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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爭天命

  棲緋的指尖碰上虹膜,巨大的屏障被觸動,仿佛是一滴水珠落入湖中,漣漪從那處蕩開,擴散,發出輕輕的嗡鳴,隨即,那虹膜露出一道缺口,那缺口越來越大,拉長抽高,月白色的柔光浮現又碎裂,露出兩扇古樸高大的城門。

  烏金爲底,檀木爲框,兩扇門合二爲一,形成完整巨大的「月」字圖騰。

  「這不是月都的城門麼?」扶著棲緋的長風驚訝道,千年前殘留的記憶讓他清楚地記得眼前華麗的城門屬於何處。

  「恩。」棲緋點瞭點頭,隻要握有鑰匙,即便此處距離月都百裡,也隻是一步之遙。

  「現在你們還有選擇的機會……推開這扇門,入月都還是回到遙光,都由你們自己選擇。如果想回去,現在還來得及……」

  「傻話。」戰羽愛憐地撫上棲緋臉頰:「棲緋在哪,我就會在哪。」

  其他人的目光溫柔堅定,他們早已發現棲緋醒來時候的不同,也知道這次月都之行早已成爲必然。

  棲緋低下頭,他們不知道,他們還有各種各樣的未來,而她……

  軒轅皓什麼都沒有說,他走上前,向城門伸出手,一推之下,巨大的城門發出「吱呀呀」的聲響,塵封千年的月都展現在他們面前。

  艷陽當空,萬裡無雲,迎面吹來和煦的暖風。

  寬敞的街道,道路兩旁或高或矮的屋舍,錯落有致的店鋪,沒有陳舊破敗,更沒有任何的改變,一切都保持著他們原本的摸樣,甚至擺放在路邊的攤位上的物品都好像隨時都有人看顧一樣。

  千年的時間,月都沒有分毫改變,隻是巍峨的城池裡沒有半個人影,成瞭一座華麗的空城,亙古不變的牢籠。

  走入城中,城門在他們身後緩緩關閉,這裡並不寒冷,就像春季的南都一般氣候宜人,微風吹來帶著淡淡的花香,讓人覺得逝去千年的時光不過是一場夢境。

  「怎麼會這樣?」長風喃喃出聲,他盯著路邊的一角,千年前離開時,他不小心碰翻的陶罐還維持著原樣。

  他將棲緋交給戰羽,走到那攤位旁,伸手碰觸瞭一下翻倒在地的器皿,一觸之下,原本花紋明晰的陶器竟在瞬間風化。

  「它們……」

  還沒來得及驚訝,就見軒轅剎沖向前方,在數丈開外一拳砸向虛空,七彩的符印擴散開來,他卻仿佛被什麼擋住再不能前進半步。

  他眸光微寒,一拳拳毫不客氣地砸向那符印四周,又被無數的符印擋住。無論他想從那個位置向前都被擋住不能前行。

  「月冉!你到底在耍什麼花樣!既然已經來瞭,還當什麼縮頭烏龜!」軒轅剎落到地上,對著前方半空怒吼。

  仿佛聽到瞭他的叫囂,那處的扭曲起來,形成一道虛影。

  「月冉!」軒轅剎怒吼著跳到半空,對著那道虛影便是一拳。

  拳頭還未碰到對方衣袖,月冉不過微微擡手,軒轅剎便被狠狠地甩到瞭地上,發出「轟」地一聲巨響。道路兩旁的屋舍被顫動波及化作浮灰。

  棲緋目不轉睛地看著那身影,仿佛一眨眼,那人又會消失一樣。

  「你們來得很早。」

  梵傾微微皺眉,月冉的聲音低啞悠遠,身形模糊,可見並非原身。

  楚衍走上前,將軒轅剎從地上扯瞭起來:「既然我們在約定的時間內到達,月大人是否應當實現承諾。」

  月冉搖瞭搖頭。

  「難不成你想食言?」梵嘯握拳。

  「你們還未入月都。」

  「這裡分明就是。」楚風怒:「你耍我們?」

  「是你們還沒有資格。」聲音依舊平靜無波,似乎早已超脫世俗之外。

  楚衍想要上前,果然被彈開,擡起頭看向半空中的月冉露出一抹諷刺的笑,好似看出瞭什麼,拖著軒轅剎向回走:「他說的沒錯,我們確實還沒有資格進月都。」

  「楚衍,你什麼意思?」楚風有些急瞭,明明他們已在月都,月冉就在眼前,一切應該迎刃而解瞭,怎麼又有瞭變故。

  「月冉,你快說清楚!」

  月冉沒有回答,他隻是微微拂袖,幻境驟出。

  先是朗鳴的南都,黑色的霧氣彌漫在空中,飛翔中的鳥忽然落在地上,掙紮兩下沒瞭聲息,緊接著是書院中貪玩的孩子拾起瞭鳥,黑色的霧氣彌散開,孩子倒在地上,然後越來越多的人出現又倒下。

  梵傾制止住要發怒的梵嘯,而他的臉色變瞭又變。

  緊接著是楚城,沒有瞭古墓庇佑的楚城仿佛失去瞭原本的保護,黑霧的力量越來越強。蒼蠅圍繞水井四周,就連昶山上流淌下來的雪水都變成瞭令人作嘔的黑綠。

  東都的雨還在繼續,宅邸門前的石獅的頭,已肉眼可見的速度被雨水一點點的腐蝕。人心惶惶,抱著包裹逃亡,卻不知逃向何處。

  軒轅皓的眸光冷冷的,拳頭握緊又松開。

  西沈的綠洲荒蕪,沙漠中的仙人掌也變得幹黃,隻剩下頂端的一抹綠,忽然,從地底鉆出一隻沙獸,將那一點點的綠意吞噬。

  白霧凝聚有散開,那是他們剛剛離去不久的遙光,暴雪已將屋頂淹沒。

  「月冉,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們還有三天。」他擡起瞭手在空中虛畫一道符咒,立刻生出五個約三尺的圓形符印。五枚符印分別位於東西南北中。

  空間微微扭曲,他淡泊的身形就像來時候一樣,消失在衆人眼前。

  軒轅剎呸一口血,抹掉嘴角的血跡,憤然地看著月冉離開的方向。

  「該死!」梵嘯惱怒,他沖到前方,想要越過無形的屏障,毫無意外地被彈開。

  「沒有用的。」棲緋不舍地從那人停留的地方移開眼,讓戰羽放下她,制止梵嘯無用的攻擊。

  「棲緋。」戰羽小心翼翼地扶起她,就像在碰觸易碎的瓷器。

  放開戰羽的手:「隻有被選中的人,才能進入真正的月都。」

  「真正的月都?」

  棲緋苦笑:「你們曾經到過的月都並非真正的月都,我們現在腳下的也隻能算是月都與現世共同的邊界。」

  一切都太過出乎意料,衆人愣住。

  「每一次外族的攻打都不瞭瞭之,每一次月族都能得以保全,能一統世間數千年……這些不止是因爲創世鏡,天道之路,更是因爲月都最大的秘密,隻有被承認的月族人才掌握的秘密。」

  棲緋擡起手,一顆月白色的光珠出現在掌心,懸浮,沖向天空。飛到半空時,光球忽然炸開,淡淡的光暈籠罩天空。

  當空的艷陽不見,湛藍的天空不在,取而代之的是足有距地數十丈高的冰一般晶亮的頂蓋。

  她苦笑地看著衆人:「月都不止一個,這裡才是真正的月都,而這裡不是天下間的任何一處,或者可以說,是另一個空間。」

  這太令人震驚,幾乎讓人無法相信,可眼前的景象又怎麼解釋?就連對月族瞭解甚深的楚衍都被這個消息驚住。

  光暈越來越淡,漸漸消散,藍天艷陽再度出現。

  棲緋擡頭看著那藍天,這裡是上古留下的另一個世界,也正因如此,真正的月都永遠晴空萬裡,數千年不變。

  她整理瞭下思緒。

  「地上的月都被稱爲『僞月』地下的月都被稱爲『真月』。幾乎所有人隻能生活在僞月的現世,除非獲得資格,否則一生都無法知道真月的存在。隻要真月在,僞月可以出現在冰原的任意一處。

  原本進入真月雖困難,卻不是不能,可月族決定封印創世鏡那一天開始,月族的長老就下達瞭誅殺令,有資格的繼承者被毒殺,凡是可能知道真月秘密的外族人沒有被放過一個。

  他們用各種各樣的方式,血祭,詛咒,禁忌的法術去守住自己的權利,封印給予他們力量的創世鏡。

  棲緋的笑裡盡是悲涼:「爲瞭逆天改命竭盡全力,他們不惜犯下重罪,可最後即使是月族裡能得到承認的人也越來越少,到瞭我父皇繼位時,能來這裡的就隻剩下他一人。

  可他們忘記瞭一件事,隻有真月才是維系一切平衡的關鍵。

  而『真月』本來就是靠著被承認者的力量和生命支撐,被承認的人越來越少,力量微薄,月皇的命一代代越來越短,卻無力改變。他們不能說出這個足以滅族的秘密,就像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一樣,隻有滅亡才是最後的解脫。「

  「地上的僞月,這裡的真月唯一的交集就是那。」棲緋指向北方,那裡有一座高於他處的宮殿。

  「禁殿?」

  「恩。」棲緋點瞭點頭:「禁殿的封印封印瞭創世鏡,也封印瞭能穩定空間的能力。真月無人支撐,禁殿的封印不穩,天命之力蠢蠢欲動,後來,到瞭那一年,除瞭我以外無人生還。」

  那一年那一天,她被叛黨重傷,瀕死之時再也無法維持兩個月都的平衡……一夜之間……真僞月都合二爲一,扭曲的空間將困在月都的所有人灰飛煙滅。

  無論何時閉上眼,亡魂的哀嚎都耳邊回響。

  所有一切的一切一環扣著一環,無論她如何抗爭,月都還是走向瞭毀滅的命運。

  看向圍繞在她四周的男子,現在,她希望還來得及,哪怕舍棄性命也要守護他們的傢園,也要讓那個人自由。

  千年前她沒能做到,千年後的現今,她仍要傾盡全力。

  「一千多年前的逆天改命是因,月都盡毀就是果,而月都之變,令天命有變,已至現今天下大亂。」

  楚衍忽然走到棲緋面前,挑起她的下巴:「棲緋,有些話隱去不說可是不行呀,爲瞭將那幾塊破碎片埋在天地五方,你幾乎魂飛魄散,不就是爲瞭天地異變能延遲千年,能有時間應對劫難?如此大的功績,怎能瞞著這些不知感恩的混蛋們呢。」

  說罷,便要低頭去親棲緋的臉,結果被長風一巴掌拍到一旁。

  「棲緋,你說應該做什麼,我便去做什麼,隻要你能平安,我宇文長風才不管這世間如何。」

  棲緋淡淡一笑,即便她的臉孔依舊蒼白,還是晃瞭衆男子的眼,讓他們的眼眶微微發熱。

  「逆天改命,你們一定能做到。

  月族尚未封印創世鏡之時,月氏,軒轅氏,宇文氏,梵氏,戰氏,楚氏六族並立。那時,天地公正,強者爲尊,除月氏外的五族,若想得到族長之位,必要得到創世鏡的承認,而這資格的考驗,就是這月都的五方幻境。

  那時,人人都知,五族齊力,可勝天命。「

  她指向剛剛月冉留下的五個符印。

  「這些就是幻境的入口。」

  千年前,長風曾經帶過她到西方幻境,隻是那時候的她年紀尚幼,什麼都不知曉,如果知道,也許一切都會不同……

  「那還等什麼?」梵嘯走向南邊金色符印:「既然現在什麼都知道瞭,那就趕快得到資格,進這月都,然後去把月冉打個落花流水,他既然就是那創世鏡,就讓他修改在天命,把一切變回原樣!哥,我先行一步,你可要快點兒來。」說罷,踏上那金色符印,瞬間消失不見。

  「天命算得瞭什麼!」楚風對著棲緋邪魅一笑,走向中間土色符印,光芒一閃,消失無蹤。

  「棲緋,等我回來。」長風用力抱瞭下棲緋,向西邊的符印走去,火光一閃,已無蹤影。

  「楚衍,保護棲緋。」戰羽不舍地看瞭一眼棲緋,走向北方的藍色符印,那裡有個聲音在呼喚他。

  梵傾走到棲緋近前,低下頭輕輕吻上棲緋的唇瓣:「無論千年前還是現在,對我而言,你比一切都重要,不要輕言放棄,無論何時都不要。」

  金色的符印微微閃動,梵傾消失在原地。

  軒轅皓目不轉睛地看著棲緋,張瞭張口又合上,忽然轉身,腳步堅定地走向東方符印,綠光閃爍,人已不在。戰恒對著棲緋深施一禮,卻踏入瞭北方藍色的光暈之中。

  不過片刻功夫,街道之上隻剩下棲緋,楚衍,軒轅剎和晏非。

  棲緋覺得有些累,可是一切才剛剛開始,她還有她必須要做的事,拖著雙腿踉蹌地向前走,卻被楚衍拉住,護在身後。軒轅剎一臉戒備,站在她身旁。

  「他們都被支走瞭,晏非,你是不是應該給我們一個交代。」

  「交代?」俊秀的臉龐,帶著陌生冰冷的笑:「什麼交代?」

  「譬如說,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