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那是一棟與周遭格格不入的房子。

  它可以說是座落在這城市最精華的地段上,但卻並非高樓大廈,而是有著斜瓦屋頂、約三層樓高的附庭院別墅--那建築、格局簡直就像是有人把應該位於歐洲鄉間的莊園給搬過來瞭一樣。

  盡管是那麼樣的突兀,但它卻完全沒有引起任何人的疑惑,甚至註目--似乎所有的行人都對它視而不見、仿佛它是不存在的一樣。

  無人介意。

  無人在意。

  無人註意。

  那明明佇立在那,卻被忽視、當作空氣一般的感覺就好像是海?城樓的相反概念--而之所以會如此的原因,自然就是因為它的屋主並非尋常人物。

  「呦,雷蒙啊,餘要你作的調查該有個結果瞭吧?」

  將又長又蓬松的金發綁成一左一右、兩大束馬尾的魔法師,也就是房子的主人--艾菈這樣問,坐在古色古香的木椅上的她將白皙修長的右腳翹瞭起來,那姿態雖然隨性但卻不隨便,有著一股自然而然的尊貴以及從容。

  「報告大小姐,已經完成瞭。」

  站在她面前、穿著鼻挺西裝的男人--雷蒙如此回答。「現在跟吉川小姐有密切關系的人總共有兩個--」

  「才兩個?聽你放屁!」

  艾菈一開口就讓她原本的高貴形象破瞭功。「姊姊大人是萬人迷耶!她的美麗、強大、高貴、驕傲、勤奮、聰慧、機敏--」

  「呃,就在下對吉川小姐的瞭解,大小姐剛剛說的有些絕對不是事實--」

  「隨便啦,總之姊姊大人才不可過著那麼孤僻的生活!」

  「若大小姐要將吉川小姐與異性間的不正當交往關系也算進去的話,那這數目的確不太對。」

  「噢噢噢!真不愧是姊姊大人!她果然利用她那國色天香的美色,周旋於富豪、政要間對吧?她默默地在想把這個國傢納入手掌心對吧?」

  「呃,吉川小姐隻是不時會去夜店、酒吧而已--但由於她中意的男人多半會被她在外隻穿和服的不正經堅持嚇跑,所以一直都無法有進一步的發展。」

  「是這樣嗎……」

  艾菈的笑容垮瞭下來,似乎是不太能接受吉川淑子如此沒用的一面。

  「而且因為在上一筆委托中得到瞭十分豐厚的酬金,吉川小姐基本上就隻是過著安逸享樂、醉生夢死的生活,連要建立工坊、好追求魔法的更高層次的夢想都忘記瞭。」

  「這…這……姊…姊姊大人她隻…隻是在小憩一會啦……休…休息是為瞭走更遠的路不是嗎?」

  「就當做是這樣吧。」

  雷蒙已經懶得再多做吐槽。「總而言之,現在與吉川小姐有維持密切關系的隻有她新收的弟子以及妹妹而已。」

  「妹妹?」

  艾菈抬起瞭一邊的眉毛。「餘明明就記得姊姊大人是傢裡的老麼啊!」

  「那隻是戶籍上的妹妹而已。那人其實就是之前的委托人,似乎是要吉川小姐幫助她促成一段戀情的。」

  「是喔……」

  艾菈的雙頰鼓瞭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人占據瞭吉川淑子的妹妹的位子而不開心。「那姊姊大人收瞭弟子又是怎麼一回事?」

  「這要解釋起來其實有點復雜呢,而且也牽涉到瞭她為什麼要幫委托人作虛假的戶籍就是瞭。」

  「說吧。」

  「簡單來說,在吉川小姐執行委托的過程中,很不幸地被委托人的女性友人目擊到,也許是為瞭事情進行的方便,吉川小姐便乾脆收她為徒。」

  「餘不明白,姊姊大人要封住一個人的嘴的手段應該是要多少有多少,為什麼她要這樣做、不惜去破壞魔法的神秘性呢?」

  「主要是因為她需要有人幫忙掩飾吧。」

  雷蒙說:「為瞭達成委托,吉川小姐打算要幫委托人徹底地改頭換面--不,根本就是變成另外一個人,但卻百密一疏地忘記要處理失蹤人口的問題。」

  「所以姊姊大人需要有人充當使魔、去頂替那空出來的位子?隻不過那女孩也頗有趣,怎麼會答應這種荒唐的提議呢?果然是因為姊姊大人的魅力無遠弗屆對吧?」

  「是為瞭愛吧,那女孩其實暗戀著吉川小姐的委托人。」

  「喔?所以她才因為不想跟暗戀對象分開而願意拋開抱持已久的常識、踏入難以被固有常識所理解的另外一個世界啊!隻不過她這豈不是在幫助自己的愛人跟別人在一起嗎?怎麼會有人這麼自虐啊?」

  「可能是在想清楚前,身子就已經動作瞭吧--但她在最近似乎有所覺悟,開始想好好面對自己的心意瞭。」

  「這樣啊……」

  「那大小姐你打算要怎麼做呢?」

  「這個嘛……」

  艾菈皺眉思索瞭好一會兒後說:「雖然原本就打算要那些電燈泡嘗些苦頭,但餘突然覺得似乎能夠再讓事情有趣一點呢?雷蒙,你這就去調查一下她們兩人的交友關系吧!」

  。

  由於期中考的日益逼近,我的星期六可以說是都在書本中渡過--早上先去上阿峰的傢教(他看起來十分憔悴,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上次跟我出來的緣故而被學姊狠狠地虐待瞭)下午則再跟佳芊和承翰一起去圖書館念書。

  到瞭傍晚時分,我才終於完成瞭今天的進度,我們三人便趕緊離開那悶的仿佛要讓人窒息一樣的空間、並一起去吃晚飯。

  「吃飽後要幹嘛?總覺得現在回傢太早瞭呢。」

  佳芊斜眼看著承翰,眨個不停的眼睛好像在暗示著什麼。

  「唔?」

  在思索瞭好一陣子後,承翰回答說:「再回去念書?」

  「才不要!」

  我和佳芊異口同聲地否決。

  「那還能做什麼?去打籃球?」

  「可以去逛街或看電--」

  「好啊好啊!我們去打籃球!」

  因為自從變成現在這樣後就很少有機會能好好運動(畢竟女生上體育課時都在摸魚,我想認真也找不到人陪我)我便打斷佳芊、去支持承翰的提議。

  盡管佳芊看起來很不情願,但基於少數服從多數的民主精神,她便還是點點頭同意瞭--隻不過她之後望著承翰的眼神中多瞭一絲怨懟的色彩,就好像承翰背叛瞭她的期待一樣。

  因為我們三人的打扮多半不適合做激烈運動,所以我們就先各自回傢去換衣服。但等我們再次於公園集合時,我很明顯地感覺到承翰及佳芊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

  「你這身打扮是怎麼回事?不冷嗎?」

  在運動外套下穿著普通T恤及棉褲的佳芊率先發難。

  「呃?就淑子姐一聽到說我要來打籃球,她就?就逼我穿成這樣?」

  我感到自己的臉紅得發燙,但並不是因為受凍瞭,而純粹隻是為瞭自己現在的打扮感到羞恥。

  是的,現在的我除瞭長長的頭發為瞭顯得像運動少女而被紮成一束馬尾外,我身上還穿著一件無袖的籃球衣--要是這是普通的籃球衣就算瞭,更過分的是那衣服還是男生的版型,所以它在腋下的開口就超級無敵大。要不是裡面我還有再穿一件小背心,我的身子根本就會從那被看光光瞭。又因為那籃球衣的下擺對於現在嬌小的我來說實在太長瞭,淑子姐便說什麼「男朋友的籃球衣是女孩子最美麗的連衣裙」而不讓我再穿褲子。這便害得我下意識地一直拉著衣服的下擺,想要遮住臀部以及大片露出瞭的大腿肌膚。

  雖然我曾向淑子姐抗議說這樣穿會害我感冒,但沒想到她卻立刻在這球衣上動瞭什麼手腳,所以盡管雙臂、雙腿都暴露在寒風之中,我卻絲毫不會感覺到冷--隻不過這並沒有改變我還是因為恥力不夠、而對這露出度超高的打扮感到害羞一事就是瞭。

  嗚嗚嗚,我絕對是被害者啊!是男生的我才不會想穿成這樣在大街上走來走去啊!求求你們千萬不要把我當成大便啊--我楚楚可憐地望著佳芊及承翰,希望他們可以明白我究竟有多麼的委屈。

  不幸的是,佳芊雖然沒再多說什麼,但望著我的眼神去帶著點鄙視的意味在,就好像是譴責我那其實並沒有的女裝癖一樣。

  至於承翰嘛?他雖然沒像佳芊一樣唾棄瞭我,但卻一邊點著頭一邊對著我豎起瞭大拇指--老實說這態度更讓我感到不舒服就是瞭。

  由於籃球本來就是設計給兩方人馬對抗的運動,所以在比賽開始前,我們自然得先解決分隊的問題。

  「我跟小凌一隊?」

  佳芊如此提議--但其實在國小的時候,她因為有著當時的我跟承翰完全比不上的身高,所以還常常是我跟承翰組成一隊來打她一個就是瞭。

  「先這樣試試看吧?小凌你沒問題吧?」

  「恩恩。」

  我點瞭點頭,雖然心裡默默地因為覺得被瞧不起而有點沮喪就是瞭。

  因為我和佳芊這邊有著人數上的優勢,所以自然就由承翰先攻。又因為我那連一百六都沒有的身高在將近一百八的承翰前根本就夠不成壓力,所以洗球以及之後對承翰進行防守的工作就落到瞭個頭比較接近的佳芊身上。

  「好久沒有這樣一起打籃球瞭呢。」

  承翰笑笑地說,並用地板傳球把球送到瞭佳芊的手上。

  「對啊,而且我今天可是有絕對不能輸的原因呢。」

  佳芊在說著我不太明白的話的同時把球傳瞭回去。

  承翰又笑瞭一笑。「我懂,但--」

  「我可不會放水喔。」

  承翰這樣說,然後運起瞭球,作勢要往籃筐逼近。

  原本我想趕快跑到承翰移動的路線上去擋下他,沒想到在我動作前,佳芊就已經先張開雙手、預告著她絕對不會讓承翰這麼輕易地就過瞭她這一關。

  下一刻,承翰眼神往右一飄,重心也移到右腳,似乎就要從右邊來突破佳芊的防守--但那其實是個假動作,承翰立刻就改由左手運球,並往佳芊的左側沖去。

  原本我以為佳芊會就這樣被甩開,但她卻識破瞭承翰的假動作,並展現超快的反應速度去拍掉承翰的球。

  「靠!」

  承翰罵瞭一聲,然後趕緊去把一度離手的球再度牢牢抓在手裡--盡管佳芊這次的防守並沒有把球奪瞭過來,但想必也帶給瞭承翰不小的壓力。

  也許就是因為如此,承翰接著就決定發揮他身高上的優勢,立刻原地跳投。

  在離開承翰的手後,那球便在空中劃出瞭一道漂亮的拋物線。我們三人都屏住瞭呼吸,看著它離球筐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不要進啊!我在心中如此吶喊,並趕緊往籃下移動。

  「哐」的一聲,籃球打到籃筐並彈瞭出來--我身後立刻傳出球鞋的膠底與球場地板摩擦時的刺耳聲音,看來是佳芊以及承翰也都要來搶籃板球。

  沒用的,這球絕對是我的啦!早就就定位的我便在微微蹲下後跳瞭起來,準備要把球納入我的掌控之中。

  但在我的手掌托住球的同時,我卻發現這籃球比我記憶中的還要重得多,再加上它落下時的重力加速度,我現在纖細的手臂竟然沒辦法支撐那重量。

  結果,我不但沒能把球接住,我那小小的手甚至連抵擋住它的落勢都做不到,那球便硬生生地砸在瞭我的頭上。

  「呀嗚嗚嗚嗚!」

  我立刻抱頭哀嚎,顧不得球就這樣彈到瞭界外。

  「沒事吧?」

  佳芊和承翰立刻焦急地跑來看看蹲在地上的我有沒有受傷。

  「沒?沒事?」

  我雖然這麼說,但淚珠其實已經在我的眼眶中轉啊轉的。

  「會痛嗎?」

  佳芊伸手摸瞭摸我的頭。

  「不?不會?」

  我吸瞭吸鼻子,為瞭展現男子氣概而撒瞭個謊。

  佳芊瞇起瞭眼睛。「騙人,都哭出來瞭還逞強。」

  「那才不是眼淚!是汗!」

  我超級無敵心虛地這樣說。

  承翰和佳芊對望瞭一眼,看起來都不太相信我說的話。但也許是明白瞭我應該沒什麼大礙,而且也決定要幫我留點面子,他們最後便還是很溫柔的把我的謊言造單全收,繼續進行一度中斷的比賽。

  在那之後,我為瞭挽回顏面,一直都很力求表現,就好像櫻木花道一樣的充滿著對球的執著。但不幸的是,我的努力並沒有產生相對應的成果。

  運球沒走幾步,我一不小心就把球踢出場外。

  佳芊在罰球線後頂上傳球給我,結果跳得不夠高的我就直接讓球從頭上飛過去。

  看著承翰在我面前要定點跳投,我便高高舉起瞭雙手,結果他視我為無物似的,球輕松地破網得分。

  好不容易地把球帶到籃下後,我想帶球上籃,結果因為力氣不夠,球竟然連籃板都沒碰到。

  我奮力地將球拋向瞭佳芊,結果球飛一半就先落地,承翰便輕松地把它截走。

  眼看球即將出界,我追著它跑啊跑,結果卻在要把它救回來前就因為左腳絆到右腳而先摔瞭個狗吃屎。

  在佳芊把承翰帶到三分線附近後,她立刻把球傳給有空擋的我,結果來不及反應的我就又讓球打在瞭我的臉上。

  就這樣,在比完一場鬥牛後(承翰六比四獲勝,而且我們這邊的四分全都是佳芊拿到的)我不但對於隊伍毫無建樹,還搞得自己全身都是傷,膝蓋、小腿上全是淤青,鼻子被打紅瞭,頭也腫瞭好幾個包。

  「怎麼會這樣啦?」

  我蹲在籃球場的一角,心情沮喪到不行--雖然對於自己在運動能力上應該變矮瞭、力氣變小瞭而退步不少這點有些心理準備,但現在的我根本就淪落到運動白癡的地步瞭。

  「隻?隻是你還不習慣用這個身體運動吧。」

  佳芊拍瞭拍我的背、安慰著我--但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到她的手正在顫抖著,就好像這樣的身體接觸讓她很激動一樣。

  「是嗎?那佳芊你變成我的樣子時也會這樣嗎?」

  「呃,會啊會啊。」

  佳芊的眼神有點飄忽不定。「我一開始也因為不習慣而常常出糗啦,但多練習後就比較好瞭。」

  「那我再來練一下投籃好瞭。」

  因為想趕快恢復過去雖然也沒多好、但絕對遠遠勝過現在的運動能力,我便向承翰要來瞭球,然後就拖著傷痕累累的身子往籃下前進。

  「看他傷成這樣,連我都覺得痛起來瞭。」

  直接坐在球場地板上的李佳芊對著一起席地而坐的劉承翰說。

  「但你不覺得這樣笨拙的小凌超可愛的嗎?」

  劉承翰盯著那籃下小小的身影這樣回答。

  被劉承翰這麼一講,李佳芊便抬起頭往她的另一個友人那看過去。

  此時站在罰球線上的小凌正把跟她小小的手一比實在有夠大的籃球抱在胸口,然後在努力跳起後把球往籃筐那丟去,隻不過由於力氣實在不夠的緣故,那球連筐都沒碰到就先落地瞭。

  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小凌的動作十分的不協調,出手的時機也不太對,整體看來簡直比新手還新手。

  為什麼她手肘要張那麼開?這樣根本就無法好好使力啊!為什麼她主要都是手在出力?應該要多用些腿的力量啊!而且她要跳就好好跳嘛!為什麼右腳還要跟著一起翹起來?這根本就是在裝可愛啊!李佳芊對於她那親愛友人的奇妙行徑實在有點傻眼。

  「他以前籃球沒打得這麼糟吧?真的是還不習慣什麼的?」

  劉承翰問,看來他是覺得籃球應該跟騎腳踏車一樣,頂多手感會失去,但不至於連動作都會忘得一乾二凈。

  李佳芊搖瞭搖頭後說:「應該是被變成現在這樣的副作用吧。他除瞭樣子是根據他學姊的喜好而來外,連身體能力什麼的也都有跟著作修正,所以一定是林亭雲那女人覺得運動白癡很萌才害的他變成現在這樣。」

  「但真的超萌的啊,我越來越明白你為什麼會喜歡上他瞭。」

  「鬼才想喜歡這樣的死娘泡啊?」

  李佳芊掩住面孔,但卻不得不承認她心中的確有個角落也在覺得這樣的小凌實在是超級無敵可愛。

  在又看著小凌在球場上耍寶瞭好一陣子後,李佳芊因為不想要待會在小凌前顯得全身是汗,所以就以起身去廁所換衣服。

  因為今天能跟偷偷喜歡的對象相處瞭那麼長的時間,李佳芊的心情可以說是非常好,好到連她一個人走著時,嘴角也微微地上揚著--這是自禮拜二、知道小凌隔日要幫林亭雲過生日後,就不曾出現在她臉上的開心神情。

  隻不過小凌的生日也快要到瞭呢,我能夠跟他一起過嗎?要是趁這機會跟他告白怎麼樣呢?李佳芊的腦中冒出瞭這樣的念頭,但想著想著,她就因為被突然抖動起來的矮樹叢嚇瞭一跳而不得不中斷思考。

  「誰?」

  李佳芊絕對不是膽小的人,但她的心中不知為何的就充滿瞭不祥的預感,而無法把這當成風吹或有貓鉆過去等自然現象。

  「是我呦!」

  李佳芊是對的,下一刻從樹叢中站起來的人竟然是小凌的學姊,也就是她的情敵--林亭雲。

  「?」

  雖然很想大叫說「你在這裡做什麼」,但李佳芊畢竟也還算是個具備常識的人,所以就隻有無言地瞪著林亭雲而已。

  「咦咦咦!為什麼芊芊要這麼兇的瞪著我?我惹你生氣瞭?」

  「沒?沒有啦?」

  李佳芊連忙否認,畢竟她討厭的是林亭雲把小凌追走這件事,對於林亭雲本身她甚至可以說是喜歡的。

  「那就好。」

  林亭雲露出瞭美的可以說是傾國傾城的笑容。「因為人傢可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問問我可愛的學妹--芊芊你喔!」

  「呃,是什麼事?」

  「在這說不方便啦,我們換個地方吧!」

  林亭雲一邊說一邊走去牽起瞭李佳芊的手。

  「等?等一下啦!我?我跟小凌還有--」

  「我知道喔!你們在一起打籃球吧!小凌那可愛的樣子我剛剛可是躲在旁邊的樹叢裡大飽眼福瞭呢!」

  「你這個變態跟蹤狂?好啦!要走可以,但至少讓我去跟他們說一聲吧。」

  「那可不行!我找你出來這事一定得向小凌保密才行!」

  「可?可是--」

  「這樣就好啦!」

  林亭雲拿出瞭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李佳芊身上摸走的手機,指頭並在上面飛快地動著。當林亭雲把手機的螢光幕對著李佳芊時,她就發現有封寫著「我突然有點事就先走瞭,你們慢慢玩吧」的簡訊被寄出去瞭。

  「喂!你--」

  李佳芊動瞭怒,但林亭雲卻突然抱住瞭她,然後在她的耳邊輕聲說:「芊芊對不起,但這真的是緊急事故啦。就乖乖的跟我走,好嗎?」

  「嗚?」

  聽著林亭雲那不卑不亢、像請求,又像命令的話語,李佳芊很震驚地發現自己竟然沒辦法拒絕。

  之後林亭雲拉著李佳芊去瞭附近的一傢甜點專賣店,並點瞭一個超級豪華的蜜糖吐司。

  盡管店內的客人很多,但沒過多久,那除瞭必備的鮮奶油、糖漿外,還鋪滿瞭各式水果和冰淇淋的蜜糖吐司就被送上瞭桌。

  在贊嘆完它那像是藝術品一般的華麗後,李佳芊就對著坐在對面的林亭雲問說:「多少錢?一人出一半吧。」

  「不用不用。」

  林亭雲搖瞭搖手。「是人傢擅自拉你過來的,這當然就該要我請客。」

  「這樣你又會隻剩下回傢的車錢瞭吧?」

  「不是的噢,人傢可是把悠遊卡裡的錢都換成現金才付得起呢,待會我就要走路回傢瞭。」

  「?」

  李佳芊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看著這貧窮的大小姐。

  「哎呦,這不重要啦,芊芊你趕快吃吃看吧!」

  林亭雲一邊說一邊用叉子戳起瞭一塊被切成方塊狀吐司,然後就把要把它喂給李佳芊吃--因為她那起身並微微彎腰的動作,李佳芊便能從衣服的領口看到林亭雲那飽滿的大胸部。也許是太過震驚明明年紀相差無幾,但為什麼兩人在胸圍上的差距可以如此大的緣故,李佳芊的嘴巴就微微張開著,林亭雲便能輕松地從那把吐司送進去。

  「好吃嗎?」

  林亭雲帶著燦爛的笑容問。

  「好大?」

  「啊?」

  「呃,我是說好吃啦,超好吃的。」

  李佳芊慌忙的改口,但因為她確實有在咀嚼後嚐到瞭那酥脆、但因為滲入瞭鮮奶油和糖漿而不會顯得乾澀的吐司丁是多麼的可口,所以倒也不算是謊言就是瞭。

  「那真是太好瞭。」

  林亭雲甜甜地一笑,然後自己也叉瞭一塊吐司來吃。

  在兩人把吐司丁及水果切片沾著奶油及冰淇淋吃掉、開始用刀切著剩下來的吐司邊時,李佳芊才想起林亭雲到現在都還沒說她到底找自己來是要做什麼,於是她問:「對瞭!學姊你今天找我是有什麼事啊?不會又隻是想找我一起吃飯吧?」

  「哎呦,人傢隻顧著吃都忘瞭要辦正事瞭。」

  林亭雲一邊吐舌一邊輕敲瞭自己的頭一下。「我是有件事想要問芊芊啦!」

  「什麼事?」

  「就--小凌的生日是什麼時候啊?」

  李佳芊感到自己的身子因為聽到林亭雲的話而顫抖瞭一下。

  「人傢向小凌下瞭挑戰書,說要調查出她的生日是哪時候,但目前的進展實在不太妙的說。我問瞭她的同學、偷翻她的抽屜、在她的電腦裡放木馬、假冒她常去的藥妝店的名義說要?」

  林亭雲開始說著自己最近到底做瞭哪些努力,盡管裡面有不少事情都可以說是犯罪瞭,但李佳芊卻絲毫沒有吐槽的心情--不,應該說她連ㄧ個字都沒聽進去。

  此時此刻,李佳芊的內心,十分動搖。

  是啊,畢竟他們是情侶嘛,生日要一起慶祝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我剛剛在傻什麼,小凌他都已經有學姊這樣漂亮的女朋友瞭,怎麼可能還會要空讓我這個什麼都不是的人幫他慶祝生日嘛,他們在那一天一定隻會想要兩個人獨處啊!

  是的,李佳芊其實是明白作為「朋友」的她這時候應該做什麼--為瞭讓小凌開心,她是應該要告訴林亭雲小凌的生日。

  但--她發現她做不到。

  作為「暗戀小凌的人」,她怎樣也不願意把小凌的生日告訴林亭雲。

  不管自己能不能幫小凌過生日,她也絕對不要白白地把機會就這樣送給她的情敵。

  「我?我不跟你講。」

  李佳芊已經顧不得這可能會讓她跟林亭雲的關系出現裂痕--她沒辦法考慮這麼多瞭。

  「咦咦咦?」

  林亭雲因為李佳芊這出乎意料的反應而歪瞭歪頭,但很快的,她就好像會意到瞭什麼而說:「喔~一定小凌不想讓人傢太過輕易地完成任務,所以有特別交代芊芊不可以告所我吧?真是個淘氣的孩子呢!」

  「你?你要怎麼想隨你便,但我絕對不會跟你說的。」

  「這樣啊?」

  林亭雲看起來有點苦惱。「可是人傢真的很希望可以在今天知道的說,畢竟越早開始準備絕對是越好的,唔?這樣好瞭,芊芊你來跟我玩個遊戲吧!」

  「這?」

  不等李佳芊回答,林亭雲就繼續說:「第一條規則,芊芊不用告訴我小凌的生日是幾月幾號,芊芊隻要回答是或不是就行瞭。」

  「?」

  李佳芊完全無法理解林亭雲的葫蘆裡賣什麼藥。

  「第二條規則,雖然是由我來提問,但我問問題的數量是有限制的,唔?三個!就三個!關於小凌的生日,我隻能向芊芊問三個問題!這樣可以嗎?」

  「好?好啊?」

  李佳芊點瞭點頭。但與其說她是因為覺得對林亭雲感到抱歉而答應,不如說因為她覺得自己勝券在握。

  首先,如果林亭雲是打算要亂槍打鳥的問日子的話,三百六十五分之三的機率怎樣也都太小瞭。

  接著,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林亭雲的規則裡可沒說不能騙人。

  不管她是因為疏漏瞭,還是把它當做常識而沒有說,李佳芊在瞬間就決定要鉆這個漏洞,讓林亭雲原本就不大的勝算徹底歸零。

  「好囉!沒問題吧?那我們就開始瞭呦!」

  在說話的同時,林亭雲不知為何地拉起瞭李佳芊的手。「第一問!小凌的生日是在十二月嗎?」

  「不是。」

  想都沒想,李佳芊立刻撒瞭個謊。

  聽瞭李佳芊的回答,林亭雲微微一笑,但笑的讓李佳芊背脊發寒。

  「芊芊不大會說謊呢。」

  「啊?呃?什?什麼?你在說什麼啊?」

  「有所隱瞞真是抱歉瞭,但人傢其實知道小凌的生日就是在十二月呢,之所以要問這個隻是想知道芊芊說謊時的反應而已--除瞭脈搏加快、呼吸急促瞭些外,耳朵還泛紅瞭呢,真是個誠實的孩子啊!」

  「這?」

  李佳芊很慌亂,但她立刻就想到林亭雲已經用掉瞭一個問題,三十一分之二的機率要命中應該也--「第二問!小凌是射手座嗎?」

  「?是!」

  「原來小凌是摩羯座啊。」

  林亭雲再次識破瞭李佳芊的謊言。「那這樣就隻可能是二十二號到三十一號之間瞭呢。」

  二十二到三十一,總共有十個日子。

  剩下的問題隻有一個。

  命中機率--十分之一。

  不會中的,不會中的,不會中的,隻要林亭雲不問到那個日子就沒問題瞭--李佳芊僅存的理智算出瞭自己最後的勝算。

  「吶。」

  「恩?」

  「芊芊有看過伊坂幸太郎的《魔王》嗎?」

  林亭雲很突然地拋出瞭個奇怪的問題。

  「?啊?」

  李佳芊被搞糊塗瞭,甚至忘瞭可以就此主張這是第三個問題來結束遊戲。

  「那故事裡的主角是對有超能力的兄弟黨,而其中弟弟的特殊能力叫做『十分之一等於一』,也就是當機率不低於十分之一時,他都能準確的預測到噢!」

  「等?等等,該?該不會你?」

  李佳芊感覺到自己除瞭聲音外,連身子都在顫抖。

  「恩恩。」

  林亭雲點瞭點頭。「雖然沒有經過嚴謹的驗證,但人傢好像也有這個能力呢,所以--」

  「遊戲結束,我贏瞭。」

  林亭雲如此宣告,然後就正確無誤地說出瞭小凌的生日。

  在那之後,槁木死灰的李佳芊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林亭雲在她面前打電話給小凌、聽著她報告著自己已經知道小凌生日的事。

  雖然沒法得知電話的另一頭的小凌有沒有答應林亭雲的邀約,但看著她那眉飛色舞的表情,李佳芊就知道大勢已去。

  完瞭,完蛋瞭,什麼都沒救瞭。

  李佳芊已經接近崩潰。

  雖然本來就不認為自己是多有機會能跟小凌一起過生日,但她怎樣也沒辦法接受竟然是自己把機會送給瞭林亭雲。

  我好沒用。

  我太不小心瞭。

  我是個傻瓜,大傻瓜。

  此時此刻,李佳芊的心中隻存在自我嫌惡、自我否定以及更多更多的,絕望。

  「吶吶吶吶,芊芊你怎麼瞭?」

  掛斷電話後,林亭雲不解地問著臉上毫無生氣的李佳芊。

  李佳芊沒有回答,但不是因為不想,而是因為沒辦法--現在的她隻剩下腦幹和脊髓還有在好好工作,她的大腦則因為塞瞭太多的負面情緒而喪失瞭思考的能力。

  雖然不明所以,但林亭雲還是試著要讓李佳芊打起精神。隻不過在扮鬼臉、表演單口相聲、喂李佳芊吃吐司邊、用不知道為什麼帶在身上的逗貓棒去幫她呵癢都不見任何效果後,林亭雲就隻是靜靜地陪著李佳芊坐在店裡。直到打烊時間到瞭,她才扶著仍然像活死人一般的李佳芊離開。

  「我…我自己回去就好。」

  取回瞭一丁點語言能力的李佳芊用沙啞的聲音這樣說。

  「可是……」

  「我自己回去就好。」

  李佳芊又把話講瞭一次--她其實因為自己竟然要情敵來安慰、照顧而又更加瞧不起自己瞭。

  也許看出瞭自己的陪伴幫不上什麼忙,林亭雲便點瞭點頭,但在離開前仍不忘要李佳芊在到瞭傢後一定得打通電話給她。

  等看著林亭雲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盡頭後,李佳芊的眼淚終於潰堤。

  她哭,大聲的哭,顧不得周遭行人的異樣眼光而一直哭、一直哭。

  很突然的,原本能看見星星、月亮的天空突然被烏雲給覆蓋,然後就下起瞭在冬日很罕見的傾盆大雨--這天氣就好像在反映她的心情一樣。

  才一瞬間,李佳芊就被淋成瞭落湯雞,雨水和臉上的淚水全混雜在一塊、分不清誰是誰。

  也許是覺得連老天爺都在欺負自己,她便在雨聲的掩護下對著無邊無際的黑色天空大吼說:「對啊!我沒林亭雲漂亮,也沒有她體貼,沒有她溫柔,像個男人婆的我怎麼可能會有人愛!像我這麼廢物的傢夥竟然還妄想要把哲偉從她身邊搶過來,這根本就是癡人說夢嘛!我到底在做什麼?為什麼要把自己搞得那麼狼狽?就乾脆地放棄不行嗎?就這樣……嗚嗚嗚嗚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啊!」

  李佳芊把對自己的失望都罵瞭出來,在說不出話來後便發出意義不明的嘶吼--明明滴酒未沾的她,就因為心靈的崩潰而做著隻有理智麻木的人才做得出來的事。

  在叫到喉嚨完全啞掉、再也發不出聲音後,李佳芊失去瞭繼續站著的力氣,她蹲瞭下來,並繼續抽抽噎噎地哭著。

  冬夜的寒風加上渾身濕透,讓李佳芊的雙唇因為受凍而發白,失溫的身子也抖個不停。盡管本能告訴她在這樣下去很不妙,絕對會把自己的搞到要送醫院的地步,但她還是沒有力氣站起身子,也沒有動力去好好照顧自己。

  一直以來,李佳芊都知道自己的條件沒有林亭雲好,但她更相信自己之所以會在那夜看見吉川淑子開車把小凌撞飛,一定是冥冥之中註定著什麼。

  所以,盡管看著林亭雲跟小凌是如何的相親相愛,她還是不放過每一個跟小凌相處的機會,並無時無刻的思考著自己該怎麼做才能比林亭雲更好。

  但以剛剛所發生的事為契機,李佳芊卻開始覺得也許一切都隻是她在自欺欺人罷瞭。

  仔細想想,她在這一個月裡不管跟小凌出去幾次、不管跟她說瞭多少話、不管費多少心思,小凌對自己的看法似乎都從來沒變過,一直就隻是把她當作朋友而已。

  仔細想想,雖然她很努力地學著穿衣打扮,並把牛奶當開水喝,但這在天生麗質的林亭雲面前似乎怎樣都相形見拙,悲劇的身材更是怎樣都沒起色。

  仔細想想,魔法雖然曾被她看作是自己少數勝過林亭雲的地方,但那隻能說是皮毛的玩意真的可以與林亭雲那根本是超能力的第六感相提並論嗎?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雖然很不願意相信,但--也許自己在這場愛情的勝負中,真的是一點勝算都沒有。

  此時此刻,李佳芊心中滿是懊悔。

  懊悔著自己的無力。

  懊悔著自己可能的不得不放棄。

  甚至在懊悔著自己怎麼這麼晚才發現瞭這件事。

  「我?我根?根本就贏?贏不瞭啊?」

  李佳芊凍僵的薄唇微張、吐出瞭虛弱的呢喃。

  「但你其實一點也不想放棄不是嗎?否則就不會那麼痛苦瞭。」

  一個平穩、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聲音自李佳芊的身後傳來。

  同一時刻,雨停瞭。

  不再有雨打在李佳芊身上瞭。

  因為看著不遠處仍是一片迷蒙,雨聲也仍是稀哩嘩拉地作響著,感到詫異的李佳芊頭往上一抬,就看見有一把大傘正罩在瞭自己的頭上。

  李佳芊轉過身子,才發現站在自己身後的,竟然是那個不論長相還是氣質都跟林亭雲十分相像、明明見過數次面,但她卻不知道名字的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