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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8章 誰敢在深南打老子的人

  楊偉拿出手機來看瞭下時間,發現已經是早上七點多。而且,他看手機時間的時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手機已經有瞭信號,雖然隻有兩格,但那就是希望。楊偉有些迫不及待地要給蕭月打個電話問下她那邊的情況瞭。他現在心裡擔心蕭月擔心到不得瞭,雖然他知道蕭月情況再壞,恐怕也不會比自己更壞,畢竟她們現在租住的那棟樓是剛剛建成的新樓,框架結構,就算是被地震震塌瞭,一般也會整個樓倒掉,很少會死人。更何況,其實這次地震震級並不算大,有房子倒掉,但大多都是年久失修的老房子。楊偉和蕭曉葉一路逃難出來,大概跑瞭幾十裡路,還沒看到有一處新樓被地震震塌的。

  即使如此,楊偉還是非常擔心蕭月。他看瞭眼攙著他的蕭曉葉,囁嚅瞭一下剛要說什麼,不料蕭曉葉倒是先開瞭口,說道:「你是擔心月月對吧?別跟姐兜圈子瞭。你再嘴硬,姐也知道月月不可能沒跟你在一起。她那個孩子,根本沒有獨立生活的能力。你擔心月月,姐比你更擔心。給月月去個電話問問啥情況吧。姐都這樣兒瞭,可不想再失去月月這個唯一的寶貝女兒。」說著,眼裡便含滿瞭淚。

  楊偉聽瞭也心酸,剛要撥蕭月的號,不料自己的手機先響瞭起來,看瞭下來電顯示,居然是於德利。楊偉心裡一熱,心說自己畢竟沒有看錯人也沒有跟錯人,於德利這人心眼兒不壞,居然是有瞭信號後第一個給自己打過手機來的人。

  楊偉接起瞭電話。電話剛一接通,那頭兒就傳來於德利啞著嗓子的大吼:「阿偉,地震瞭,你小子沒事兒吧?你怎麼搞的你,廠裡沒人,傢裡也沒人。昨晚手機沒有信號,我擔心你住的那些老房子不靠譜兒,跑過去看你,結果發現你傢房子全塌瞭,你也不在,簡直嚇死我瞭。你還好不好?你他母親的你倒是說句話,給老子說句話!」

  楊偉聽瞭於德利在電話那頭兒氣急敗壞的聲音,頓時忍不住哽咽瞭。他用手抹著眼淚,強壓抑住自己的哽咽,笑道:「於大人,你讓小的說話,可你倒是給小的說話的機會啊。自從接通信號就一直是您老在那頭兒吼,小的倒是想說話,可是您老講話又急又快,水潑不進的樣子,小的能說啥呢?」

  楊偉油頭滑腦的一番話頓時將電話那頭兒的於德利逗樂瞭。於德利「哈哈」一笑,啞著嗓子道:「好,你娃兒還敢跟老子貧嘴,可見沒掛。沒掛就好,沒掛就好嘛。這年頭兒,掙個命真不容易,誰想到好好兒地還會鬧地震。你娃兒在哪兒貓著呢?你傢房子全塌瞭。存折什麼的放在哪兒?讓老子也去挖廢墟發一筆國難財。」

  楊偉樂瞭,笑道:「得瞭吧您於大人,小的啥身傢您老不知道?還存折呢。借條倒是有兩張,要不您拿去,順手幫忙把小的欠下的饑荒給還瞭?」氣得於德利在電話那頭兒跺著腳罵,罵楊偉「沒良心」,指責他「搞小金庫欺騙領導」,又震懾他說「不要東窗事發,一旦發現你娃兒有存折沒交代,以後跟你沒完,天天去你傢蹭吃蹭喝」。楊偉聽著於德利滿嘴三字經傻呵呵地笑,昨晚受到的一切委屈似乎都被於德利的友善關愛和溫情融化瞭。

  於德利知道楊偉沒事後似乎很開心,跟楊偉沒大沒小地貧瞭幾句後又問他到底在哪兒,還說現在是非常時期,出租車不好打,如果離傢離廠遠,不如讓他帶車來接。楊偉心裡一動,忽然想到瞭於德利其實在深南市也算得上是不大不小的一尊神仙,能量似乎並不僅限於廠裡那彈丸之地,或者自己的事不需要去麻煩胡東方這個隻有一面之交的「共妻之友」呢?

  楊偉默謀瞭一陣,看見遠處有一座石碑,碑上寫著「玉林廣場」幾個大字,於是便將廣場名字報給瞭於德利,又順嘴報瞭幾個附近看上去很高大威猛的幾個建築物的名字,結果就聽於德利在電話那頭不耐煩地嚷嚷道:「知道瞭知道瞭,你娃兒真夠羅嗦。不就是玉林廣場嘛,說那麼多幹嘛。老子在深南混瞭這麼多年,能連玉林廣場都不曉得?婆婆媽媽」。

  楊偉聽於德利絮叨完,這才試探著道:「於哥,我遇到瞭點兒麻煩。昨晚我在廣場上被人打瞭。」他這話一說完,於德利那頭兒就沉默瞭。楊偉忽然有些後悔,覺得自己不該跟於德利說這種事,平白無故地讓倆人的友誼蒙上瞭一層抹不掉的灰。他忽然想到,於德利就算跟他再親熱、再不拘形跡,其實嚴格說起來也是廠裡的中層幹部,不大不小一個領導。何況,以前光明玩具廠還是傢軍工企業,怎麼說管理也是極其嚴格的,接觸的應該也都是些正面的東西,怎麼可能會趟這些打架鬥毆的渾水?自己隻是白找釘子碰。

  就在楊偉自怨自艾的時候,結果就聽於德利在電話那頭一字一頓地說道:「被人打?好,好,在深南居然有人敢打老子的人瞭。對方幾個人?還在現場沒?有沒有動傢夥?動的是冷兵器還是熱武器?」嚇得楊偉汗毛直豎,心裡頓時將自己剛才給於德利賦予的光輝正面形象徹底推翻,然後將他劃歸黑老大之流,賠笑道:「於大人,您老這話說得又專業又嚴重。怎麼聽上去像走黑道兒的?這是要準備武裝力量搞火並瞭?沒那麼嚴重。對方就一個人,也沒動傢夥,無論是熱武器還是冷兵器都沒動。本來我也不怵他的,不過我姐從老傢來看我,我陪她逛超市買東西的時候遇到瞭地震,結果扭傷瞭腳,所以就被那混賬給打瞭。那廝沒挪窩兒,打瞭我之後還在廣場帳篷裡睡回籠覺呢。」

  於德利在電話那頭兒一字一頓地道:「阿偉,你聽著,你被打瞭,無論對方是幾個人,動沒動傢夥,這都是很嚴重的事。不要說你是我的好哥們兒,就算是咱光明廠的普通職工在外面被打,那都是十幾年沒有過的事兒瞭。無論打得重不重,這事兒都很嚴重。光明廠是幹嘛的?軍工廠。於哥是幹嘛的?現役軍人轉業來的。跟你說阿偉,於哥轉業前在偵察連幹過連長,全軍技術大比武拿過三次第一的。自從於哥轉業到光明廠後,還沒有人再敢動光明廠的人。你就在那裡等著,看著那個打你的小兔崽子,於哥這就帶人去。記住,看好他,別讓他跑瞭。四十分鐘,不,最多三十五分鐘,於哥帶著人就到。」說罷便掛瞭電話。

  於德利如此霸氣,倒把楊偉這個當事人給震住瞭,然後忽然就有瞭一種莫名的自豪感,覺得自己雖然以一名大學生的身份,在光明廠當瞭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工人,但自己還是很以此為榮。一個廠隻有能夠有膽氣、有魄力、有能力去保護自己的工人,這個廠才會真正讓工人有歸屬感,才會真正形成凝聚力和戰鬥力,才會有生命力。現在的人都愛說什麼「人心散瞭,隊伍不好帶」,可是,人心為什麼會散?人心又靠什麼凝聚?僅僅是靠學習西方管理經驗天天喊口號說「我行,我能行,我一定行」?還是靠高薪高福利拉攏人?恐怕都不是。一個廠要想真正凝聚起人心,靠的還是這種不拿工人當外人,對外都是一傢人的護短心和保護心。隻有工廠不拿工人當外人,工人才不會拿工廠當食堂,隻是為瞭混碗飯吃。

  於德利說最多三十五分鐘能到,結果不到二十五分鐘的時候,楊偉就看到一輛草綠色的掛著軍牌的吉普車橫沖直撞地開進瞭廣場,開車的居然是個現役軍人,兩杠一星,少校軍銜,倒把楊偉給嚇瞭一跳,心說怎麼屁大點兒事兒連國傢機器都驚動瞭?但心裡同時又覺得又酸又熱,伸手向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於德利揮瞭揮手。

  吉普車在楊偉身邊戛然而止。於德利推開車門跳瞭出來,楊偉這才發現吉普車後排座上還有兩個穿著作訓服掛著上尉銜的軍官,居然全副武裝,武裝帶和彈藥包等單兵裝備都齊套瞭,還他母親地背著微型沖鋒槍,算是徹底把楊偉給嚇壞瞭,悄悄扯瞭一把於德利的袖子問:「於大人,不用搞這麼大動靜吧?你弄這麼大個陣勢來,尋常一個黑窩也給端瞭,對付一個普通老百姓,不值當的。」

  於德利狠狠地瞪瞭楊偉一眼,沖軍用吉普車裡的上尉揮瞭揮手道:「你們都在車裡別下來,這點子事兒老於自己應付得瞭。老於那會兒子在部隊裡踹你們屁股教你們徒手攀巖的時候,老於就已經拿瞭兩個全軍技術比武第一瞭,你們還在為瞭擒拿格鬥成績不及格請老於吃飯呢。現在就覺得老於我老瞭,擺不平一個手無寸鐵的老百姓瞭?至於這麼不放心我麼?我他媽壯著呢。都他媽別下來,給我車裡老實呆著,對方不動武器咱就不許動,聽到沒?這是命令。」然後楊偉就見車裡的三個現役軍官一齊向於德利挺胸敬禮,整齊地喊瞭聲「是」。