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峰從楚風的房間出來,太陽已經西斜,梵傾的房裡傳來壓抑的輕咳。嘆口氣,轉到最東邊的房間。剛進門就看見梵傾已經從床上坐瞭起來。
「不想死就別亂動。」話一出口韶峰愣瞭愣,似乎他今日碰上的傷員都是半斤八兩。
「咳咳……棲緋呢。」血從繃帶中再次滲出,梵傾卻似乎毫無覺察,腦子裡都是那天梵隱走向棲緋那一幕,隻記得當時他已經無能爲力地倒下,就在意識消失的那一刻,有一道光忽然照在瞭自己身上,然後似乎有什麼東西滲入瞭自己的身體讓瀕死的自己留下瞭一線生機。
「棲緋人呢?」
「不知道!」韶峰一個下午早就沒瞭耐心。
梵傾微微沈瞭臉色:「不知道?」
「有完沒完,你傷瞭肺腑,若不好好休養,下半輩子就咳下去吧!」
「棲緋……咳咳……他在哪?」這次聲音更是寒瞭幾分,臉色因爲咳嗽有些潮紅:「韶峰,快說!咳咳。」
「你們一個又一個王八蛋都不要命瞭,就是爲瞭一個女人!」韶峰已經惱火瞭一個下午,這些人到底知不知道,他們不是神,從鬼門關繞瞭一圈,卻一個個都是這個德行:「梵傾,老子跟你說,你要是不好好休養,就要比你女人先死瞭!」
梵傾一動不動地看著韶峰,右手勉強支撐著自己即將倒下的上身,最後還是重重地倒在瞭床上,發出斷斷續續的輕咳。
韶峰松瞭口氣,知道他總算是妥協瞭,慢慢吞吞走到床邊,扯起傷員的右手,按住脈門大致查看瞭下,覺得暫時並無大礙,稍稍放心。
「現在可以說瞭吧,咳咳,她在哪?」
「被人帶走瞭。」
「你說什麼?咳咳」
見梵傾又要起身,趕忙壓住:「你急什麼,梵嘯已經派人去查瞭。」
「阿嘯醒瞭!他可還好。咳咳」
韶峰有些懊惱地再次把他按回去:「好,都好,他活蹦亂跳呢,醒瞭好好躺著,你女人什麼事都沒有,就是被人帶走瞭……」說到後來有些底氣不足:「是個紅頭發紅眼睛的男人。」
梵傾沉默瞭好一會兒:「派人,咳咳,到西沈去查。」
「怎麼,你有頭緒?」
「我可能,咳咳,知道那人是誰……」
「好,我這就派人去查。」他轉身便要離去,卻被梵傾叫住:「他們幾個呢。」
「都死不瞭,若是想看到你女人,就記得好好養病。」
「韶峰,多謝。」
韶峰惱火地轉身,幾個大踏步走回來:「梵傾,我就不明白瞭,你們的身份地位,找什麼女人不行,爲什麼就偏偏看中瞭同一個?她有什麼好的,你們怎麼個個都這麼固執呢!明明知道她活不長瞭,怎麼就都還是,還是這麼!……」
「你不懂……」梵傾轉過頭看著韶峰:「咳咳,我以前也不明白,天下如此之大……咳咳,爲什麼看中瞭棲緋一人……爲什麼,爲什麼看到她就歡喜,心安,爲什麼,咳咳,知道她時日無多之時,心就像被挖掉一塊那般難過。
現在我知道瞭,愛上瞭就是愛上瞭,咳咳,誰都代替不瞭,因爲,那個人是棲緋。我不想她有事,她更不能有事。「
這是韶峰第一次看到他面帶祈求:「韶峰,幫我好麼?」
韶峰煩躁地皺瞭皺眉:「好。」
沒好氣地甩上門,叫瞭侍衛去通稟梵嘯查線索,自己依舊坐回先前的位置。
院子還是那個院子,花草還是那些平凡無奇的花草,西斜的太陽還是一如既往,可韶峰卻覺得心中有種莫名的惆悵。他仍舊坐在之前的石桌旁,卻再也喝不下去從南川進貢來的香茗。
嘆瞭口氣,對瞭院中的景物發呆:「老頭子,你說我怎麼就遇到瞭這麼多個榆木腦袋呢,一個又一個,都是皇親國戚有權有勢,怎麼都這麼一根筋,還有你那倒黴的小徒弟,看起來風流倜儻,怎麼和你一樣是個情種看不開呢。
若都是想你徒弟我一般,人生得意須盡歡,不問那風花雪月,愛恨情仇,不就好瞭……「
他自言自語著,給自己倒瞭杯茶,一口飲下,卻忘瞭原本溫熱的茶早就涼瞭,那微香帶著濃濃苦澀的茶,進瞭口,入瞭喉,卻涼到瞭心裡。
「好苦。」他站起身,將殘茶倒入瞭院中:「這茶好苦。」
白衣銀發的男子站在高崖之上,已經可以遙望到那滾滾的黃沙,不遠處的天空忽然飛過一隻不起眼的小鳥,他隻是將手微微擡起,那鳥便像見瞭主人一般,在天空繞瞭兩圈,便落在瞭他的長指之上。
男子拿下信鴿腳上的纖小的桔梗小筒,抽出裡面的信。
【月郡主在西沈赤城】上面小巧的印記月冉認得,那正是天宇暗衛的標記。
他隻是看瞭一眼,沈吟瞭片刻,手指在信上輕輕拂過,上面的字跡變瞭,轉瞬之間,那小桶已經恢復如初,牢牢地系在信鴿的腳腕之上。
一擡手,鳥兒在他的上空繞瞭幾圈,不舍地飛走。
赤城之中,火紅長發的少年看著沈睡中的少女,做瞭一個決定。他站起身,走出房間。
「叫大祭師,本王要去朗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