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子豪怒火上頭，一時沖動拼命抱住阿麥，使出死纏爛打同歸於盡的架勢，但失去重心急速下墜後，懊悔之意在心頭一閃而過，卻是來不及瞭，隻覺耳畔風聲驟響，遍體生寒，唯有咬牙切齒地雙臂勒緊阿麥這狗雜碎，悲苦想，他竟然跟一個職業殺手兇惡之徒死在一堆，操蛋……

　　心念一閃而過，電光火石的幾秒鐘飛逝，突然間，身體猛地紮進一潭冰寒的水裡。

　　“噗通……”水花四濺。

　　郭子豪感覺猶如落入一個冰窟，刺骨寒水立刻包圍全身，冰冷冷，針紮一般的寒冷之氣從遍體毛孔刺進來，猛烈刺激渾身五臟六腑，激凜凜，讓他冰寒得生疼麻木。

　　他從小在湖畔長大，水性甚佳，在身體接觸水面一瞬間，自然反應，猛地吸瞭半口氣，這才全身沒入水下，在激烈的入水震動沖擊下，深深往下沉沒，一直沉到水底六七米深的地方，沉沉水壓頃刻擠壓過來，讓耳膜刺痛，鼻腔冰寒難受無比。

　　強大的沖擊力將郭子豪和阿麥震開，各自在水裡翻騰，一時間隻顧調整著動作，努力平衡身軀。

　　郭子豪憋住氣，強忍陣陣襲來的暈眩感和刺骨冰水造成的痛苦，舒展四肢，快速往水面上劃去，“嘩啦”一下冒出頭來，在黑暗中大口呼吸，冰冷得大吼一聲。

　　雖然身處冰水的滋味異常難受，但郭子豪心頭一陣狂喜，想不到洞穴之下竟然是個深水潭，讓他從高空墜落居然沒被摔死，保住一命，可謂意外驚喜啊。

　　這洞穴可能是個沉積溶洞，不知多少萬年在地表水的沖刷和腐蝕下，水滴石穿，才在山腹中造就這個地下積水溶洞，可謂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但很快的，郭子豪心中驚喜未消，立刻感覺到身旁水流轉動，隻聽到附近傳來水花聲響，不用說，這肯定是阿麥也冒出水面。他的欣喜也隨之轉化為驚駭，猛力一踩水，朝阿麥那邊遊水撲過去。

　　不知阿麥的刀是否還在手中？這雜碎刀法凌厲，即便在寒水之中估計也能對他造成極大威脅，郭子豪心念一轉，沒快速逃避遊走，反而撲過去貼近阿麥，唯有設法近身纏住他活命的機會反而更大些。

　　郭子豪自持水性過人，在水裡自信心倍增，怒恨之意猛增，不顧一切地要將阿麥往死裡搞。

　　才撲過去，手臂一接觸阿麥的肩胛部位，在黑暗中摸清這雜碎的位置，郭子豪立刻雙手圍攏，又使出剛才那一招，狠命從阿麥身後環抱緊緊勒住，雙腳盡力一踩水，按著阿麥撲騰起來，將其往水下猛壓，同時間，急促深呼吸幾口氣。

　　阿麥反應異常迅速，遭郭子豪近身纏抱，手腕變動持刀方式，反手握緊刀柄一刀從下而上橫切，刀鋒直挑身後的郭子豪，猛地割在他的腰腹之間，直達胸口。

　　郭子豪隻覺一股力量沖擊過來，腹部劇痛，內腑一陣難忍的絞痛襲來。幸虧他身穿連體防彈衣，彎刀切割不進他的身體，但刀勢沉重力道大，仍然沖撞得他內傷迸發，疼得渾身一陣陣抽搐，手臂幾乎失去勒緊的力道。

　　阿麥被郭子豪一撲一壓，被強壓下水面，悶進刺骨冰水之中。這兇人的水性也不差，意志力更是異常堅韌彪悍，見沒法掙脫郭子豪的束縛，當下在水中猛然連刺幾刀，借著刀鋒傳來的反彈力，手臂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強行反轉，欲從郭子豪的雙臂環抱中掙脫開。

　　郭子豪感覺阿麥像一條滑不留手的泥鰍，幾乎就要掙脫他的控制，頓時大驚，咬牙忍住劇痛，爆發出全身之力收緊手臂，同時間收腿，雙腿交叉，好似老藤纏樹一般纏繞盤結在這兇人身上，纏瞭個結結實實。

　　也是碰巧，郭子豪的腳纏上去，腳底竟然踩中阿麥的斷腿上露出的腿骨上，好似腳蹬馬鐙，往下猛力重踩。

　　“呃……”

　　阿麥從喉嚨深處爆發出一聲痛楚悶哼，在水底大量吐泡，饒是他意志堅韌忍痛能力遠超常人，這一下斷腿處的肱骨被踩也禁受不住，眼前發黑，渾身僵直隨後陣陣抽搐，幾乎疼暈過去。

　　郭子豪感到阿麥激烈震動，擔心這雜碎兇性大發，亂刀揮來，割中他暴露在防彈衣外的手足掌部位，急情下，他低頭張開嘴，狠狠一口咬在阿麥的後腦脖頸上，牙齒透進皮肉，不顧一切瘋狂撕咬起來。

　　“咯嚓……”

　　郭子豪連皮帶肉咬裂撕下一塊，滿口血腥氣，牙根生疼。隨後，他嘴上不停歇，緊接著又是一陣狠咬。在水下兩人激烈晃蕩，郭子豪的牙齒碰到什麼就咬什麼，不管是阿麥脖頸上的肉，還是這雜碎後腦上的頭皮，皆是咬個凌厲瘋狂之極。

　　好似撕人的吸血鬼、僵屍一般。

　　心中的恨意勃發，郭子豪也變得有些喪失理智，不僅嘴上猛咬，纏繞在阿麥身上的手臂收緊，手爪也是一陣亂抓亂扯，右手掌往上碰到阿麥的面孔，手指立刻收攏扣在阿麥的眼窩上，猛地挖進去狠插猛扣。

　　不知過瞭多久，郭子豪感到牙齒酸痛到麻木，幾乎張不開嘴，嘴上肌肉無力再也咬不動什麼，這才被迫停下來。阿麥在他雙臂雙腿的纏繞中變得軟綿綿的，腦袋耷拉，沒有瞭動靜，似乎已經氣絕身亡。

　　兩人沉沉往水底墜落，水壓越來越沉重。

　　郭子豪不放心，仍然不敢松手，閉氣憋得胸腹欲裂，幾乎快耗盡體內最後一絲氧氣。

　　常人在水中最多能憋氣一分多鐘，郭子豪卻是能撐過三分鐘，他拼盡氣力，堅持熬到最後一刻。阿麥簡直是個兇殘至極的惡魔，讓他不敢有半點松懈，誰知道讓這兇人松脫後，還會不會再次暴起行兇？

　　又苦苦熬過半分鐘，郭子豪感覺自己到瞭極限，瀕臨窒息，這才松開腿踩水往上猛躥，手勒阿麥，帶著這雜碎，隨後冒出水面。郭子豪很謹慎，隻是自己在水面上探出頭大口呼吸，卻將阿麥按在水中，繼續往死裡悶住。

　　在幾乎近零度的冰水中激烈活動，體力隨著熱量的大量喪失急劇下降，郭子豪被冰水凍得直哆嗦，渾身僵麻，感覺自己快變成瞭一根冰棍。他松開手，往下摸瞭摸阿麥的身軀，也是一片僵硬。

　　在水中，郭子豪摸到阿麥手上緊握的彎刀，駭然吃驚，暗想這雜碎到底死透瞭沒有？竟然僵死都不松開手上的刀。郭子豪奮起最後的氣力，握住阿麥的手，連手帶刀抬起來，將彎刀的內刃橫切在脖頸間，猛力橫拉切割。

　　彎刀異常鋒利，沒費多大勁力，郭子豪就將刀刃切進阿麥的大半個脖頸中。

　　他心頭快意大起，嘎嘎幹澀一笑，這才松開手，將阿麥的屍體推入水中，轉身遊動起來。

　　嘴裡腥臊氣極沖，郭子豪一邊遊水，一邊吞水漱口，從口中吐出各種渾濁刺鼻難聞的殘渣。

　　誰能想到，阿麥這種絕頂強悍兇殘的惡人，竟然在水中活生生被郭子豪咬死，也是死不瞑目，惡貫滿盈瞭。

　　“老郭……老郭……郭大哥……”

　　正當郭子豪茫然不知該遊向何處的時候，忽聽左側方向傳來一陣呼叫聲，他轉頭一看，見八九米遠的地方朦朦亮著一團光，照亮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光亮處隱約蹲著一團黑乎乎的人影。

　　是小丸子發出的呼叫聲，在黑暗的洞穴中回蕩，猶如天籟之音。

　　郭子豪大喜，此刻近乎快被凍斃瞭，他奮起餘力猛地掉頭朝那光亮處遊去。衣服濕透沉重異常，這時每遊動一下都覺得耗力之極，異常艱難。在平時間，他遊這麼一段距離用時也就是在呼吸之間，但此刻，他卻猶如在冰上拉雪橇，四肢無比沉重，接近奄奄一息的境地，全憑殘餘的意志力在控制著一點點地挪動。

　　漸漸的他力竭氣弱，意識恍惚中發出一聲微弱的呼叫，木然沉下水。

　　不僅是身體，似乎連思維都被冰寒的水凍木瞭，郭子豪隻覺水花輕響，仿佛從極遙遠的地方傳來，好似天河流淌，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光芒，周身冷到極致反而感覺有些怪異的發熱。

　　他感到頭部被人托出水面，輕飄飄地被帶著走，猶如躺在一輛行走在天河中的馬車上。

　　耳畔模糊傳來小丸子的喊叫聲，郭子豪想睜開眼睛回應，但卻沒法動彈，很困乏，軟軟地隻想就此睡去。

　　過得片刻，一陣猛烈的刺痛將郭子豪從朦朧的睡意中強行拉回來，隻覺被人渾身揉搓，臉上噼裡啪啦地被打著，人中部位被掐得一陣陣難忍的刺痛，遍體寒冷驀然恢復到五感中，他不禁痛楚哼吟起來，掙紮著吐出幾口水。

　　小丸子渾身濕淋淋，抱著他大聲喊叫：“老郭，醒醒……睜開眼睛。”

　　郭子豪哼聲說：“別掐瞭……我醒瞭。”

　　小丸子舒口氣，手指松開他的人中，欣喜地抱著他哆嗦成一團。

　　郭子豪跳下去不久，小丸子聽到水花濺起的聲音，立刻明白洞穴底部有積水，隨後又聽到下方不停傳來水響聲，及郭子豪的沉悶嘶吼聲，可知他正在跟阿麥在水中搏鬥，小丸子沒再多猶豫，松開手中拉拽的藤條也隨之跳下來。

　　想不到洞穴裡積水異常冰寒，凍得小丸子禁受不住，隻能靠拼命遊動來保持清醒。她的手機防水，借著手機光亮，遊瞭一會，她發現靠近洞壁處有離水之岸，就飛快遊過去上岸，在岸邊上借著閃光燈強光掃視搜索水面上。

　　一開始好一會沒見到郭子豪，小丸子焦急起來，大聲呼喊，幾乎想再次入水去找尋他，幸好最終看見他冒出水面，不禁欣喜疾呼。但見郭子豪力竭沉水危急，小丸子趕緊跳下水將他拖拽過來，費盡氣力弄上岸，對他進行一陣急救。

　　小丸子救人的手法也太暴烈，就是不停地活動揉搓郭子豪的身軀，猛力抽打他的臉，猛捏耳朵神經末梢密集的地方，還用指甲狠掐他的人中，一番折騰，總算將他暴力弄醒，從冰寒死神手中奪回他的命。

　　“起來，快起來，走幾步。”

　　小丸子感覺兩人的體溫急速下降，越來越僵，急忙掙紮站起來，拖著郭子豪催他也站起來。在渾身浸濕，氣溫逼近零度的狀態下，呆坐著不動一會就喪失體能和意識，唯有拼命活動起來才能報命。

　　郭子豪也明白這個道理，扶著小丸子咬牙強忍寒冷和刺痛站起來，踉蹌走動，口中不停嗬嗬哼叫。

　　兩人在怪石嶙峋的岸上來回移動，艱難地半走半跑，甩手踢腳，折騰瞭十多分鐘後，力氣幾乎耗盡渾身酸軟，但好歹身上恢復瞭幾分熱氣，沒剛才那麼冷徹骨髓瞭。

　　小丸子氣喘籲籲說：“我們要生火……生堆火，你有打火機、機……”她哆嗦著一連說瞭幾個“機”字，一邊在岸上拿手機照亮四周找尋幹燥的枯藤，從地上撿瞭一小堆抱在手裡。

　　郭子豪揉著生疼僵硬的臉頰，呵著氣，也哆嗦著，顫聲說：“機機我有，但沒、沒有打火機，咋、咋辦？”

　　小丸子哀鳴哼瞭一聲，氣苦說：“大笨蛋，你不抽煙啊？”

　　郭子豪木木地搖頭說：“抽煙有害健康，我偶爾抽支雪茄……我們可以鉆木取火。”

　　在這種極寒的地方不趕緊生火取暖，絕對死定瞭，怎麼活動身體也挨不過一兩個小時。

　　小丸子幾乎崩潰，扔掉枯藤，惱聲說：“鉆你個頭，你知不知道鉆木取火有多難？看過‘荒島餘生’嗎？湯姆漢克斯在烈日高溫下，足足搞瞭幾個小時，雙手磨起泡，這才勉強鉆出火來。我們在這種鬼地方，又濕又冷，冷得就像冰窟，怎麼燃得著火？你做夢，異想天開。”

　　郭子豪啞然苦笑，咧嘴說：“難道我們就束手待斃？總得試一試。”說著他抄起一塊雙拳大小的石頭猛砸地上另外一塊大石，“哐哐……”敲砸幾下。碎石屑四濺，但卻連火星都沒迸一個。

　　小丸子罵瞭聲：“大草包，原始人，省省力氣吧。”

　　她急速想瞭片刻，從登山鞋上抽出一根鞋帶，找瞭一截拇指粗細堅硬的樹枝，在樹枝兩頭綁緊鞋帶，做成弓箭的樣子，用“弓弦”繞一圈另外一根枯木，按住枯木在地上來回拉扯像拉鋸一樣猛拉。

　　郭子豪跺腳驚奇地問：“這樣行麼？”

　　小丸子用力拉瞭一分鐘，摸瞭摸木頭，感覺微微有點燙手，就將這套臨時制作的生火工具遞給郭子豪，說：“你接著來，千萬不能停，我去找點幹草枯葉之類的東西來生火。”

　　郭子豪接過“弓弦繩鋸”照著小丸子的手法拼命摩擦鋸起來。

　　小丸子在附近搜索一陣，找來些相對幹燥的枯葉，攏瞭一堆在地上，讓郭子豪將繩鋸按在枯葉堆裡鋸，隨後趴在一邊觀察，催促說：“用力拉啊，快點，用力。”

　　郭子豪機械地動著，雙手臂酸麻疼痛無比，漸漸達到體力極限，繩鋸動作緩慢下來。

　　“用力，用力……”小丸子大叫，似乎聞到一股焦糊味，心頭燃起一點希望，隻覺遍體刺骨寒氣凝固，快凍僵瞭。

　　沒等她叫幾聲，郭子豪手臂一滯停下來，手指握不住繩鋸，瑟瑟發抖。他絕望說：“冒火瞭沒有？我搞不動瞭。”

　　小丸子氣惱說：“再堅持會啊，煙都沒冒呢，你怎麼這樣慫？看得我心頭冒火。身上冷死瞭。”

　　郭子豪氣苦說：“你行，你來啊。”

　　小丸子嘆口氣，呆然一會，忽然想到什麼似的，急忙說：“你既然有槍，那有沒有帶子彈？弄出火藥生火就容易多瞭。”

　　郭子豪一聽，立刻伸手入懷在腋下一摸，摸到空槍套旁攜帶的備用彈夾，趕緊拿出來。雖然在溝塹上時手槍被阿麥砍飛，但他隨身還帶著彈夾。當下，郭子豪從彈夾裡取出幾顆子彈，挑出一顆，找瞭一條石頭縫隙將彈頭插進去，隨後握瞭塊石頭，對小丸子說：“閃開點，危險。”

　　小丸子不用他說，早就一咕嚕爬瞭遠遠閃開。

　　郭子豪苦笑說：“你還真怕死。”他咬緊牙關，手握石頭，對準子彈的彈體橫砸過去，“咔”一下就將彈殼從彈頭上敲開，彈殼裡的火藥散落出來。郭子豪松口氣，小心地將火藥收攏在一旁，又用同樣的方式，逐一敲開幾顆子彈，取出火藥攏聚在一起，攤開在大石頭上，在火藥周圍撒瞭些枯葉。

　　“小美女，過來瞭，哥放焰火給你看。”

　　郭子豪招呼小丸子，咧嘴笑著，掂起石塊，猛地敲砸在這些火藥上。

　　“嘭……”

　　一點火光迸起，火藥猛烈燃燒起來，發出灼熱火焰引燃枯葉。他趕緊將附近的枯藤樹枝架在火上，熊熊燃燒起來。

　　一堆溫暖灼熱的救命篝火就此形成。

　　小丸子發出一聲歡呼，抱來更多的枯藤，圍攏過來靠近火堆，心中喜悅之極難以言說，幾近喜極而泣。

　　郭子豪筋疲力盡，癱坐在火堆旁的地上，哈哈傻笑不停，笑盡死裡逃生的痛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