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聽楊卓講完這可怕的往事，郭子豪對她不同尋常的行為已然明白，亦同情諒解她。隻不過也擔憂起來，楊卓看似將感情轉移到他身上瞭，死灰復燃，依然跟從前一樣那麼灼熱瘋狂。看這架勢，尚若他處理不好，恐怕要讓楊卓重蹈覆轍，再次摧毀她最後尚存的一點理智。

　　難怪顧長風對楊卓十分包容憐惜，也就是同情她的可憐之處，不忍拂逆她，甚至有意撮合楊卓跟他成全姻緣。

　　郭子豪想及此處，大感為難。這事拒絕楊卓吧，顯得冷情不義，接受她吧，又實在違心……他無奈想，不管瞭，先拖一拖，跟楊卓保持適當的距離，以不刺激她為限，能避就避。他寬慰楊卓說：“好啦，妹子，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別再多想。你心底不錯，多想好的事，以後會開心的。”

　　楊卓聽他好言安慰，情緒漸漸恢復平靜，柔聲說：“子豪，跟你在一起我就很開心，我會聽你的話。”

　　郭子豪暗嘆口氣，心想，楊卓這算是跟他在談戀愛嗎？老天！他說：“你先放手，我腳站麻瞭，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你吃過飯瞭嗎？”

　　楊卓乖順地松開勒緊他腰桿的手臂，搖頭說：“沒呢，我吃不下，沒胃口。”

　　郭子豪說：“那好，跟我們一起吃吧……”遲疑一下，又補充說：“不過，你別太那個……我們慢慢來，好嗎？你太主動，我會不高興。”

　　楊卓眨眨眼睛，似乎有些疑惑，不過還是聽他的話，點頭說：“好，我們慢慢談戀愛，從約會開始，再牽手，接吻，最後再上床做愛。”

　　郭子豪啞然失笑，雖然無奈，不過見她還願意配合，也就不管瞭，轉身帶她回餐廳。忽然，他心下一跳，想到一事，收住腳步，問：“對瞭，你開始怎麼說，幹爹還活著？你不知道他的飛機失事瞭嗎？”

　　楊卓躊躇反問：“你確定，他真的不會害你？”

　　郭子豪搖頭微笑說：“絕對不會……我的一切都是他給我的，他對我，對你，都是真心，就像慈……”說著他忽然收住話，本想說“就像慈父一樣好。”但轉念想到楊天成還是她親生父親，也會鑄成大錯，便住口不提，改說：“總之，你相信我就是。”

　　楊卓當然相信他，松口氣說：“哎，我錯瞭，害得我擔心幾天。聽我爸說，顧叔的飛機墜毀，我還挺難過。”

　　郭子豪對她出言邏輯混亂已經習慣，楊卓自從瘋癲後，智力似乎下降很多，一會清醒，一會迷糊，都不知道自己剛才講過什麼話似的，就再次問：“你怎麼覺得他還活著？”

　　楊卓露出奇怪的神色說：“那天，我離開書房，顧叔送我出來在花園散步，我問他，這次出行要去多久，還趕得及回來為我們主持訂婚嗎？他聽我這樣問，忽然一拍腦袋，連連嘆氣，很懊惱的樣子，嚇我一跳……”

　　郭子豪聽得心又懸起來，急聲追問：“怎麼啦？”

　　聽她這傻傻的問話，顯然不假，這是她的風格，不知顧長風有什麼可懊惱的？

　　楊卓說：“顧叔講，他老糊塗瞭，忙得居然忘記一件重要的事，應該在離開前，先安排好你和唐姐姐的訂婚儀式才對，但他忘瞭，接下來日程安排很緊，都沒空做準備。”

　　郭子豪聽她這樣講這才記起，顧長風確實在晚宴提過訂婚的事，就說：“訂婚早晚些天，也不要緊，這有什麼懊惱的？”

　　楊卓點頭：“當時我也是這樣問，但顧叔好像有點焦急，過瞭會才說：‘丫頭，你放心好瞭，我會回來為你們主婚的。可能，會遇到些麻煩事，但最後都能解決，你得耐心多等些日子，別慌。’”

　　郭子豪問：“還有呢？”

　　楊卓說：“沒瞭，後來顧叔匆匆離開，我就自個走瞭。”

　　郭子豪有些茫然，不知顧長風這話意味著什麼？隨口問：“你怎麼想的？”

　　楊卓抬手理理額頭前的秀發，說：“我想，顧叔說得很肯定的樣子，答應我會再回來，我都信瞭……子豪，他的飛機出事，可能是他故意的，隻是遇到什麼麻煩，才這樣做？”

　　郭子豪暗嘆口氣，要是真的就好瞭，但一切都隻是憑感覺的猜測，他搖頭說：“難道他將自己的飛機炸毀？故意隱藏起來？”

　　楊卓拍手說：“對啊，我就是這樣想的。”

　　郭子豪啞然無語，顧長風為什麼這樣做？沒道理啊？他搖搖頭，隻覺這推測太荒唐，就說：“情況不明，這些話你千萬別告訴其他人，包括你爸。”

　　楊卓點點頭：“我知道的，保密，我隻跟你講。”

　　郭子豪隨後帶楊卓來到餐廳，叫若梅為她拿來碗筷，一起吃飯。但他被楊卓所講的話迷惑，一時間，心思起伏，食之無味都沒瞭胃口。

　　雖然楊卓講的很亂，但事後梳理下來也還符合邏輯，能前後對照。顧長風的城府頗深，即便跟他談事，也是常常話留三分，不全部說透。當然，可能不是為瞭防備他有變，他也不會變到哪裡，也許這是顧長風多年歷經江湖造成的習慣，時刻提防別人以自我保護。但面對小女兒似的楊卓，顧長風似乎放松瞭些戒備心，跟她所說的話也許跟符合實情。

　　至少有兩點可以確認，一是，顧長風預知他即將遇到危險。之前帶他去花房看望三娘也曾對他親口說過，計劃要唱一臺大戲，顧長風在幕後策劃，讓他作主角登臺亮相，以此引出內賊。但這次行動十分危險，搞不好會讓他承擔很大的風險，甚至會害瞭他。這是先見之明，似乎猜測到榮正昌和魏明即刻會對他動手。但不知為什麼，卻沒具體點明，依然讓他去冒險？

　　還有就是，他反復說明要消失一段時間，去陪海伯，渡過最後的時光。從表面上看，顧長風果然是飛往意大利，面見海伯，但大膽一些推測，飛機墜毀，一行人失蹤讓救援組搜索不到，這何嘗不也是一種特殊的消失方式？

　　郭子豪想到這裡，心跳驟然加快，越琢磨越感覺有道理。楊卓的想法似乎也不算荒唐無稽，前後印證，確實存在這種可能性。但顧長風為什麼這樣做？隻為引出內賊？那沒必要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不如真的直接去加拿大陪女兒隱退一段時間。是不是擔心這個方式效果不好，這才出此奇招？

　　他不禁“啊”地失聲叫起來，心砰砰直跳，也許顧長風真還活著，此刻正在卡塔尼亞跟海伯促膝暢談。

　　蘇婉等人見他忽然停筷，神色大變，皆是吃驚望過來。若蘭問：“郭少，怎麼啦？”

　　郭子豪克制住激動，急忙掩飾說：“吃菜不小心咬到瞭舌頭。”

　　若梅若蘭立刻異口同聲問：“疼不疼啊？”楊卓關切地湊過來，說：“伸出來我看看，舌頭起泡瞭沒有？”蘇婉則是意味深長地望瞭楊卓一眼。

　　郭子豪心虛，擺手說：“沒事，咬的不重。我飽瞭，你們慢慢吃。”他放下碗筷，起身走出餐廳，到庭院坐下。

　　夕陽斜嗮，發出暖黃色光芒，將庭院裡的花草樹木塗上一層柔和的光暈，美景煞是動人。

　　他心情亢奮，激動不已，想到顧長風安然無事，頓時大為舒心，身上壓力也減弱下來。他想，老爺子如此老道之人，怎麼可能就這麼容易被害？自己也太笨瞭，之前有許多明顯的線索，竟然都被他忽略。顧長風雖然沒明講，但給瞭他很多暗示，臨行前甚至說，讓他放手大膽去冒險。隻怕是盼望他拿出當傢人的氣魄，多歷練些，不能隻靠大樹好乘涼。

　　無論誰是內奸，顧長風總不便親自動手，而借“機毀人亡”隱藏幕後，以便讓他果斷出手鏟除，才是最合理的辦法。

　　現在依然還在“戲”中，此刻才算正式拉開帷幕不久，一切都在老爺子的掌控之下，有步驟地進行著計劃，直到內賊浮出水面，一魚叉子致其要害。

　　他興奮想，可能過不得多時，顧長風就會以某種隱秘的方式聯系上他。當務之急，還是得靜心觀察、思考，揪出內賊的尾巴。他站起來，在庭院踱步徘徊，很想時光飛逝而去，即可再見到老爺子，不然始終不安心啊。

　　過瞭會，郭子豪漸漸冷靜下來，他提醒自個一定要成熟些，別再毛焦火辣的幼稚，目前還有許多難事，有待他去解決。

　　唯有更堅強、穩重、睿智，才能應對目前這復雜的局勢。

　　一切變得具有挑戰性……他陡然充滿信心，鬥志昂然。

　　吃完飯，楊卓稀罕地跟若梅若蘭、蘇婉閑聊幾句後，就和郭子豪告辭回傢，沒再過多糾纏他，轉性似的，變得乖巧多瞭。郭子豪感到驚奇，心想如果見到顧長風，一定要問指點瞭什麼法子？居然將楊卓點化，沒那麼討他心煩。

　　楚夢晴是個慧心人，話語不多，飯後喝過巡茶水，便回客房休息看書，也沒跟他多作交談。

　　蘇婉的舉止平靜，陪在郭子豪身邊，神色抑鬱，心情尚未釋懷。她見郭子豪一直沒問她什麼，卻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就主動說：“郭少，你想跟我談談嗎？”

　　郭子豪微微一笑，點頭：“跟我來。”說著帶蘇婉上樓，去到頂層露臺上，在花間茶座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