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知道你把我氣哭之後,反而逢人便說,北良王的女兒讓我哭瞭,讓他多麼多麼欣慰,總算知道自傢二小子不是個面癱瞭。這讓我又羞又惱,決定好好修習武藝,把你打敗。」
棲緋挑瞭挑嘴角,北良王每次見到她都不忘瞭把這件陳年舊事說上一說,那表情更是眉飛色舞,好像自己親眼所見一樣,有趣得緊。可是現在,那個已經年近六旬的王早已不知所蹤,心中又難免生出幾分悲涼。
「我那個時候最崇拜哥,他人好,武功好,琴棋書畫樣樣都好,比那些爹請來的老學究都強,一得空就纏著他。你總是去找軒轅皓,我們就總會撞上。然後就總會話不投機,打個天翻地覆。
頭一年,你一直占上風,後來我終於漸漸趕超,結果你卻帶回來瞭個戰羽。「
棲緋笑瞭,那一年長風武功見長,已初有小成,覺得必能打敗自己,還特意挑瞭個頭,把她堵在瞭第一次被她戲弄瞭的地方,原本以爲可以揚眉吐氣。
結果自己見敵不過長風,一拍手叫出瞭成瞭暗衛的戰羽。數招下來,長風完敗,他當時的表情就像吃瞭蒼蠅一樣。
「過不久,我發現哥對你不一樣。他雖然是對誰都會彬彬有禮的人,卻不像表面那般溫潤無害,他十一歲的時候,就曾和爹爹上過戰場,殺伐皆不怯懦,到瞭東都,更是步步爲營,小心算計。爹能在東都很快立足,至少有七成是哥的緣故。我一直不明白,他爲什麼會喜歡你。」
想到清嵐,棲緋心中越發難過。
「哥一心想著你,你一心想著軒轅皓,我便一直想要撮合你和哥兩個人。於是每次,你去找軒轅皓都被我下瞭絆子,總讓你找他不到。即便知道自己勝不過戰羽,還是要找你的麻煩。」
提起軒轅皓,讓棲緋的心顫瞭顫,這次記憶失而復得,想到那人心還是會痛,卻沒瞭從前的愛意和念想,反而想要遠遠地躲著,希望這輩子再不相見,不知道這是好還是不好。
「後來,忽然有一天,我發現一天見不到你都會覺得心慌,就是那個時候,北良王不在瞭。」
他把緊繃著身體棲緋抱得緊緊的。
「看到你在哥的懷裡哭,我忽然明白,到瞭自己和你保持距離的時候。我努力嘗試,卻發現想放也不能放手瞭。看到你笑,就覺得開心,看到你哭,就覺得心裡萬分難過,看到你對著軒轅皓或者哥笑,就會覺得酸澀得要命。
我被哥放在羽翼下太久,甚是忘瞭自己是什麼身份,自己是誰,就想奢求屬於他的東西,我一直告誡自己,不能動心,不能動情,因爲你是哥唯一真正在意愛著的女子。
他幾乎把自己能給我的一切都給瞭我,我不能再奢求他愛的人瞭。
我借故出去遊歷,可是念想這個東西,越是壓抑,就越強烈,不得已,我不到三個月就回瞭東都,回傢的當天晚上,哥不在傢,第二天,卻在你府中看到瞭他的……他的屍身。「
等到兩人都平靜下來,長風才繼續說下去。
「我那個時候,明明知道不對,還是遷怒於你,明明我想安慰,卻還是遠遠地將你推離,爹遠行的時候對我說,想要就去爭取,切勿愧對自己的心。我當時參不透,也不知道怎麼做,隻是覺得你對不起哥,你是原本應該屬於他的,我不能再對不起他。我錯瞭,錯的離譜。
那天晚宴,我忽然覺得心慌的厲害,明明應該去找你的,明明覺得你前幾天來看我的時候很不對,還是沒有去。第二天,我在梨樹下看到你的時候……我終於明白瞭什麼是絕望。「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棲緋,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原來哥還活著,原來你一直背負瞭那麼多,原來你來找我的時候腳步虛浮,是因爲,是因爲被侮辱……我那個時候真的想隨你而去,卻又聽說你的屍身被盜……
後來你失憶瞭,我想這樣也好,不記得也好,把你帶回天宇,我們,你,我,哥一起回西沈……這一直都是我的一個夢……現在……你在西沈,在我身邊,哥還活著,這已是上蒼的恩賜。「
「我現在,不是上輩子的赤,也不是這輩子的長風,甚至因爲火鏡已經不是完整的人,也許有一天,我壓抑不住火鏡的力量,就會像上輩子一樣,所以現在我不想在隱忍,隻想告訴你……
棲緋,不管你喜不喜歡我,我都要告訴你……我愛你。
如果哥回來瞭,你願意如何都好,請讓我在他不在的時候,照顧你,好不好。「至少請讓你在我活著的時候,有抱你在懷的資格。
這是他說過的唯一的情話,也是他上輩子到這輩子第一次將自己心中的話語坦然的表達。
背對著他的棲緋掙紮著從他的懷抱中掙脫,轉過身,面對面地坦然的看著他血紅色的雙眼良久。
「長風,也許我對你的感情算不上愛。」他的心一緊,少女卻笑瞭,淡淡的微笑,比花美麗萬分:「但是我可以坦然的告訴你,我喜歡你,無論是上一輩子的赤,還是這一世的宇文長風。」
男子的心臟劇烈的跳動,甚至此刻的棲緋都能夠清楚的感覺到。
「謝謝你……」緊緊的擁抱,緊致的幾乎讓人窒息:「謝謝你……」
對他來說,這就足夠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