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方一個重工業城市長大,我們傢是工廠的,那時的工廠就是個小社會,醫院、學校、浴室、電影院、球隊、商場,幾乎什麼都有。那是,生為一個廠礦子弟是一件相當自豪的事。不過,90年代中期以來,廠子便不行瞭。現在已是瀕臨倒閉,幾萬工人都下瞭崗,流傳著很多淒慘的故事。
我來到我幼時長大的現在看上去已是陳舊蕭條,心理很不是滋味,尤其是父親,他為這個廠奮鬥瞭大半輩子,現在連退休工資都領不上。聽到我來的消息,一起和我長大的朋友們到我傢來看我,一個叫張持,一個叫劉瀟,都沒考上大學,也下瞭崗,張持開出租,日子過得還可以,劉瀟就不行瞭,忙一陣閑一陣的。他聽說我開瞭廠,說他懂機修,能不能幫我的忙,我當然是答應瞭。
打算讓他和李軍兩個一起管理廠子。我們晚上喝著酒,談瞭些小時候的舊事,感覺很開心。但提到原來一些人的時候,卻都傷感起來。有下崗後生活無著去賣菜的,外出打工的,有的鋌而走險進瞭監獄,還有些女孩做瞭三陪,我好幾年沒來瞭,聽瞭這些感覺不舒服極瞭。
張持對我說,有件事情不知道該不該對你說,我說什麼事呀,說吧,他說儲雁現在也做三陪瞭,有一次他在夜總會門口拉客時看到的。我頓時半邊身子冷在那裡,半響沒說出一句話。
儲雁是我在子弟學校讀書時的同學,可以說我愛情的起源就是她瞭。上初中的時候我倆是同排,在張持、劉瀟他們的鼓動下,我愛上瞭這個溫柔如水的姑娘,在上高中時,我曾在電影院的黑暗中吻過她的嘴唇,那是我的初吻。後來,我考上大學,她招瞭工,她曾寫過一封信,說她配不上我瞭,要和我分手,我還為此痛醉的一次。
聽張持說,她後來嫁給瞭我們廠有名的帥哥加壞蛋郝輝,但兩人雙雙下崗後,郝輝染上瞭吸毒的毛病,不但把傢產吸的精光,還因搶劫被抓進瞭監獄,判瞭十年。沒有收入來源的儲雁既要撫養孩子,又要侍奉被氣出神經病的婆婆,「不幹這一行確實也沒什麼活路瞭。」張持痛心的說。
我問張持怎麼才能找到她,我想幫她一把。
張持說到現在的話就得到歌舞廳找找看。
於是我和張持、劉瀟來到張持所說的那傢歌舞廳,裡面燈光昏暗,裡面紅男綠女的抱著跳舞。我說我們找人,保安馬上就過來質問,一副惡狠狠的樣子。我們隻好要瞭一個包間,給服務生50塊錢,向她打聽儲雁的消息,服務生拿瞭錢,很快就找來瞭儲雁。
當塗著濃彩她穿著低胸衫超短裙進入包廂時,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就是我夢中時常掛念著的儲雁嗎?
她一看是我們,轉身就走,張持一把拉住瞭她。說(不好意思,現在才讓讀者知道我的名字):「顧強專門來找你,想幫你的忙,你怎麼這樣。」
她看瞭看我,坐在對面的沙發上掩面哭泣起來。張持和劉瀟藉故出去瞭,包廂裡就隻剩我們兩人瞭。
「發生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來找我,我雖然也沒做什麼太大的事業,但一點小忙總是幫的上的。」我嘆著氣說。
她停止瞭哭泣,說:「我不想給你添麻煩,其實我挺好的,真的挺好的。雖然說不光彩,但總能填飽肚子。」
聽到這裡,我心都碎瞭,我說,你和我走吧,我現在自己有廠,過去幫我的忙。
她說:「謝瞭,我不想連累你,我還是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吧,我會在這裡等郝輝出來,把兒子撫養大,好好讀書,再也不受沒文化的罪瞭。」
我看著她被苦命的生活摧殘瞭青春和理想的臉,我心如刀絞。
「你結婚的事張持給我說瞭,新娘很漂亮是嗎,本來我想給你恭喜的,但我這樣的樣子…。唉,什麼也不說瞭,隻能說我命苦。」她絞著手指平靜的說。
我說:「路還長著呢,我真想幫你,真的。」
她嘆嘆氣,一句話也不說。
「你現在有瞭錢,是不是常到這種地方來呀。」她突然問我,我臉一紅,說沒有。
「希望是這樣吧。」她說。
「我們再找個地方談吧。」我說。
她說:「有什麼談的呢,你來看我我真的很高興,我還得靠這生活。」
聽到這,我實在是受不瞭瞭,眼淚流瞭出來,吼道:「那我今晚包你瞭,行不行。」
她呆瞭。隨後便大哭起來。
張持和劉瀟進來瞭。我付瞭錢,四個人出來,張持和劉瀟藉故先回去瞭。
我把她帶到我同學開的一個賓館,開瞭房,默默的並排躺在床上,想各自的心事。天快亮瞭,她說:「你不是包瞭我嗎,是不是嫌我不乾凈。」
我說沒有,隻是我真的不願意再看到她這樣,「你這樣我的心會很痛,你知道嗎?」我聲淚俱下瞭。
她默默的替我擦去眼淚,依偎在我的身邊,我感覺到她的體溫。我吻瞭她。和她抱成一團。
她說:「我很愛你的,你知道不知道。」我點點頭。
她的身體其實已經並不好看瞭,乳房略微有些下垂,皮膚也失去瞭彈性,但是我覺得她比我睡過的每一個女人都真實,都能夠讓我感覺到感情的流動和憐惜。
我輕輕的進入她,節奏也很緩慢,我想給她一種隻有至愛的人在一起時做的那種愛,相互愛慕,相互照顧,以撫平她多年來的心靈創傷和無愛的性帶來的身心上的疲倦,而不是那種獸性的交合。
她似乎也感覺到瞭這一點。慢慢的配合著我,讓她的每一寸肌膚都能給我慰籍和舒適。我在兩個人的身體似乎已合為一體時射瞭。
一夢睡醒時她已經走瞭,留給枕邊尚存的氣息和一封信:「謝謝,謝謝你對我的關心,讓我感到這人世間還有溫情,我不想打攪你的生活,如果你真的想幫助我的話,忘記我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我的心靈已承擔不瞭愛情存在瞭。雁。」讀完信,我淚如雨下。
第二天,李霞來電話說美國的一個客戶來瞭,想和我見見面。我隻好飛回南方。
臨走前,我給張持3 萬塊錢,托他轉交儲雁。在登上飛機的那一刻,我看瞭看這個生我養我的城市,以及給瞭我最初的感情的城市,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