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莉閣走瞭出來,站在走廊上點瞭根煙,由於白莉媛一直呆在老傢,店鋪的事情就隻能由我來處理瞭。不知為何,年後店裡的生意差瞭許多,莉閣的客流量原本就不是很高,店裡的客單價也不是面向大眾消費的,主要是靠一些揮金如土的老顧客。但是這些往日裡常見的貴婦名媛明顯來得少瞭,看來白莉媛的交際圈對於生意的影響還是很大。
想起獨居老宅的那個美婦人,我的心潮再次跌宕起伏,真想盡快結束這邊的雜事,回到她身邊共享平淡無奇但卻溫馨幸福的生活。
有些鬱悶的抽完煙,我轉身向樓下走去,沒想到卻在電梯裡見到個熟悉的身影。
「嗨,高巖哥哥。」
略帶甜意的聲音還是發自那個小易之口,她好像已經忘記上次在夜店的遭遇,很熱情主動跟我打著招呼。
在這個上班時間,她身上出乎意外的沒有穿制服。一套簡單的藍色牛仔服將她瘦瘦的身段包裹得更為苗條,脖子上纏著一條白色針織圍巾,腳上穿著雙白色的運動鞋。烏黑的長發在腦後綁瞭個簡單的馬尾,沒有化妝的白皙臉蛋上掛著純凈笑容,看上去就像個女大學生一般。
「你怎麼不用上班?」
我有些疑惑的問道。
「我辭職瞭,打算去別的城市。」
小易很有禮貌的回答,我這才發現她腳下放著個大旅行箱。
我不知該說些什麼是好,小易也失去往常的活躍,不大的電梯間裡就我們兩個人,看著電梯內壁裡倒映著兩人的影子,我們陷入尷尬的沉默中。幸好沒過多久,電梯就到瞭底層,小易跟我輕聲道別,有些吃力的提起旅行箱向外走。
我看著她瘦瘦的身子拉著大箱子,一隻腳已經邁出電梯門瞭,心中突然若有所動,伸手按住瞭電梯門,小易有些吃驚的回頭看我。
「我送送你吧,你去哪?」
我不由分說的把行旅箱提回瞭電梯裡,小易臉上先是露出驚訝的神色,但她很快露出個開心的笑容。
我們一起到瞭地下車庫,將行旅在後備箱放好後,驅車向淮海站駛去。
一上車,小易又恢復瞭她原本古靈精怪的本色。她坐在副駕駛座上,東看看西瞧瞧的,好像對這輛車有很大的興趣,或者說是對跟我有關的東西都很好奇。
她嘴裡幾乎沒有停下來的時候,不是問這輛車要多少錢,就是問白莉媛這些日子去哪瞭。
「高巖哥哥,你看我戴著怎麼樣?」
我側著頭一看,小易瘦削白皙的臉上不知什麼時候多瞭一副Chanel的女式墨鏡,碩大的鏡框下那小嘴露出小孩子般的笑容,潔白整齊的牙齒帶著幾絲得意對著我笑著。
「把眼鏡放回去,不要亂動車上的東西。」
我認出那是白莉媛的私人物件,她平時都是放在手套箱裡,有些不悅道。
「哦。」
小易見我臉色不是很好看,忙把墨鏡取瞭下來放回原處,這下子她變得拘謹瞭不少,端端正正的坐著再也不動瞭。
我看她變得不茍言笑,與平時判若兩人的樣子,心想自己剛才那樣子說話可能嚇住她瞭,自己一個大男人何必與她計較呢,而且這小姑娘還幫過我的忙呢。
我想瞭想還是開口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我在看風景呢。」
小易轉過頭給瞭我個燦爛的笑容,她臉上一點沒有因為我的話受影響的樣子,至少我沒有看出來。
「這個城市好大哦,我都快要離開瞭,好多地方都沒去過。」
小易雙目註視著窗外,喃喃自語道。她好像真的是在看風景般指著窗外,眼神中充滿著羨慕與憧憬。
剛好我們的車子經過瞭市內最具文化色彩的一條街道,兩邊都是上個世紀的紅磚建築,房屋和街道都帶著外國殖民地的風情。上個世紀初,曾經有很多文人墨客在此居住,現在則是都市白領們休閑娛樂的好去處,好多穿著時尚的男男女女坐在街頭的咖啡座上,漫無目的的閑聊著,享受著難得的暖陽。
「你要去哪裡,為什麼辭職?」
聽著她大有感慨的話,我突然想起前面正要問的問題。
「在一個城市呆久瞭,我就想換個地方走走。我喜歡大城市,這裡到處可見大樓和小車,到處可以見到漂亮的人,她們穿著漂亮的衣服,過著輕松而又時髦的生活,她們真的好快樂。」
小易喃喃自語道,她的語氣就像一個小女孩看到瞭心儀的糖果般,我還是頭次見她這般真情流露的樣子。
「其實她們過得未必快樂。」
我隨口答著。
「你怎麼知道?起碼她們可以穿名牌衣服,可以吃好吃的東西,身邊從來都不缺帥哥,總比我們辛辛苦苦上下班打工的強吧?」
小易有些氣勢洶洶的反駁著,她這種反應並不像往日那個八面玲瓏的女孩。
「我們一年的工資還抵不上她們一個包包,多少人省吃儉用就想買點好的東西,還要等到換季打折的時候,誰願意過這種日子啊。」
「金錢未必可以給你幸福。」
我很簡單直率的說。自己所見的這些富人中,真正幸福的並不多。呂江富傾一方,但他的兒子與傢庭卻讓他煩惱不已;薇拉su出生優越,但卻不能擁有正常的婚姻與生育能力;夢蘭施依筠這些人,整日為自己的名譽地位而汲汲與求,更是難言幸福二字。
「但沒錢你肯定不幸福。」
小易斬釘截鐵的反駁道,她很少像這樣直率的表露自己的真實情感。
「我們傢在北方一個小村子裡,我有六個兄弟姐妹,從生下來我就是過著沒錢的日子,沒錢吃飯、沒錢穿衣、沒錢上學。我們那男的長大後就去挖煤,女的初中畢業就出來打工瞭,傢裡每天都是為瞭一點錢和雞皮蒜毛的事情在吵,吵著吵著互相就打瞭起來。我當時最討厭的就是呆在傢裡,恨不得早點長大可以出去打工。」
「這種沒錢的日子我過瞭十幾年,我一點都不覺得沒錢會讓人幸福。」
小易用一種厭惡的語氣說著,她視線註視在窗外經過的車流與男男女女身上,目光中有著超出年齡的成熟。
「所以我早早就出來瞭,離開那個讓我討厭的傢,我整個人就像重新活瞭過來般。我去過好幾個城市,大城市裡有的是工作,賺錢的機會也多,我在這裡可以靠自己賺錢,可以用自己的錢讓生活過得好些。」
「這裡多得是外地人,大傢都是為瞭來賺錢的,不會問別人的來歷,誰也不知道誰的傢庭是什麼樣,隻要你有錢個個都看得起你。我可以跟那些城裡孩子穿一樣的衣服,吃一樣的東西,玩一樣的遊戲,隻要我有錢就可以。」
小易這番搶白讓我無言以對。這個女孩子雖然瘦弱,但她經歷的事情卻一點都不少,她就像一顆長在砂礫地裡的小樹,雖然沒有多少雨露和養分,但依舊頑強的生存著。
「那你現在為什麼要離開這裡?」
我想轉移有些低沉的氣氛,隨口問道。
「我還年輕,想多去幾個地方,走走看看。」
小易可能意識到自己剛才太激動瞭,她口氣明顯輕柔瞭起來。
「我的夢想之一就是當演員,這樣我就可以去很多地方,穿很多漂亮衣服,跟很多大明星一起演戲。剛好燕京有一傢電影學院給我發瞭錄取通知,我想去試試。」
「那你生活方面有困難嗎?需要幫助不?」
我對這個女孩心生憐惜之意,她身上有股難得的韌勁,總是在挑戰自己的命運。
「哈哈,謝謝哥哥。不過我在店裡做瞭三年,莉姐對我們一向很大方的,再加上還有其他兼職什麼的,也算是攢瞭一點錢,夠我生活一陣子瞭。」
小易笑著拒絕瞭我的好意,但從她的語氣看,顯然對我有意幫助她感到很開心。
這個女孩子可能比楊乃瑾還小一些,但是相比之下她自立的能力卻強瞭許多,這些年走來肯定沒有她所說的那麼容易,比如說那天在夜店裡發生的事情,那應該也是她兼職的一部分吧。
不知不覺中,車子已經到達瞭目的地,我拖著箱子陪她走到瞭候車廳。驗票口已經排起瞭長龍,小易站在隊伍後面,對我揮揮手著說:「謝謝哥哥,我可以自己等的,你有事的話可以回去吧。」
「你的手機呢?」
我本來要轉身離去瞭,突然覺得心裡頭有些放不下,想瞭想突然開口問道。
小易不明白我的意思,但她還是從口袋中取出一隻小巧玲瓏的翻蓋手機交給我。我打開有幾道裂痕的翻蓋外殼,把自己的號碼輸瞭進去,然後將手機塞回她手中,沉聲道:「有什麼困難就給我電話,沒事就不要打瞭。」
小易接下瞭手機,笑得像一朵花般,兩隻眼睛彎成瞭月牙狀,輕聲道:「高巖哥哥,我能抱你一下嗎?」
她今天臉上沒有化妝,瘦瘦的身子站在那裡顯得很嬌弱,但卻比夜店裡那個濃妝艷抹的姑娘更好看。
我遲疑瞭下,點瞭點頭。
沒等我開口,小易已經像隻小鹿般撲瞭過來,她兩根細胳膊緊緊的抱住我的腰,把小臉埋在我的胸膛裡,我兩隻手尷尬的抬在空中,不知放下來還是抱住她是好。
「我叫易佳,容易的易,佳人的佳,要記得哦。」
懷中的女孩喃喃自語道。
她比楊乃瑾矮瞭點,但瘦瘦的身材相差無幾,身體帶著年青女郎的稚嫩,頭發上有洗發水的清香,我的手臂在空中停留瞭半響,最後還是落在她烏黑光滑的長發上。
小易很陶醉瞭抱瞭一會,她主動的松開瞭我,拿起行旅箱,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道:「謝謝你,我又完成瞭一個夢想。」
「路上小心,多保重。」
我微微點瞭點頭,幫她把脖子上的圍巾理瞭理。
目送著她通過瞭檢票口,我轉身朝站外走去,背後突然傳來小易清脆的聲音,我回頭一看。
「高巖哥哥。」
她站在入站口的人群中,努力的向我揮舞著手,然後把兩隻手放在嘴邊大聲喊道:「你真的好帥哦。」
過往的人潮紛紛轉過頭來看我,在我無奈的表情下,小易提起行旅箱向裡面走去,那條白色的圍巾漸漸消失在瞭人群中。
從車站回來後,我駕車往傢裡方向開去,不過到瞭大樓卻沒有駛入車庫,而是直接開到瞭幸福傢園小區門口。新穎小店門口還殘留著鞭炮痕跡,來來往往的客人挺多的,看上去生意頗為紅火,老張和姚穎正在忙著招呼顧客。
眼尖的老張看到我出現在門口,立馬迎瞭上來打招呼,他看到我停在門口的霸道,眼中頓時一亮,滿臉堆笑的問東問西,這時姚穎也從店裡走瞭出來。
「老婆,你快來看。咱們這個弟弟現在可是發財瞭,開這麼好的車,嘖嘖。」
老張撫摸著霸道的車身諂媚道。
姚穎沒有理會他,她看著我的雙眼中流露出真摯的關懷,微笑著拉著我道:「弟弟,你可算來看老姐瞭。」
「是啊,你怎麼好一段時間沒過來瞭,我們倆一直都掛念著你,你姐還整天嘮叨著讓我去找你。我又沒有你電話,怎麼找。」
老張在一旁說個沒完。
我返身從車上拿瞭幾個袋子塞給他,裡面裝著過年送禮用的煙酒,好讓他停歇一會。
老張眉開眼笑的就要伸手去接,卻被姚穎一手搶過,她乾指一揮道:「這個是我弟弟送的,你那麼激動幹嘛。」
「這……這,我是他姐夫,收點酒算什麼。」
老張張口結舌的爭辯著。
「喝、喝、喝,血壓那麼高瞭還喝,喝出病來我可沒錢給你治。」
老張被她一陣搶白,頓時無言以對,但兩隻小眼睛還是不甘心的在那些酒上打轉。
「我先幫你把東西拿回傢收好,你好好看著店,等會換你回傢吃飯。」
姚穎柳眉一豎,向老張橫瞭一眼,老張頓時軟瞭下來,有些悻悻的走回櫃臺瞭。
姚穎一邊提著煙酒,一邊拉著我的手返回小區。重回那個熟悉的房子,我不由想起初到貴境的那些事,我在淮海市的第一個晚上就是在這裡落腳的,我曾經與姚穎在客房裡的那張床同眠過,不過當時我們並沒有做過什麼,我也並不知道她之後會成為我的義姐,更別說她居然是我救命恩人的女兒。
姚穎一進門就脫下瞭身上的羽絨服,她最近生活應該過得比較滋潤的,豐滿渾圓的雙乳在大紅色毛衣下凸得很明顯。她給我倒瞭一杯熱茶,然後在我身邊坐瞭下來,我們聊瞭聊這半年的近況。別看姚穎對老張嘴上毫不客氣,但從她言語間可知,夫妻兩人感情還是很好,小店的生意蒸蒸日上,蕊蕊過完年也要上小學瞭,他們的小日子過得挺紅火的。
說話間,姚穎撫瞭撫額頭前滑落的一縷劉海,她白皙光滑的臉蛋好像圓瞭些,塗得紅艷艷的豐潤雙唇,眼神眉梢帶著春意,完全就是一個沉浸在幸福中的小少婦。雖然他們的生活並沒有大富大貴,但又不至於陷入困境,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平平淡淡、無風無浪地過著市民小生活。
「姐,你這幾年還有回過老傢嗎?」
閑聊瞭半天,我終於說出瞭此次前來的目的。
「自從弟弟出事後,我就回去過一次,到現在都7 、8 年瞭吧。」
談到弟弟,勾起瞭傷心的往事,姚穎明亮的眼睛黯淡瞭下來。
「雖然我是在那個鎮子長大的,但我一點都不喜歡那個地方,那個鎮上的人都很壞。」
姚穎說起鳥山鎮,一臉反感的神色。
「怎麼瞭,你為什麼問起這個?」
姚穎疑問道。
「我過年的時候,去瞭次鳥山鎮,所以聽到一些事情。」
我把從李嬸那裡聽到的故事轉述瞭一遍。
「娘真是太不容易瞭。」
姚穎聽我說這個故事的期間,一直把嘴唇抿得緊緊的,她眼眶中隱隱約約有些濕潤。
「她含辛茹苦把我們拉扯大,我還來不及報答養育之恩,她就走瞭。我娘這麼好的女人,為什麼這麼命苦呢?」
姚穎語氣淒涼的自言自語道。
「可是,你知道你父親的事情嗎?他為什麼不跟你們一起生活。」
我忍不住發問道。
「父親?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他做什麼的我都不知道。我長大一些後,有問過娘這個問題,她總是告訴我,父親在做一些很重要的工作,所以不能跟我們在一起。」
姚穎說起她的父親,一臉憤憤不平之色,但她對此人也瞭解不多。
「日子久瞭,我也不在乎這個事瞭。沒有父親又如何,他既然不在子女身邊,說明他並不愛我們,一個不愛自己子女的父親又有何意義?」
「你娘有沒有說,為什麼他不能回傢,他在做什麼工作?」
我繼續問著細節。
「娘從來沒有說過,她好像總是在逃避這個問題一樣,日子久瞭我們也都不問瞭。」
姚穎搖瞭搖頭,她臉上一片迷茫之意。
「弟弟,你為什麼關心這個人?」
她好奇的問道。
我默默的從口袋中掏出那幾張照片,擺在瞭姚穎面前。她目帶詫異的拿起照片,仔細的看瞭又看,臉上露出緬懷的神色。
「你去過我老傢瞭?」
我點點頭表示確定。
「難怪,我一直記得有幾張照片還留在老傢。但又很討厭回那個鎮子,沒想到你幫我帶來瞭。」
姚穎並未詢問太多,她已經被照片勾起瞭回憶,開始自顧自的說瞭起來。
「這是我跟娘唯一的一張照片,那時候我才5 歲,你看我娘當時還挺漂亮的吧。」
我點頭表示贊同,姚娘一看就是那種賢良淑德的好女子,我對這樣的女性一直很有好感。
「隻是她身子一直都不是好,又有兩個小孩要養,從小到大我們都很拮據。就靠娘給人做針線活賺點錢,她每天都要做到深夜,日子久瞭就患上瞭咳嗦的毛病,她又舍不得花錢去看病,結果拖著拖著後面就……」
姚穎越說越傷心,忍不住趴在桌上哭瞭起來。我心中惻然,移過身去,將她輕輕抱入懷中,輕拍著後背安慰她。
過瞭一陣子她才好點,擦瞭擦淚水,拿起桌上的那一張單人照。
「他就是你父親嗎?」
我輕聲的問道。
「嗯,娘一直把這張照片收藏得很好,小時候我經常看到她在夜裡無人的時候,偷偷的拿出這張照片邊看邊落淚。長大後我有問過她這個問題,她這才告訴我這個答案。」
姚穎的眼中帶著不知是喜是憂的神色。
「我那時候並不理解,為什麼娘會對著照片裡的男人落淚。等我年紀大瞭點後,我才明白瞭她當年看著照片的眼神,隻不過,她從來沒跟我講過他們之間的故事。」
我聽瞭心中也是頗為惆悵,姚娘真是一個難得的好女人,她是如此的癡情與顧傢,但她的命運卻如此的坎坷。這世界對她來說未免太殘酷瞭吧,為什麼忠貞與善良的人總是得不到應有的福報呢?
姚穎並不知道我在想什麼,她這時又拿起那張合影的彩照,她臉上突然多瞭一絲笑意,白潤的手指輕撫著照片上的那對人兒,好像這對她來說是一段美好的回憶般。
「這時我十八歲時候拍的,那時候我已經到城裡打工瞭,小恩放假的時候來看我,我帶他逛瞭城隍廟、植物園還有好多地方,那天我們玩得好開心……」
「小恩?他就是你說的弟弟嗎?」
我這才知道姚穎弟弟的名字。
「嗯,他比你大兩歲左右吧。當時還在上高中,不過已經長得這麼高瞭,隻是從小我們傢條件不好,他一直是那麼的瘦。」
姚穎說起自己的親弟弟,雙目中透射出難得的熱情。
「你看,小恩跟你多像啊,他現在要是還在的話,估計也會跟你一樣,高高壯壯的。」
姚穎癡癡看著照片中那個皮膚黝黑的男孩,她臉上掛著的笑容跟男孩身邊那個青春活力的女孩一模一樣,這一瞬間好像也回到瞭十八歲的那段時光。
「你弟弟比你小四歲?那麼,你父親都沒有回來過嗎?」
我之前一直覺得哪裡不對勁,這時候突然想起來瞭,如果說韋叔從未回到鳥山鎮的話,姚穎的弟弟是如何出生的。
「我也記不大清楚瞭,好像有一天娘把我寄在鄰居傢裡,她不知道有什麼事情出門去瞭一趟,然後隔天傢中就多瞭個弟弟。」
姚穎眼中的迷惑並不比我少,她自言自語道。
「等長大懂事後,我才明白瞭,小恩應該不是娘生的。」
姚穎搖瞭搖頭,又點瞭點頭,她的話音變得很柔和。
「但不管怎麼樣,他都是我的親弟弟,娘也把他當自己兒子一般看待,我們一傢人從來都是這麼相親相愛的。」
我原本抱著解開疑團的期望而來,沒想到見瞭姚穎之後這疑團越發大瞭。目前來看,隻有韋叔是姚穎的父親這一點可以確定,但韋叔為什麼拋下妻女不管,姚穎的弟弟究竟是誰的兒子,一連串問題依舊困擾著我,為何這裡頭的關系這麼復雜。當年韋叔身上究竟發生瞭什麼事情?這時候我多希望他能從地下復生,為我解開這些疑問。
「弟弟,你為什麼對我們傢的事情這麼感興趣啊。」
姚穎從回憶中清醒瞭過來,她略帶疑問道。
我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掏出那隻懷表打開放在她面前。姚穎好奇的拿起懷表,當她看到表中的女子時,驚訝的叫瞭一聲。
「這,這不是我娘嗎?弟弟你是從哪裡得到這東西的。」
我這回不再隱瞞,把自己從南山島到鳥山鎮的經歷一一說瞭出來,當然重點是韋叔與我的關系,以及他把懷表交付給我之後的一系列事情。
聽完我的故事後,姚穎猶豫瞭一陣子問道:「你說的這個姓韋的,他真的就是照片裡的男人嗎?」
「是的,我在島上跟他住瞭6 年多,他的確長得很像照片裡的男人,而且這個懷表也是他交給我的。」
我用很肯定的語氣告訴她。
「這麼說,他就是我父親瞭。他姓韋,叫什麼名字?」
姚穎目光轉到那張個人照上,眼神中遲疑不定。
「我也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他隻是告訴我姓韋,其他的還是找到鳥山鎮後才知道。」
我搖瞭搖頭遺憾道。
「韋……他死瞭嗎?你逃出來後有找過他嗎?」
姚穎的語氣有些不自然,但我可以聽得出她對韋叔的關切之意,畢竟這個男人與她有著血緣關系。
我沉重的點瞭點頭,當時南山島那場大火十分可怕,整個精神病院的建築都被燒毀瞭,除瞭部分醫護人員外生還的極少,而當時的住院病人則全部喪生於火海中,我最後一眼看到韋叔時,他全身已經被大火吞噬瞭。
「那,韋……他是個怎麼樣的人,他為什麼會在精神病院裡,難道他是個瘋子嗎?」
姚穎有些惴惴不安的問道。
「不,韋叔絕不是瘋子。他比所有人都清醒,而且他本事很大,又很正直,要不是遇到他,我估計早就死在那裡瞭……他是個很瞭不起的男人。」
我很認真的為韋叔辯護道。
「哼,他本事那麼大為什麼會被關起來,為什麼連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不管不顧,你說這種人到底哪裡正直瞭?」
姚穎一陣像機關槍掃射般的反駁,我有些無言語對。的確在這一點上我很難為韋叔辯護,但他絕不是無情無義之人。
「這個,我想他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吧。我與他相處的那幾年,經常見他對著你娘的照片看瞭又看,臨死前他還把照片交給我,讓我跟你們說一聲『對不起』。」
我努力嘗試安撫姚穎的怒氣。
「『對不起』。呵呵,說這個有用嗎?這麼簡單的三個字,能夠彌補他對我們的傷害嗎?我們這麼多年是怎麼過來的,他知道嗎?他根本就是個不負責任的人,這種人根本不配當父親。」
但我的撫慰效果並不好,姚穎越說越覺得氣憤,白皙的臉蛋都漲紅瞭。
「不管如何,他畢竟是你們的父親,我相信他一定很愛你們的。隻是世事太過險惡無常瞭,很多時候我們都沒法選擇,如果上天能夠給再他一個機會的話,他一定會好好的補償你們的。」
我有些感慨的說出這些話,這是我的心聲,但我相信韋叔一定也是這麼想的。
「補償?哈哈。太遲瞭,娘已經走瞭,她等得太久瞭,等不到那一天啦,小恩也跟隨娘離開瞭,他還能補償誰呢,還有什麼可補償的?」
說到此處,姚穎情緒激動下,忍不住伏在桌上放聲痛哭起來。
我心中一陣悵然,世間最遺憾的事莫過於失去之後再來彌補,而往往這個時候傷害已經造成,更困難的是有些事情你想彌補都彌補不瞭,比如夫妻、父女、父子親情等。
「沒事瞭,沒關系的,姐你不是還有我嗎,我也是你弟弟呀。」
我摟住姚穎,很溫柔的說著。
並不是我存心安慰她,韋叔待我恩重如山、情同父子,而他在這世上唯一的骨肉就是姚穎瞭,她當然也是我的姐姐,況且我與她頗有緣分,自然更要敬她愛她。
「老天爺安排我遇到瞭你們,韋叔待我就如父親一般,你待我就像姐姐一樣,我從小沒有兄弟姐妹,父親又很早去世瞭,所以你就是我的親姐姐。」
我一邊拉住姚姐的手,一邊動情的說著。聯想到自己的身世,我的眼前也有些模糊瞭,感覺眼眶中濕漉漉的。
「娘和韋叔雖然都走瞭,但他們肯定希望你能夠過得越來越好的。以後你有瞭我這個弟弟,我也多瞭一個姐姐,就讓我代替韋叔與小恩來回報你,好嗎?」
姚穎一邊看著我一邊連連點頭,眼淚像斷瞭線的珠子般不停的往下掉,但她臉上卻分明笑得很開心。
「好弟弟,你真是我的好弟弟,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覺得你很特別,沒想到你願意認我這個姐姐,我真是好開心。」
我伸手將她擁入懷中,姚穎緊緊的將我抱住,好像生怕我會消失一般,在我強壯胳膊的包圍下,她臉上的表情漸漸緩和瞭不少,我們就像一對親姐弟般相擁著,時間好像在這一刻倒退瞭回去一般。
這一趟姚傢之旅,雖然並沒有解決太多疑問,但我卻收獲瞭許多。自此之後,世上又多瞭一個讓我牽掛的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