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豪，成者為王敗者為寇，這事怨不得阿叔對你下狠手。”

　　楊天成臉上閃過一絲悲憫之色，搖頭嘆瞭一聲，說：“你為人不差，是個有情有義的英才，隻可惜時勢所至，你我不在一條船上，也就沒法共渡彼岸……”說著，臉上惋惜之色大甚，停頓下來。

　　郭子豪冷冷註視過去，對老傢夥故作貓哭耗子假慈悲的神態厭惡至極，靜觀其變，看他還要耍什麼花樣。

　　楊天成沒指示手下人找到他後當場殺人滅口，將他帶到木屋這裡見面，必有目的，不知要跟他談什麼？

　　過瞭會，楊天成抬起眼，略帶歉意地說：“你放心，除瞭你，還有唐映雪必死，其他的，你的朋友和女人我不會動他們。想必你也猜測到，我要的是全部而不僅僅是部分，或者一個到老死都隻是忠心耿耿的大管傢名號。”他的語氣轉冷，凜然說：“你不是顧大哥，他在，我絕對不會這樣做，但對你，我不會手軟。”

　　郭子豪一聽這話，遍體冰寒冷徹入骨。

　　果不其然，楊天成不僅對他下手，還針對唐映雪。他那份遺囑從某種意義上，是引燃狼子野心的導火索，讓楊天成動瞭殺機，欲鏟除他而後快。

　　楊天成又說：“隻有你和小雪死瞭，我楊傢才能名正言順地上位，沒有其它折中的辦法。火蠍殺手害死瞭你們，我會出頭為你們報仇正名的……”說到這裡，楊天成浮起笑容，毫不掩飾內心的卑鄙和喜悅。

　　郭子豪猛地一掙，擔架搖晃瞭一下，卻沒什麼作用。

　　楊天成接著說：“阿叔得多感謝你。子豪，你是個奇才，在短時間內創造出很多奇跡，讓我不得不佩服。你為山莊的將來鋪墊出光明的前路，打壓魏傢和榮傢，又獲得李司令、周公子的支持，將來我接手也不用多費心費力。很出乎人的意外，對我來說，是個天大的驚喜。”

　　他掏出香煙，點燃，悠然吸瞭一口，徐徐吐出煙霧，說：“你開創的局面我會持續下去，包括你的龍豪傳媒、車行，相信邵萬龍先生，還有你的朋友，將會跟我合作的很好。這一點你盡可放心，阿叔是個懂得人情世故的人，隻對事不對人，會盡心打理好你的身後事，讓大傢滿意，也讓你走得也安心。”

　　欣喜笑瞭笑，楊天成又說：“子豪，你要怨也隻能怨老天不公平。說實話，阿叔挺欣賞你。除瞭才華實幹，尤其難得可貴的是……你對人真好。雖然這也是你的致命弱點。”他愉快地吐瞭口煙霧，搖頭說：“跟顧老大相比，你太心軟，哈，我可想不到你那天竟然會透露口風與我。稍微一試探，你就全盤托出，讓我不得不感激心服，你對阿叔還真說實話，掏心掏肺。”

　　郭子豪聞言即想到，楊天成所指的那天，就是他將顧長風懷疑楊天成的兩件事講出來的那晚，一是發覺楊天成在暗中準備移民澳洲，二是察覺楊天成私下會談榮正昌。這兩件事，顧長風暗暗觀望，一直沒點破，卻被他輕易透露給楊天成，還自以為坦誠交心。

　　到此刻，郭子豪終於明白，他這舉動十分幼稚，想要感化陰毒小人，無疑是與虎謀皮，反而催化其謀逆之心。

　　可與君子唯心交友，但絕不能跟歹人推心置腹。他嚴重低估瞭人性險惡，人心之陰毒。

　　郭子豪心頭大痛，悔之已晚。

　　隻聽楊天成說道：“顧老大對我起疑心，讓我惶恐不及。他的手段我是知道的，冷酷無情，即便對我這樣多年忠心跟隨他的手下，他也不會半點手軟。這麼多年來，我見過許多次大哥的所作所為，為之心寒。想當年，我們多少弟兄追隨他，為他賣命打拼，卻搞得散的散，殺的殺，死的死，到頭來沒剩下幾個走到今天，這是為何？”

　　說到此處，楊天成神色悲涼淒苦，感概一陣，接著說：“不是我絕情，是大哥行事太狠，讓人無從選擇，隻能走向絕路。從他疑心我，懷疑我跟外人勾結那天，阿叔就沒瞭退路。阿叔老朽瞭，本該認命，但作為父母不得不為兒女考慮。阿叔膝下一對子女都不成器，一個愚魯，一個癡傻，沒少讓我操碎心，唉……”

　　嘆口氣，楊天成笑瞭笑，“幸虧還有小婉，雖然她身為女兒身，卻是女中豪傑，楊傢的事業今後要靠她繼承發揚光大。子豪，你跟小婉算是有緣一場，將來，我相信她會記得你的好，把傢業繼承下去。”

　　郭子豪聽得怒火中燒，氣急攻心眼前發黑，心頭一陣陣劇烈刺痛。

　　楊天成歹毒也就罷瞭，想不到蘇婉這賤人出爾反爾，枉費他一心傾註的情感，終仍背叛瞭他。

　　這是為何？

　　她怎能這樣冷毒絕情？

　　郭子豪心底絕望也失望到極點，心痛欲死，幾乎失去瞭求生的勇氣，甚至盼望楊天成早點動手，讓他來個痛快。這些話聽到耳裡對他無疑是最可怕的摧殘。

　　這時，陳琨接到一個呼叫，接通後聽瞭一會，走到楊天成身旁，低聲說：“老板，蘇小姐那邊已搞定唐映雪，很快就帶她過來。”說完這話，又悄然退到一旁。

　　楊天成聞言一笑，神情輕松起來，轉而對郭子豪說：“小雪一會過來，你們最後可以見個面，再一起走吧。”他抬手指瞭指屋外，“阿叔在聽命湖湖畔為你們準備好一個地方，風水不錯，你們死後不會有墓碑，就移栽一棵樹吧，夫妻同穴，也算是件美事。”

　　郭子豪汗流浹背，胸口激烈起伏不停，血液奔流，隻覺心鎖部位傳來劇痛，讓他幾近喪失意識。

　　小丸子一直在旁聽瞭，此刻掙紮發出陣陣鼻音，妙目驚怒望過來。

　　楊天成轉頭看瞭小丸子一眼，問：“子豪，她是你新女友？人很漂亮，如果你願意，可以給你陪葬。別說放過她的話，那不可能，隻怪她運氣不佳恰逢其會。至於你別的女人，就隨她們瞭，阿叔不是濫殺之人。”

　　小丸子聞言，眼神中流露恐懼之意，動作呆滯似乎被嚇懵。

　　郭子豪轉頭望瞭望她，目光大為歉然。

　　楊天成見狀哈哈一笑，搖頭嘆說：“真是個癡情種……”他站起身，走到郭子豪面前，說：“接下來，阿叔要問你點事，你最好坦誠回答，雖然你說不說橫豎都是死，但配合嘛，可以少點痛苦。阿叔從不做恫嚇虛言，你回答遲疑半分，我就讓他……”說著，抬手指瞭指陳琨，“當著你的面凌遲你的女人，每一刀割一片皮肉下來，直到你開口為止。”

　　說完這句話，楊天成抬手撕去郭子豪嘴上的封口膠佈。

　　郭子豪激烈喘息，呼吸幾大口氣後，驀然一口吐沫吐到楊天成臉上。

　　楊天成神色一冷，掏出紙巾擦拭臉上的口水，隨後轉動指間的香煙，將燃燒通紅的煙頭按在郭子豪的脖頸皮膚上，狠狠按熄。

　　“啊……”

　　灼熱的煙頭烙上來，郭子豪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身軀激烈顫動。

　　他咬鐵牙關，承受著這尖銳的灼痛。

　　楊天成往後退做回到椅子，右腳抬起搭在膝蓋上，悠然說：“你是個漢子，折磨你意義不大……”扭頭吩咐陳琨，“聽我的指示，如果他還這樣硬氣，你先將這小美女的鼻子割下來。”

　　陳琨微微點頭，抬腿從腳腕處綁紮的刀鞘中撥出一柄鋒利的短刀，持刀走到小丸子面前，冷峻站立。

　　小丸子眼中的驚恐之意更甚，額頭和鼻尖冒出汗滴。

　　郭子豪深吸口氣，說：“別動她。”

　　楊天成攤手說：“這取決於你。阿叔做事分明，隻要你配合，她的鼻子和其它部位都會在，到最後我會給她個不痛苦的死亡。”

　　郭子豪控制快要崩潰的理智，拼命克制激烈波動的情緒，迫使自己冷靜冷靜，面對這殘酷的現實，及冷酷之極的兇殘老賊。他問：“蘇婉跟你謀劃這事多久？”

　　楊天成臉上皺眉舒展，哈哈一笑，說：“我還沒問，你倒先問起我來……下不為例，記住隻有阿叔才能問你話，別瞎扯耽誤時間。告訴我，大哥是否還活著？他真死，還是詐死？”

　　郭子豪怒目而視，心頭怒恨無盡。

　　陳琨探出手掌牢牢捏住小丸子的下頜，一抖手腕，提刀貼在她的唇上，刃口往上橫在鼻翼處，凝住刀勢，隻待楊天成示意動手。

　　小丸子頭首難於動彈，隻覺刀鋒冰冷刺膚，她流下淚。

　　郭子豪急喘幾下，說：“阿爹墜機身亡，琴心做的，顧凡主使。你不信可以去審問，琴心關在塔樓。”

　　楊天成眼光如禿鷲之目，緊緊盯著郭子豪，過得片刻，說：“顧老大死得太容易，讓人心疑。我從沒想過他這樣的人物會落得這個下場，竟然死在女人手裡，一個並不十分高明嚴密的陰謀……”

　　楊天成沉吟著，手掌搭在膝蓋上，食指跳動一下一下敲打膝蓋，半信半疑搖頭說：“他心思縝密，洞悉人心，怎麼會沒察覺琴心的異常？除非是他老糊塗瞭。”

　　郭子豪心頭發緊，說：“我知道的就是這樣……我也懷疑，準備前往意大利一探究竟。”

　　楊天成說：“好吧，我信你一次。海哥怎麼跟你聯系？什麼方式？”

　　他目光大盛，銳利望過來。

　　郭子豪聞言已然明白，這老雜種心狠手辣，將他帶到木屋和唐映雪相聚，多活片刻，並非假慈悲，目的隻為海伯的財產，要從他口中掏出實話來。

　　但這事郭子豪真不知，無法回答，他暗想，如果照實說出來，估計楊天成絕對不信，那樣小丸子將立刻遭毒手傷害。他心念急轉，杜撰說：“那晚我們和海伯視頻會談後，海伯單獨留下我，告訴我說，他的身體內疾惡化，病入膏肓，最多還能堅持兩三個月，在這有限的時間，他會做好一切準備和安排，主動找我聯系。如果在一周內，失去他的音訊，說明情況有變，要我去意大利找科裡納傢族。”

　　楊天成攤手說：“從那晚到現在早已經過瞭一周，他怎麼會與你失聯？什麼情況？”

　　郭子豪說：“因為一個意外，秦征受重傷昏迷。海伯通過秦征單線跟我聯系，可能海伯沒想到會出現這個意外，所以造成失聯。”

　　楊天成問：“因此你要啟用備用聯系方式，去到意大利，你怎麼做？”

　　郭子豪竭盡心思，編造說：“在卡塔尼亞，海伯暗中有個代理人，名叫查理，綽號‘馬蹄釘’。我去到那裡後，隻要走進當地凡是在科裡納傢族名下的酒店，一做入住登記，隨後會有人帶我去賭場面見查理，碰頭驗證暗號是一句話，也是卡塔尼亞的大時鐘上的銘文：‘我從我自己的灰燼中再生’。接下來，我就不用管，查理將安排帶我去見海伯。”

　　在緊急之中，郭子豪隻得根據那晚上會見海伯的情景，進行一番胡謅，將海伯所說的查理三世的故事，及一些閑談內容，糅合組織出這段謊言，臨場發揮出來，也倒還似模似樣。

　　“我從我自己的灰燼中再生？！嗬……”

　　楊天成微微一笑，說：“這話挺符合海哥的個性。隻可惜，灰燼就是灰燼，燃燒不得多長時間。”

　　說話間，楊天成又重新點燃一支煙，抽瞭兩口，接著說：“顧老大死瞭，接下來就是海哥，在死亡面前，任何偉大的人都束手無策。好吧，子豪，你配合的不錯，我沒什麼可問的瞭，阿叔不關心瑣碎的小事。”他揮揮手，讓陳琨收起刀退開。

　　室內寂靜下來，楊天成搬移椅子坐回到木桌前品茶，默不作聲，思索著什麼。

　　郭子豪轉頭望著小丸子，目光柔和，盡力寬慰著她。雖然他沒說話，但一切盡在不言中，小丸子分明感受到郭子豪的內疚歉然，及對她的深深關切，她亦眨瞭眨眼睛，眸子中釋意泯然。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兩人陷入面臨被宰割的絕境，隻能聽天由命。

　　空氣凝固一般，時間在一分一秒地跳動流逝，驚心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