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夜晚,天上掛著一彎缺月,溫泉池上霧氣繚繞驅散瞭夜的微寒。
池畔的暖石之上,軒轅皓輕柔的撫摸棲緋的臉頰、長發,就像碰觸易碎的瓷器,無價的珍寶。
「以後,皓哥哥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他的目光那麼溫柔卻又固執:「睜開眼看看我好麼?」
他的呼喚當然沒有得到響應,少女還是安靜的躺在暖石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軒轅皓等待瞭很久,最終還是垂下瞭眼簾,輕柔的解開棲緋身上的衣物,在那個雨夜,少女身上的紅衣早已變得骯臟,棲緋發現會不高興的吧,她總是在自己面前露出最美的一面,最美的姿態,最美的笑顔,每每看到,都能打從心底升起那種帶著幸福滋味的辛酸。
他的動作很慢也很生疏,但卻一絲不茍的的解開少女衣領上的盤扣。當棲緋脖頸上那些吻痕和肆虐的痕跡落入他眼中的那一刻,心臟似乎被人狠狠捏住,巨大的痛苦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顫抖著擁住少女,仿佛這樣就可以讓她已經冰冷的血液變得溫暖。
「棲緋,對不起,對不起。別怕。」他用手指清觸少女的臉頰:「皓哥哥以後再也不會拋下你瞭,會保護你,永遠在你身邊。哪怕死。」隻是他的承諾太晚,她已經聽不到瞭。
軒轅皓顫抖地解開少女的衣物,當越來越多的傷害展現在他面前時,他的心開始痛到麻木,眼神變得茫然。他是由始至終的罪人,無法原諒的罪人。
從最一開始,棲緋將他誤認爲是自己愛人的那一刻,從他不願意親口告訴她真像的那一刻,從他向父王妥協的那個時間開始,他就爲自己一生的愛情畫上瞭悲劇的句點。她的每一個傷痕都和他有關,無論是心靈上的還是肉體上的,每一種傷痛,他都是元兇。
軒轅策的死是他疏忽大意,宇文清嵐的沈睡是他漠然觀看的原因,軒轅紫硫的反噬是在他的意料之外,醉生夢死和軒轅紫硫的身份互換,原本隻是爲瞭讓那些人相信她不是月族人,可是這一切和棲緋相關的事情都脫離瞭掌控,朝著他不願意看到,也無法接受的方向發展。
「是我錯瞭。」他把棲緋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胸口:「你能原諒我麼?」
他知道,不能,因爲他也不能原諒自己。
當他爲棲緋脫中衣的時候,一塊石頭忽然從懷中的暗袋裡掉瞭出來,落在暖石上,微微彈瞭一下,沿著石上的斜坡,滾落到瞭池水裡。軒轅皓爲棲緋蓋上衣物,不加思索地跳進瞭溫泉,他直覺地認定,那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東西。
溫泉池底都是卵石,夜晚什麼都看不到,軒轅策摸瞭很久拾起又丟下無數次才找到瞭那塊石頭。而他在摸到石頭的那一刻,心驟然沈瞭下去。他拿著石頭,一步步地,艱難的走向棲緋,他甚至不敢再摸一次那石頭上的凹凸。
「棲緋……我把你重要的東西找回來瞭……」他雙手捧著石頭站在棲緋不遠的地方,他的聲音有些哽咽,帶著從來沒有在軒轅皓身上沒有過的,有討好意味的語言。
他還記得,很久之前,少女還是女孩的時候,他曾經惡作劇似地把自己不喜歡的桂花糕給她。
那時棲緋的笑臉,他現在都記得,驚喜的摸樣,就像是得到瞭整個世界的寵愛。她慎之又慎地將糕點包好,放在懷裡,鄭重地讓他覺得有些好笑。
「那隻是桂花糕。」他強調。
「可是,這是皓哥哥送的。」
他疑惑的看著,女孩卻更認真的回答:「皓哥哥送給棲緋的都是重要的東西,最重要的東西,就要放在離心最近的地方。」
「棲緋……」他的雙手顫得厲害:「這是你,最重要的東西麼……」他認識這塊石頭,記得他曾經說的話,那隻是他希望她死心的難題……而已……不是麼?借著月光,那上面的字肌?什麼他卻能清楚的看到……明明那麼小的字跡,爲什麼會那麼清晰?
「你爲什麼這麼傻……你不知道我是在爲難你麼……快回答我,棲緋……」他緊緊的將石頭握在手裡,那上面的細小刻痕卻似乎在此刻刻入瞭他的靈魂。
上面的印記,在黑夜之中更加模糊,可那凹凸不平的觸感,卻讓軒轅皓再也無法忍受那徹骨的痛楚,巨大的悲痛擊毀瞭他心中最後的那一絲薄薄的殼,徹底刺入瞭他的心,他的骨血。
一滴血淚從他的眼角流出,落在池水中,消失不見……
那塊不大的石頭上,刻滿瞭「軒轅皓」。
楚風覺得氣悶,昨日得知那個女人的事情,就讓他煩躁不已,別院裡的那兩個人,更是一個繃著臉,一個把自己關在房裡,實在是難受得很。他不明白,爲什麼明知道會是這個結果,可是當消息真正到來時,還是讓他不舒服到瞭極點。
一個人獨自坐在院子裡一杯又一杯的喝著北域的烈酒,實在感受不到情趣,反倒更加憋悶,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瞭,是因爲兩個兄弟,還是因爲那個女人的死?
一陣怪異的風忽然吹來,帶著不屬於東都的刺骨寒意,讓他瞬間戒備起來,放下酒杯,做好備戰的準備。
「楚風。」寒冷孤高的聲音忽然傳進他的耳中,那個人影就像憑空出現一樣出現在他的面前。
月白的長衫,及地的銀白色長發,猶如神明又如同妖鬼般魅惑的容顔,正是白天那個走在街上的男子。
「月冉……」楚風皺瞭皺眉,戒備更深:「你來這裡做什麼?」
在月夜裡,月冉那原本漆黑的眸子竟然變成瞭如同月色一樣的銀白,不知道爲什麼,他額上的淚型朱砂痣此刻就像是正在流淌鮮血的傷口一般。
「我要你做件事。」月冉站在院落中,絲毫不覺得自己走入瞭他人的領地,更像是自傢的後花園,他面無表情的伸出手,手中的東西楚風再熟悉不過,那是他們楚傢世代不能違背的誓言。
他不得不單膝跪地,對著月冉行禮:「楚傢第一千三百六十代庶出楚風,請問閣下需要在下做什麼。」
「我要一個人。」
「什麼人?」
「月棲緋。」銀發男子毫無表情的臉孔上竟然出現瞭古怪的裂痕,又瞬間回歸冷然:「我要月棲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