可惡!琥兒這下才明白,原來江湖上恩怨情仇的糾葛比她想象中還要復雜。

  這時,她聽見房門被推開來。

  她想也不想的立即上前,耍起她的花拳繡腿,想要趁這個機會逃離。

  但由於她沒有任何內功基礎,很快就被來擋瞭下來,對方不但制止瞭她的拳腳,還點住她的穴道。

  當下,她就像個木頭人般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接下來,她見到一名身穿白衣的姑娘踏進房裡。

  當四目相接,琥兒倒抽一口氣。這名白衣女子長得有如出水芙蓉,那絕艷的白哲臉龐雖沒有任何表情,但隻消一眼,若是男子,恐怕已被她勾走瞭心魂。閻王笑晴坐在貴妃椅上,要人搬來椅子,讓琥兒坐在椅子上。

  “你是誰?” 琥兒像一隻防備的小老虎,隻差沒有豎起全身的寒毛。

  “你想殺就殺,但西門朔你們碰不得,他可是我傢小姐的未婚夫……”

  閻王笑晴頓瞭一下,認真的望著琥兒。“西門朔是你傢小姐的未婚夫,那你又是他的誰?”

  聞言,琥兒全身無法動彈,隻能溜轉著眼珠子。

  她停頓瞭好久,無法給對方一個答案。

  “不關你的事!” 她咬咬唇,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事實上,她是沒有答案。

  她是西門朔的誰?這樣擾亂她的石子,又在她的心湖激起漣漪。

  “但是西門朔卻為瞭你,寧死不屈。” 閻王笑晴執起琥兒的手腕為她把脈。閻王笑晴屏氣凝神,想知道她底是中瞭何種蠱毒,而那雙清冷的美眸則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瞧。聞言,琥兒的心跳不禁加快。西門朔為她寧死不屈?

  “你們……別對西門朔下手,整件事最無辜的就是他!”她將自己的問題丟在一旁,替他說話。

  “你們兩人真像傻子,都為彼此說話。”閻王笑晴冷笑一聲。“自古多情人兒為情傷,你們正是最好的例子。”

  “我……我不是他的情人……”琥兒不知道要怎麼承認自己和西門朔的關系。

  盡管他一直要她別逃,但她怎麼可能不逃嘛!以他的身分,與她有瞭關系,這樣很麻煩啊!何況她沒有把握得知小姐的心情……

  她不能恩將仇報,搶瞭小姐的未婚夫啊!

  “我會救你。”閻王笑晴放下她的手腕,嘴角難得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如果要拿西門朔的命來換,我寧願一死!”琥兒很有志氣,不願接受她不想要的安排。

  “三天之後,我會讓西門朔選擇,看他是要與你一起走,還是要留下來。”閻王笑晴解開她的穴道,眸裡狡膾的光芒一閃而逝。

  “你……”

  “我好心提醒你,不要對自己太有把握,以為西門朔無論如何都會選擇跟你一起走。”閻王笑晴冷笑一聲,“我可以幫你解身上的蠱毒,但是,你要付一點代價… 任”

  “哼!妖女!”琥兒怒斥一聲,怎知她不過是聲音略大瞭些,一把匕首便抵在她的頸子上。“你以為我真的需要你的解藥嗎?我寧願死得痛快!”

  “可以。” 閻王笑晴對那名婢女使瞭個眼色,要她將匕首放在琥兒面前。“你可以選擇自我瞭斷,賭賭看西門朔會不會跟隨你而去。”

  “你……”聽見閻王笑晴這麼說,琥兒倒有些猶豫不絕。她若真的選擇自殺,西門朔真的會跟隨她嗎?她又想起,自從中瞭蠱毒,他就千方百計想解除她身上的痛苦,那如果她真的離開人世,以他的性子……他若真的愛上她,是否也會共赴黃泉?

  一想到此,她全身忍不住一陣輕顫。

  她竟然沒有辦法鼓起勇氣下這樣的賭註。

  “琥兒姑娘,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要你和西門朔加入這場選擇的遊戲。”閻王笑晴勾起她的下顎,冷冷地道。“讓我瞧瞧,當年我娘的悲劇是否還會再發生在西門朔身上。”

  如果真的發生瞭,她會毫不猶豫,馬上殺瞭西門朔。

  這樣的男人,還想得到她?簡直是癡人說夢!

  “你……”這位姑娘艷冠群芳,但是心腸怎麼跟毒後一樣惡毒啊?好似以玩弄人為樂。

  “再讓我明白,西門朔有多麼愛你。”閻王笑晴直望著琥兒的眸子,莫名的期待著遊戲的結果。愛,是什麼?

  是無私的奉獻,還是自私的選擇呢?

  可是,愛情就是因為無汰假設結果,才顯得真愛難能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