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郭子豪被警衛喚醒，通知他洗漱完畢後立刻跟隨其出門，接受調查組的傳喚。

　　郭子豪心知肚明，這就是要參加高層代表主持的秘密會晤瞭，坦然做好準備。他昨晚睡得十分安穩，那美護士為他做完護理後悄然離開，不知芳蹤何去？讓他留有掛念安然入夢，睡夠瞭精神勁很足。

　　他雖然勉強能行走，但還是聽醫生的安排，坐上輪椅，由警衛推著離開病房，在兩個軍警的看護下乘坐電梯，最後來到樓上軍醫院的會議室。

　　郭子豪隻見會議室裡已經有數人在等候，其中包括調查組的主要負責人，還有幾個面生的人物，是身穿制服的高級警司，和司法部的官員。

　　榮正昌早到一步，安然坐在桌前茗茶，正跟一位警司談話。他見郭子豪出現，打量一下，目光很快落在郭子豪的輪椅上，臉上浮起笑意，皮笑肉不笑地說：“賢侄，別來無恙……哎，這話不該問，抱歉啊，傷口好些瞭吧？”

　　郭子豪淡淡說：“托你的福，沒大礙。”

　　榮正昌看似沒受一點外傷，精神抖擻，依然是紅光滿面，笑容可掬，貌似親切地說：“希望你早日恢復健康。叔叔手癢瞭，很想去臥龍山莊揮兩桿，有空你得陪我。”

　　郭子豪暗罵，卑鄙的老東西，完全是個貨真價實的笑面虎，幕後謀劃瞭狠毒的襲擊事件，雙手沾染血污，表面上卻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怡然自得跟他套近乎，恬不知恥。他忍不住答道：“沒問題，隻要你到山莊，一定會特別招呼，總統級待遇，貼身管傢伺候。”

　　他特意加重“管傢”這詞的發音，也面帶微笑地回敬榮正昌。據說榮正昌就是靠傍上女財主，俯首甘做女人的貼身管傢，這才爬到今天的地位。這“管傢婆”可謂軟飯吃得吧嗒響，跪舔有術，骨頭天生自賤輕二兩。

　　榮正昌當然聽出郭子豪的弦外之意，神色不變笑意如常，但目光閃過一線陰冷之色，可見其對“管傢”十分敏感，被戳到心底痛處瞭。他淡淡說：“謝瞭，年輕人懂得禮節，有前途。”

　　郭子豪觀顏察色捕捉到榮正昌的變化，心生快意，笑說：“尊老愛幼那是必須的，畢竟人老傢時日不多瞭，得特殊照顧點。”

　　榮正昌聽聞他這句話，饒是心黑面皮厚也吃不住瞭，悶哼一聲，轉頭不再理會他。

　　郭子豪口舌油滑犀利，這一輪兩人唇槍舌戰卻是占瞭些上風，讓榮正昌氣得不輕，心頭殺機更盛，隻不過形勢不利，暫且按下忍耐不表。

　　旁邊一個警司見狀，出聲說：“兩位大亨請喝茶，吃些早餐，稍等一會，長官即可就到。”

　　榮正昌問：“是哪位長官？”

　　那警司回答：“司法部秘書長。”

　　榮正昌哼瞭聲：“真榮幸！”

　　這時，會議室門一開，又進來一人被警衛帶入，正是魏明。他陰沉著馬臉，一聲不響快步走到會議桌前坐下，掃視著郭子豪。

　　魏明的右手臂纏著醫藥繃帶，上瞭夾板掉在胸前，頭上的左耳部位裹著藥紗包紮，看似也受瞭傷。

　　郭子豪看得心爽，這大龜兒子的手臂被打斷瞭？媽的，可惜咋會沒被截肢？

　　他見魏明恨恨盯過來，面色鐵青，一副要對他撕咬撲來的模樣，卻也絲毫沒懼色，反而笑問：“魏先生，你怎麼也受傷瞭？耳朵還在嗎？”

　　魏明頓時大怒，齜目而視罵道：“混賬，你他媽說什麼話？”

　　郭子豪咦瞭聲，驚訝說：“我講人話啊，魏先生難怪聽不懂？”他攤攤手，聳肩無奈說：“那沒法瞭，我又不會雞鳴狗語。”

　　魏明伸出左手猛地一拍桌子，赫然站起來，想要罵什麼，但嘴唇動瞭動卻沒說出口，目光陰測測幾乎滴出地溝油來。

　　郭子豪這兩句話看似嘴上討便宜，其實故意在激怒對方試探反應，見魏明憋屎憋尿般忍住粗口的情景，就估計到魏明和榮正昌都有內線人物聯系，皆是得到消息，清楚這次會晤的情況，將受監督、限制，雙方不得再有沖突行為，這才強忍克制收斂住火氣。

　　他的目的達到，就沒再繼續口頭攻擊魏明，呈口舌之快也沒意思，遲早得動手將對方幹死。他面無懼色跟魏明對視，氣勢不輸半分。

　　會議室的氣氛僵硬起來，三人各坐一方，形成對峙之勢，無心地品著茶。

　　過不多時，門外進來一位官員，帶著四個隨從一擁而入，室內的軍警高官皆是站起來對他行禮，稱呼：陳秘書長，早安！

　　這位陳秘書長點頭，逐一跟眾人打過招呼，坐到會議桌上端，環視郭子豪、魏明和榮正昌，用平穩的語調說：“今天將三位財團老板請過來，共同商議一件事，如何相互和平共處，創造一個穩定、繁榮的社會經濟環境。”

　　他對隨從招手，將一疊文件發放給在座眾人，說：“這次恐怖襲擊事件極大破壞社會安定，殘害民眾，沖擊司法尊嚴。事發11小時後，最高領導人召集瞭高級別的司法安全會議，對外宣佈，將嚴懲該事件的制造者：恐怖組織‘火蠍’。為此，我們成立以司法部、國防部、軍部、情報局等機構參與的城市治安系統、及反恐特勤組，解決危機，打響肅清恐怖分子的第一戰。”

　　陳秘書停頓瞭一會，以便他們翻閱文件。

　　郭子豪看瞭一下文件內容，基本跟謝參謀長事先講的大同小異，內容更加細化些，將事件矛頭指向“火蠍”恐怖組織，把這個傢族類型的殺手組織定為肇事者。

　　他留意到文件揭示火蠍的成員大多是來自緬甸山區的果敢族，還有部分烏克蘭黑幫武裝分子，其嗜血殘忍，以制造各種暴力暗殺、綁票事件臭名昭著。可能這事不虛，那晚他們在地下車庫遇到的殺手，就有俄羅斯人，而當中最兇悍的就是那個手持彎刀的頭目，被秦征認出來是來自果敢族的刀手，恐怕就屬於該組織成員。

　　榮正昌、魏明雇傭的殺手肯定來自“火蠍”殺手組織，此刻，被高層定為替罪羊進行反恐清算，可笑的是，作為幕後主持黑手，這兩個狗東西卻安然無恙地安坐會議室。

　　他們跟殺手組織之間的雇傭交易做得真隱秘，估計軍警專案組找不到他們涉黑的絲毫證據，無奈下，這才有瞭今早這個所謂的內部警示會晤。

　　郭子豪琢磨，這是一條關鍵的線索，如果有辦法查到榮正昌和魏明勾結“火蠍”的實證，那將一舉扳倒他們，高層絕對不會包庇、縱容，將給其致命打擊，自己也就不戰而勝瞭。

　　不過，估計非常難，連政府的各安全部門精英都難於追查，他又怎麼做到？

　　郭子豪心想，伺機而行吧，隻要有一絲線，總該追下去順藤摸瓜，凡事皆有可能。

　　隻聽陳秘書長又說：“同時，高層還做出瞭追查恐怖分子庇護者的決定，不僅是要懲罰作惡組織，更要嚴懲跟該恐怖組織有任何聯系的個人和團體。請在座三位積極配合，如有線索，請積極提供給反恐特勤組。文件上有相應的聯系方式，亦可直接聯系我，請留意。”

　　郭子豪和榮正昌、魏明聞聲皆是點頭應承。

　　隨即，又有助理拿來三份文件遞給他們過目。陳秘書長說：“安定的社會才能帶來經濟的繁榮，為瞭樹立良好的商業環境，避免非正當競爭，請你們務必達成這份合作協議。”

　　這次會晤的重點內容來瞭，郭子豪翻開“合作協議書”，逐條仔細閱讀。

　　大部分內容是無關痛癢的商業競爭條款，督促商業活動必須遵紀守法、納稅的常規條例，但當中有三條卻是至關重要。一是，勒令他們各自的生意項目接受商業部的特別調查，為期一個月；二是，他們本人在一定時間內不得出國，限制活動范圍，必須定期接受反恐特勤組的司法官員詢問，直到解除禁令；三是，不允許私下會見，不得以任何理由挑起沖突，禁止進行不當商業競爭，不得強行進入對方首先涉及操作的商業項目領域等。

　　最後一條特別嚴厲，基本控制、隔絕瞭他們之間的商業競爭活動，甚至包括一切形式的生意往來。

　　這並非“合作協議”瞭，實際上就是一份排他性的特別禁令。

　　協議標註警示，這些條款如有違規，必將受到相應嚴懲。

　　郭子豪心想，條款各種細節這樣嚴格，確實再難於發起明爭暗鬥瞭，除非找到避規的方式。從表面上看，似乎對他也沒太大影響，反正他隻是主要負責為海伯調動資金，商鬥的事交由易威、連山、顧行雲他們進行，隻要做得隱蔽，一切都能按照海伯的計劃進行。

　　估計榮正昌和魏明也有相應的對付之策，所謂和平共處，互不爭鬥，也隻不過是一紙空文。

　　隻不過，以後的行動不能再掉以輕心。

　　陳秘書長問：“各位看過協議，有什麼意見？”

　　郭子豪受瞭謝參謀長的提醒，自然沒什麼意見，隻聽榮正昌說：“沒什麼，我服從協議條款。”魏明也點點頭，心不在焉，看似在考慮另外的什麼事。

　　陳秘書長微笑說：“那就請簽署，遵照執行。”

　　隨後他們依次在協議上簽名，這次會晤宣告結束，陳秘書長對調查組的黃維督察耳語幾句話後，帶人離開。

　　黃督察隨即對他們三人宣佈瞭一些司法禁令條例，說道：“希望三位大亨配合，調查組有授權，不用遵照現行司法，可以隨時傳喚你們，及對你們進行不定時限的拘押審訊。”

　　榮正昌見最高長官已經離場，就不再過多謹慎克制，聞言問道：“這是不是意味著，你們想什麼時候拘留審問我，都可以？”

　　黃維說：“榮先生可以這樣認為，但請相信調查組，絕不會沒證據無故傳喚你們，限制人生自由。”

　　榮正昌冷笑一聲，面露嘲諷之色，說：“希望如此。”

　　黃維最後問：“各位還有什麼疑問？”

　　郭子豪搖搖頭，懶得多說無益，他心急想盡快離開，去找唐映雪等人。

　　黃維說：“好吧，各位請便。”

　　郭子豪示意警衛推輪椅離開，榮正昌忽然攔住，說：“郭先生慢走，我有話……”他笑起來，說道：“此刻不講，以後隻怕我們沒機會見面瞭，這協議管人，有我沒你啊。”

　　郭子豪皺眉說：“我洗耳恭聽，請放……”他沒說出“屁”字，但做瞭個口型。

　　榮正昌慢條斯理掏出雪茄盒，點燃一支吸口，悠然說：“顧長風可是我的老友，對他的意外離去，我深表遺憾……怎麼會這樣？老天無眼，竟然讓我失去跟他對弈一局的機會，可惜啊。”

　　郭子豪聽到這話，心頭大震，頓時瞠目結舌呆瞭。

　　榮正昌笑容可掬望過來，十分欣賞郭子豪的表情似的，朝他噴口煙霧，又說：“賢侄，你嘛，棋力太弱，不堪一擊。跟你對弈，即便勝瞭我也沒興奮感，最多能看你破敗沮喪的小樣。”

　　郭子豪不顧他的嘲諷，沉聲問：“我幹爹怎麼樣？”

　　榮正昌臉上充滿幸災樂禍的表情，轉身邁步而走，丟下一句話：“礙於禁令，你擺靈堂祭拜他時，叔叔就不能來瞭，替我多燒張紙，哈哈……”說著，長笑走出會議室。

　　魏明一直陰沉的馬臉，這時也露出得意奸笑，在郭子豪面前啐瞭一口吐沫，快步離開。

　　郭子豪心沉至冰點，僵直不動，好似個無助的小孩。顧長風肯定出事瞭，榮正昌和魏明已經得到消息，此刻得意忘形，借這機會對他冷諷熱嘲羞辱。

　　會議室的人紛紛離開，黃維督察最後一個離場，伸手拍拍郭子豪的肩，說：“郭先生請節哀，再見！”

　　郭子豪這才緩過神，追問：“黃督察，請你告訴我實情，我幹爹……”他喉頭一哽，說不下去。

　　黃維有些驚詫，隨即說：“你還不知道？……新聞報道說，他的專機墜落在海上，嚴重破損。經調查，有烈性炸藥反應痕跡，疑為被人蓄意在機上安放瞭定時炸彈，是一起謀殺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