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十點多，郭子豪聽到樓下響起一陣嘰嘰喳喳的女人嬉笑聲，甜柔麗婉，十分悅耳舒心，他聽到會心一笑，放下手中的正看的一本書，走至露臺邊往庭院望，果然見小丸子和楊卓走進來，一路歡聲笑語不絕。

　　他招手喊：“美女……看上來，見過我這麼帥氣無敵的男人嗎？”

　　小丸子手搭涼棚仰望，嬉笑說：“好一個天使男，帥得頭上長喇叭花，不知嬌羞。”

　　郭子豪揮揮手：“上來，有事拷你。”

　　小丸子撇撇嘴，和楊卓順著樓梯上到露臺。她手拿一個冰淇淋甜筒，吧嗒吃著，美色誘人。

　　楊卓在椅子上坐下，嬌聲說：“酒醒瞭啊，等會陪我們去逛街，我想去大劇場看電影。”

　　郭子豪搖搖頭：“這兩天我有要緊的事，不能外出。改天。”

　　楊卓嘟起嘴問：“什麼事？”

　　郭子豪晃晃書本說：“看書、學習。”

　　楊卓吃驚問：“你要考試？”郭子豪點頭笑說：“是啊，一場重要的文學藝術研考，不過關就慘瞭，遭人恥笑。”

　　小丸子一把搶過郭子豪手上的書，翻看封面：“《林中路》，海德格爾，呵，好有修養，假裝有為青年啊。”

　　郭子豪早上閑著沒事，想到要跟周芷怡前去見張院士，同行還有魏立，在一起品茶肯定要聊到文化藝術之類，不如先看書充實自身，免得到那時丟醜。他去書房找瞭找，見書架上有許多顧傢姐妹留下的書籍，但小說文學居多，卻沒什麼藝術類的書，隻得隨手抽瞭這本《林中路》，閑坐翻瞭翻。

　　海德格爾是德國偉大的哲學傢，20世紀存在主義哲學的創始人。這本書名為《林中路》，意指藝術本源，思想之路。

　　林中有路，多半突然斷絕於杳無人跡之處。

　　人在紅塵，同一林中，各奔前程，身處遮天蔽日的樹林，常常迷失心靈。短促的一生應該怎麼走？選擇留戀鮮美的果林，懷念水草豐盛的土地？還是孤身攀爬陡峭的寒壁？路人切記不能因受困，而疏於抬頭望天。

　　郭子豪一開始看得兩眼犯困，不過堅持看下去後，覺得還不錯，哲學書也挺有意境。

　　他對小丸子說：“這等高深的名著，不是你能欣賞的，小朋友，去一邊涼快，吃你的冰淇淋。”

　　小丸子扁扁嘴，將書扔給郭子豪，說：“這書我十一歲就看過，背得爛熟。海德格爾把那時代稱為‘世界黑夜的時代’，它已經變得如此貧困，以至於它不再能察覺到上帝之缺席本身……除瞭這本，我還看過《存在與時間》、《真理的本質》、《荷爾德林詩的闡釋》，哼，敢說我幼稚，你才是天真的大草包。”

　　她一口氣說完，吐舌頭吧唧舔瞭下冰淇淋。

　　郭子豪驚得張口結舌，抱拳拱拱手：“高人吶，佩服，你真是個天才兒童。”

　　小丸子撇嘴說：“沒事看文藝哲學書，古裡怪氣……噢，我知道瞭，你要去約見周小姐，騷包。”

　　郭子豪更是吃一驚，小丸子也太他媽賊精瞭，僅從他一個舉動，就能推測到他的目的，出聲點破。雖然，那天在周傢宴會上，小丸子也聽到他跟周芷怡的對話，知道約會這事，但她這種快速推測能力，未免也太驚人超凡。多智而近妖，這特麼不是個少女，絕逼是個千年小妖精。

　　郭子豪撓撓頭，訕笑說：“是啊，我打算明天約她去拜會張院士。要不，你指教我幾招？”

　　小丸子坐在餐桌上，嬉笑問：“要姨媽指點你什麼？”

　　郭子豪咽瞭口氣，恭敬問：“有沒有什麼快速的學習方式？一天之間，讓我略懂藝術。”

　　小丸子晃悠悠踢著腿，說：“首先吶，你打開電腦，啟動互聯網，進入維基百科……”她頓瞭頓。

　　郭子豪急忙問：“然後呢？”

　　小丸子嬉笑說：“然後卸下電腦機箱後蓋……把手指伸進去，抓住電源線接頭。”

　　郭子豪驚詫問：“幹嘛？”

　　小丸子說：“你就會有一種強烈的觸電感，哆裡哆嗦，說不定這樣電擊過後，你忽然有瞭特異功能，什麼知識都湧進你的木腦殼，源源不斷，綿綿不絕啊。”

　　郭子豪這才反應過來被她戲耍瞭，一拍桌子，羞惱說：“反瞭你？看我不抽死你這個小妖精……”

　　“中！”

　　小丸子手拿甜筒往前一送，插進郭子豪的嘴裡，幾乎通到他嗓子眼。

　　她的手法快如閃電，好似花樣擊劍一般，一擊必中。

　　郭子豪嗆聲咳嗽，被冰淇淋哽到，眼角噴出淚花。

　　楊卓見狀捂嘴大笑，笑得花枝亂顫。

　　小丸子得意洋洋說：“吃甜筒，專治嘴巴臭。要我教你還敢兇巴巴的，沒半點禮貌教養。”

　　郭子豪吐出一灘冰淇淋，激烈咳嗽，手指小丸子，恨聲說：“你狠，你那個什麼狗屁電擊方式……咳，是存心教人嗎？”

　　小丸子撇嘴說：“但凡學問都是水滴石穿修來的，藝術修養哪裡有什麼捷徑可走？唯有學海無涯苦作舟，幾十年苦讀下來才會略有小成。這個小學生都明白的道理，花心大少爺竟然不懂嗎？”

　　郭子豪啞然失笑，擺手說：“好，算我白問瞭，我不想再見到你，我自個水滴石穿。”

　　小丸子眼珠一轉，說：“也倒不是沒法，可以另外走點邪路……”她頓瞭頓賣關子，“不過，你先答應我，要帶我們去玩。”

　　郭子豪一聽有邪路可走，來瞭興趣，說：“我答應，過瞭這幾天一定帶，快說，什麼法子？”說著，他轉念一想，興奮說：“對瞭嘛，就用上次那個千裡傳音之術，你牛叉就讓你親自指點我對付魏立。”

　　小丸子顰眉搖頭說：“少爺，拜托有點出息，整天吃回鍋肉你不膩我也膩瞭。你總不成一輩子靠姨媽指點你，指東指西，上南下北，你活著還有什麼價值，人生有何意義？做傀儡好玩嗎？老拿我當槍使，羞不羞？”

　　郭子豪瞪眼說：“不同意就算瞭，唧唧歪歪說那麼多，你上輩子欠罵？”

　　小丸子嬉笑說：“對啊，上輩子你欠我的罵。”

　　郭子豪一滯，悻悻說：“嘿，咱們兩真有緣，前世今生情意綿綿，桃花樹上栓紅繩。”

　　小丸子臉微紅，瞅瞭他一眼。

　　郭子豪攤手問：“說正經的，你到底有什麼妙招？”

　　小丸子跳下餐桌，老氣橫秋地倒背著手，清清嗓子說：“先哲說過，如果你是個草包又不想被人發覺你是草包，有兩個方式，一、沉默是金，二、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說話，你所說的都是高言深談，沒人能輕易反駁。”

　　她這話雖然依舊語帶譏諷，但郭子豪還是聽出點意味來，就問：“你意思是，叫我模仿藝術大師的格言？”

　　小丸子搖頭晃腦說：“孺子可教也……老身再提點你一句，有藝術品必有藝術評論，你可以沒藝術修養，不過嘛看點相關評介書籍，出口成章，應該也能豬鼻子上插蔥，裝裝象。”

　　郭子豪恍然大悟，喜滋滋說：“好主意，今天我多看點張院士的作品評論書，明天說個幾句內行話還是可以的。”

　　小丸子說：“我幫你列個書單，一會叫人去買來，你頭腦不笨嘛，看到明早上應該略有收獲。”

　　郭子豪欣喜說：“好的，好的，這就進行。”

　　小丸子呵呵發笑，轉身下樓，去找若梅若蘭安排這事。

　　楊卓望著小丸子的背影說：“子豪，你喜不喜歡她？”

　　郭子豪立刻搖頭說：“欣賞，隻是欣賞，她是個奇葩天才少女。”

　　楊卓微笑說：“她好有本事，什麼都會。昨晚我們玩得可開心瞭，K歌，打桌球，她還教我擊劍，哦，她的鋼琴比我還彈得好，簡直神瞭。”

　　郭子豪驚詫說：“是嗎？鋼琴也會？”

　　楊卓說：“她說，她還會小提琴，玩愛爾蘭風笛、豎琴、黑管、三弦琴。”

　　郭子豪的下巴吧嗒掉下來，喃喃問：“她有什麼不會的？”

　　楊卓嬉笑說：“她不會愛愛，是個處女。”

　　郭子豪聞言差點摔倒在地。

　　楊卓神秘笑說：“昨晚我放porno movie給她看，羞死她瞭。”

　　郭子豪手指楊卓，不停晃動指頭，咧嘴說：“你怎麼能這樣對她？”

　　楊卓嘟嘴說：“是她自個好奇要看，呵，放出來嘛，又驚嚇得跑到洗手間躲起來，打死不肯出來。”

　　郭子豪嘖嘖贊嘆，看來這小女仆跑出禮教森嚴的周傢，對外面的世界充滿好奇心，居然對毛片都有興趣一探究竟，有意思。

　　轉而，他想起一事來，就問：“李保才好像對你有意噢，你覺得他怎麼樣？”

　　楊卓美目一瞪，說：“你提這個豆芽菜幹嘛？是不是想把我推給他？你是他師傅，我做他師娘，我就跟你好，隻跟你愛愛。”

　　郭子豪啞然結舌，擺擺手：“好，好，不提他。”

　　楊卓溫柔一笑，伸手過來摸瞭摸他的大腿，嬌嗔說：“我們去臥室打高爾夫球嘛，我動作輕柔點對你。”

　　郭子豪打瞭個哆嗦，連連搖頭：“不行……你再這樣，我不理你瞭。”

　　楊卓撅嘴不高興起來，過瞭會，放緩神色，嘆說：“我知道我的毛病不好，可是忍不住……”她抬起眼簾，楚楚可憐問：“是不是我無論變成什麼樣，無論有多乖，你都不會再喜歡我？”

　　郭子豪見這美妞的神色有異，心一軟，說：“沒這麼絕對，這段時間你變化挺大，這樣子我就喜歡。”

　　楊卓眼神迷離說：“那你為什麼不跟我愛？我討厭用工具，好煩。”

　　郭子豪見狀心知她的癡情病又有泛濫的先兆，急忙說：“你轉移一下註意力，多遊泳打球，多運動，跑步，彈琴……這樣吧，我們先談戀愛，等適合的時候在那個，可以嗎？”

　　楊卓怔怔出神，偏頭想瞭片刻，神色轉為歡喜，點頭說：“好啊，我喜歡跟你談戀愛。”她撅起嘴，湊過來，“我要親親。”

　　香風撲面，明眸幽蘭……郭子豪吸瞭口氣，不禁往後退縮，楊卓往前移過來，追逐著他的嘴唇，最後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生氣說：“別動，躲什麼？”

　　郭子豪支吾四下轉頭，手指天上：“看，有朵雲彩。”

　　楊卓咬著美唇，恨恨望著郭子豪，忽然抬腿騎坐在他膝蓋上，嗔聲說：“我保證，隻親你一下。”

　　郭子豪緊張問：“就一下？”

　　楊卓說：“一下。”

　　郭子豪咬瞭咬牙根，心一橫，閉上眼：“來吧。”

　　楊卓的俏臉蕩漾起笑容，附身過來，輕輕一個吻。

　　唇觸唇。

　　輕輕摩挲，沒有吐出香舌，一瞬間後，伊人離開他的懷。郭子豪睜開眼，長長舒瞭口氣，感覺像多年前初吻一樣窒息。

　　楊卓抿瞭抿嘴，溫柔問：“怎麼樣？”

　　郭子豪點頭說：“還好……請保持這個距離和力度，我一定會很喜歡你的。”楊卓聽瞭喜滋滋，忽然覺得顧長風真是神奇，所傳授的方式，好像對郭子豪有作用，一步一步將他掌握在手中。

　　“咳……”

　　小丸子幹咳一聲，出現在露臺，顰眉說：“沒打擾兩位的興致吧？”

　　郭子豪吃瞭一驚，問：“你看到什麼瞭？”

　　小丸子翻翻眼睛：“一個癡情女，一個花心男，蜻蜓點水，秋風掃落葉，落英繽紛。”

　　郭子豪沒好氣說：“什麼亂七八糟。我花不花心，關你什麼事？”

　　小丸子悠悠說：“地有土地公，天上有月老，某人花心濫情啊，遲早要被雷劈，下輩子投胎做母雞。”

　　郭子豪撓撓鼻頭，正要反駁她幾句，小丸子卻先伸出蔥蔥玉指，指著他：“哎，你別說，泰國風俗，你可以一夫多妻……”郭子豪點頭，要開口說話，小丸子又搶先說：“也別說有錢人都這樣，更別說她們都喜歡你，心甘情願的。”

　　郭子豪呆然片刻，等小丸子歇口氣，終於輪到他開口，但發覺沒詞瞭，他張張嘴，悻悻說：“我就這樣，咋地？”

　　小丸子伸出指尖點到他鼻頭，距離不過三厘米，鄙夷說：“你花心大蘿卜。”

　　郭子豪心一橫，點點頭。

　　小丸子說：“你濫情，四處哄騙女性感情。”

　　郭子豪硬著頭皮，又點頭。

　　小丸子說：“你借口隻愛你一人，其實愛人人，傷害純情少女。”

　　郭子豪聽出點味道，皺眉說：“噢……你是為顏若玉打抱不平啊？你什麼人，道德判官？要不要插我一刀？”

　　小丸子撇撇嘴，不屑說：“以我的經驗來推算，不用誰動手，總一天，你會自個後悔得心如刀割，痛不欲生。”

　　郭子豪聞言臉色大變，倒吸一口氣，這話並非恫嚇，假如有一天顏若玉轉身離開他，確實如此，他會極度難受傷心欲絕。

　　小丸子微微一笑，說：“那些背離真情的人，常常不知不覺地把自己也推進下絕望的深淵……伊索的寓言。”

　　郭子豪聞言氣惱之極，偏偏又沒法反駁小丸子，愣神片刻，赫然而立，撂下一句話轉身就走：“就你讀書多，沒實踐愛過，還空談個屁。”

　　他怒沖沖蹬蹬沖下三樓，推門進書房，鎖上門，倒靠在椅子上，大口喘氣。

　　小丸子吐吐舌頭，做瞭個鬼臉。

　　楊卓笑說：“你把他氣瘋瞭，我們沒得玩。”小丸子眼睛一轉，說：“走，我們去客堂，我教你下精靈戰鬥棋，昨早我買的，可有趣瞭。”

　　郭子豪獨自在書房無聊上網瞎逛，磨蹭到中午時分，忽然聽到踢門聲，小丸子說：“少爺，您的書買來瞭，請開門。”

　　郭子豪啞然失笑，搖搖頭，起身過去打開書房的門，驀然見到一大摞書，足有半米多高，抱在小丸子手中，將她上半身都遮沒瞭。郭子豪吃一驚，正要伸手去為她抱書，卻聽小丸子嚷嚷：“閃開，閃開，倒瞭啊……”

　　小丸子踉蹌沖進書房，將懷抱中的書稀裡嘩啦全部扔在沙發上，抬手抹抹汗，咪笑說：“一共有二十三本，有歐洲繪畫史、美的曙光、藝術概論、溫迪藝術之旅、談藝錄、雕塑通史、漢東訪談錄、藝術鑒賞入門……”

　　郭子豪瞪眼看著這一大堆書，有些發懵。

　　小丸子的小臉紅撲撲，她籲口氣說：“你吶，把這些書七七八八看完，略懂鑒賞藝術，估計能去談半小時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