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嘯,你等……一定等……回來。」
他聽到棲緋哽咽地在自己耳旁叮嚀著,卻有些聽不真切。
是要他等她回來麼?就算他拼盡全力,恐怕也等不到瞭吧。
冷,因爲失去的血液感覺到的刺骨的寒冷。他更想要叫住棲緋,讓她陪伴他走完人生的最後一段路程。然後他就算死去,也會守護在她左右。
棲緋,你別走,我怕你走之後,我會再也找不到你。可他說不出口,隻能看著那個踉蹌無力的背影越走越遠。光芒最先從自己的世界中消失,然後是嗅覺,聲音,痛覺一點點流逝……
這裡是哪裡?陰沈的天空中沒有太陽,眼前隻有一望無際的火紅花海和遠遠的渾黃的河流。沒有風,沒有聲音,即使河水在不停的流淌,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響,詭異的寂靜。
梵嘯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處,他站在花海中,之前的一切在腦中一點點的閃現。身上沒有傷,也感覺不到痛楚,也許他已經死瞭吧。
可他還不想死,他想要回去陪在棲緋身邊。
梵嘯漫無目的的向前走,卻好像在蒼茫的天地中永遠都看不到盡頭。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走瞭多久,終於在他的視野中出現瞭一個不一樣的存在。遠處的河邊似乎站著一個人。
他飛快地向那個方向跑去。
「月冉?」
白衣銀發,無雙的容顔,那河邊站著的正是月冉,此刻他正望著湍急的河流發呆,似乎察覺到瞭梵嘯的到來,他轉過頭,望向他。
「月冉,你怎麼會在這?」梵嘯沖上前去,在這裡見到月冉,他的心情激動又有些復雜:「這裡到底是哪兒?」
「黃泉,這裡是黃泉。」月冉依舊是面無表情的摸樣,可是此時梵嘯卻能發現他與以往不同,他好像在掙紮著什麼,簡單的回答後,繼續望向湍急的河流。
他看向月冉註視的方向,河流中有一隻蓮花停駐在月冉眼前,搖擺沈浮,卻怎麼都不曾離開。
梵嘯看著那朵蓮花,莫名地覺得那氣息那麼熟悉,讓他想要碰觸,他不受控制的走上前,卻被月冉隔住瞭視線。
「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那你就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梵嘯有些焦躁和不安:「月冉,我是不是已經死瞭,告訴我怎麼回去,我還想要回到棲緋身邊,我還想要保護她,再也不離開。」
「你還沒有死。」他的聲音很淡漠:「來到這你就不會死。」
「那你告訴我,我要怎麼回去?」
「我不知道。」
「那你爲什麼會在這?」
月冉再次變回瞭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地看著眼前在水中掙紮的蓮花,過瞭很久,久到梵嘯再次失去瞭耐心才聽到瞭他的答案:「我每次睡著的時候就會回到這裡。」他已經忘記,自己在這裡站瞭多少個五十年,十年的尋找,五十年的沈睡和等待,他想找回自己的記憶,就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你一直站在這做什麼?」
「我想知道,這朵花的主人是誰?」是誰的願望,讓這朵他近千年都無法碰觸的荷花一直徘徊在他的眼前,明明是不應該忘不能忘的事情,爲什麼永遠都想不起來呢?
「月冉,你到底是誰?」爲什麼擁有神奇的力量,爲什麼能夠數百年上千年不死,爲什麼會被稱作天命者,爲什麼自己會在這樣的地方遇到他。
「我也想知道我到底是誰。」
棲緋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森林,又是怎麼到達這個城鎮的,她隻知道,在看到瞭梵傾的那一刻,她空蕩的心中忽然燃起瞭一線希望。
「梵傾,快去救梵嘯。」她盡可能清醒地告訴梵傾梵嘯身處的位置就失去瞭意識。
許久之後朦朧中,她聽到瞭兩人的對話。
「阿嘯他到底怎樣瞭?你快說!」梵嘯的聲音急切中帶著惱怒。
「切,托人辦事還這種態度,你那溫文爾雅都哪兒去瞭?」
這個慵懶的男聲棲緋從未聽到過。
「別廢話!」
「死不瞭!」那人有些不耐煩地答著:「肯定是大羅神仙保佑,你傢的傻小子血幾乎流盡瞭都沒死。不過別高興的太早,什麼時候能醒就不好說瞭,可能這輩子都醒不瞭瞭。」
「他醒不瞭你就別想離開南都。」
「喂喂,你朗鳴太子就能扣押良民不成!」
棲緋想睜眼詢問,卻怎麼都無法擡起沉重的眼皮。
「那棲緋到底何時能醒?她腳上的傷。」梵傾有些焦躁。
「傷到筋骨又走瞭數十裡,你說會好麼?」
「你!」
「別急,別急!」那人趕忙安撫:「除瞭需要內服外敷,還需要至少三月的靜養才不至於落下病根。」那男子忽然轉爲調侃:「聽說這個是你的前未婚妻,梵嘯爲瞭他的前大嫂出生入死,大嫂又爲瞭小叔拖著傷腿奔跑數十裡……果然……啊!」
他話未說完就發出一聲慘叫。
「再多說一句我就把你的嘴縫起來。」
「真是貴人多忘事……方才明明是你讓我說的。」
「快滾!」
門被踹開,然後是男子的哀號,之後門又被輕輕地關上。溫暖的手指撫上自己的額頭,棲緋再次陷入沈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