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帶著這些疑問,我打開瞭鎖著藍娉婷的房門。

  見到瞭昨晚反復在我腦中出現的嬌容,我深深的呼吸瞭幾下,清瞭清嗓子,開口說道:「藍小姐,嶽小七這廂有禮。」

  藍娉婷淡淡看瞭我一眼,隨即把目光瞥開。

  看著她又被綁在瞭柱子上,我立刻說道:「你這樣一定很辛苦,我把你放下來,會舒服點。」

  解開她的繩索,我輕扶著她的香肩,隔著衣服,我可以清楚感覺到羅紗下細膩的肌膚,登時心猿意馬,浮想聯翩。

  不敢多想,我把她扶進瞭廂房,本欲再讓她靠在床頭,可念頭一轉,說道:「坐到窗下觀景,藍小姐不反對吧。」

  小心的安置好藍娉婷後,她突張美目,疑惑的問:「你到底想做什幺?」

  我誠摯的看著她:「我也不知道。我隻想盡我所能的,讓你能夠快樂一點。」

  藍娉婷認真的想瞭一會,對我點瞭點頭後,全神貫註的看著外面的天空。

  美麗的容顏隨著窗外景物的變遷,時喜時憂,種種情態,竟讓我一時移不開眼睛。

  她到底被師父關在這裡多久瞭?為何哪怕僅僅是飄著幾朵白雲的天空,也能讓她如此的專註?想到這裡,我的心竟然有點酸酸的。

  不妙!我猛然醒悟,不能再這樣放任自己的情感瞭,我得趕快離開另商大計,否則一定會悔之晚矣。

  把那截繩索扔下窗口,我誠懇的對她說:「看你被綁在柱子上,我是真的感到心疼,但是,請你千萬別踏出這間房,因為這裡的看守者絕對不會憐香惜玉,肯定會殺瞭你的。一定要記住啊!」

  藍娉婷沒有說話,但走向門口時,我卻清楚的感應到,來自背後一陣視線的凝望。

  人說烈女怕纏,隻要你經常在她面前出現,噓寒問暖,時間一長,她自然會習慣你的存在。如果她正值難中,那就更精彩瞭,些許的關心,有時會起著事半功倍的效果。

  每天清晨,我都會摘一朵鮮花送給她,帶來熱氣騰騰的早餐和她一起分享,在她身邊不停的講著笑話,逗她開心。

  效果也算是明顯的,一個半月後,她已經可以把我當一個朋友,能夠和我進行基本的交談。當然,對於某些敏感話題,我小心翼翼的不去涉及。

  一日,我見她又呆呆的看著窗外一隻飛翔的鷹,忍不住問道:「我始終不明白,一隻鷹有什幺好看的,哪及得上我嶽小七這幺帥?你為何每天都看得如此專註?」

  她轉過頭來看著我,臉上的表情逐漸凝結:「你不會瞭解,失去自由的感覺,是多幺無助,多幺可怕。」

  我無言以對,隻能沉重的說:「我……」

  「好多次,我都想就這樣跳下去,一瞭百瞭……」

  「千萬不要這樣!」弄不清楚自己為何如此激動,我著急的說:「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你還是如此的風華正茂?如果產生瞭輕生的念頭,日後一定會後悔的!」

  「你當我沒有試過嗎?」輕撫著自己秀美的額頭,藍娉婷露出一個淒美的笑容:「可有時候,連尋死都是那幺困難……」

  我艱難的對她說:「過去的事何必多想,人總是要向前看的。」

  「向前看?」藍娉婷忽然激動起來:「我的未來在哪裡?在這間狹小的屋子裡嗎?

  沒有一絲溫暖,有的隻是無盡的寂寞和恐懼。而我,就象一個深鎖青樓的妓女,心驚膽顫於每一次的敲門聲!」

  「不要這樣說自己!你在我心中,是最美麗聖潔的!」

  「不!」藍娉婷放聲大笑:「我比妓女都不如,她們好歹也有人逢迎,有人愛護。我呢,卻躲在這裡忍辱偷生,沒有絲毫的節操,低賤得如同爛泥一般,任人踐踏……哈哈!」

  我緊緊的摟住瞭她,感覺到自己肩頭處顫抖的厲害。

  一陣濕意傳來,我忘情的接住她的淚水:「你,流淚瞭。」

  「我沒有!」一把推開我,藍娉婷慌亂的擦去眼角的淚珠:「我絕不會流淚的!被抓來這裡後,我就發過誓,絕對不會容許自己流一滴眼淚!」

  唉,你何苦……故做堅強呢?這句話並未說出口,突如其來,一個想法牢牢的占據瞭我的心,我急急的對她說:「你等我,我馬上回來!」

  直接從窗口跳瞭下去,我拼命的跑向後山,喘著粗氣,急卻的四處搜尋著。

  一盞茶後,我回到瞭逍遙居。

  我笑著望向她,一舉自己的右手:「你看,我給你帶來瞭什幺?」

  「這是……」藍娉婷驚喜的看著我的手中:「這是……這是真的嗎?」

  「不錯,是我送給你的。」

  「好可愛的小白兔,真的很可愛……」她接過我手中的白兔,緊緊的摟在瞭懷中,忘情的撫摸著它的大耳朵,和那絲線般的絨毛。

  「我剛剛給它取瞭名,你知道叫什幺嗎?」

  「它叫什幺?」

  「嶽小八……」

  「噗嗤」一聲,藍娉婷終於在我眼前笑瞭,如同百花綻放,又有如萬物回春,完全讓我移不開眼睛。

  好一會,我正色對這隻兔子說道:「作為我嶽小七的兄弟,你的任務隻有一個,就是當我不在的時候,盡全力陪著娉婷姐姐,讓她開心,讓她微笑,不再讓她寂寞,更不能再讓她流淚。如果有一點沒做到,小心我把你煲湯哦。」

  藍娉婷忽然輕輕的抱瞭我一下,旋即又放開,白皙的俏臉上飛起一絲紅霞:「嶽小七,謝謝你!」

  回去一路,我都沉浸在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快樂之中。

  今天,實在是收獲不小啊!藍娉婷第一次對我哭,第一次對我笑,第一次主動擁抱我……太多的第一次凝聚在心底,匯集成那股甜甜澀澀復雜的感覺。

  我駭然止步。

  為什幺,我竟然是如此的在意她,關心她?這樣的我,好象已經超出瞭「征服」的界限瞭。

  不!我告訴自己,事情並非如此。

  對付藍娉婷這種心思敏銳的美女,自己若不先付出一些,讓她感覺自己所受到的尊重,哪有可能打動她的芳心?何況,女人嘛,隻要得到瞭她們的身體,我的興趣自然就會降低。

  加油啊,嶽小七!三個月的時間已經過瞭一半,這幾天,你可得抓緊時間瞭!

  「嶽小八,你今天真是不乖,小心姐姐生氣喲。」

  悄悄的一進門,我就看見瞭這副失笑的畫面,向來保持漠然,吝嗇於在我面前表露任何情緒的藍娉婷,正蹲在地上,努力的把一小根胡蘿卜往兔子的口中送去。

  「張嘴呀,很好吃的……」

  「不吃東西怎幺行,姐姐就剩你一個瞭……就隻有你瞭……」

  我大喝一聲:「大膽!」媽的,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尚未得佳人如此溫言相待,這隻該死的兔子,憑什幺還不理不睬的?

  「你這人,想嚇壞我們哪。」藍娉婷臉色攸地變得蒼白,在看到我後才回復血色。

  而受到驚嚇的嶽小八,則飛快的跳進瞭藍娉婷柔軟溫暖的懷抱中。

  「對不起,看到這隻兔八哥如此不識抬舉,我隻是在為你鳴不平。」我陪著笑臉,同時森寒的目光向嶽小八掃過去,這個王八蛋,居然緊緊的靠在藍娉婷飽滿挺拔的酥胸前!

  感受到自我身上發出的殺意,嶽小八的長耳朵猛的一顫,往藍娉婷懷中鉆的更深。

  你……***!要不是必須在藍娉婷眼前保持風度翩翩的形象,我幾乎就要破口大罵大打出手瞭,朝思暮想的聖女峰,居然被隻兔子先攀瞭上去,這叫我的臉往哪擱?決定瞭,今天暗夜的晚餐加消夜就是,胡蘿卜燉兔肉!

  縱然內心痛罵,我還是裝出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賢弟,乖,來哥哥的懷中,讓哥哥好好疼疼你。」伸手向藍娉婷懷中抓去,如果能吃點豆腐,那就太美妙瞭。

  但藍娉婷沒給我這個機會,將小八遞給瞭我,忽然輕笑起來:「你們兩兄弟,真是長的好相象……眼睛都是這幺紅……」

  「是嗎?」無暇去看自己的紅眼,我就勢放下兔子,垂涎著說:「小七也要姐姐抱抱……」

  趁她還沒反應過來,我一把摟住瞭她。藍娉婷微微一震,不知該做何反應。

  從來都不知道,僅僅是抱著一個女人,感覺居然是如此的好。我忘情的在她臉上香瞭一口。

  藍娉婷忽然醒悟,在我懷中掙紮起來。

  沒有理會她的掙紮,我尋到瞭她的唇,低頭吻瞭上去。

  「不!」在雙唇相接的那一刻,她用盡全力推開瞭我:「不可以這樣………」

  「為什幺,在我做瞭那幺多事後,你還是不能接受我?」我受傷的看著她。

  「我……」她囁嚅著,垂首不語。

  「昨天你主動對我投懷送抱,難道一點意義都沒有嗎?」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扳過她的肩頭,我緊緊的鎖住瞭她的目光:「問問你的心吧,你,其實是喜歡我的……」

  眼看我的臉和她逐漸貼近,藍娉婷神色數變,無奈的閉上瞭眼睛。

  我大喜,看來,今天沒準就可以一親芳澤瞭。

  當我沉重的呼吸,噴上她的嬌容時,她忽然睜眼,再次推開我,同時絕望的呼喊道:「不!我怎幺可能喜歡一個無惡不作的殺手?」

  「無惡不作的殺手?」內心為這句話所刺痛,我冷冷的看著她:「原來,這就是你對我真正的看法?」

  鐵青著臉,我一步步迫向她,她節節退後,最後縮在墻角處無路可逃,但仍然倔強的望著我,雪白的貝齒緊緊的咬著薄薄的下唇,竭力不讓自己露出一絲懼色。

  我緩緩向她伸出手。

  她怔怔的看著我迫近的手,紅唇上,幾粒血珠滲出,神色開始變得驚惶。

  「不要打我!」眼看我的手即將撫上她的臉頰,她忽然淒聲尖叫,纖細的小手竭力亂舞,似乎陷入瞭某個極大的夢魘之中。

  我戾氣全消。

  師父啊,你到底對她做過什幺?

  再說,如果就這樣強行得到她,豈不將成為我一輩子的心魔?

  抓住她的小手,看著慢慢她安定下來,我無神的開口,語氣前所未有的正經:「我知道,你是白道中人,是藍掌門的掌上明珠,所有白道人士心中的女神。而我,屬於黑道,是個見不得光的殺手。可,這又怎樣?」

  一眨不眨的盯住她,我繼續說:「人生苦短,我隻願對自己負責,亦隻想做自己想做的事。什幺道德,什幺禮教,全都是狗屁!喜歡你就是喜歡你,想要你就是想要你,沒有任何鴻溝可以阻我,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我承認,暗夜是有對不起你之處,這點我無法否認,因為已經給你帶來瞭傷害。可傷害是屬於過去的,你我還有漫長的未來不是嗎?封閉在過去的記憶中,邁不出那向前的一步,既傷瞭我,也會傷瞭你自己。為什幺你就不能敞開自己,接受我呢?」

  藍娉婷的眼光逐漸變的淒迷深邃,顯然,她並非是充耳不聞。

  我的呼吸也逐漸急促起來,在這一刻,就連我自己,也分不清所說的話是真還是假:「你願意聽個故事嗎?雖然並不好聽,但卻是絕對真實的。」

  生平第一次,連對師父們都有所保留的我,從幼年生活,到傢破人亡,再到行乞生涯,最後進入暗夜,把自己的所有經歷老老實實對娉婷說瞭一遍。

  「你以為,如果有得選擇,這個世界上真有人想入黑道嗎?在我父母被殺時,白道人在哪裡?在我行乞的時候,有天降的大俠客來幫助我、拯救我嗎?」

  「我去百劍門討飯,這個白道有名的正義門派,居然放狗來咬我,咬我這個年僅七歲的小孩!我餓的受不瞭,跑去鐵拳派的臭水溝找餿飯餿菜吃,可這樣也被他們打瞭幾耳光然後扔到路邊,因為我身上的惡臭熏到瞭他們傢的貓!對大部分白道人來說,不在人前,不能出名的濫好事,會有誰來做?」

  「暗夜裡全是象我這樣的孤兒,沒有暗夜來收留我們,我們早不知死哪去瞭。對,我們是殺人,但全天下那幺多人,我們一年能殺幾個?你再看看全國各地的希望善堂,我們用殺人換來的錢在幕後經營,每年又救活瞭多少條性命?」說到激動處,我已深陷幼年的痛苦回憶之中,完全忘記瞭自己正在說話的對象。

  「如果白道不是那幺沽名釣譽虛有其表,我哪用去做殺手?如果當年真有人能對我施以援手,我,我***現在怎幺也是個蘭劍山莊的少主,武林有名的俠少!」

  「砰!」我含恨一掌擊出,面前的一張八仙桌登時四分五裂,木屑飛濺,受到掌風的波及,墻上的壁畫亦是唰唰做響不停。

  我呆呆的看著眼前混亂的場面,從茫然中回過神來。察覺到情緒已經失控,不宜再呆在這裡,我對藍娉婷說:「剛才過於激動,有失言之處,還請見諒。」

  藍娉婷忽然開口,聲音竟然是如此的顫抖:「對……不起!剛才的話,娉婷實非有意,你會怪我嗎?我……我隻是……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幺瞭……」

  我重重的吐瞭口長氣,對她說:「當然不會怪你,今天就這樣吧,我要走瞭,你自己多多保重。」

  她抬頭,深深的看著我:「明天……你還會來嗎?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